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宇向张猪儿打了个敬礼,大大咧咧道:“见过副百总。”
张猪儿冷然道:“姓郭的我叫你过来是看在一个胡同份上,以前虽然有过节,现在都大了,不必再提,你若再叫副百总,就回你的队上吃去吧。”
“好吧,多谢你们了,麻子,猪儿。”
麻登云和张猪儿都笑起来,张猪儿是副百总,麻登云是副旗总,论官都比郭宇大,不过这厮向来就是这惫懒模样,要是真的老老实实打敬礼说官话,那也就不是郭黑子了。
“来,这是羊头脸肉,那边巷子口一个骚鞑子片的,刀快手熟,片的跟纸一样,这是火烧,刚出炉不久,夹着吃吧。”
张猪儿递给郭宇一个油纸包,里头是热腾腾的火烧和羊脸肉,他也是巡查了自己分管的两个旗,看到将士们都在吃饭后才回到铺位上,身为副百总也没有自己的亲兵,还得在分得的铺位上放上草束,搁上被褥,虽然背风,还是在空地上,估计今晚也别想睡的踏实了。
第305章 吹风
“嗯,好香,好香。”
郭宇满嘴塞的都是,这羊脸肉确实片的很薄,配上一些酸菜,冬令时也就只能吃这些,要是春夏时,就能加一些芫荽和蒜苗,吃起来就更香了。
“喜欢吃羊肉就好,郭黑子,等着去边关吃个痛快吧。”
“麻子你甭卖关子,有屁就痛快些放。”
“好吧…入你娘的说话就不能柔和些。”麻登云原本倒是真想卖个关子,逗弄一下郭宇,不过这黑厮显然不吃逗,他只能老老实实的道:“刚刚陶百总被王把总叫了去,回来就把旗总以上军官也叫了去,开了个吹风会。”
“咱们营就是他娘的会多…说吧,又是什么?”
开会解决问题是舍人营已经行之有效的组织方式了,从最高层级别的千总和司把总会议,到各辅助军官大会,再到全营大会,各司局大会,还有旗总会议,小队会议等等。象小队会议几乎是天天都要开,训练有什么不足,谁受了奖,谁犯了错,旗总和队长级别的军官都要在会议上提出来,分别加以点评,该表扬就表扬,该训斥就训斥。
大大小小的会议早就把郭宇磨的没脾气了,提起开会,他就成了霜打的茄子。
不过不可否认,这是一种十分有用的形式,郭宇心底里也明白。
“先是解释了今天的行动…”
“这也要解释?”郭宇又忍不住道:“这不是明摆的,太后要废皇上,咱大人跟着皇上混的,当然不能干了。”
张猪儿听着这话,不觉失笑,不过细细一想,话糙理不糙,道理倒确实是这个道理。
“甭说这个话了,”郭宇又道:“咱营里一条心,大人指哪儿打哪儿,漫说打御马监,就算是京营全上,咱大人一句话,我肯定上。”
“好了,不该说的就不要多说了。”
“嗯,咱省得…还有什么?”
“还有就是大人可能近期就被外放,舍人营将来肯定会派别的将领接掌,现在大家年纪也都过了线,在舍人营呆着不合适了,大人叫各级军官摸查,愿留舍人营当带营军官的,可以酌情留一部份,愿意去京营其它营头的,大人会替大家设法,不会叫大家没着落。愿意跟随大人去外镇的,也可以早点表明态度,能不能带出去,现在还不好说。”
“这算什么事?”郭宇停住了咀嚼,脑瓜子先陷入了停滞状态,半晌过后,他才如一只暴怒的狮子,大吼道:“入他娘的朝中这奸臣是不是杀不完?要我说今天就该跟着大人大杀一气,将那些王八蛋好好收拾一通…怎么大人立了大功,反而要被赶出京去?”
“你这厮小点声!”
