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松和祖承训,还有马松这样的将领都是世家子,出生后就有军职,稍有贡献就会有朝廷的提拔和赏赐,普通的将领是不可能这么顺利的升到高位的。
而眼前的这些惟功麾下的将领,最大的也不超过二十五岁,平均年纪都在二十来岁,一个个都是英姿勃发,而看身形,眼神,两手,毫无疑问都是射艺和武艺都很优秀,而眼神之中透着灵秀,更是叫见多识广的戚继光心惊。
其实他在几年前就见过惟功,也见过当时舍人营的一些小家伙们,不过他没有怎么放在心上,毕竟当时不论是惟功还是舍人营都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
“这位是董将军,这位是张将军,这位是杨副将。”
董一元和张臣,杨四畏是蓟镇中权位最高的三个,戚继光当然也是先介绍他们。
当年戚继光为练兵总理,朝廷为了叫他令行禁止,将原本的蓟镇总兵调走,后来叫戚继光就任总兵,同时节制四镇,给了戚继光重权。
但为了平衡蓟镇内部,实现大小相制的祖制,不仅军权真正集于一人,朝廷这些年在蓟镇还是继续扶持北方籍的将领,扩充他们的实力,这样戚继光就算有反意,也根本没有办法调动全部的军队。
这是制衡之道,戚继光也深明此中奥妙,根本不去动杨四畏等人。
“见过诸位将军。”
惟功笑着拱手,几个北军大将也还礼。
他们嘴上虽不客气,眼神也有点居高凌下的盛气,到底惟功的身份在这里,大体上的礼节倒还过得去。
不过张用诚等人上来见礼时,这些老兵痞便不客气了。
杨四畏其实最为庸懦无能,此时却挑头笑道:“少国公,不是末将在这里胡说八道,边疆打仗还是颇为凶险的,你的这些部下看起来白白净净,当个师爷蛮好,要打仗,还得从咱们北军里挑,不论蓟镇还是辽镇,少国公只管挑,到了辽阳,管保能保辽阳平安无事。”
“哈哈,杨老大说的极是,少国公的这些部下,也不知道能不能骑马,更不要说马上开弓了。”
“张臣你不要小看人,马是肯定能骑的,不然怎么大阅呢。”
“花驾子功夫没得屁用,老子能左右开弓,要说有这本事的还有李如松,年轻将领老子就服他一个!要说打仗还得看我们北边的,这弓马骑射不是一时两时练的出来,少国公想建功立业,多挑一些骑射俱佳的北军骑兵是正经!”
张臣不愧是北军中最能打的将领之一,看来一身本事确实是非比寻常,当然,脾气也大得吓人,此时当着两边所有将领的面,几乎是把人得罪光了。
“他娘的张臣,老子就是南人,射箭比不过你,有本事我们马上打一架试试?”
张臣被这么一顶撞,两眼变的血红,身上也散发出冷厉之极的气息。
惟功看着暗自点头,这些将领,虽然骄狂不知礼节,但看张臣的模样,应该是一员身经百战的悍将了。
“入你娘的…是杜疯子,老子不同你打!”
向张臣挑衅的是一个不到三十的青年将领,官职应该是中层,身材高大,但面容白净,看着颇有几分灵秀气息,一看就知道是南方过来的。
“末将杜松,见过张帅。”
一般将领都称惟功为少国公,看似敬重惟功的勋贵身份,其实是蔑视他的军职,到此惟功才明白,自己在京师中干出来的那些事情,在这些边军将领眼里几乎一钱不值。
事实上,大明的边防早在百年前就是倚仗着边军,京营早就被看的一钱不值,惟功就算能力压京营,铲除南城大豪,在这些边将眼里,也不过就是吓住了一些软脚虾,打跑了几个痞子混混,根本不值一提。
在边疆上,只有和北虏真刀实枪的干过,斩过北虏的首级,那才会被接受,并高看一眼。
“杜松…人称杜黑子?”
