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光远答应一声,立刻滚出去安排去了,不过他的责任也就到此为止,等编成之后,会有营通事官出来接手,编成编组,建立档案,然后训导官会了解他们的姓名和特点,军训官会和他们沟通工作事宜,后勤官负责安排他们的食宿,只要很短的时间,这些家伙就会被带上路,成为有用的人才。
在众人离开之后,舍人营的校场上仍然是欢声雷动。
不仅是马军的人,步军的少年们也是纷纷跑到校场上,用艳羡的眼神打量着那些成群的雄骏战马,连马宏骏这样完全没操守的军官都跑到校场上了,并且在和后勤官打着招呼,显然是要在分马的时候,给自己也留上一匹。
其余几个千总官没有彻底放下脸皮和节操,不过看到老马不要脸的去挑马的时候,杨千总和刘千总王千总郭千总都是面色阴沉,似乎还在交头接耳商量着什么…估计马千总得意回归的时候,免不了要被狠狠地敲上一笔了。
周晋材已经在召集人手,军训官们聚集在一起,还有站成一圈的局百总和副百总们,他们在和军训官一起商量和制定马军将士的训练大纲。
所谓的大三才阵根本就不会叫这些少年陌生,当然,千总们这样的职业军官更不会不知道大三才阵是什么。
其实就是鸳鸯阵的加强版,列成小三才时就是鸳鸯阵的横阵,还有一头一尾两翼,就是微型的在狭小地形的鸳鸯阵法。
大三才的阵法则是步兵和骑兵,加上火器的多方配合,是一种攻守兼备的阵法,比起戚继光在蓟镇搞的车营,大三才阵的真实作用是无需怀疑的。
最前头的两翼以游骑展开,压制对方的游骑和游兵,不使敌游兵轻松的破坏自己一方的阵列,同时,破坏对方的阵列。
两翼游骑之后,则是持着火器的战锋队,他们负责掩护自己一方的游骑,并且在第一时间对敌人的主阵进行火力覆盖打击。
战锋队后,就是跳荡队,也就是杀手队,以长枪刀盾镗把旗枪组成的杀手队是对决时的决定性的力量,他们负责冲击敌阵。
在跳荡队之后,则是分成两个长方形方阵的驻队,他们是预备队和接应队伍,前方破口成功,他们就紧接而上,扩大战果,如果战事不利,他们会负责接应退下来的游骑和杀手队及火器队。
整个大三才阵由百余人组成,攻守兼备,十分犀利。
在明年大阅之前,惟功希望将自己八个司近四十个百总都训练合格,展现出一支强军应有的风采出来。
惟功在营中迎接战马,开始正式训练骑兵的时候,关于夺情和丁忧的白刃战也开打了。
十月十八日,京师积雪犹存,各衙门的注意力却并没有落在救助因大雪而受灾的京中贫民和京郊的农民,所有官员包括勋贵,武臣,当然还有太监们的眼光都是落在交战的双方身上。在此之前,京中大佬虽然暗流涌动,但并没有赤膊上阵的,从吕调阳到马自强,再到张四维,都是在后怂恿鼓动,自己上阵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他们这种层面的大人物一旦上了阵,那就是非要打出一个结果来的,要么张居正丁忧,要么他们被免职还乡。
张瀚那样的,好不容易已经巴结到吏部尚书大天官的位子上,离内阁只有一步之遥,结果就是在这关键性的一战中当了出头鸟,重量级的人物没放个响屁,蔫不乎乎的就被拿了下去,很多知道内情的都是感慨…张天官这一次实在不值,太不值了。
到十八日时,第一炮终于打响,这也是张居正宣布接旨,在京守制不回乡丁忧的五天之后了。
张居正的两个门生打响了头一炮,十八日清晨,吴中行的奏疏直入禁中,到中午前后,京中所有关注此事的人都知道了消息和奏疏的内容。
吴中行奏折内容并不算太激进,他没有强烈要求自己的恩师一定要守孝三年,只是说如果张居正不奔丧的话,那么就是有亏人伦,一旦人伦有亏,想再调元载熙就缺乏说服力了…在某种层面上吴中行的话也是对的,帝国以孝治天下,以宗族治天下,官员缺乏道德,缺乏先天正义光环,不要说宰相了,知县这种小官都玩不转。
头炮打响,各方势力精神抖擞,等着接下来的大戏。
又明日,刑部主事艾穆和沈思孝一起上书,这两人的火力就比吴中行激烈多了,不仅要求张居正回乡奔丧,同时也要求张居正在家居丧二十七月,尽人子应尽之义务,同时还攻击张居正秉承朝政,“今日之宰相,异日之天子”这样的话也出来了,火力之猛,令人看到之后,触目惊心。
而最为叫万历欣赏的,当然是奏折中说他已经是快十五岁,即将成年,而且也要大婚,已经不是“主少国疑”之时,所以张居正应该适时退让,回乡终制,此议无疑是说居丧是假,力劝万历早日亲政为真。
这两个算是纳了投名状了,万历心里一定十分欣赏,可惜的是他不能自主,奏折留中不发。
连续两天开了两炮,朝野之间都是精神大振,各方势力都是睁大了眼,很多人都是十分好奇,不知道这第三炮,究竟由谁来开?
