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呀!”君玉歆惊呼一声。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端茶的宫娥赶紧跪下,巧妙地收好那张传信的纸条,神色慌张恐惧。
“大胆奴才,冲突了君小姐你可知是什么罪?”温婉的宁妃突然大喝一声。
“不不不,是我自己不小心打翻的,娘娘切莫责怪这个小宫女,都是我自己不好,娘娘若要怪罪就怪我。”君玉歆忙乱地替小宫女求着情,又扯到了旁边茶几上的盆栽,哐咣一声砸在地上,这声巨响吓得小皇子放声大哭。
宁妃心疼自己的孩子,挥着手赶着小宫女赶紧下去,别在这儿碍眼,君玉歆仔细看着宁妃的神情,她心疼孩子的神色自然不是作假的,可是刚才参茶打翻时那一刹那,她的慌张也是真的。
显然这不是一个经常害人的妃子,所以害起君玉歆来不怎么得心应手。
君玉歆静静地观察着宁妃,宁妃哄着孩子睡着后才满是歉意地对君玉歆说道:“不好意思君小姐,让你见笑了。”
“娘娘太客气了,是我不好意思才对。”君玉歆开始谨慎。
“说起来挺难为情,这后宫里头妃嫔倒是不少,可生下了孩子的却只有我这么一个不甚受宠的妃子,不知道多少人看着眼红呢。”宁妃凄苦一笑,竟透着万分的无奈,与她初为人母的处境极不相符。
君玉歆知道她暗指的是什么,只怕这后宫里现在的女人个个都在想方设法地要么想除掉小皇子,要么想除掉她才是。
“皇上洪福齐天,日后定会有更多子嗣的。”君玉歆将措辞认真想过,小心说着。
“君小姐不在这宫中,不知这宫中的苦,皇上忙于政事,难得来看我们娘两一眼,我跟和儿孤儿寡母,在这宫中不知几多艰难。”宁妃的话越来越大胆,这样的话是万万不能随便说的,诋毁中宫,这若是传出去便是死罪。
“娘娘言重。”君玉歆再不接话。
“孩子一生下来,我还没有看几眼便被抱走了,这宫里的孩子啊,是不能跟着亲娘长大的,我天天想,天天流泪,眼睛都要哭瞎了,今日若不是君小姐要来看我,我都见不着我的孩子。”宁妃说着说着便流下了眼泪,宫中的孩子是不能跟着亲娘长大这规矩君玉歆是知道的,她不能理解的是这等毫无人性的规矩为何这么多人遵守。
但她只能说:“这宫中的规矩臣女也不甚明白,娘娘快莫哭了。”
“我家中只有一个哥哥在朝中做官,还只是区区四品小官,不似皇后娘家那般势大,这宫中谁都可以来踩我一脚,君小姐,你若能明白我今日所说的话,求你看在和儿的面子上,帮帮我可好?”宁妃神色哀求地望着君玉歆。
君玉歆有些好笑,原来宁妃是想求棵大树来依靠,想通过自己攀上君家。
她却不知,君家早就帮过她了,若没有君隐,她的小皇子和儿只怕早已化成了一滩血水。
更好笑的是,她既然是想攀上君家的大树,为何又要给自己下毒,刚才那小宫女显然是君隐在宫中的暗子,定然不会骗自己。宁妃这样前后矛盾的行事,实在让人费解。
突然地,她想起刚才宁妃说的这参茶是皇后赐她的,宁妃自己未喝过一次。若君玉歆在这里喝了一杯便中毒,岂不是正好栽赃到皇后身上?而且毒的还是君府的宝贝千金,想来君发财定是要在朝堂闹个翻天覆地。
借着自己和君家打击皇后才是宁妃的目的,这后宫的女人啊,太可怕了。
“现如今后宫中只有一个皇子,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其它的皇子,做娘的总是想为自己的儿子好,想给他个好前程,好地位,好名份的,君小姐你说呢?”那边的宁妃还在说个不休,试图劝动君玉歆。
君玉歆知道她是想让君家帮她一把,扶着她的儿子坐上太子东宫之位,毕竟她的儿子是长子,立长不立幼似乎也没什么问题,只不过古长月碍着楚家和皇后,一直没有立其为太子罢了。
如果有君家支持那便大不一样了,太子东宫之位几乎是信手拈来。
君玉歆看着她怀中柔软的小孩,真是个漂亮的婴孩,长长的睫毛,大大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粉嘟嘟的嘴唇,胖胖的脸蛋看上去可爱极了,还会冲你笑,笑声清脆,君玉歆叹了口气,这是君隐保下来的孩子,孩子总是无辜的,那她也保一保吧。
于是,她起身行了个礼,抬头对宁妃说道:“宁妃娘娘,如果您真的想让您的孩子平安长大,前程似锦,就请继续像现在这般无能无为平庸下去吧,做得太多,孩子承受不住的。”
而后她转身离开,只留下瞠目结舌的宁妃。
第87章:风光正好
君玉歆扶着小宫女的手,一步一步地走在这宫中的甬道里,漫长得似乎没有尽头,她想着宁妃的脸,那温婉是真的,那母爱是真的,可是那算计也是真的,这世上有许多蕙质兰心的女子,最后都被利益蒙住了眼。
宁妃以为,有君家庇护便能对抗皇后和楚家吗?能扶得古安和这个襁褓中的婴儿坐上太子之位吗?
