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伟吃他一喝,却也不动怒,笑嘻嘻站起身来,向那女真人一拱手,问道:“请教将军尊姓大名?”
那女真人斜视张伟一眼,不屑道:“不是大汗重视那袁蛮子,你哪有资格问我的姓名。听好了,我是大祖的儿子,大汗的哥哥,多罗贝勒阿巴泰!”
周全斌等人皆是勃然大怒,张伟却是格格一笑,向那阿巴泰道:“原来这位便是‘战时环甲胄,猎时备弓矢’的阿巴泰贝勒,却是张伟失敬了。”
随张伟同来的各人自是不懂张伟的话意,其余女真人却都是心知肚明。那不稳重的年轻小辈便捂嘴笑将起来。原来这阿巴泰是努儿哈赤从妃所生,虽是皇太极的哥哥,做战也甚勇猛,却始终不得努儿哈赤青睐,努儿哈赤未死之前,他只不过是个贝子,当多尔衮三兄弟分掌两白旗的时候,他却连半个牛录也没有。还是皇太极怜他有功,封他为多罗贝勒,又赏给五牛录,他得了封赏却是不满,向各人报怨道:“我‘战时环甲胄,猎时备弓矢’,却为什么不封我做和硕贝勒!”,皇太极原本不理,后来他报怨的多了,又故意不出席酒宴,于是派了代善等人训斥一通,他才认罪,诚心接受了封赏。
现下这不光彩的老底被张伟在众人面前揭穿,这阿巴泰顿时大怒,暴跳着将佩刀抽出,便要过来斩杀张伟,张伟到是站在原地未动,他身后诸将早便站起,亦各自将佩刀抽出,冲上前去将张伟团团围住护起。
“阿巴泰,你给我收刀站在一边去!你忘了莽古尔泰的事了?”
众陪宴的女真人早便将阿巴泰团团围住,便是皇太极身边侍立的侍卫也已尽数将阿巴泰隔开,因见张伟属下各人也抽刀相向,忙喝令各人收刀,待各汉人将刀收了,便有一身上系着红带子的女真人将那阿巴泰一把拖到皇太极身前,拉着他跪下,谢罪道:“大汗,阿巴泰是个浑人,一时激动才在君前露刃,请大汗恕罪。”
那阿巴泰此时方想起莽古尔泰身为和硕贝勒,因在战场上抱怨自已的摆牙喇兵总是被调走,被皇太极训斥后心生不满,抽刀威胁皇太极,于是被众贝勒议定了死罪,还是皇太极念其是有功之人,仅仅免去了他和硕贝勒的爵位,阿巴泰这个多罗贝勒的爵位原本就得来不易,想到此处,背上微微沁出汗水,立时也躬身向皇太极认罪道:“请大汗恕罪!”
“算了,你不是抽刀向着我,我恕什么罪!”
那拉着阿巴泰谢罪的正是觉罗宗室济尔哈朗,此人虽只是皇太极堂弟,却一向得到大汗的信任和器重,见皇太极神色不愉,忙拉着阿巴泰退下,此时便是多加解释,亦只是火上浇油罢了。
原本此次宴饮不需要济尔哈朗列席,皇太极虽定下规矩,凡有外藩使者或是敌国来使、辽东明朝降官前来,皆需由贝勒以上设宴相请。此次宴请张伟等人,已有大汗亲自在场,又有阿巴泰、德格类等人相陪,原不需要他这个觉罗宗室前来,只是此人历来勤谨,此番被皇太极从辽阳调回闲居,这济尔哈朗却是个闲不住的,在家听说大汗设宴,便立时赶了过来。此人算是极工心计,他与努儿哈赤诸子的关系相处的皆很融洽,又深知需经常在大汗前露脸表现的道理,后来皇太极逝世,此人势力已大到足以阻止多尔衮继位的程度,在后金诸贝勒中,也是一等一的人才。
“张将军,你当面揭人的短,这可不是好汉子的所为。”
皇太极见各人皆已回原位,便向张伟质问道:“想不到张将军对咱们后金的事到是了如指掌,当真是令人可敬可叹!”