但不论是谁来开,所有人都知道,张居正和冯保凌厉的反击即将倒来,估计数日之内,大戏就会唱完了。
这夺情和丁忧之争,在未来几年内还会影响到大明的政局,余波几十年后还未彻底消失,而在当时的人来说,是“卑者蚁附,高者鸷击”,也就是说,不少中低层的青年官员附和上奏弹劾的同辈官员,议论纷纷之中,对博击的这几人都是充满同情,高层者,如阁老尚书侍郎这一层级的,则隐忍不发,等候机会。
但所有人都知道,变化就在方寸之间,也就是在张居正的方寸之间。
元辅是立刻还击,痛下杀手,还是等出头鸟们全部跳出来,然后一网打尽?
“汝培,你同外头的人讲,千万不要动,切切,切切!”
在张四维的书房之中,这位内阁阁老一脸的严肃,用最郑重的语气,严厉的警告着自己的这个心腹门生。
李植的脾气他是明白的,好出风头,名利心重,胆大包身,这样的人对这一次的事件会有想法的,一旦搏击得中,就会成其大名,就算搏击不中,十年之后皇帝亲政,有着直言敢谏的名声,起复还怕困难吗?
听着张四维的警告,李植果然有点不以为然的表情。
年轻气盛,功利心重,李植真的是想尝试一下呢。
“你若不怕死,就尽管去试试。”张四维脸上露出一抹冷笑来,自己这个心腹门生,心比天高,有点难制了呢。
“老师,学生只是在想,如此巨奸,此时是群起而攻之的良机啊…”
“屁话!”
“请老师开释…”
“群起是肯定群起的,越是青年,锐气重的,胆子大的,当然要借机表现自己。不过,也就是为别人做嫁衣裳罢了。此次江陵不走,已经下定了决心,冯保太监会支持他到底,皇家也表了态,这种情形下,哪怕闹到嘉靖年间大礼仪那样的地位,最终输的还会是出头的傻小子们!”
“那也会名扬天下吧。”
“廷仗的罪容易受么?就算挺过来,杨慎回来没有?沈练呢?他们是有名了,升官了没有?当年阳明公也是被贬到边地为驿丞,在边地领悟了心学和格物致知的本事,汝培你有阳明公的天份么?”
话说到一半,李植心里就明白过来,自己想事想的左了。
廷仗这事儿肯定是扬名的,但无非就是虚名,骗了廷仗得大名又升官的,还真是没有。就算是海瑞吧,虽然名气大了,现在又在哪儿?无非是在家养老了,名声有什么用,能叫自己入阁?
当下诚心正意,起身谢罪道:“学生知过了,请老师放心,学生再不会胡思乱想了。”
第193章 绑票
张四维无声一笑,又警告道:“你自己不出面,你的同年好友们也不要出面,这个风头不要出,要知道,江陵这一次不丁忧也是冒了险了,他是要做事的人,现在敢挡他路的,一定没有好下场。此事过后,将会是一个分水岭,江陵的权威和实力会上一个台阶,我等绝不要去惹他!”
“那何时是了局?”
“两个机会,第一,江陵病重,甚至死去。第二,皇上的忍耐到尽头。”
“学生觉得还是后者更靠谱。”
张四维点点头,满是赞许之色:“所以过两年我会荐你为日讲官,最少要是经筳侍读或读书官一类的官职,在皇上身边久了,自然也就是夹袋中的人物,将来皇上会有用你的时候,到那时,你一搏而成,不比现在骗廷仗强?”