太天真了,古长月有多恨君家她不知道吗?如果君家再插手东宫之事,古长月能忍吗?
东宫之位是什么?是未来的皇帝,未来这天下的主人,哪个皇帝能容忍大臣擅自决定未来的天下之主?
无权无势正是宁妃活到今日,并生下皇子的原因,而她却不明白。
她出了宫,宫门口遇到了进来陪皇帝下棋的顾舒玄,他冲君玉歆点头,君玉歆报以甜美微笑。于众目睽睽之下,坐上了他的马车。
“你就这般胆大包天地上来,也不怕别人说你的闲话?”顾舒玄拥着她,她的身躯柔软,带几分懒洋洋的味道。
“做都做了,怕什么人说?谁又敢说?”君玉歆靠在他的胸膛,他胸腔是宽厚的,结实的,如果把身份,地位,利益这些东西都抛开,这个胸膛还是温暖的。可也正是因为那些东西,君玉歆尖锐清晰地知道,这个胸膛注定是带着寒意的。
“你的伤好了,怎么会进宫来?”君玉歆仰头问他。
“早就好得差不多了,进宫是来给皇帝当猴耍的。”顾舒玄不是那种小儿郎,会用自己受伤这种事反复利用君玉歆的同情,这种招数对君玉歆是不顶用的。
“谁给谁当猴耍还不一定呢,古长月这人,总是有些自作聪明。”君玉歆笑道。
“怎么说?”顾舒玄的手指轻轻划过君玉歆的脸庞,光滑细腻,如同好玉。
“他把自己的儿子放在利益风暴中心,就为了搅动江家和君家的一池静水,还要把楚家拉入,你说他是不是自作聪明?”
宁妃那个儿子,若是没有顾舒玄在暗中保护是绝不可能活到现在的,在这种情况下他处心积虑地要得这么个孩子,无非是想利用孩子引得君家和江家闻风而动。
竟沦落到要利用孩子的份上,怎能说不是自作聪明?
“我早就跟你说了,天子家的孩子,从来都不是孩子,只是工具罢了。”顾舒玄轻笑,聪明地没有就古长月自作聪明这回事发表评论,便没有中君玉歆的圈套。敌国质子,是不能妄自评论他国政事的,君玉歆绕着弯地在试他,他又怎会不知?
君玉歆知道他是在避开,在他怀里翻了身,手臂勾在他脖子上,直勾勾地笑看着他,袖子滑下来,露出一截新藕般洁白的象牙色小臂。
“看什么?”顾舒玄环住她的腰,笑着问道。
“看你呀。”
“我有什么好看?”