张伟听他言下之意,想来是怀疑袁崇焕在后金安插了大量的探子,他自然不会解释得知此事是因为在史书上看到,当时觉得这阿巴泰直肠可笑,甚觉有趣,故而记得清楚。当下只得微微一笑,不做解释,心道:“你怀疑最好,要是你大搜特搜一番,将整个后金弄的鸡犬不宁,待我真正派探子过来时,想来就容易的多了。”
皇太极却不知道张伟动的这些心思,他见张伟笑而不语,心中更是惊惧,以他之才自然不会随意怀疑投效的汉人,只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张伟如何知道此事,心中疑惧不定,只好暗下决心,待这使者一走,便要派人详查新近投效的汉人,至于会不会冤枉良善,那暂时也是顾不得了。
张伟此时却一躬身,向阿巴泰陪罪道:“贝勒请恕罪。实在是因适才贝勒的话太过无礼,张伟一时情急方得罪了贝勒,请贝勒不要放在心上。”
见阿巴泰气啉啉不语,张伟微微一笑,又道:“且不提日后的事,便是当年的萨尔浒一战,若是让我来指挥大明军队,虽不胜亦不会败。”
“喔?张将军如何指挥?我愿意听听将军的高见。”
“大汗请恕张伟纸上谈兵了。当日明军齐集十万人,分东西南北四路,号称四十七万,分出开原、沈阳、清河、宽佃,总兵杜松兵力最为雄厚,领三万于兵,带佛朗机炮数百,从沈阳出抚顺关攻东路,当时代善贝勒向老汗说,清河那边地势险要,留两百兵看守就可,北路西路皆是牵制骚扰之兵,而且明军大半是步兵,行动缓慢,故而只留一千兵防守就可。出抚顺的明军方是主力,于是老汗集中了八旗,每旗七千五百人,皆是骑兵,专往那东路军的来处而攻。两军相遇于萨尔浒,大汗当时正是前锋,领兵前冲,明军火枪大炮齐发,八旗大军先是仰射还击,后以精骑冲入明军阵中,总兵杜松战死,明军三万多大半战死当场。此役之后,其余三路兵亦被各各击破,后金从而能战沈阳,辽阳,奠定战据整个辽东的基础。”
见各人凝神细听,张伟又道:“适才我说此战由我来打可不败,其实话到是没有说清楚,不败,亦不可胜矣。当时八旗骑兵足可调六万余人,皆是力战敢死骑射俱精的百战勇士,明军大队分为四路,安有不败的道理?八旗军打完整个战役,死不足两百人,足以说明力量相差太过悬殊,张伟我便是孙武再世,也没有可以打赢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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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辽东(十一)
(更新时间:2005-7-26 14:20:00本章字数:4162)
“当日明军之败,一则师期泄露,令老汗得以从容布置兵力。若是我掌兵,严关防,查间谍,除各总兵副将不得知行军日期及方向,那么,大汗还可以从容调集兵力,各路击破吗?”
“不能,不过至多是拖延些时日罢了,父汗绝不可能让你们四路兵马汇聚一起,然后在赫图阿拉决战,一旦得知你们进兵,必然会精骑四出,巡视侦察,结果还是一样的。”
“那不过是初期备敌之策罢了。其二,分兵合击,若是每路都强过八旗,那自然是可让当年的老汗顾此失彼,不过,除了杜松总兵三万余人,还堪与八旗一战外,其余诸路,开原马林总开原、铁岭诸地兵马,加上叶赫部两千人还不到两万,其余李如柏与朝鲜兵两万,刘綎本部四川兵一万余人,其余三路兵马太少,且又路途艰险,必然不可与抚顺关杜松一路齐头并进,这样的分兵,不是合围,而是送死。杨镐身为经略,却是一个文臣,原本在朝鲜就打过败仗,诸将如何服他?他自将数万人守沈阳,调度指挥不便,又岂有不败的道理?若是我,可命刘綎一路与杜松合出抚顺关,我自将一路居中策应,以火炮车营护卫四周,以堂堂正正之师缓慢而前。而马林、李如柏两路,则仍由原路呼应,不可冒进,若是老汗去打他们,则主力必克抚顺关外诸堡,进逼赫图阿拉。若全力来攻东路主力,因我东路兵实力强盛,又多带有大炮火器,急切间绝不可能被击败,况且出抚顺关后,我可以借由原本筑成的边墙诸堡为基地,护卫进击,如此,大汗自以为可以轻松击败我么?”
