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主,那就是你的沾衣跌功夫吧?”
“嗯,是的。”
周晋材是这群少年中武学天赋最高的一个,查拳劲力也完全掌握了,而且偏于刚猛,双臂也有三石之力,京营武将之中能排到前三,只是没有机会展现出来。
最近,张惟功将周晋材和王国峰,当然还有张用诚等人,一共十五个少年,全部补到了府军前卫,拥有了军籍,只是暂且还没有武官的身份。
听到周晋材问,张惟功便点头道:“沾衣跌其实就是一种借力使力的方式,人家力来,你不一定要以力还之,用力引力,以他的力破他自己的势,或是以他的力破别人的势…但最要紧的两条,一是身法要快,要灵活,平时苦练,打的时候才能心平气和,动作比人家的动作快和准确。第二,就是力要大,你有五石力,引别人的力就很轻松,你只有一石力,想引人家的五石力,那就是自取其辱,沾衣跌的要诀,就是如此。”
别的少年还在懵懵懂懂的不大明白,周晋材的眼中却已经显露出了然的神色,两手也是跃跃欲试,显然要找人试招。
看到他这副模样,四周的少年情不自禁就退开了几步,看来平时没少吃嗜武成狂的周晋材的苦头。
他们这样公开论武,倒也没有避讳什么,毕竟武学对很多人来说是奢侈品,每天奔走还不得温饱,谁有功夫去练这玩意?就算有心,也得要有人带入门才行,相较而言,不论是惟功还是眼前这些少年,都是幸运儿。
张惟功和周晋材等人都是没有注意到,人群之中,有一个六十左右的花甲老人,青衣布袍,神色从容,看到惟功扛着山猪过来时都没有显露出什么特殊的表情,只是一笑了之,但听到惟功的讲述时,这个老人眼中精芒暴射,显出极犀利的神采来。
看似一个落拓穷酸的瘦弱老者,在这一瞬间,竟是闪现出极为特殊的动人神采!
只是这神光一闪即逝,快的叫人无法发觉。
“来客人了,老蔡,接客!”
看到有商人上前来,王国峰眼力活络,看出李文昭和宋钱度是大商家,连忙叫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上前招呼。
“国峰二柜,能不能不要叫接客这么难听。”
被称为老蔡的是高薪从别的店里请来的,但并不是掌柜,虽然开给掌柜的工钱,对外也称掌柜,对内却只是普通的伙计,如果不是顺字行给的工钱高,这个有尊严的中年人是不会到顺字行来的。
好在这些少年个性都爽直,平时还好相处,老蔡虽然抱怨,还是笑呵呵的迎上去了。
第073章 论商
顺字行是张惟功一手创立,开张时才四个店,现在已经在九城之中开了八个分店,每个分店都有五六十个伙计,除了少数用来撑场面的在外请的中年掌柜外,全部都是年纪在十几岁的少年。
开店之初,当然也是历受艰辛,好在,他是在夹缝中硬挤出来的道路,所选的经营方式和种类,除了会抢京郊苦力所呆的脚行和山西老倌们的塌铺生意之外,并没有触动其余的权贵们的生意,开业之初到现在,两年时间,迅速冒起,等到了要引人瞩目的时候,现在是已经初成气候。
当然,开业之初,他的身份和在宫廷之中的地位还是起了不小的作用。
大兴县和宛平县两县没有找过麻烦,铺行与和买之役,火夫的力役,从来没有人烦扰过他,五城兵马司有时候帮着撵走一些来捣乱的宵小,当然,顺字行自己的武力值就够高的,小小的冲突,自己就能解决了。
发展到如今,惟功已经打算扩大经营的种类,稳中求变,同时,他也发现了一些迹象,顺字行的经营方式十分成功,利润丰厚之极,已经到了引起水池底下大鳄鱼们注意的程度了。
“李东主好,有日子不见了。”
老蔡迎上前去后,立刻就是很热情地和李文昭打起招呼。不过眼前这两个南方商人眼力极佳,已经知道他不是当家主事的人,打了两声招呼后,李文昭和宋钱度就挤到张惟功身边来,长揖致礼,口中道:“在下给张同知大人请安。”
“免礼,两位想来是来照顾生意的。”惟功搀扶起两人,声音中带着叫人愉快的语气,对两个青年商人笑道:“来上门的就是主顾,在这里我亦未曾穿官服,大家就是以商对商好了。”
“呵呵,大人真是豪言快语啊,在下李文昭,南京商人,做毛皮生意。”
“在下宋钱度,做的是丝绸和瓷器生意,也做一些布匹。”
两人自我介绍的时候,惟功笑眯眯的听着,待他们说完,他便立刻道:“宋兄是不是松江府上海县人,家里在蒙元时是海商?”