“是末将,想不到张帅也知道咱的名头。”
王国峰的情报局倒也不是吃闲饭的,杜松一报名,惟功就知道他的底线。
昆山人,也是军卫世家,犯事后到北方当兵,一路立功升上来的,此人和张臣,董一元,还有宣府的麻贵,辽镇的达云,五个人都是名震一方,都是矫捷彪悍,勇不可挡的猛将,被人称为“边将五选”,也是戚继光等老将的后备人选。
数十年后,杜松和董一元先后为蓟镇总兵和辽镇总兵,张臣也为蓟镇总兵,麻贵做到了武经略,平定过哱拜之乱,壬辰倭乱的第二阶段,麻贵为明军的总指挥,眼前除了麻贵和达云外,另外三人都是在此,果然也是和他们的名声一样,都是展现出别样的风采。
“就知道你不敢,哈哈。”
杜松和惟功打了个招呼后,却不放过张臣,继续挑衅。
张臣大怒,他要是再让,以后岂能抬的起头来,当下便是怒道:“老子怕你不成,现在就到营外,他娘的好好打一场。”
杜松哈哈大笑,他善用大金刀,臂力惊人,遇战时捋起袖子,两臂乌黑,杜黑子之名就这样出来的。
张臣不可能是他对手,其实杜松虽是昆山人,早就迁到延安居住,也是一直在西北军中发展,因为这个资历,和蓟镇的纯粹的北军将领们不和,加上他只是守备加游击衔,在军中颇受排挤,他早就想好好教训张臣等北将一番了。
麾下将领如此模样,戚继光的脸色也是很难看,但今日是来吊祭,用自己的话说是私事,此时总不好摆大帅的谱,如果是在节堂,他早就将这两人赶出去了。
“两位将军无须争执,既然刚刚张将军说我军将领不擅骑射,我看还是由我辽阳军派出一人与张将军比试一下骑射,如何?”
惟功虽是笑着打圆场,却又是将焦点拉回了自己身上。
开玩笑,要是今天靠杜黑子挽回颜面,原舍人营,现在的辽阳镇兵以后就别想在蓟镇这边抬起头来走路了。
“少国公要与末将较量?”
张臣精神一振,他的骑射功夫确实是蓟镇排的上前几名的强悍,而惟功的射术也是早就传扬开来,特别是惟功的射术是和西北老将马芳所学,这也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
击败惟功,等于间接击败马芳,这对军人来说是不小的荣誉。
第337章 射柳
“我就不上场了。”惟功笑了笑,使了个眼色。
身量中等,貌不惊人的王乐亭会意,慢悠悠的站出来,和声道:“末将与张将军较量。”
王乐亭是参将衔,都指挥同知,身份比张臣差远了,他是没有信地驻防区的参将,每个军镇有固定的总镇总兵,比如李成梁是辽镇总兵,祖仁这样的总兵或惟功这样的辽阳总兵都不是总镇总兵,而参将也是各有防区的才是正职,比如宽甸参将,海盖参将,有自己的防区和兼管的卫所,实土临民,管辖军户,名义上受某总兵或副总兵管辖,但平时的军务训练都由自己负责,如果总兵威信不足,参将以下抗上甚至是游击以下抗上的事,也不少见。
差距是有,不过并没有到不能较量的差距。
张臣一脸傲气,用看乡巴佬的眼神打量了王乐亭半天,见王乐亭始终不为所动,仍然是一副淡然的模样,这才点了点头,狞声道:“既然少国公点了王将军出来,应该也是个好手,好吧,我们就比过这一场。”
董一元凑趣道:“干比没意思,末将押十匹好马,赌张将军胜。”
杨四畏眼神闪烁,干笑道:“既然这样,我当然也赌张臣胜,不过要是全部买他胜,谁来赔啊?”
这是赤裸裸的无礼讽刺,听到这样的话,舍人营上下也为之变色。
吴惟贤和吴惟忠等人被这一群北军将领的无礼激怒,他们看看惟功,见惟功笑着轻轻点头,吴惟忠便大声道:“我们赌一百匹马!”
