他正呆呆的乱想,却冷不防有一颗炮弹远远向他飞来,炮弹发出刺耳的尖啸,转瞬之间已经飞到洪承畴的身边。这是汉军最大口径的三十六磅野战加农炮,实际有效射程已达三千米以上,洪承畴以为自已此时的站立之处并无危险,是以竟然没有提防。所幸他的亲兵这几天吃的炮轰多了,已是训练有素,听到炮弹飞来的啸声便立刻将他扑到,按在身下。洪承畴猝不及防之下,嘴巴大张铲在地上,已是吃了一嘴的泥土。
待耳边砰然一声大响过后,洪承畴只觉得耳中嗡嗡做响,身上又温又热。他还是头一回遇着如此近的炮击,心中又惊又怕,颤抖着身体半响爬不起来。直待众亲兵将他扶起,他这才发现原来是适才将他压住的亲兵中了弹片,鲜血流了他一身。他虽然是嫌恶之极,心里直欲呕吐,却并不敢将这种情绪表现出来,只阴着脸道:“将他好生葬了,将来再派人送一百两银子,给他的家人!”
说罢,匆忙往凤阳城下后退。汉军的重型火炮开始发威,一颗颗重磅炮弹拉长了射距,并不是直接落在最前线的明军阵地上,而是越过他们的头顶,直接打在后方。汉军打炮方式让明军很是摸不着头脑,特别是调准校距后,竟然直接打跨了明军仅有的火炮,将炮弹直接灌在明军炮阵之上,更使得并不知道这种战法的明军惊惧。在他们眼里,汉军有若神助,火器上着法力才能具有如此大的威力。
暮色渐渐上来,明军阵地中已是一片死气。因为害怕成为敌人火炮攻击的目标,明军无论是将军小兵,在夜色里都并不敢点起灯笼。洪承畴命人知会孙传庭务必小心,自已在亲兵的护卫下在夜色里逶迤而去,直到进入凤阳城内,才算是松了口气。
凤阳方向的明军还只是感觉到了危险,而奉命游击至安庆附近的宁远总兵赵率教却已是深陷泥沼之中,全军覆灭之局已成,眼见敌人就要收网,他却并没有办法解决。
白天与缠斗游击的厢军激战数场,关宁兵战力虽强,又有着关内明军没有的大批小型火器,却并不能在对方的地方守备兵身上占到什么便宜。那厢军虽然装备炮火都并不如主力汉军,却也有着相当数量淘汰下来的旧式火炮,再有少量装备的新式大炮,配合以地势人和之利,士气高昂的厢军其实并不如明军想象的那么容易对付。再加上当地的厢军将军很有几个将才,李岩便是其中之一。厢军白天正面从不与关宁军正面对抗,而是借助着城池及险要地势固守。待到是夜间,便分成小股,四处袭扰。于是明军一夜数惊,全师出去敌军早已退去。
如此这般十余天下来,明军早已疲敝不堪,当初想着一鼓而下安庆的打算早就落空。现下只盼着能甩脱厢军,安然回到凤阳与主力会合,便已算了佛天保佑了。这一天勉强向前行进了百余里路程,赵率教并就在一处平岗之下扎营。多派游骑哨探,遇着敌袭便分兵阻挡。
他自已先骑了马,带着十几个副将偏将随众,在亲兵营的护卫下巡视营防,见各处都防备齐整,这才放下心来。长叹口气,向着诸将道:“如此这般,还需好几天才能回到庐州。看汉军的势态,只怕这两天可能还有优势兵力前来阻击。各位到时务必死战前突,这样才有一线生机。”