“是的…”宋钱度吃惊于张惟功的年幼,更加吃惊张惟功的博闻广知,呐呐道:“我家还是在南宋时就开始经商,蒙元时最兴盛,本朝国初时太祖高皇帝禁海,后来就转做丝绸北运,生意就马马虎虎,不能和祖上时比了。”
李文昭失笑道:“尊府一年最少几十万银子的大生意,居然只是马马虎虎吗?”
宋钱度低了低头,但还是有点傲气的道:“祖上在元时,每年获得当在十万以上。”
这个数字实在有点惊人,饶是李文昭是南京的富商子弟,也是很难想象,一个海商家族,一年获纯利十万两银以上是什么概念。
惟功看看两个南方商人,笑着道:“上海旧名华亭,宋时番商辐辏,宋廷就在上海设立提举司和榷场,蒙元时,至元二十九年,以民物繁庶,割华亭五乡,立县于镇,隶松江府,其名上海…”
“大人真是博学。”
“在下今日长学识了。”
虽然宋钱度是上海人,家族是南宋到蒙元的海商世家,但对上海历史倒没有张惟功清楚,至于李文昭,也就只有瞠目结舌的份了。
“上海至京师三千八百里,至南都八百里,至苏州境八十里,多少商人贩运松江棉布至南都一带发卖,至淮泗、两湖,闽浙,利市不小,宋兄家族怎么在松江不做棉布生意,反而做起别的来了?”
“正如大人所说,棉布乃松江特产,所以鄙处的人蜂拥而上…做的人多了,就不如不做。”
“原来如此!”
棉花在明初时种植面积还不大,到明朝万历年间,最广泛和最成功的种值区就是松江府,今上海地区和苏州一部份,面积广,土地和自然条件好,产量高,棉农熟悉,采摘和成品都有很完整的流程,除了松江,就属山东兖州种值棉花也最成功。
在这个时代,普通百姓穿着的都是麻布,在唐宋时,冬天富人也不过盖蚕丝夹絮的被子,到此时,棉制品算是推广开来,棉花也成为松江府最大的收入来源,由棉花产生的各种布匹,也就获利颇丰。
利益高了,当然是蜂拥而起,做的人多了,竞争激烈,利润空间自然下降。
“不愧是几百年的商人世家,宋兄真是一语中的。”
张惟功点了点头,微笑着道:“小弟要赶往潞河驿,有一些急务要去办,两位东主请在这里随意,有什么事情,交待给老蔡就行了。”
“多谢大人关照,若有机会,在下想置酒请大人赴宴,可以聊的久一些。”
“我正有此意。”惟功落落大方,立刻答应下来。
两个南方商人大喜过望,还想攀谈,但街角已经又过来十余个骑马的少年,全部是毡帽箭衣,与这边的打扮相似,神采气度,全部是出尘非凡,一见之下,便知道张惟功的伴当都赶过来,两个商人才不得不退后。
“晋材和国峰跟着,希忠留下看家,大伙走吧。”
赶过来的是已经十六,接近成人的张用诚,两年半不到,已经生的长身玉立,俊俏非常,眼神之中,透着难以言状的睿智光芒。
这个少年,是顺字行总行的大掌柜,甚至有一些不明就里的商人以为他就是顺字行的东家,但张用诚从来知道进退,总是能将惟功宣扬出去,这两年多,惟功的主要精力还是在督导众人习武和朝廷之中,他和张惟贤斗的不亦乐乎,兄弟俩人不知道出过多少次牌,互斗的事,在朝中已经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了。
这种情形下,顺字行能发展到如今的地步,八家分店都大赚其钱,令惟功赚的盆满钵满,张用诚实在是功劳非浅。
张用诚身边,是周思进,李守拙,王乐亭、佟士禄、钱文海、马光远、赵之臣,都是这两年崭露头角的少年,都是分店的掌柜或二柜,在练兵时,也是排头或队长,加上王国峰和周晋材,十余少年都是人中之杰,不论气质打扮,或是身手形态,都是百里挑一,难得的齐楚人才。
他们簇拥在张惟功身边,更凸显的惟功非比常人,在这么一群优秀的少年之中,如果一打眼看过去,最先的目光,肯定还是会落在惟功头上,然后才会去注意其余的少年。
惟功的枣红马已经八岁口,渐渐从青壮到垂老,但这两年他还是一直骑这匹老马,翻身上马,马儿一声长嘶,他哈哈一笑,两腿一夹,便是带着众人向东便门方向急驰而去。
惟功一群人离开,留守的陶希忠和老蔡一起招呼李文昭和宋钱度两人,帮忙卸货,将大宗货物送到库中,两人发货的地方都不相同,而且是十几家商铺,但陶希忠着人记下之后,将凭单送到两人手中,就算是寄存成功。
“两位哪怕是想在通州或口外提,只要提前和俺们说好,一切都不成问题。”
“那倒不必。”李文昭含笑道:“在下要发的货物,时间地点铺名都填好了,照旧便是。”
从店门处出来,两个南方商人都已经是两手空空,跟着他们的伙计也是如此,各人面面相觑,宋钱度还是有点儿心中不安,问道:“这样便是成了?”