张猪儿态度倒是很冷静,其实他内心的起伏不比郭宇小什么。现在大家已经在舍人营很久了,虽然军中不可避免的有些山头,比如顺字行出身的和北城的,南城出身的,或是西北将门,或是蓟镇将门等等,总有大大小小的圈子存在,这是不可避免的事实。但总体来说,因为种种制度约束,大家都相处的还算融洽,比起动辄用斩刑,等级十分森严的大明的其余军营,舍人营的生活就跟在天堂里头差不多。
舍人营的训练强度已经远远超过了大明任何一个营,连戚继光也远远不如,代遇好,薪俸高,连衣服都制的漂亮,这些是表因,官兵团结,上下一心,这又是内因。光是凭军棍打,打不出强军来,也不可能长年累月叫人甘之如饴的承受高强度训练。所以一听说惟功要被调走,舍人营要拆散混编,郭宇感觉是有人拿小刀捅自己的心窝,他是孤儿,在胡同横行霸道也是没有办法,缺衣少穿,只能自己想办法,入了舍人营后就是有了家一样的感觉,不论是谁想拆他的家,他都会和人拼过。
“这个,我直说吧。”张猪儿看郭宇的模样,知道普通的理由敷衍不过去,只得如实说道:“大人这一次立功太大,关键是咱们营太强,不论是战力还是大人的指挥都叫人心惊,嗯,就连皇上也不会真放心的。”
“这是什么意思?”郭宇吃了一惊,疑道:“皇上对大人一向倚为心腹的。”
“皇上当然还信大人,但为君王者,不会叫臣子中出现一个不好控制的,一人独大,皇上也会为难,郭黑子你到底听懂了没有?”
“嗯,懂了。”
这一下郭宇彻底明白了,他也隐隐明白过来,为什么张惟功不留在宫城宿卫,而是给其余的勋贵子弟机会,所谓拉拢勋贵遏制冯保只是表面的借口,真正的原因是大人要给皇帝扶持其余势力的机会,而不是把皇帝里里外外的安全事宜都一个人包揽下来。
就算是当年陆炳,也有一个朱希忠和大票人手在牵制陆太保,锦衣卫也只是特务组织,虽然嘉靖年间锦衣卫极盛时传闻超过十万人,估计里头吃空饷的多,陆炳手头也没有什么能威胁皇权的力量。
舍人营就不同了,虽然不到七千人,但上下一心,战力高得吓人,兵甲精锐之极,也只听张惟功一个人的指挥,这么一股力量在危难时当然是得好好利用,一旦事件平定下来,张惟功怎么自处,这就需要好好谋划一下了。
“唉,入他娘的这世道。”郭宇又骂了一声,接着便是很坚决地道:“老子当然跟着大人走,漫说是去九边,就算是天边,老子也一条道走到黑。”
听着这话,张猪儿和麻登云都笑起来,郭宇瞪眼道:“你们甭笑,猪儿我不知道你什么想法,不过你家就你一根独苗,走不走都随你,麻子你小子最奸,肯定留京了,在京营混个一官半职,比在九边喝风吃沙子强多了…羊肉,狗屁!”
麻登云嘿嘿一乐,笑道:“这一次他娘的郭黑子你猜错了,老子当然跟大人走。”
张猪儿也道:“我和爹娘都说过了,舍人营饷足,大人是个有本事的,当然要和他走,留下来准保后悔。”
“戚,就冲大人待咱们的情义我也跟着走。”
“情义当不得饭吃。”张猪儿平静地道:“你和你部下说起来时,也要将我的话告诉他们。”
郭宇这才明白过来,自己在这里啃着火烧,参加的也是一场小型吹风会。他先怔了怔,再低头猛然咬起火烧来。
京城这一场事变后续持续了有半个月光景,整个腊月不曾消停,冯保是无事,潞王表面也无事,不过御马监的几个大太监被换了,温太等几个一向跟皇帝的太监留在司礼之中,冯保的御马监职使被取消了,张鲸这个稳重的被从司礼调出,去掌握了御马监这个重要部门。
冯保的司礼掌印和提督东厂暂时未动,不过宫中已经有传言,皇帝属意由张鲸掌握了御马监后,再去掌握东厂,不过也就是两三年内的事,然后再由张诚或温太中挑一个,再去接掌稳固的御马监。
可以相信,两三年后,冯保除了空头的司礼掌印留给慈圣皇太后脸上好看之外,其余的差事会被剥夺的干干净净,到那时,打发去孝陵守陵或去菜地挑粪种菜,震动就小的多了。
潞王则实际上被幽闭了,禁锢在十王府中,不得擅自外出,可惜的就是皇帝身子实在不争气,短期之内如果折腾不出皇子来,潞王还是没有办法之国。
万历再恨这个弟弟,从宗法上来说,还是潞王离他最近,他如果强撵的话,会引发朝臣的强力反弹,从支持他的态度转变到对头那边去,对万历来说就太得不偿失了。
“张惟功怎样,还在家猫冬么?”