洪承畴被汉军神威卫一路赶回,消息阻绝的赵率教并不知晓。然而他为将多年,由小军官干到方面大将,心里又如何不明白此时大事不妙。自已若是赶快甩脱附骨之蛆一般的厢军,在汉军主力未来之前会合庐州明军,一直往北突围,只怕还有一线生机,若是在此地耽搁久了,只怕匹马不能返回。这些时日以来,汉军先是派遣使者,接着送张伟手书,然后不敢再派人来,以箭射书信,劝他投降。
他虽然很感念当初张伟在关宁军面临生死存亡关头时给予的帮助,然而此时袁崇焕还在关中一带督师,若是他率全师投降,袁崇焕立刻就有不测深祸。关外除了吴三桂外,再无袁崇焕的旧部为他撑腰,皇帝若是恼羞成怒,立下诏旨将袁崇焕处斩,岂不是为他所害?想起在锦州被逼投降的祖大寿,赵率教向着面带犹豫之色的属将道:“关宁兵已经有几个总兵大将率部投降,几十年抗击满鞑子的名声毁于一旦。若是咱们再降,上对不起国家社稷,下对不起信重咱们的袁督师。所以各位不能因为士卒疲敝就有着投降惧战的心思。人谁无死?只要死得其所,不在千载之下留下骂名,也就是了。”
又傲然道:“况且关宁铁骑全力而战,八旗精兵又如何?我就不信只敢躲在大炮背后,不住以火器打仗,并不敢于人正面接战的汉军,比八旗能强过多少?此番回击凤阳,各部需勇往直前,有敌无我!”
“是,有敌无我!”
“请总兵大人放心,咱们辽东汉子怕过谁来?管他是谁,想挡住咱们,先问问咱们手中的大刀!”
“正是如此,咱们当初从关外出来,都是精挑细选的各部精锐。在宁远锦州镇守多年,和满鞑子激战过几百仗,现下在这江南之地,难道就怕了不成?”
这人提起当年在锦州、宁远镇守之事,各人都是由辽东出来,恍惚间已是大半年的光景过来。眼看东征西计没有宁日,由关外到川陕,又由川陕到准北,甚至兵锋将过长江。大半个中国跑将下来,不但是普通士兵,便是各级军官也早就思乡心切,怀念留在关外的亲人好友。
过了良久,方有一人强笑一声,说道:“锦州城外的屯所现下该开始种麦子,老少爷们正忙着呢。”
“唉,锦州现下落处满人手中,只怕他们未必操心农事。当时围锦,听说死了不少百姓,也不知道现下的情形究竟如何。”
有一参将生性粗豪,见各人都是溚然若失,一脸沮丧,便大声道:“现下想有何用?只有击败眼前之敌,大家伙儿还有机会回到关宁,跟满鞑子大干几场,把宁锦夺将回来!”
赵率教闻言听头,笑道:“这话说的很是,只有这样,咱们才能回去。若是心中疲软,一心想着保命回辽,只怕立刻命丧此处!”
说罢,害怕各人心中难过,以致军心不稳,又领着各人计论当前敌情,布置人手防备。闹到子时左右,眼见今晚并无汉军来袭,赵率教放下心来,又叮嘱负责守夜的副将几句,这才回到自已的军帐中安歇。
第六十七章 激战(九)
到得半夜时分,赵率教却突然从睡梦中惊醒。他惊惶起身,满耳只听得营内一片嘈杂,兵士惊惶的喊叫与战马的嘶吼声混杂在一起,再有若有似无的喊杀声自远处传来,他霍然起身,叫道:“来人!”
他的亲兵急忙应声而入,知道他为了何事,也不必等他发问,直接向他道:“大人,好象又是敌兵来袭!”
赵率教急忙穿上衣袍,束好甲胄,戴好厚重的铁盔,手持大刀奔出营门,见中军亲兵们已将战马备好,他满意的点点头,翻身上马,向各人道:“小心没过逾的,咱们这便过去看看!”