“就是好看。”
君玉歆大方甚至慷慨地向顾舒玄展示着她对他的喜欢和爱意,不作丝毫隐藏,甚至加倍放大,她要让顾舒玄真实而饱满地感受到来自她的爱慕,她意图用这份爱慕让顾舒玄沦陷。
这不是赠予和付出,而是变相的索取和征伐,她要顾舒玄彻彻底底地,完完整整的,爱上她。
君玉歆回府将宁妃的事说给了君隐和君发财听,三人呆在君发财的书房里喝着孟钦亲自熬的解暑热的莲子羹,君隐笑道:“玉歆做得不错,那宁妃的确愚蠢。”
“我担心的是她会去找江家。”君玉歆推开空碗,趴在桌子上。
“她要自己找死,我们也是拦不住的,而且江家不会帮她的。”君隐说得很淡然,似乎两人都忘了那日在榕树下的谈话,一如往日的融洽和自在。
“哦,我倒忘了还有一位凌王爷,呵,江家只怕成日想着怎么把古长月弄死,让凌王爷当上皇帝,他江家就可以一手遮天了,怎么会帮宁妃?”君玉歆冷笑一声,好个乱臣贼子的江家。
君发财举着碗喝完莲子羹,摸了摸胡子:“你们两个小娃娃懂什么?江九怀那老狐狸说不定真会帮宁妃也不一定。”
“为什么?”君玉歆问君发财,不过若是说到老狐狸,君发财才是真正的老狐狸吧。
“你们想啊,如果江九怀成功地让宁妃的孩子当上了太子,整个东宫就成了他的傀儡,也就成了凌王爷的傀儡,凌王爷可以先做做摄政王,再逐步自己当皇帝,这是不是比直接篡位要好听得多,史书上写起来是不是好看得多?”君发财看着两个娃娃好心解释道。
“我觉得这不现实,古长月还年轻着呢,要等到他自然老死的话,太子都得三四十多岁了,除非…”君玉歆的话未说完,但屋内三人都已明白。
除非东宫篡位,凌王爷入宫护驾,制造皇帝和太子都死于非命的假象,他便能成功当上皇帝。
“玉歆啊,你是个女娃娃,你怎么就知道这么多事?”君发财笑***地望着君玉歆,这女儿他怎么就越看越看不明白?
“天机山教得好。”君玉歆的万用挡箭牌。
出了君发财的书房,君玉歆回阁楼的路上远远看见了拢翠一个人坐在凉亭里发呆,好像还在哭泣。君玉歆走过去问她:“怎么了?谁给我们的小拢翠受委屈了?”这便是玩笑话了,君府里头人人都拢翠是君家各位主子的心头好,谁敢欺负她?
拢翠果然在抽泣,哭得鼻头红红的,眼角睫毛都被泪水打湿了,结成一块,看上去像只小狗狗似的,泪眼汪汪地望着你,可怜极了。
“没有,才没有人给我委屈受哩。”小拢翠一撅嘴,扭了扭小蛮腰,模样俏丽。
君玉歆坐下,托着下巴也不问她,只直直地瞅着她,只是她脸上还有白纱,这样子看上去就有点奇怪了。
拢翠悄悄地打量了君玉歆几眼,总觉得这位看不见的小姐好像在盯着她似的,慢慢转过身子,嘟着嘴咕哝道:“小公子好像有喜欢的人了。”
君玉歆了然一笑,她就知道是君安的事,除了君安,谁还能让小拢翠这般伤神?
说到君安,这些日子倒没有听说他胡作非为的恶事了,君府的管家这些天也往京兆尹处跑得少了些。
不过他喜欢的人?想来又是哪家的贞烈女子激得他好胜心起,誓要把她拿下吧?
“小安成天都有喜欢的人,你这妮子哭什么?”君玉歆笑道。
“不是哩,这一回小公子好像真的有喜欢的人了,他都不理我了。”拢翠说着声音便低了下去,鼓着腮帮子的样子,像是个包子圆乎乎的,让人忍不住想捏一捏。
君玉歆想了想,说道:“拢翠,小安如果真的有喜欢的人了,你会怎么办?”
君玉歆无法告诉拢翠,并非所有的青梅长大后都可以同骑竹马,并非所有的两小到最后依然无猜,不是一起长大一起玩耍,最后还能一起变老的,也不是任何人的花天酒地到最后,都会回到最初的人身边。
拢翠,你却不明白。
这个事实如此残忍,君玉歆在反复犹豫要不要告诉她。
年华如花的女子,总是相信这世间所有的事情都应该如她们的年纪一般,花样灿烂,可现实却残酷且血腥。
拢翠歪着她的小脑袋,想了又想,抽着她的小鼻子,红了又红,眼眶里的眼泪滚了又滚,最终落下:“小公子如果真有了喜欢的人,我也会好好伺候少夫人的。”
君玉歆终于再也生不起开拢翠玩笑的心,她向来是知道这世间总有不少真情实意的爱情在,但她从未遇见过而已。拢翠用抽泣地声音告诉她,原来真的爱情,好的爱情,是全心全意希望所爱那个人过得好,哪怕委屈了自己。
有一瞬间,君玉歆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爱顾舒玄?不然她为何不能像拢翠这般,掏心掏肺地付出?
她轻轻抱着拢翠的肩头,抚着她的后背,说道:“傻拢翠,就算有女子要过门嫁给小安,那女子也是要给你敬一杯茶的,哪里有资格让你伺候?”