至此李植已经心悦臣服,张四维谋划之深,策略思维之广,果然是晋党中的不世出的英杰人物,当年王国光和王崇古等大佬尚在朝中主事时,张四维就是晋党推举出来的首脑人物,时人颇有不解的,最少在此时的李植来说,完全明白这是为什么了。
至于张四维是不是也把自己当成一颗棋子,用来布将来的局,这一点李植不打算往深处去想了,师生之间,保留一点是一点吧。
“张惟功这人,你要小心。”
“老师消息不大灵通啊。”李植笑道:“因为好几件事,皇上对这小子颇有不满呢。”
“他会有反制的,张惟贤是靠买来的皇帝的欣赏,当然,到锦衣卫后张惟贤的表现也很不俗呢,但张惟贤能买,张惟功现在生意做的这么好,他不能买?”
“老师说的极是。”
“此子的招数不止如此,他是能办实事的。”张四维叹一口气,摇头道:“这是一个人才,才这么丁点大的年纪,已经给老夫找了不少麻烦,若是再大一些还了得?为什么我们的子弟中,没有出这样的人才!”
顺字行最近发展的越来越顺利,晋商集团已经开始着急了,他们的根基是在山西,延伸就一直到南京和湖广,扬州,盐、茶、粮,银号,钱庄,这些全部是山西人最来钱的几样生意,现在惟功已经是处处伸手,这一次马车往蓟镇和辽镇宣大的消息已经传扬开来了,很多山西商人担心,如果惟功继续往大同和延绥等晋商的传统势力范围进攻,又该怎么办?
“学生会和张惟贤多配合,他无非就是皇上赏识和元辅支持,如果皇上不喜欢他了,也就是无根之木,有张惟贤父子惦记着他,他将来迟早会倒霉。”
“但愿如此吧。”
张四维心里是很郁闷,这个当口又不能公然与惟功对着干,但如果对方真的一步一步逼上来,说不得就要想方设法,一次过解决这个大难题!
他当然不会和朱岗一样蠢,暗杀失败又故意派人刁难,结果被人打进自己的府邸,闹到在勋贵圈里丢尽了脸,到现在朱侯爷成天呆在家里,有事也不出门,估计一时半会是没有脸在勋贵圈里出现了。
有这样的一个镜子照着,尽管已经有不少晋商急赤白脸的,但张四维在短期内还是决定以忍为主。他对权势和力量的把握是很精准的,现在可能张居正也在等着机会将自己一击搏杀,为了一个商行把自己的政治前途送上,他可没这么蠢!
“好了,此事不必多谈。”张四维换了话题,问道:“那个姓邹的怎么样?”
“邹元标和赵南星,还有南直隶这一科的解元顾宪成特别交好,这几天赵南星不在,但顾宪成就住在邹元标的家里,学生借机在今天去过一次,两人正在打底稿商量,虽然没有对学生透露太多,但决意上书是不可更改的事了。”
“甚好。”张四维打了个呵欠,笑道:“这件事你办得很好,邹元标和顾宪成是有才的,他们的上疏肯定更具威力,老夫就等着瞧了。”
“是,老师倦了,学生这就告辞,明日折稿一上,学生就抄了折底,到府上禀报。”
“嗯,是不早了。”张四维惜福养身,很少晚睡,这阵子事情太多,经常闹到三更之后才睡,逢大朝和常朝他这个阁老又得早到,刚过下半夜就得爬起来穿衣服上朝,两眼闹的乌黑,这会子也是真倦了。
当下由着李植辞了出去,想到明天可能会有的热闹,还有张居正的表情,当然还有内廷的反应,处断,还有那些站干岸看热闹的明面上和暗地里的大佬们…张四维感觉日子越来越有意思了。
这一次的夺情之争,不管怎么说,张居正都是输家啊…
刚刚他没有和李植说明白,固然在短期内,也就是张居正重病和死亡之前,他的权势力量地位都会增长,朝野会看到他的实力,对皇太后和冯保于张居正的支持力度,但同时也是深种下大祸,不仅自己会倒霉,还会延及子孙!
张居正是硬生生的在重围之中,皇权之下,以毅然决然的态度和决心,强留下来的啊…
张四维就是搞不明白,张居正明明是第一等的聪明人,为什么会做这样的选择?退一步固然短时间内会失掉权力,但给皇帝的观感就不同了,三年之后,小皇帝也就十八不到,度过了青春逆反期,想念起一手带自己长大的恩师,招张居正还朝不是很有可能的事情么?