“呵呵,成了。”李文昭笑道:“两日之内,所有货物发送完毕,到口外是十天之内,然后有凭单回执,收货的老板要签字的。”
“我真是难以想象,想出这么样的妙招的居然只是一个少年。”
“他可不平常…宋兄,我们找一个酒楼,仔细说说吧。”
两人议论时,倒也没有背人,适才那个眼露神光的老者也是听了个满耳,脸上更显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待两个南方人走远了,这个老者才向自己身边的一个青年男子问道:“你觉得如何?”
那个男子用不屑的口吻道:“吴惟贤将他吹的天上人一样,也不过就是一个求田问舍的庸人罢了。经商赚钱,简直是武人之耻。”
“这个他是有不对的地方,但我对他的才智倒是很欣赏,而且,他的身手确实很不错啊。”
“是不错…”这一下青年男子也是不能否认了,只得点头道:“适才儿子看那一箭了,正面很近距离射出,力道控制的十分完美,角度刁钻,行有余力,这少年的射术真的如神了。”
他的话确实是事实,要知道大野猪的皮比牛皮还结实的多,一层接一层的松脂裹在身上,加上沙土和草根等杂物,天长日久,比盾牌还结实,一箭穿过,明显还有余力,这个腕力,加上对面射箭的定力,准头,已经只能用完美来形容了。
“他刚刚对沾衣跌的描述,为父听了…”老者缓步而行,身为一个口音很重的外乡人,倒是仍有闲庭信步之感,步伐之中,充满着自信。他沉声道:“很有道理啊。还有,你对他这个商行怎么看?”
“不过就是脚行的变种,仗着他的官职和英国公府的信誉取信于商人。”
“你呀,说的太简单了…”老者脸上露出一抹笑容,竟是说不出的动人,他缓缓摇头,和声道:“能想出这样主意的,在军中也是帅才了,你居然说的这么简单,你小子,这一辈子当个副总兵就到顶了吧!”
第074章 驿站
若是换了别人说这样的话,穿着灰色长袍的青年男子能和对方拼命,但眼前说话的是自己最仰慕的父亲,他只能咽口唾沫,强忍下去。
“不服吧?”老者笑道:“以张惟功庶子身份能掌握的财力物力还有人脉,能做起什么生意来?他是从夹缝里求得的这一条路,京师有三万多铺行商家,每年光是猪羊入城就有百万头,粮食过百万石,各色货物最少几十万车,这么多的商品,需要动用多大的人力物力,商家在这上头的投入又有多大,你想过吗?”
“没有…”
“人家想到了啊…”老者不胜感慨道:“今年才十一吧?两年多前八岁多就有这样的主意,老夫也信有天生而知之者的聪明人了。”
他转头看去,见自己儿子脸上一脸不悦,却也说不出驳斥的话,当下笑了一笑,只道:“你小子,就这么倔,老夫夸他又不是说你不成,倒是经商到底不是正路子,再看看他品性如何吧,品性不好,家世再好,再聪明,教出来一个祸害反而是坏事了。”
青年男子这才服气,垂首道:“父亲见教的是。”
“嗯,他到潞河驿去了,没准就是寻为父了,叫他扑个空吧!咱们找个酒楼,先喝酒,再找客栈打尖,行李着人送到京来,过几天,再去兵部报道!”