外头在下雪,偌大的紫禁城里到处都是雪花飘洒着,从昨夜到今日过午一直都没停过,俗话说的燕山雪花大如席,诗人语气夸张,但京城这里雪一下便是如此,看这模样,到今晚亦不一定得停,等雪停之后,没人膝盖也是一定的。
从乾清宫正殿檐下,再到宫殿中间的院落,再到内里的院落,还有乾清门,出日精门和月华门的两条大永巷,再往西边的慈圣宫,养心殿,这几处重要的地方一直有太监在扫雪,天空不停落下,地上便是不断的晒盐和用扫把打扫,务使地面没有积雪,方便帝后及后妃出行。
不论如何,晨昏定省是免不了的,万历这一阵子还比以前勤快些,潞王不得入宫,太后心烦,皇帝和皇后还越发不敢怠慢,万历每天要往慈圣宫跑四五次,太后到底是他亲娘,亲情总还有些,再者也怕外臣乱说话,留在史书上就更了不得。
“回皇上,张大人自撤兵回舍人营,上了奏折之后,便在府中闭门谢客,到今日为止,一步不曾外出过。”
说话的是新上任的御前牌子魏朝,河北人,伺候主子勤快,有眼力,因为孙海和客用等人被贬成了净军赶了出去,就算万历翻盘成功,这几个太监是祸乱之源,全宫上下都盯着,万历还没那么蠢在这种时候落人口实,魏朝几个就是新挑出来的掌事太监,也一样的年轻伶俐,时间久了,皇帝也就把孙海客用等人忘在脑后了。
第306章 挑镇
“唉,看来他心意已定了。”
万历抚着自己下巴,他拼命蓄须,胡须却总是长不长,其实他是肤色白净,瓜子脸型,如果不是发福的话,也算是翩翩美男子,大明皇室经过这么多代优良基因的注入,从长相来说肯定都不差了,只是身为帝王,长的越象小白脸就越没自信,万历恨不得自己长得丑些,所谓天生奇诡,也就是长的奇形怪状才好。
皇帝在自言自语,乾清宫伺候的太监们很知趣的没有出声,经过孙海和客用的教训,近期之内,这些太监都会很老实。
“传旨给张诚,令他到英国公府,询问张惟功,愿意出镇哪个镇。”
万历脸上神情颇为无奈,其实内心也是一片轻松。
这一次事件风波,各方都受损,万历是帝王尊严和自信心受挫,太后则是威望大跌,冯保失去了不少权力,潞王不仅储位无望,还失了太后的宠爱,张居正也被外朝诟病,同时在万历心里埋了一根刺,将来也要倒霉,真正得益的只有张惟功一个人,展现实力和忠心,当然还有才干,京中官场到现在还在流传那句君臣大义早定,中外之口难防的话,不少人引为惊警金句,甚至写下来挂在书房里,一个武夫被这样认可,国朝开国以来还是头一回。
还好惟功十分知机识趣,当日率部宿卫在皇城外,就是在街头露宿,连他这个主将都一样。
第二天清早不少百姓推门看到,被感动者大有人在,甚至很少动感情的官员都从家中烧了热茶汤送出来,说是给军爷们暖暖身子。
公道自在人心,舍人营这一次行事霸道,但凭着这样恭谨小心的态度,使京中上下舆论都无话可说,张惟功本人则更知好歹进退,第三日收兵回营后,先上了自请外放的折本,然后一直到现在快过年了,这些天就一直在英国公府呆着,诸事不理,任何人也不见,不论是东厂的番子还是锦衣卫的旗校都不曾见他外出过,平时也就是顺字行的掌柜伙计们进出,舍人营的将领都不曾被放入府中。
这样低调谦恭,万历对惟功的忠诚和知道进退更是满意,他已经决定,就在九边择一强镇给惟功去镇守,惟功的强悍武力放在京城叫人不安,但放在九边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九边之中,马芳马帅已经退了下来,现在的大同总兵是换了麻贵,朝野之间有西麻北李之称,麻贵也是出身西北将门,年富力强,但万历对他不大了解,也不是由他提拔上来,先天就不信任。
戚继光是张居正的人,能力强,本事高明,练兵为国朝第一人,能文能武,脾气是对文官高傲,对军士严加管束,对张居正十分奉迎,对南方系将领十分照顾,对地方兴办的实务都很成功,这样的将帅,先天就叫为君王者感觉警惕。
万历对李成梁有一种良好的印象,尽管李成梁打仗基本上靠家丁,已经将辽东经营的如独立王国一般,而且桀骜不驯,不管是督、抚、兵备道,监司,只要犯了李成梁就会被赶走,辽东的文官是山东按察分司派去的兵备道和分巡道,在上只有巡抚,不设州府县官,因为辽东设置之初,只有二十五卫一百八十余千户所,并无府县,沿袭至今,虽生口日繁,只加设巡抚按察分司等诸官,协助卫所处理民政事务,却并没有如内地一般,改设州县府道等各衙门。
九边诸帅,现在最出色的就是麻贵和李成梁,戚继光这三人,万历打算在九边掺沙子,将惟功这个自己人放出去,既然京营一时动不得,走迂回路线也是可行的,十年之后,最少自己手中有真正信的过的一镇总兵,到时再将威信已立,地方势力也巩固的惟功再调入朝中,震慑群臣,执掌京营,自是水到渠成。
万历眼中闪烁寒光,经此一事后,他的帝王心术更成熟一些,也更冷漠无情的多了。惟功虽在此次立下保驾的大功,但他没有打算私下召对慰问,当然,惟功临行时,他会亲自送行,赐给物品,但这一切只是从实用和功利出发,不象几年前,他与惟功相处时,还有一种少年好友嬉笑玩乐的感觉。
一切,都已经变的大为不同了!