杨四畏大声道:“好,我们便接了这一局。”
戚继光闻言摇头,下意识就想训斥。
大明的战马已经从太仆寺统一管理和蓄养,改变为太仆寺主持购买和分配,不过蓟镇靠近边区,买马太容易了,当年和俺答和解之后,开了九个边贸区用来贸易,虽然张家口是最大的一个,不过从张家口转运战马,费用就上去了不少,辽镇和蓟镇的真正的好马多半是自己购买,一匹普通的战马也就四五两银子,上等好马也不会超过二十两。
不过一下子百匹马,这个赌局就有些大,是有意气之争,而不是同僚之间的耍笑了。
只是转念一想,戚继光就改变了主意,笑道:“本将就不参与了,不过可以为你们擂鼓。”
连戚继光这个大帅都参与进来,所有在场将领都兴奋起来,连不远处的士兵都开始伸头眺望,只是碍于军纪,没有人敢于交头接耳议论。
“怎么较量?”张臣也跃跃欲试了,他因功而至副将,从来没有在这样的比武较技中害怕过,哪怕是输掉也是出尽全力。
“悉听尊便。”王乐亭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如果不是他穿着三品武官的袍服,和田垄间的乡民也没有什么两样。
“那便射柳好了。”
张臣越发有了轻敌之念,纵是南军将领看到王乐亭的模样,也情不自禁的担心起来。
只有戚继光眼中闪烁着笑意,他用嘉许的眼神看了一眼王乐亭,知道这家伙是在用轻敌之计。
射柳在辽金便盛行,但大明宫中举行的射柳比赛是从元时宫廷中流传下来的传统了,上有好下必从,宫中皇室喜欢,在将领之间,射柳游戏当然也是风行一时。
现在国朝尚武之风远不及永乐仁宣年间,好在将军们玩起射柳来应该还是问题不大。
决定射柳之后,张臣的亲兵们就在营外找到空地,然后折了刚发芽不久的柳枝,折去一尺长的柳皮,露出柳白,插入土中五寸,接着便是将象征张臣和王乐亭两人的两色巾帕系在柳枝之上。
柳枝插入土中之后,戚继光擂了一通鼓,张臣和王乐亭便分别上马。
两人都与各自的柳枝相隔五十步,骑在奔驰的战马上纵骑而过,引弓而射,先中柳白者,胜。
“等等。”
就在两人引骑欲行之时,王乐亭道:“五十步太容易了,我们改为百步如何?”
他刚刚看起来还蔫蔫的,现在眼中突然暴出神光,看起来神采奕奕,气质完全不同了。
“入你娘的…装象呢…百步就百步,老子怕你?”
射柳一般是慢慢加步数,两者都中,从五十步到六十,再到八十,最远百步。
没办法再远了,百步一般就是极限,步射的话,百二十步照样可以射中目标,最远百五十步也可以,但用骑弓骑射,五十步能保证大体射中就已经是高手了,何况还是在高速运动着的马背上。
改成八十步,就是顶级高手,一百步,用劲力绵软的骑弓,能完成射程就算不错了,更不要说射中。
不过在这种时候,张臣也不可能退让,退一步名声就毁了。
听到张臣的狠话,王乐亭只是嘿嘿一笑,两人就此无话,各自上马。
第二通鼓声响了起来,两个将领分别策马向前,马上射柳,马速一定要带起来,否则慢吞吞小跑就射中了也不算本事。
数十步后,马速便飞快起来,风驰电卷一般。
张臣当先从撒袋中取出一支轻箭,搭在自己的骑弓之上,百步之外的柳树枝挂着巾帕摇动着,普通人不要说去射中,便是看清楚柳白都不是容易的事,张臣自幼在边境长大,与汉唐一直下来的边郡良家子不同,他还是正经的军户将门世家,刚会走路就上马,刚长的与弓差不多高矮便开始学射,射箭已经融入其身体之中,与游牧民族中的射手一样,是一种生存本能。
他在激烈奔跑的马背上感受了一下,感觉到目光已经将柳白锁定,当下再不犹豫,张满了的弓发出绷响,轻箭嗡的一声,飞向目标处。
射完之后,张臣才把精神收回。不管刚刚与王乐亭是怎么争执的,射箭时他只能将精神集中在目标上,在他射箭时,精气神达到最高峰,不论是拉弓的动作还是指法,都十分完美。
可惜目标太软了,张臣的骑弓比一般人的骑弓要重五个力,但也只是如此,他能用左右弓法射敌,如果弓太重的话,会影响到速度和准头。
“射的漂亮。”
“好神射!”