皇太极笑道:“这原本就是明军将领该有的方略,只是那杨镐太蠢罢了。不过将军想胜亦是不可得。我八旗军每旗七千五百人,皆是百战精锐,将军依托边墙慢慢推进也就罢了,不过想打到老城附近,虽则我八旗可能死伤略重,不过明军将士定然折损过半了吧。”
“然也。明军将帅不和,调度不灵,器械不精,士卒不肯用命,虽一路兵力可汇集十万人,然后野战对八旗,仍不可言胜。我的打法,不过是迫不得已罢了。这样打下去,只是不胜不败之局,当初朝廷想一战安边,原本就是妄想。若是想一战安边,除非朝廷能出一位大明成祖那样的帝王,御驾亲征,率靖难的百战之师,汇集京营五十万兵,方可打赢当年的萨尔浒一战。”
皇太极傲然笑道:“照你这样说,就是那明成祖领五十万兵,对上我现下手底的十五万兵,胜负仍只在五五之间。”
张伟等人默然不语,此番来辽见到明军辽东之师,又亲眼得见八旗士兵,两边实力相差太远,若不是明军依托坚城大炮,哪里能挡住这十五万的虎狼之师。
皇太极却向张伟问道:“张将军一向在辽东何处?怎地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将军之名?”
“大汗,我乃是大明台北卫指挥使,今上又曾恩赏加封为建武将军。此番来此,只是受袁督师之托,以示他议和之意甚诚。另外,我对大汗慕名已久,两边虽为敌国,但大汗为一世英杰,这一点到也不必否认。”
皇太极闻言一楞,显是没有听过张伟之名,连那台北卫也是全无印象。当时明朝内乱未起,皇太极又被困宁绵防线,哪有什么精神去管张伟这样的南方海匪,故而张伟招安受抚也罢,攻打荷兰也罢,这辽东之人大半是全无所知。他身为女真汉子,却是不擅于汉人那般的客套,听张伟报出名号,也只是说道:“我看你有些本事,你这些属下也都不凡。身处敌国一心护主,虽然我的护兵环伺左右,他们却个个神态自若,对我这后金大汗,既没有媚态,到也没有故作愤恨模样,你能统御这些豪杰,你本人定然也是个角色。”
“大汗过誉了。我原本只是福建沿海的走私商人,现下虽受了朝廷招抚,生意却仍得照做,不然我手下只好喝风拉烟。此次来辽,却是想用海船来购买大汗这里的皮货、人参,也省得后金的皮货商人还需从蒙古人那边出货,每年损失的皮货和钱,想来也不是小数。若是大汗允准,我回去之后便可派船只至营口,一来,购买辽东货物,二来,也可将南边的货物贩来辽东,船运可比口外的那些小行商贩来的便宜多了,不知道大汗意下如何?”