非要把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实在是太愚,太傻了。
他想起海瑞最近写来的信,长于施政,短于谋身,这个评价,已经在朝野和士林之间流传,暗地里赞同的人,委实不少。
“不管怎么说,老夫等着看热闹便是了…”
黑暗之中,张四维心满意足的睡去,在梦里,自己下令抄了张居正的家,于世人面前侮辱张居正的遗族,同时写了一篇居高临下评判张居正生评的碑文,下令刻在张居正的墓前…他的脸上露出笑容,梦中的一切,实在是太舒服,太精彩了!
这位身负国家重任的阁老,就是没有从治国的角度去想想答案,是的,一次也没有过…
“就是这儿?”
“嗯,没错。姓顾的和姓邹的都住在这儿。”
“很好,你差事办的好,底下的事你不必管了,先行离开。”
夜色之中,远远传来更夫敲击梆子的声响,忽远忽近,听不大真切,但也隐约能听得出来,现在已经是三更末刻,也就是后世凌晨一点左右的光景了。
这个时候,一般人都睡醒一觉了,农耕社会,没有事的人天黑就睡觉的都不少,大冬天的,这几年一年比一年冷的邪乎,天黑了吃罢了饭,还点着灯受冷干什么,不如早点梦周公。
在这个宣北坊靠近内城城墙,接近宣武门的小小胡同里头,刑部观政进士邹远标就住在一个小院里头,虽然是宣北坊这样的外城坊中,邹元标这个寒素官员也没有能力住大宅子,沿街单进的小院,只有正南三间瓦房,西侧两间草房,加一间门房,就算是一个小院了。
和那些一进套一进的正经的四合院是没法比了,但好歹也是单门别户,算是正经的住处。
半夜时分,邹家的上房里仍然是灯火通明,隔着窗纸,映出两个男子的剪影出来。
几个穿着全身纯黑衣服的人互相递了小话,然后一个瘦削的身影迅速从院里翻出去,动作之快,之娴熟老练,肯定也是做这样事的老手了。
看到自己的部下如大鸟一般从院子里翻出,王国峰也是毫无声息的笑了一笑。
盘问,分析,归纳,汇总,消息源千奇百怪,军情人员就得有这样最基本的素质。军情这一块现在分两组,行动和情报两块。
情报组只负责情报的收集和分析上报,行动组倒是第一次行动,训练的内容则是从暗杀到盯梢,再到暴力绑架等等,不一而足。
光是绑架这一块,学问就很深了,怎么绑人,怎么最低限度减少风险,杜绝惊吓人质或其家属,怎么从肉票嘴里套出真正有用的情报等等。
为了这一块技术的专精,行动组不得不雇请了几个真正的行家里手,专门负责这一块事务的教导…等掌握了入门技术之后,王国峰就是毫不犹豫地将那几个人渣给开了。
行动组可能以后也会干绑人的事情,但为了钱财绑票撕票的人,还是撵的远远的为好。
他们在邹家已经盯了好几天了,从前天开始,朝廷跟开了锅一样的热闹,奏疏连上,连那些大字不识几个的大娘大婶们都端着碗在胡同跟前议论,说是这张阁老到底是夺情啊还是不夺,这么样的大事,邹元标和顾宪成等人要是没有动静才是真奇了怪了。
“赵南星请病假了,已经五六天不曾露面,不过今天晚上,青衣小帽,偷偷溜过来呆了一小会儿,起更之前,又偷偷溜了。”
“这厮还真的是滑不溜手,今晚算是叫他跑了。”
“大人对这种滑头也不欢喜…算这两个家伙倒霉了。”
“奇怪啊,为什么大人不管吴中行他们,要说起来吴中行是元辅的弟子,以徒责师,弄的元辅十分伤感啊。这姓邹的和姓顾的就是两呆书生,他们的上书能有什么份量?”
“不知道,咱们行动组什么时候需要带脑子办事了?”