“是,父亲。”
从东便门出去,沿着往通州的大道一路急赶,张惟功一行人傍晚时分才赶到潞河泽,也就是俗称的通州驿,但他要找的人却是不在,询问之后,才知道只留着看行李的仆人在,主人一行却已经萧然一身,先行入京去了。
这么扑了个空,当真是十分晦气,张惟功一脸的遗憾之色,在原地直打转,一时竟是舍不得离去。
王国峰道:“咱们只能在这住一晚了,就算赶回去,京城各门早就关了,除非是皇上,不然谁也进不去。”
周晋材见张惟功十分沮丧,他跟着惟功已经三年,这还真是头一回见到惟功脸上有这样的表情,不觉说道:“那姓俞的老头有什么好的,就叫东主这么上心?”
“有什么好的?”张惟功失笑道:“用诚,和他好好说说…这家伙,天天督促你们读书,还给你们讲本朝故事,都记到狗脑子里去了!”
张用诚忍住笑,将俞大猷的光辉事迹择重要的说了,在听到这个猛男少时就仗剑游历江湖,中年时登少室山,教导少林秃驴们武功,不服者当场全部打到,然后与戚继光统驭大兵,横扫两广闽浙,立下赫赫战功,也使自己官至都督,总兵,少保,武人除了封爵之外的勋荣,几乎全部到手。
这两年,镇守闽浙沿海有功,还编著棍经等兵书,不论是武功,战功,文才,俞大猷都已经是站在了顶尖的位置!
“乖乖…”周晋材听到最后,已经也是一副神迷向往的模样,吐着舌头道:“怪不得东主对俞大猷这么上心,他可真厉害啊。”
“大明第一猛男啊!”
张惟功长声叹息,摇头道:“李成梁不过如是,我真佩服的本朝总兵,只有戚帅和俞帅两人耳,戚帅是帅,俞帅其实是勇将,一往当先,勇猛无敌的大将,本朝能与他相比的奇男子,唯有当年常遇春一人耳。”
这样的评价,不可谓不高,可以说是张惟功对本朝武官的最高层级的评价了。众少年这两三年在他身边,读兵书,习字,看邸报,听故事,个个都已经是人尖子,听他夸赞俞大猷,却也是说不出驳斥的话来,尽管张惟功是一直鼓励大家驳他的话,与他辩论的。
“俞帅什么都好,就是命数不偶。”
“是的。”张惟功深深点头,笑道:“比起李成梁来,差太远了啊。”
俞大猷确实是命不大好,世职也不算低了,但当官就很不顺,战功立了无数,不是被抹杀,就是被上司强吃了,年过中年,抓着倭寇为患,只有能者能立功的良机,十年厮杀,到底才挣得一个都督佥事领福建总兵官的功名,然后就是三次被免职,三次再起复,中间的辛酸真是不足为外人道。
现在好好的福建总兵也当不成了,万历元年,俞大猷打算攻打澎湖的倭寇,兵败之后被免职,现在又被兵部奉内阁之命调入京城,有很多消息,最大的可能就是提督神机营的车营,以都督佥事身份领左府佥书,是领左府的都督的助手。
年近七旬老将还得数千里长途到京城来,效犬马之劳,实在是有够辛苦和难过。
“无所谓,反正能见得着。”惟功见众人也都是被调起兴头,心痒难熬的样子,此时反而是他安抚众人了。
“今晚在潞河驿歇下吧?”佟士禄矮矮壮壮的,身形像个冬瓜,身体里蕴藏着常人难及的狂暴力量,算是那种天生神力的奇才,河间府人,流落至京,因为身形矮壮,食量犹大,被周晋材发现的时候,正在一家小食铺被老板带着伙计痛打,因为他偷吃了人家两个笼屉的包子,老板一伙人打他的时候,他仍然在拼命抢食,看到这样的奇材,周晋材就将他带了回来。
几年下来,身形越发变态,光论力气,他竟比张惟功的力气还大些,整个团体中属第一人。
就是脑子不是太灵光,所以只是和周思进配合,凡事还知道听别人的提点和指挥。
“不能够。”惟功摇头道:“这阵子张阁老正在密切注意整顿驿传之事,我们不要往人家的刀口上撞。”
“那只能在附近的骡马大店里住下了。”
“几年前我们连这种店也不要想。”