皇太极咪眼听他说完,尚且不置可否,他身边的济尔哈朗、阿巴泰等人却都频频点首,这些女真贵族最苦于买不到精致货物,自与明朝交战,除了一些胆大的商人尚且敢从宁绵偷偷与后金交易外,后金所有的出口进口,都需经蒙古人过手,这样又费钱又受制于人,张伟的提议他们自然赞同的很。张伟之间来辽,便打定了冒充口外的皮货商人,想办法求见某个后金贝勒,请求贸易,现下能亲口对皇太极提出,那自然是比找一个闲散贝勒强的多了。
皇太极思忖半响,方问张伟道:“我对你们南边的商人不了解,不过你既然这般说,想必你又这个能力。如此两利的事,我自然是赞同。只是你的船要守规矩,若是被发觉前来刺探情报,阴谋破坏,那就是自寻死路。还有,你们明国要是知道了你的事,想必会为难你,请你慎之。”
张伟笑道:“在此事上,我只是商人。朝廷调我来辽东打仗,我还是可以与大汗做生意。又不是卖兵器给大汗,怕怎的?”
说罢便起身告退,皇太极便命户部承政德格类到偏厅与张伟商谈贸易的事。当时的后金虽占了大半辽东,不过辽东向来是苦寒落后之地,虽然皇太极孜孜治理,近年来后金国的国势日渐高涨,但是在八旗没有入关抢掠之前,什么金银丝绸、瓷器砚台,宣纸胭脂,玉石环佩之类都是稀少的很。辽东地广人稀,野物甚多,后金除了不愁粮食外,便是那皮货出产甚多。那黑龙江部落来朝见后金大汗,一个小部落便可献上熊、虎、孢子皮数百张,令外鹿皮、野猪之类更是要多少有多少,在辽东这些皮货也只平常,到了南洋日本,便是几十倍的暴利。再加上人参等药材之类,张伟与那德格类商量半天,约于定了每年辽东供给张伟的皮货等物。张伟又与德格类商间议定了每年供给辽东的货物清单,除了兵器之外,当真是无奇不有。更稀奇的是德格类本人订购了江南戏班一个,秦准河的妓女十名,张伟诧异之余,自然是连声答应。他原本就打算用这些享受的东西来使得后金的贝勒大臣们腐败堕落,德格类不提,这些衣帛女子之类张伟亦是打算大批的送来,现下德格类自已主动要求,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当下两人商议已定,笑嘻嘻将拟好的清单呈给皇太极,他却对这些无甚兴趣,此时后金尚没有贝勒在家看戏不上朝的事情,是以皇太极也没有什么警惕之心,当即便允准了这桩交易。
至于张伟原本身负的议和大事,双方皆是全无诚意,当下只是皇太极做出妥协,将金国汗的字样令人向下两格,以示低于明朝皇帝,便命张伟将原信带回,交与袁崇焕。
皇太极因问道:“张将军,此间事了,可是即刻回去么?”
“正是,小将在台北尚有官事,不可在外耽搁的太久。这便要先回宁远,然后由山海关至天冿码头,坐船回台北。”
皇太极此时已有以辽东一地统一天下之志,张伟所在虽远,他亦拉拢道:“将军在南,若是有一日我大金八旗到了福建,将军将如何?”
“请恕小将斗胆,只怕有一日小将能统台北卫的大军,前来辽东与大汗做战,到了那时候,大汗又将如何?”
皇太极听了张伟这般无礼的话,到也不恕,站起来又将张伟抱上一抱,道:“我没有看错,你这人虽然重利,还算是个汉子。如果有一天我兵临你城下,希望你能投降于我,我如何待投降的汉官汉将,你该知道。”
说罢便抬脚出门,回头向张伟笑道:“我事多,不能陪你们了。你们若是急着回去,可命德格类派一队旗兵护送,一路上会方便许多。”
大厅内所有人皆起身相送,却见皇太极摇摇摆摆走到楼梯之处,却有两个官儿将他拦住,叽哩咕噜说了一阵,皇太极先是摇头,后来又用女真话吩咐了德格类两句,便自下楼而去。
张伟因适才与德格类打了半天交道,算是半个熟人,便腆颜问道:“大汗可有什么要事吩咐么?”