“少国公太客气了,咱家只是皇上身边的一条老狗,哪里当的起少国公这么降阶远迎。”
张诚接到万历旨意后不敢怠慢,带着自己的家臣太监,一行二十余人,坐着四人抬的轿子,赶往英国公府。
做到司礼太监这一级别,皇城外有宅子,自己还有法定的侍从太监,从宫中开支月钱和粮食,至于占役的京营兵士,更不在话下。
张诚又是喜欢讲排场的,一听是他来,惟功赶紧迎了出来。
人未至,声先至,现在的司礼诸太监中,张诚算是最高调了。
“公公说的什么话来。”惟功拉着张诚的手,笑道:“平日请也请不来的,前两年咱们还常见面,现在真的生分了。”
张诚眯着眼笑道:“少国公对咱们这些人从来都这么亲热,真是没二话可说。”
“公公此来必有要事,是不是要传旨?”
“皇爷口谕,着咱家来问少国公,是要挑哪一个镇去?”
“皇上允了我出外?”
“嗯,允了。”张诚笑呵呵的道:“少国公愿意出外是好事,咱家也觉得少国公这样选择很对。”
惟功心中一动,拉着张诚坐下,十分恳切地道:“出外是我的夙愿,报国杀敌,这才不枉费男儿一生,请公公务必将我这一层意思,报给皇上知道。”
“少国公自幼和皇爷在一起,皇爷深知少国公秉性纯良,一心报国,想必原本就是知道的…咱家回宫之后,当然少不得要再说一次。”
惟功起身,将早就备好的一盘银子端过来,也不递给张诚,直接递给对方的一个随侍太监,脸对着张诚道:“些许微物,劳动公公心中不安,聊表寸心。”
“少国公太客气了!”
张诚见自己的随员入手一沉,知道东西很沉,最少在二百两以上,一般以他的身份出来办事,五十两是与阁老等同,二百两以上的贽敬,就算是惟功这样的身家,也算是厚赠了。
他有些惊疑,却听惟功又道:“日后在外,不比在京时可常见天颜,冯大伴是被我得罪惨了,宫中诸多公公,交好的没有几个,日后还指望公公你照应,请务必收下才是。”
张诚这才明白过来,原是张惟功要结个善缘,指望自己日后照应。
这么一个只手搅动风云,在太后面前一杀几十人的强悍人物,居然也托自己照应,张诚心里十分自得,却是矜持一笑,大包大揽道:“少国公放一百个心,一切包在咱家身上!”
张诚走后,宋尧愈和张用诚几人从隔间出来,各人脸上都是一片轻松。
宋尧愈笑道:“东主此番做这么大的事,居然成功无事脱身,日后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从容经营,势力可壮大十倍,再有什么风波,只要自己根脚稳定,什么也不怕了。”
经过此次事件后,惟功除了一些最隐秘的事情之外,比如军情局的事还不好对这老夫子和盘托出,一般的事情已经都交了底。他打算在身边建立一个侍从机构,包括宋老夫子这样的幕僚式的人物很重要,普通的清客,比如善诗词的,能写奏折和代写书信的,懂山川地利的,种种人才,都要收纳进来,在地方不比在京,很多事情都要从头开始,顺字行的一套流程,并不完全适合。
没想到的就是宋尧愈对惟功建立势力的举措没有半点排斥,相反却乐在其中,可想而知他在张居正门下时有多憋屈了,张居正就算权势高过天子,始终也没有真正拿得出手的基业,从这个层面比起来,两者真是不可同日而语。
现在宋尧愈高兴的满脸放光,搓手笑道:“大人挑蓟镇也对了,戚帅为人敦厚老成,蓟镇西起居庸关,东至山海关,额兵超过十万,面对的敌人最多,范围最广,戚帅这些年修筑长城,建空心敌台,蓟镇防御稳如泰山,大人择一地镇守,练兵养望,未来接掌戚帅之印,为国家北边之不可易之大帅!”