“你们怎么了?怎么抱头痛哭?”君安大大咧咧地声音传来,三步并作两步走来,拢翠连忙坐直了身子,擦干净了眼泪,笑头摇头连说没什么。
“小公子你渴不渴,我给你倒水。”但她却打翻了茶盅,君玉歆看着显得手忙脚乱的拢翠,越发疼惜。
“你这笨手笨脚,以后怎么嫁得出去?”君安笑骂一句,敲了敲拢翠的脑袋,却不知这话正戳中了拢翠的伤心事,她低着头哭着便跑出去。
君安怔在那里不知说错了什么,茫然地望着君玉歆:“她这是怎么了?”
“我给她说了一门亲事,她舍不得相府就哭了。”君玉歆支着头笑说。
“这傻丫头,以后还可以回来看看就是了嘛,再大不了让那男的入赘相府就是了,她不一样还是在相府里头吗?有什么好哭的。”君安自己倒了一杯茶,笑拢翠真是个笨丫头。
君玉歆低头抿嘴,她只是来试一试君安听到拢翠要出嫁会是什么反应,会不会有些难过,她想知道君安是不是一直喜欢拢翠却不自知。
可是结果却告诉君玉歆,君安真的只是将拢翠当作了亲人,她的那一丝渺茫的希冀是无中生有,多此一举。
“对了姐,这些天外面乱得很,你若是无事便不要出去了。”君安忽然说道。
“怎么了?”君玉歆抬头问他。
“这不马上会试了吗?什么牛鬼蛇神狗屁才子都往京城挤,我连去沉雪楼听个曲儿都嫌吵,一群穷酸秀才不好好在客栈里读书,非要玩什么红袖添香的桥段,这还没考上呢就花天酒地,要考上了不比小爷我还嚣张了?”
君安骂骂咧咧,他向来是看不惯故作清高又要行卑劣之事的读书人的,这番破口大骂倒也来得痛快。
而君玉歆只是望着亭子外面的好风光笑了又笑,伸了个懒腰。
第88章:谁的朝廷
前几个月君玉歆与长善出城时便见着了许多莘莘学子进京城,掐着指头算一算,正是三年一次的会试,不少盼着出人头地的考生抱着满腔的热血进京赶考来了。
正如君安说的,什么牛鬼蛇神狗屁才子都削尖了脑袋往京城挤,原本就热闹的平安街更是显得人头攒头,随处可见一身书生打扮的读书人。
不是谁都有君隐这般好的家世背景,不必通过那层层选拔便能年纪轻轻地站在朝堂里,跟一群老东西斗智斗勇,大多数人是需要寒窗苦读数十载,经历一次又一次的落榜,方能搏个好功名,衣锦还乡的。
君玉歆望着外面毒辣的太阳想了想,这世界倒还是那世界有些区别的,至少那世界的会试都是在细雨连绵,杨柳抽芽的春天,好似一切都会在春天种下希望的种子,春风春雨吹过春林,各位秀才便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
而这方世界,却是在这酷热无比的夏季,迎着燥热难当的季风,在那个小小的考场里闷出一身的臭汗,再运笔如飞,写上两篇缀满了洋溢之词的花样文章,希望这仕途也能如夏花般灿烂。
春天也好,夏天也好,时节不重要,重要的是这考场从来都是一样的,未曾公允过。
考场向来黑暗,从古自今都是如此。
君玉歆坐在茶楼里,倚着手看着下方高谈阔论的学子们,他们说得唾沫横飞,饱富激情,好似这个看似锦绣实则腐朽的国家交到他们手中,便能立刻辟天开地,换个模样。
“小姐,此处人多聒噪,不如上去雅间坐着吧?”钱隆上来搭话,恭敬有礼,但君玉歆却品得出他待自己的恭敬和待君隐的赤诚有太多区别。
“无妨,看看他们能说出些什么花样来。”君玉歆摆了摆手,让拢翠煮茶。
钱隆不再多话,默然退下,但始终还是叫了两个要盯着这边,若是有什么事,立刻保护好君玉歆。
茶香袅袅中,君玉歆听着下方的许多话暗自发笑,比如有人对沛城之事指点文章,说那君家根本未安好心,拿着自己的银子去补国家的亏空,不外乎是为了搏个声名,尤其是那君家的小姐是个瞎子却偏要跑过去凑热闹,表面上看着是菩萨心肠,实际上干得都是些阴秽勾当,掩人耳目罢了。
又说君家下命令让人重修河道大堤,肯定是为了从中牟利,贪污银两,过两年若再发洪水,沛城还是得淹死无数的可怜百姓。
往些年便是有人这么做的,故意不将那河堤修好,洪水一来,百姓遭殃,官员们便有借口向朝廷伸手要钱,再放进他们自己口袋中。
百姓的死活,只是他们谋利的一个手段罢了。
还有人说,君家就是这羲和国最大的蛀虫,若除掉了君家,便能天下太平,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还皇上一个清明朝堂。
长善听得脸皮青白,提着刀便要冲下去将他们砍翻他们,君玉歆抬手拦住她,笑得懒散不在意:“急什么,多听点。”
“我听闻君府那位小姐眼瞎是宰相作孽太多,这才报应在了他女儿身上,我看啊,这是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可不是吗?还听说这君小姐和自己哥哥暧昧不清,不似兄妹更似那种关系,果然豪门多肮脏,呸,我听着就恶心。”
“你们也不看看宰相是什么人,这么多年把国库控制得死死的,皇帝便是有天纵之姿,也无可奈何,我们这些人要做的便是护圣主,复大权,清君侧,肃宫廷!”