因为最近这十几天来总是在半夜被汉军袭扰,各营的统兵将军们已然习惯。近三万关宁兵连营三四里路,此时传来喊杀声的并不在汉军一直主攻的南面,而是在营北方向。因为估计着又是小股的汉军骑兵来偷袭,他们只在营门处喊杀一阵,放上几支火箭,待明军一出,立刻调转马头飞奔而逃。所以虽然此时外面杀声震天,北营门处火光冲天,声势骇人,然而被汉军袭扰惯了的明军将士却并不在意。赵率教一路向北,路过的各个军帐内并没有人闻警奔出,仍然是一片寂静,若是驻足细听,才能听到军帐内传来若有似无的鼾声。
赵率教虽然觉得今日情形不对,并不以小股敌军来袭。却也不忍此时就将这些疲敝之极的将士全数唤起,略一犹豫之间,北门处的喊杀声越发密集响亮,显是动静不小。
“来人!传召全军将士,披甲备马,准备与敌接战!”
身为镇辽大将,赵率教已知道今夜战事与往常截然不同。那喊杀声自从一刻之前响起,一直未停。营门口的火光越发明亮,并且往内里延伸,与往日只在营门左近燃烧不同。他侧耳倾听,只觉得营门处辽东将士特有的喊杀声越发微弱,心里又惊又怒,也不待下属到齐,只带着随从亲兵飞速奔驰,往营门方驰援。
与他预料的想同,此时攻入明军营防的却正是汉军最精锐的万骑一部。这五六年来张伟一直花费重金养马,在台南等地设置马场,培训战马和骑手。台湾当时有五六十万原住土著,多以射猎为生,射术远远超过常人,并不在辽东八旗射手之下。只是台湾无马,土著善射而不精于骑,总归要先练习一两年的骑术,才能在马上做战,射箭。是以万骑自成军以来,几年间张伟一直大力扶持,百般设法,这才由当初的万二千人,发展到了三万人的强师。
奉命在今夜突袭明军的,正是万骑左军的黑齿常之一部。因明军很是疲劳,营寨立的很是简陋,只是用一些削尖的木头插入土中,再有一些刁斗远眺,便算是立营完成。黑齿常之引领万骑左军万人,先是以布匹包住马蹄,悄然到得营寨外墙近前,将事先准备好的柴草等物引火之物抛在木栅两旁,守军甫一发觉,汉军已然稍稍退后,待守夜的明军近前查探,便射出火箭射出,将洒上火药的柴草点着。一时间火势大起,稍微靠前的明军都被突起的大火烧着,发出惨叫。其余明军被大火阻断,并不能上前救援。待木栅被大火烧断,燃烧的木头发出劈里啪啦的声响过后,轰然倒地。
黑齿常之眼见营内的明军已然停住混乱,开始整衣束甲,拉出战马,准备骑兵出来博斗。他微微冷笑,知道眼前这股明军确实不可小视。他带着万骑扫平江南时,哪怕就三五百人的万骑,也能很轻松的击溃几千人的明军,那还是在大白天正面交手的情形之下。眼前这支明军却很是强悍,虽然被万骑的突然袭击搞的措手不及,而且连续十几天夜不安枕,很是困倦。却能在中下层军官的指挥下迅速镇定下来,将挡路的火堆以土掩盖,又纷纷自营帐中奔出。着衣穿甲,按着部曲所属纷整队。不过一刻功夫,营寨被烧毁之处,已有过千的明军骑马持刃,准备出击迎敌。他虽然吃惊于明军的反应,却也并不在意。只命部下上前,预备射箭。
当赵率教赶来之时,却正好遇着万骑第二拨的箭雨射将过来。在前面的明军早被箭雨射退,在万骑射手劲大力沉,准头奇佳的箭雨打击下,最前面的明军早已被射的如同刺猬一般,急切间又没有盾牌护身,开始还坚持不退,一心想往外迎敌的明军早就抵受不住,开始往营内撤退。
负责此地的两个参将眼见总兵赶到,心里又急又愧。因为他们离的稍远,就是有箭矢飞来也是力道渐弱,所以他们可以用手中的刀剑将箭矢拨开,并没有真正的危险。此时见总兵赶到,他们便强打精神,逼迫着军士们拼死向前,与敌人的射手近战。只是他们的属下死伤惨重,一转眼功夫已有几百人中箭倒地,闻讯赶来的明军又因路口狭窄,并不能全数前冲。
赵率教见陆续赶到的各将佐都督促着属下往前,心中当真怒极,向着各人大喝道:“干么这么蠢,几千敌人一直射箭,咱们冲上去送死么。来人,将整个营盘的木栅都拆除掉,空出地方来,再往前冲!来人,回去传我的将令,命王李二副将各带三千人,自正面绕道而出,往此处夹击敌军!”