张臣的马还在急驰,又往前百步之后,才慢慢放缓,战马急速奔驰时,如果想骤然停下,就会损伤战马的心脏,张臣十分喜爱自己的战马,由着战马又小走数十步,这才拨马,缓缓驰回。
在这时,身后发出巨大的欢呼声,张臣刚刚把握不大,此时心中便是一喜。
不过在他回头驰近一些时,脸色顿时巨变。
张臣的箭落在柳枝一边三指处,虽然相隔极近,但并没有射中柳白,这也是常有之事,五十步都不是那么容易中的,经常要几次来回奔驰,如果人人都能一箭中的,射柳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可惜他虽未中,王乐亭却是一箭射中了柳白。
箭矢射在柳枝下方,正中柳白,将摇曳着的柳枝射断两截,巾帕也被北风吹在半空,被一个南军将领的亲兵取在手中,骑马在众将面前摇晃着。
所有的南军将领都在欢呼,还有他们的亲兵,所有的北军将领都是面如土灰,神色十分的难看。
吴惟忠向面色难看的杨四畏道:“百匹好马,杨大人早些交割为是。”
“哼,百匹战马而已,明日就给。”
杨四畏神色难看之极,但他也说不出责备张臣的话来,毕竟百步射柳实在太难,张臣的表现并没有什么可指摘的。
所有的北军将领都看向貌不惊人的王乐亭,这个家伙扮猫吃虎,太可恶了。
如果是惟功亲自应战,这些人未必敢下大赌注,因为是这个看起来蔫蔫的王乐亭出战,所以大家才勇于下注,现在才知道,大伙儿算是被英少国公和这个王乐亭联手给坑了。
好在参赌的有十几个北军将领,平均下来输的也不算多,输的只是脸面而已。
张臣纵骑而回,脸上神色十分难看,不过待王乐亭过来时,他还是拱手道:“技不如人,本将输的心服口服。”
“哈哈,张将军也是神射,不过我这部下射术不在我之下,实乃天授,我事前没有说明,还请张将军莫怪啊。”
惟功的话也很坦诚,他也看得出来,眼前这些北军将领,杨四畏是庸将一个,从谈吐中就听得出来,十分鄙俗,张臣是个粗人,但为人耿直,是个勇将,董一元也是个勇将,不过私心较重,三个副总兵是这样的人物,北军将领中也是泾渭分明,多半将领与杨四畏相近,一小半跟随董一元和张臣,由此可知,北军将校,出色的并不算多。
对难得出色的张臣,惟功还是起了拉拢的心思。
听到这样坦诚的话,张臣先是一愣,接着便爽然道:“张帅快言快语,末将就输了这一场也不冤枉了。”
“哈哈,大家算是不打不相识,吴大人,各位大人,不如赢得的马匹就由本将来出,大家和气致祥,怎么样?”
惟功的话更显他为人大方,南军将领原本与他相厚,当然表示马不要了,北军将领各个承情,都是上前来致谢,一场有点伤和气的争执,至此算是皆大欢喜。
第338章 皆欢
戚继光心中对惟功十分满意,先抑后扬,出人意表,而且胜而不骄,如果惟功只凭自己勇力射术压服北军将领,他还未必会高看这小子一眼,毕竟惟功现在的地位在戚继光看来最少有一半是因为勋贵的身份,若是如他一样,是一个穷的连轿子也坐不起的普通的武官世家子弟,二十不到就想出任总兵,哪有这个可能!
现在他心中已经改变了看法,惟功的行营布阵,还有军伍整肃,这一切都符合他心中良将的标准,而处理眼前的南北军将的争执,手腕也不在他之下,一点也不象是一个普通的青年总兵官,就这一点来说,戚继光是觉得惟功因为勋贵的身份,加上曾经是亲从官,导驾官,参与常朝,更与张居正常相往来,所以眼界不是普通人能比得上的缘故。
“惟功,我们可是听到消息就来吊丧,大家现在饥肠辘辘,你这个主人有没有好的吃食拿出来待客啊?”
心情一轻松,戚继光也能开开玩笑了。
惟功笑道:“已经着人准备了,戚帅前来,当然有什么好的便吃什么。”
此时营中已经布满了香气,不论是南军还是北军,所有将领都是被戚继光从各自的信地召集到一起,然后又赶路到这里,每个人都确实是饿的不行。
此时再闻到饭菜香气,各人都是食指大动。
杜松使劲嗅了嗅半空中的香气,又跑到营门前张望了一下,然后大声道:“张帅,贵部行营,不是吃飨饭吗,怎么还起火开小灶给每个士兵吃?”
一听他的话,包括戚继光在内,所有人都跑了过去,一起张望着。
营中确实是已经开饭,在场的都是当兵出身到将领,一看就知道,营中正是以小队为单位,分发着饭食。
饭菜确实也是刚做出来的,香气扑鼻,用大铁桶担着,到了坐着的士兵前,由军官模样的用大铜勺子将菜舀出来,再每个人塞两个大馒头,每个兵手中都有一个铁罐子,还带有把手,将菜和汤接了,就着馒头吃起来,都是风卷残云,大快朵颐的模样,一看就知道味道好极了。
“乖乖,每人都有肉汤,这了不得。”
“有菜有肉有汤,俺当年可是从小兵干起,吃了三年多飨饭!”