“这倒也是呢,干活干活。”
行动组的人都是王国峰和张惟功亲自挑的,胆大心细,但不算思维缜密善于思考的人,所以干这种湿活最合适了。
听到他们的话,王国峰咧嘴一笑,但见五六个身影全身纯黑,如鬼影一般,迅速逼近亮着灯火的窗下。
第194章 行动
屋里头,邹元标也正在奋笔疾书。
青年进士们的笔下都是十分来得的,不象那些大佬们,虽然人人都是用八股这块敲门砖进的仕途,但时间久了,久不用笔,写正经的文章就困难了。邹元标和顾宪成这种刚刚中举或中了进士的,大块头文章还很来得,用笔如飞,没有什么滞碍。
书写的内容,也是东林三君,也就是邹元标和赵南星,加一个顾宪成一起商量出来的,邹元标的文字虽然远不如顾宪成,但他是观政进士,由他出面最为合适,所以这一次商量定了,还是赵南星躲在幕后,邹元标出头,顾宪成参谋。
这个分配,邹元标肯定是要倒霉的,闹不好就是廷仗加流放的套餐,但邹元标并不在意,甚至有一种兴奋的狂热感觉。
“尔瞻兄…”顾宪成看到奋笔如龙蛇的邹元标,心里有强烈的不安感,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提醒他道:“元辅在一日,尔瞻兄你就算因此事得到士林夸赞,也是无法升迁,回任,转任,贬窜之处,就是安身之所。”
“很好啊。”邹元标笔并不停,微笑道:“求仁得仁,岂不快哉?再者,追随王师,也是我心是夙愿啊。”
邹元标的师傅是王门弟子,所以他也是王阳明的再传学生,当年王阳明被流放的事迹,王门学生可是耳熟能详了,流放这种事,还真的是吓不倒他。
“可能是白白为一群小人做嫁衣裳呢…”顾宪成咬了咬唇,又道:“我等是因国事而攻江陵,幕后的一些人,却是为的权力之争。”
“唉…”
邹元标并没有恼,搁下了笔,叹道:“叔时你说的对,我并不蠢,这个事自然也是想到了。这一阵子,有一些人,拼命鼓励我等上书,自己却是一个字也不敢落于纸上,私下说话,将江陵贬的一无是处,却根本无一字涉及国事,此等人是何心思,吾洞若观烛!”
“那尔瞻兄你…”
“读圣贤书,所为何事?”
“我懂了!”
顾宪成一脸的肃然之色,邹元标这个兄弟并不是无知,也不是完全没有考虑过自己在上书后会有的下场,他只是为了道义和国事,义无反顾而已!
越是这样,他就越是内疚!
这几天,顾宪成的脑海中一直是张惟功的那些反驳的话语,他隐隐觉得,自己这么一群人,这么拼命的反对张居正,恐怕道理也未必就真的在自己这一边。
最少,按张惟功的说法,条编法,在嘉靖年间就有多位大臣提出,溯源上去,成化年间就有粗浅的议论,张居正,不过是将前人在此事上的思考和探索,化之为事实。
将所有的国家正赋,加地方杂费,归于一体,全部从土地里而出,除条编法之下的税赋之外,百姓不需再纳一钱。
公诸于世,凡地方官再随意加派者,将置之以法。
地纳税,丁服役,这是很合理的处置,如果清丈成功,国家控制的土地和人丁人数都扩大了,国家富强是指日间事。
张居正的改革,也不过就这几年,太仓存银就有几百万了,存粮过千万石,这还是只有一半省份清丈成功,实行条编法之后的成绩,如果整个大明都清丈成功,废除优免,整顿好驿传,经催,国力将会恢复到何种地步?
要知道,洪武和永乐年间,大明积储的白银十分有限,财富被蒙古人搜刮的精光,在那种基础上,大明养兵二百万,征安南伐蒙古,七下西洋,兴修武当山宫殿群,南京大报恩寺,北京宫殿群和外城,这样的国力,岂是后人能想象的?
无非就是立国之初,士绅的力量弱,勋贵被限制,全部国力被拿来做了正事而已。
现在的大明,海禁已废,商路渐开,民间商业活力十足,也带动了早期工业的萌芽,苏州的织造工厂,用工过千人的也很多了,再加上张居正在政务财赋各方面的整顿,如果成功,大明的国力会恢复成什么样?
真是想想也是叫人激动呢…
但顾宪成已经二十多岁,不再是热血少年了。
张居正的改革再有希望,光是本身立场不同,他就已经无法支持,江南的士绅世家,也绝没有几家会支持张居正的改革继续推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