他一声令下,立时有过千人跳下马来,跑到前去。将挡路的军帐扫平,又将木栅拔起,预备着从别处冲出。
黑齿常之眼见适才打开的空隙处明军已是堆积了小山似的尸堆,而其余的明军开始扫平挡路的障碍,营内的牛角号和鼓声已然响起,夜色中虽然看不真切,却隐然可以觉得对面营地里所有的关宁军已然备装就绪,随时可以杀出。感受到了这股袭面而来的杀意,黑齿常之满意的添添嘴唇,向着左右笑道:“自从军以来,今天是第一遭见到汉人也能打仗,并不怕死的!”
他也不等人答话,看着不少关宁骑兵已经上马抽刀,准备着往此处冲来。因知道这些人很是勇猛,便立刻下令道:“后退!”
见身边的牙将都面露可惜之色,他便笑道:“下面的事情交给中军,也得给我老哥一口饭吃。”
汉军万骑开始缓慢后撤,在箭雨下吃了半天亏的关宁骑兵开始蜂拥而出。向着一边射箭掩护,一边开始打马撤退飞骑呼喝叫骂。
不远处传来闷雷般的马蹄声响,显然是绕道而来的关宁骑兵。一时间明军士气大振,一个个挥刀弄棍,打马向前。营中的鼓声擂的越发急切,激起所有明军的战意。只是万骑兵早在距离稍远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后退,又不断的穿插掩护射箭,明军很难迅速靠近。待敌兵完全离开火场,遁入夜色之中,追上去的明军却又害怕中伏,并不敢全速直追,只是与赶来的友军汇合在一处,等着主将下令。
“大帅,请你下令,咱们追他娘的!”
赵率教脸色铁青,向着请战的诸将令道:“不准追击,全师入营,拔去木栅备战。士卒不得解甲,于战马旁坐卧歇息,一有敌袭,便可立时出战。”
他这么凛然下令,其余的将军都不敢再多嘴说话。只有一个中军牙将平时最受他的宠爱,迟疑着张口问道:“大帅,敌人不过是些骑射手,咱们何不趁着他们后退追击?若是再等他们回来,只怕又要蒙受损失。”
“你懂什么!你看看死去的兄弟们,哪一个不是要害中箭?只借着微弱月光和火光,射术就准到如此地步,你还当他们是寻常射手?”
在场的众将无一不是辽东出身,常年与八旗兵血战拼杀。因都点头应道:“不错,这伙子敌兵射术精强,甚至不在八旗满人和蒙古人之下。”
赵率教断然道:“就是这个话。敌人并不和我们拼杀,直接便退。我适才看到他们也约万人左右,便是与咱们匆忙冲出去的几千人肉搏,又能吃多大的亏。何况冲到他们身前,还不知道有多少弟兄要被射落马。此时贸然追击,若是半路遇着几万这样的强兵,还能活路么?就在此地暂歇,一等天明,由大道出发,小心行军!”