“就是,骡马大店能照顾马儿,有大通铺睡,够美气的了。”
说起来这些少年已经有能力锦衣华食,但在张惟功的带动下,仍然是布袍箭衣,甚至周晋材还一直住在城西冷铺里,只是将那里又象样的修缮了一下而已。
只是在吃上,各人还算舍得花银子,毕竟练武的人要是吃不好,根本长不了和存不住力气。
论条件,肯定是通州城东的潞河驿好,面南朝北的两大进房舍,足有过百间,收拾的十分精洁漂亮,饮食也很讲究,但驿站是只有持兵部的勘合才能去住,而且要有官员的身份和有公差在身,才能够资格去驿站住。
在万历年间,大明共有一千零三十六个驿站,所有的规矩早就成了具文,官吏们多用轿马为享受,排场,采用借用、贿买、洗改,甚至是伪造勘合,勒令地方官府开“飞票”或是“纸票”,招摇过道,早就习以为常。
不仅是官吏,还有士绅,还有依附他们的那些家人,甚至是僧道之流,都是入住驿站,就连夫役,也是讨取火牌,在驿站省去出差公费,贴补自己家用。
如果光是住宿也罢了,每路过驿站,都需要出动骡马和轿子,随便一个驿站,每个月都可能有几十次这种差事,每个月用夫达数百名,用马数十匹,再有递解犯人和逃军之事,送回故官、军的灵柩,转运粮食、布花、席子等物资和军需品等等…
至万历三年之后,张居正威望日盛,清丈的同时,也开始有整顿驿传的打算,至万历五年,终于有开动的风声。
张惟功是深知这位首辅大人的,要么不动,一动便是雷厉风行,这个时候,还是小心谨慎为好。
“烤一只黄羊吧,这玩意肉嫩而肥美,十分难得呢。”
走进一家叫招远店的骡马大店,自有伙计将众人的马匹都牵了过去,喂食刷洗,不必惟功等人操心,而正好看到店的入口处有一群从口外赶来的黄羊,个个都喂的膘肥体重的样子,十分诱人。
“好勒,请客官稍等,半个时辰就得。”
“不必着急。”惟功笑着吩咐道:“慢功出细活。”
他自有一股雍容气概,和普通人截然不同,这是常出入宫禁,经常与国公侯爵一类的大人物结交,同时自己还有数百手下,每日都要靠他发号施令,长期的这种生活,加上武艺过人带来的自信,结合起来,仅从气质上来说,已经足够慑服很多人。
眼前的客店伙计,就是有点儿被震住的感觉,呐呐不能言,只是点头答应了下来,便立刻去挑了一只极肥的黄羊,杀了之后开剥洗净,架在一根极粗的铁钎子上,底下用木柴堆好,涮上酱料,开始烤制起来。
很快的,烤羊肉的香气四溢,惟功等人挽起袖子,叫人将羊肉搬到外头的草地上,众人席地而坐,用随身带着的小刀分食。
吃了一口下肚后,感觉到食肉的软嫩香滑和黄羊特有的香味,惟功笑言:“这种吃食羊肉之法,其实我们华夏先民就是这么来的,倒不是鞑虏专有…”
佟士禄道:“我想要到草原上,吃鞑子的肉。”
众人先是喷饭,接着张用诚笑道:“士禄,东主说的壮志饥餐胡虏肉,是一种态度,并不是说真的能吃人肉。”
“鞑子不就是畜生么?”
饶是张用诚口才了得,竟是不知道怎么回复。
当时明朝先失河套,后来有俺答入侵,加上国初就是驱走蒙元得天下,土蛮在最近几十年常常入寇,每入侵,就有不少百姓家破人亡。
所以明朝百姓十分仇视北虏,这是一种朴素的民族感情,和后世民族大同时完全不同!
第075章 大鱼
“东主,有不少人骑马冲过来了。”
王乐亭是少年中最善射的,射术仅在惟功之下,他是天生的明视,两眼视力远在常人之上,众人还在很开心的割食黄羊时,他第一个发觉了有隐约的烟尘,等所有人站起观察之后,隔了好一会儿,才果然发觉有大量的烟尘腾空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