蓟镇实力当然很强,沿边诸镇中,现在就是属蓟镇最强,关键就是蓟镇护卫着京师东侧的安全,所以在各镇之中,额兵和马匹配给上,只有宣府和大同两镇能与蓟镇相比。
一总兵,三个协守总兵,十二个分守参将,游击十人,守备和坐营官八人,中军官一人,提调官二十六人,此外,山东与河南两地还有领蓟镇都司四人,定期领兵到蓟镇轮防。
额兵来说,洪武到永乐年间是八万五千人,现在则是十二万四千余人,马匹则是四万余匹,兵员人数为诸镇之冠,马匹也是如此,其余各镇,除了山西镇外,人员和马匹是一直在锐减之中,当然,这也是和戚继光重营兵,轻家丁,其余各镇总兵和镇将们重家丁轻营兵的态度不同而导致的。
第307章 错误
惟功估计自己能成行的话,顶替戚继光是想都不必想,国家需要老成的镇边大帅,他在京城虽然是无往不利,但并没有和北虏打过大战,戚继光南打倭寇,到蓟镇之初和董狐狸小王子都恶战过,前几年在蓟镇大修城墙,建敌台,练车营,将蓟镇搞的滴水不漏,现在不论是小王子还是黄台吉都不愿到蓟镇来,不安份的北虏全部一窝蜂的往辽镇去,李成梁和戚继光的差距就在这里,一个是不战而屈人之兵,令敌人不敢来犯,一个轻骑猛击,虽然屡有斩获,但却是拿百姓和兵士的性命染红了自己的官服,差距实在很大。
对戚继光,惟功抱着的是学习的态度,所以他首先肯定是选蓟镇,估计万历心里也有数,派张诚来不过是走个过场。
惟功应该任某个协守副总兵,或是给他加练兵总兵,援剿总兵一类的衔头,这样也算是总兵官了。
这样一个十几万兵员的大军镇,未来数年之后,可能掌握在自己手中,惟功说不激动都是假的,这个基业,才是实打实的。
张用诚的态度有点怪异,几次张嘴想说话,但都是欲言又止,最终没有说出来。
“我们年后就出发,估计元宵节过后,兵部的印信告身什么的都能下来了,用诚,年前就把随行人员都统计好,我在哪里驻节,当地的顺字行也要加强力量,地方一定,要注意附近的人力,农田,水利,矿产…我们要大干一场!”
后人的理想是农妇山泉再有点田,惟功心里也早就有想法,有个立足的基业,从容开创,练兵,理政,临民,建立自己的小型的独立王国,未来不敢说要造反,但用来震慑那些能威胁自己的政敌,甚至包括万历所代表的皇权,这也早就是他心中渴望已久的事了。
“通事局已经开始着手了,不过大人,愿留在京城的人不多。”
“嗯,那几个家伙怎么样?”
“国峰说了,最近马宏骏和刘嘉臣,杨英这几个,说是闭门谢客,其实一直在见人,老马甚至连抚宁侯都见了。”
惟功眼中寒芒一闪,他与朱岗的过节是人人都知道,马宏骏是自己麾下的千总,居然去见朱岗这个死对头,不管是什么目的,这个人都信不得了。
“老郭是真的安心在家,任何人不见。”
“老马几人就留下来,另外心志不坚的也给他们留下来,舍人营不能一下子就抽空了,留个千儿八百人的,也就差不多了。”
舍人营近七千人,其中不乏张猪儿这样的独子,虽然营里待遇高,向心力凝聚力更是普通的营伍没法比,但在这个时代,京城的繁华和享受是任何地方没法比的,不论是文武官员或是勋贵外戚,或是普通的百姓,所有阶层都是以能住在京师为荣,不要说出京城,就是南城都比内城差的远了,几个南北通途的大城门外聚集了最少三四十万百姓,宁愿附在京城城门四周住着也不愿搬到北直隶其余的府县去居住,京师的吸引力可见一斑。现在惟功和舍人营的主干要出外,对很多人来说这是建功立业的机会,舍人营的训导局对此早就有准备,一系列的宣传策略攻势稳住了基本盘,但不可避免的还是军心动摇,有一些是舍不得父母,也有一些是已经成了亲的,新婚燕尔,实在割舍不开,在营里隔一阵还能见一面,一旦出外,可能两三年见不着面,舍不得走,这倒也可以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