见各将依命坐下,并不再言出战。他便也在自已的战马旁坐下,只觉得身体疲乏之极,两腿沉重,头部沉重。知道是因为这些天来太过疲劳,今夜又不曾休息所致。他忧心仲仲的想道:“若是敌人屡次三番再来攻击,再在大路上布置阻碍,一直远处射箭挡我去路。那末,我要么以全师狂奔,不与敌人接触,只顾逃命;要么想法寻些遮挡箭矢的物什,缓慢行军。”
他长叹口气,喃喃自语道:“不论如何,不能让这些老少爷们都丧身此处。留得性命去与满虏拼了,才是正道。”
事实却与他料中的所差不远。万骑左军后退之后不久,中军在主帅契力保必的率领下又于凌晨时来袭。此时正是秋冬之交,凌晨之时最是寒冷,明军一夜不曾休息,疲乏之极,全身被早晨的寒风冲的发抖。正欲埋锅造饭,吃了好怯寒气,却又发现敌人远远逼将过来。于是咒骂一番,明军将校勉强着自已翻身上马,提起精神向敌军叫骂。
汉军万骑歇息了大半夜,又在过来前吃饱喝足,精神健旺。听得敌人大骂,却也并不答话。只稍稍靠近,到了一箭之地可以射箭,便一个个将手中箭矢射将出去,一时间又是箭如飞蝗,前面的明军将士一往前冲,万骑却并不交战,而是边射边退。因为他们射的又远,射术又很精良,明军就是勉强靠近,却也并不能在人数上占到优势。很快就会被与飞骑一样装备,只是甲胄稍轻的万骑肉搏赶开,并不能如同想象中的那样大占优势。
在万骑射手以几百人一团的分散射箭袭扰之下,明军根本抓不到对方主力,大股明军向前,万骑则迅速后退,其余地方的射手又射杀落单薄弱的明军,待主力后退,那些射手却也远远逃开。明军左右支拙,根本无法可想。如此缠斗了半日,两边打打退退,你追我赶的只是行进了一二十里。待到了正午时分,万骑阵后一阵尖利的口哨声响起,所有的万骑慢慢后撤,聚拢成一堆加快马速,一时间尘土扬起,已是退的远了。明军正欲全速追击,却发现道边又出现另一支骑射手队伍,一时间士气大跌,已是根本无心做战。
如此这般缠斗了两天,明军士气比较当日被厢军缠斗时更加低落。若是寻常军队,早就四溃而逃。赵率教知道大事不妙,却也是无法可想。三天来只行了百余里路,三万关宁兵死伤不过两千人不到,大半还是第一夜猝不及防之下战死。只是这样打法,摸不到敌人的皮毛,已方却一直吃亏挨打,当真是郁卒之极。这一日刚到花岗,距离庐州尚远,晚上在入集之前,却又被敌人袭扰了一番。全师上下正沮丧间,却在这些汉军射手出现后的第三日夜间接到响箭传书。
接到书子的小校不敢怠慢,立刻将箭送往中军给赵率教亲看。赵率教打开一看,却只见上面手书道:“若不投降,来日决战!”
他并不思索,直接就在那书子上用笔写道:“战!”