“不错,陈兄说得有理!”
“有理,有理!”
“有理个屁!”这陡然插进来的声音格外尖锐刺耳,能这般说话的,也只有君安了。
沛城之事君家出钱出力出人,穷其一切不计回报地挽救着沛城的灾民,现在的沛城马上便要恢复当初的繁华之貌,而劳心劳力的君家却只落得了个这样的骂名,君安自是不平,他若不平,便是要打人打到平的。
果然见他带着一群恶仆蜂拥而入,冲进大堂里,一脸怒气破口大骂:“刚才是哪几个王八羔子叨叨逼逼的,给老子滚出来!”
刚刚还说得口水横飞的人立马各自屏气声,不敢应答,退到一起个个都恨不得藏到后面去,谁人不知这位京中霸王的手段颇狠,有哪个敢落到他手里头去?就算京中霸王今日心情好不打他们个半死,得罪了君府他们又有活路?那考场的门或许都进不去了。
人性自是如此,口水英雄最是无敌,反正没有几个人会真正的为自己的言论负责。
“怎么?刚才骂得挺爽,现在怎么怂了?滚出来!”君安一脚踩在桌子上,居高临下地往着下方一群秀才模样的人。
君玉歆悠悠喝了口拢翠的茶,掸了掸衣角,又理了理发丝,这才扶着长善的手站起来:“走,咱也去骂上两句解解气。”
君玉歆向来不是大度的性子,在这旁边听这些人骂了半天,绝对不是圣母光环发作,决定原谅包容这些无知的人,凭什么原谅?无知就是你中伤别人的原由了?
这些无妄的罪名扣在她身上,扣在君家身上,凭什么要她大大方方客客气气说一句“何必计较?”
她当然要计较了!
她唯一的好处是,能耐着性子听你骂完,再一刀砍死你。
“小安。”君玉歆自二楼屏风后缓缓走出来,身形婀娜,纤和有度,举止从容,体形优雅。
一身简约的衣裳却在细枝末节的任何地方都透着不简单,透着君府的家底,透着她君府的人不是谁都可以跑过来撒泡尿羞辱的。
“姐,你怎么在这?”君安赶紧跳下桌子,过去扶住君玉歆,他脸色还有些发红,想来着实气得不轻。
君玉歆握住君安的手,缓步自这群学子前面走过,有不少人已吓得满头大汗,谁曾想得到君家的小姐就坐在后面啊?刚才他们破口大骂只逞口舌之快的那些话,岂不是全让君小姐听见了?
有些人已眼前抹黑,快要晕过去了,十年寒暑苦,都断送在这张嘴上。
“刚才诸位的话我听着有些刺耳。”君玉歆浅笑,慢慢开口,也不知是不是君安出现了错觉,他总觉得这样说话的君玉歆有种睥睨众生的霸气和傲气,高贵矜持,厚重威严,并极具压迫性。
“且不说你们说得是对是错,就说说若真把羲和国交到你们这么一群只会满嘴胡绉的人手里,那才真让人担心。诸位有没有听过一句话,空谈误国。你们一个个满口仁义道德,为国为民,忠心热血,那现在修沛城大堤的正好还少几十个劳工扛沙子,诸位为何不去?不也是为百姓做好事吗?当初沛城大涝满城饿殍,怎么不见你们几位伸出援手相助?我君家能做的都做了,反而落得诸般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