“到是没有。适才是礼部启心郎祁心格来告诉大汗,他揽你手出崇政殿的时候,侍卫们没有跟上,大汗曾有命令,凡是贝勒大臣们不带足侍卫出门的,要罚羊,大汗刚才命我收羊而已。”
张伟等人嘿然无语,中国自宋朝以后,再也没有人敢触及皇帝的权威,皇太极此时已贵为大汗,数年后便会登基为帝,居然被一个小小的启心郎上前奏报罚羊,此人之虚怀若谷,严于律已,推已待人,当真是令人可敬可叹。
张伟此间事已办妥,便带着手下诸人离沈阳而去。待回到宁远,将书信交与袁崇焕,辽东此行便已划上句号。他自然不会将与皇太极贸易一事告之袁崇焕,反道又借着帮了袁崇焕大忙的情份,向袁讨了运粮至皮岛和旅顺口的特权。这皮岛和旅顺一个是朝鲜的小岛,本身产粮甚少,岛上又聚居了二十余万辽东难民,三万多大明军士,每年由关内海运军饷粮食到皮岛,朝廷负担甚重,就是朝鲜,在没有被后金征服前,亦是经常一万两万石的粮食运上皮岛,这接济之难,可想而知。旅顺身为辽东半岛上的港口城市,本身陆运不便,驻军的粮食也大半由海运而至。明朝腐败,官员上下其手的贪污,每年下拨给这两处的粮食白银,便是一个沉重的负担。袁崇焕现下身为辽东大帅,这两处都归他节制,张伟报出价格,愿意以极低的价格半卖半送的接济这两处,袁崇焕哪有不准的道理?除了担心朝中的利益集团做梗外,当真是一千一万个愿意了。
张伟此来辽东,袁崇焕着实受他的好处甚多,心里对张伟甚是感激,便邀张伟多住些时日,张伟出来已久,早便归心似箭,却经不住袁崇焕强留,他心里又极是想与这位大帅先套好交情,也备将来之用,故而又勉强呆了三日,袁崇焕又是强留,张伟却说什么也不肯留下了。
这一日清晨,袁崇焕布衣小帽,也不带仪仗,亲赴宁远南门相送张伟。两人相处时日虽是不多,不过都是智慧高超,性格坚毅之士,相处之时甚是投机。现下张伟率十余骑即将南下回台,袁崇焕向张伟笑道:“志华,有朝一日,我非向朝廷上表,调你这位奇才前来辽东,你我二人共同经略,复辽之日屈指可待。”
张伟骑在马上转了数圈,望着这宁远城墙,向袁崇焕概然道:“你我二人不久之后必将相见,只是那时,又别是一番天地了!”
“志华此话是何意?”
“多说无益,你我任重而道远,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敌人越是强大,咱们便越当提起精神来!难道汉唐子孙,还不如那茹毛饮血的蛮子不成?”