批复完毕,他便出帐巡视,与各级军校谈心,鼓励他们来日一定要拼尽全力,争取一战打败敌人,最少也要打的他们不敢小视关宁铁骑。
待第二天天明,所有的关宁骑兵尽数起身。好在今日决战,敌人半夜并没有来袭击,各兵将到都是睡了一个好觉。天明起身后,各人都磨拭武器,擦洗战马,伙头们又早早做好了饭,让所有的将校们吃了个饱。
因听到花岗镇隐约传来敌军的战鼓声响,显然是敌人昨夜已在镇外列阵排兵完毕,此时击鼓邀战。
赵率教冷冷一笑,提起随同自已多年的宝剑,将盔甲穿好,骑着马在各营内又巡看了一番,这才下令全军出镇,与敌人决战。
第六十七章 激战(十)
兵士已尽数吃完早饭,喝了热汤。再加上昨夜敌人并未前来袭扰,军士们都是睡了一个饱觉,又好生安稳吃罢早饭,虽然眉宇间仍然是掩盖不了的倦意,却也都打起百倍精神,准备与敌决战。听到将令下令出战,有不少还在磨剑磨刀的军士将刀剑仔细抹拭干净,或插在背后,或挂在腰畔。手持长刃大刀,或是射术不错的弓箭手都将大刀或是撒袋、箭筒放在马背上方便顺手之处,自已翻身上马,以营伍排好队伍,随着前部兵马慢慢出镇。因为决战在即,众人都对夜夜睡不成安生觉的日子沉恶痛决,此时不论胜败,想来都可解脱。因为此故,一个个看起到也算的是神采奕奕,精神健旺。
赵率教最先出镇,就骑着马在镇口处看着这些随他南征北战多年的部下络绎而出。各级军校看到总镇大帅向自已注视过来,不论官阶高低、亲疏远近,都向这位很受敬重的主将报以微笑。他们或是以热切的眼神表示决心,或是虚劈一下手中的刀剑,或是紧一紧马缰,引的马咴咴叫喊,小跳几步。赵率教看到部下们并没有因决战而露出紧张的神色,也没有露出连日征战的疲惫神情,不由得满意的点点头,将原本很严肃的神情收起,也向所有的将士们微笑致意,看着他们全数出得镇外,排列成阵。
他身边的一个副将随他征战多年,很有战斗经验。此时见士气如此高昂,士兵们并没有畏敌之色,便向着主帅笑道:“大帅,毕竟是咱们辽东汉子。这么些年,觉不曾好觉,饭不曾好吃,不过歇息了一夜,士气就这么高!依我看,一会子几万关宁兵冲杀过去,敌人没有三倍以上,别想打赢咱们!”
其余的副将参将们此时都围拢在赵率教身边,听得这副将说完,便也都一起笑道:“这话说的很对!”
赵率教身为主将,自然知道士气军心可用。部下如此有信心,他自然更是露出很欢喜的神情,也微笑着点头同意这个副将的说法。只是他分明看到众将士虽然勉强提起精神,其实身体多半都很虚弱,各人都是勉强提起神来,但是眼角眉间都带着倦色,身形举止也多半虚浮无力。他在肚里暗叹,知道是因为太过疲惫的原故。不过身为主将,却并不能将这种情绪暴露在下属的眼里,只盼着敌手能够托大,小觑了关宁军的坚韧,并不以绝对多数的汉军来包围攻打,那么今天的战事还有一定的机会。
他紧一紧身上的佩剑,正一正头顶的铁盔,策马向前,往南面远眺。此时正是深秋时候,天色已经大亮,花岗镇外又是秋高气爽一览无遗的平原地势;赵率教骑马立身于镇外里许的小高岗上,此处想必是甚少有人过来,岗上野草茂盛,草长过膝,他的亲兵与随行而来听命的众将军均骑马立于此处,却被野草掩住了半截马身,想来敌人在远处更是很难看到。
虽然早就传过来敌人调动行军时的鼓声,赵率教与明军上下却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方看到远方汉军的赤龙青旌旗随风飘扬。汉军军制以千人为一旅,以校尉领,自旅以上设军旗一,军徽、号、鼓乐、铁牌,用以区分与别部不同。赵率教等人睁大眼睛细看,逐一细数。待看到敌人越发逼近,相隔不过五六里路时,开始停顿脚步,排开阵列之时,那赤龙青旌旗不过四五十面左右,显然敌人约摸有五六万人。他在心里急速盘算道:“正面来敌却是步兵,显然是汉军的火枪兵,这几夜一直袭拢我们的想必是汉军的万骑骑射兵,虽然一直分次袭扰,却也大概有三万余人。两支相加,最少也有七八万人,乃是我军三倍。为今之计,唯有迅速击溃眼前的这支步兵,然后逼出那些埋伏的万骑,与之相搏。嘿,今日此时,看你们还能游斗不战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