“在营里也吃飨饭不成?”
“那也好不到哪里去,哪有上官不克扣盐菜银子的,俺们当年四百多人,盐菜银子一千四百多两,估计用在俺们身上的最多是零头,吃的是发霉的豆子,杂粮饼子,还想吃肉?”
当时明军的待遇其实不低,正兵营兵月饷一般都是一两,家丁一两四钱,另外每个兵最少月支粮四斗,再加上所谓的盐菜银子,也就是用来购买菜蔬的钱,如果将领不克扣的话,最少能保障每个兵的伙食比一般百姓还强些。
可惜,不吃空额的将领几乎没有,不克扣士兵口粮的将领更加没有,连养马的豆料都拿去卖钱,给战马只喂草,战马当然无力,甚至大批死亡。
蓟镇的情形应该好些,如西北和东南等地,情形肯定更加严峻。
至于飨饭,就是把盐巴和米饭混在一起,蒸到没有一点水份,然后捏成饭团,行军时便是吃这个。
这玩意虽然蒸的没有一点水份,但时间久了肯定还是会锼,当然更不要提口感。
按明朝文官供给行营客兵的规矩,客兵到境应该由地方官供给粮食,后来文官借口武将会贪污,当然事实上肯定贪污…所以不给粮食,只按人头发熟食,这原本也很好,算是大家省事,可文官又害怕这些死丘八为了多吃一顿,一天多赶几个饭点,所以又规定客兵到境当天没吃的,只有第二天才给吃饭。
这种王八蛋规定之下,将领当然只能给当兵的吃锼饭,所以每次出战时,士兵的士气就会瞬间降到最低峰值…搁谁也是一样,打仗可能会战死也罢了,居然连口热饭也吃不上,甚至遇到混蛋将领时,锼饭也没有得吃,只能饿着肚子睡觉,到大明中期之后,每次开拔出征引起营啸,哗变,甚至叛变,都不足为奇。
惟功这个营盘,在所有人眼里,当然就成了异类中的异类!
听着北军将领们的话,惟功笑容可掬道:“将士们总得吃饱了才好打仗,再说辽阳镇原本是舍人营,跟随出来的四千将士最少也是个冠带总旗,都是武官,盐菜银子按例全部照武官拨给,我不克扣将士们的,当然就吃的好了。”
戚继光微叹一声,点头道:“原该如此!”
他自己不克扣兵士的,要不然也不会成为威名震海内的名帅,他的南军系的将领也能奉公自俭,当然,戚继光也不是一清如水,他是四镇总制总兵,真正负责的也是有三协十二路的千里长城防线,特别是在他的任内,修筑的烽火台和空心城楼超过千座,重修了三屯营城,十年间耗费数百万两计的银子和物资,加上十二万人的军饷和战马等各项杂费,蓟镇一年的养兵费用也在数十万,戚继光随便不拘过过手就是数不清的好处…他送给张居正的各项奇珍异玩都肯定不是自己俸禄买的,有时候礼物厚重的连张居正都不敢收,要将礼送回去,再有给各尚书,侍郎,本属上司总督的贽敬,开销当然不在少数,到最后戚继光回山东老家的时候,身家被这些吸血鬼吸的干干净净,又是一穷二白。
此时他的感叹,也是有感而发,连他这样的总镇大帅也不免于要应酬一二,那些北军将领就更别提了。
“好了,”惟功见自己的话引得众将领面面相觑,知道明军积习难改,很多事情,不是一时半会能改的,当下见侍从室的人赶过来,知道酒宴已经备好,便肃容揖让,笑道:“戚帅,各位将军,请。”
待戚继光上座之后,惟功见吴惟贤和吴惟忠等人坐在一处,他们要么是参将,要么是游击,坐在张臣等人稍微靠后一些的地方,惟功心中一动,笑而起身,将吴惟贤手一拉,笑道:“刚刚的场合不好多说什么,现在我岂敢叫你坐在我的下手!”
戚继光知道原因,点头道:“惟贤你就坐在我右手边吧,与少国公对坐。”
吴惟贤脸色微红,颇有一些不好意思,当年碍着身份他并没有正式收惟功为徒弟,刚刚见面时,惟功也只是笑着向他点头,虽然比一般的将领更亲热一些,不过也并没有太多特异的地方,到了大帐宴会,惟功才做出这样的姿态,吴惟贤心中十分满意,感觉没有白辛苦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