说罢向袁崇焕拱手一礼,双腿用力在马腹上一夹,那马咴咴叫上两声,四蹄扬起,不一会便去的远了。
袁崇焕见张伟走远,心中只觉茫然若失,喃喃念道:“志华他竟去了…”
第四十七章 灭郑(一)
(更新时间:2005-7-27 15:30:00本章字数:4045)
张伟去后不久,袁崇焕便收到张伟允诺的红衣大炮,大喜之余,心中对张伟自是感念不已,张伟虽是不要他保奏升官,激动之下袁崇焕仍是密呈崇祯皇帝,向皇帝极力夸奖张伟此人一心为国,能力超群,可堪大用。谁料崇祯御笔朱批,只有简单之极的三个字:“知道了。”,然后别无他话,袁崇焕虽是不解帝意,却也是不便再加保举了。他自是不知,崇祯此时正为陕甘局势忧心,那流民盗贼如同牛毛一般纷起,天下大乱之象已成。崇祯这人刚愎自信,不听人言,对大臣又不能信任,虽是励精图治每日辛苦之极,却是能力有限,又不善用人才,他越是做的多,局势却是一日坏过一日。心中忧烦之极,哪有闲空去理会张伟这个蛮荒小岛的小小卫所官儿。前些日子广东来报,道是那海匪刘香老为患,劫掠海船,骚扰沿海市镇,崇祯本欲调张伟前去平乱,却又怕张伟将势力由台湾沿伸至广东,无奈之下,只得将他信任的“能臣干吏”熊文灿由福建巡抚任上升任至两广总督,令熊文灿前去敉平两广沿海的海匪,务使南方安定,不致生乱。
熊文灿到了广东,仍是祭起老法宝,用“招安”之法去诱那刘香老投降,派了游击、百户之类上了刘香老的舰船,谁料人家根本没有招安的打算,他派了官员上船,正是白送的肥鸭,除了侥幸逃走一个百户,其余上船的军官立时便被当场砍死,扔下船去。熊文灿闻报大惊,无奈之下便派人将郑芝龙召来广东平乱,这郑芝龙不愧是一方巨寇,听调带着数千手下,分乘数十艘战船,在广东沿海寻了刘老香十数日,终于在海上与那刘香老部相遇,两方于海上激战,仍是使用靠帮登船肉搏的办法,一边是闽省积年的海盗,一边也是粤省纵横海上的豪杰,双方打的昏天黑地,一时间胜负难分。后来还是郑芝龙拼了老命,将上衣脱掉,口中含刀,一下子跃到那刘香老所在的船上,一刀捅死了这个粤省海盗头子,砍下脑袋示众,其部众这才丧失战意,全部被郑芝龙收伏。
此役过后,熊文灿向朝廷表奏封赏,郑芝龙因功晋为福建副总兵,实则整个福建的水师皆在其掌握之下,收伏了广东沿海数百股小盗后,其手下额兵数万,实力在整个南方屈指可数,又因收取来往船只的水引,加之日本南洋的贸易,不过是几年的功夫,已然是家资千万,可称的上是巨富豪强了。
张伟回到台湾已是一月有余,其间巡视全岛,阅兵、慰问伤亡军属、巡视各矿、工厂、台北台南的官学他亦亲自前去查看,与两官学的学子探讨交流一番。此时已有不少入学三年以上,年纪在十五以上的学子,张伟精心挑选三百名身体强健,学识品格皆优的学子,纳入了新成立的台湾讲武堂,张伟亲任讲武堂学正,在全台军中挑选战术战略皆有见地的军官以允教官,以期三年后这批学生毕业,可以迅速加入预期中一定要扩大规模的台北军队。
他又改台北炮厂为台湾兵器局,又令孙远化署理赞画,见他没有去意,一心用在改良张伟所有的枪支火炮,又潜心研发火炮战车,张伟心中甚是高兴,便向那孙远化提出发给其补助,谁料孙元化一口回绝,言道:“元化之所以如此卖力,实是希望能在台学有所成,在兵器制造上更进一步,将来好在辽东报效大明朝廷,指挥使的银子,元化愧不敢领云云。”,张伟这才知道此人是拿台湾的银子做免费的试验,他到也不恼,笑咪咪拍拍孙元化的肩,洒然而去。他已秘密派人去将孙元化的家人接来台北,眼看天下行将大乱,崇祯哪能顾的上他这个小小的兵部员外郎,便是他的恩师徐光启,此时虽已任了礼部侍郎,看起来皇帝甚是信任,不过除了倚仗徐光启多铸火炮外,对于其所有的建议条陈,一概否决,不久之后,这位徐大学士便会心灰意冷告老还乡,又还有谁能记得他这位学生?是以张伟绝不担心此人会带着一肚子的试验成果溜之大吉,反道对他要钱给钱,要物给物,除了期望火炮改良,还希望此人能在火枪上多加研究。若是能如清朝康熙年间的戴梓一般研究出最原始的机关枪,张伟可不会学康熙皇帝,将他充军宁古塔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