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为她没有喝酒,所以她这睡相比之当初喝多了酒的样子要优雅好看,细长的颈脖处有圆润舒展的弧度,散了几缕青丝挠在她雪白的颈处,看着让人想咬一口。
但石凤岐并没有上前去咬一咬,他只是拈了拈鱼非池的发,动作温柔又小心,小声地说:“你再不醒过来,我可就让人拐走了,你肯定会不舍得的吧?”
“算了,你也不会不舍得,你是巴不得。”
“邺宁城中马上就要出事了,你再不醒过来就看不到好戏了,你难道不想看叶华侬灰头土脸的样子吗?”
“反正你快点醒过来好不好,你天天这样躺着我看着难受。”
石凤岐的心里只有鱼非池,这一点让许多姑娘羡慕,也让许多姑娘痛恨。
鱼非池一直坚定不移地认为,石凤岐就是个祸害,走到哪儿霍霍到哪儿,桃花债想来也是留到哪儿。
好在鱼非池心大如她的脸,既不在乎石凤岐喜不喜欢自己,也不在意那些能杀人的目光,如此才从学院里一众花丛里全身而退。
但是昏睡中的鱼非池怕是万万料不到,风骚的石凤岐这一回给她惹回来了一个马蜂窝,毒蜂针,女人心,林渺儿姑娘,她的内心如同一窝毒蜂针,蛰一蛰,要人命。
她的确没有四处宣扬她与石凤岐喝了半次茶的事儿,她只是扑在石牧寒怀里哭得梨花带雨,嗓子都哭得哑了。
石牧寒一向知道这位小表妹哭闹的本事,哭上三天三夜都能不停,他也是不急不恼,只是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语调也一如平日里的有礼温柔:“来跟表哥说说,谁欺负咱们渺儿了?”
林渺儿仰着脖子,哭得抽抽答答,红着眼眶看着石牧寒:“表哥你尽骗人,你明明说过凤岐哥哥还是独自一人的,可是他心里一直都有别人。”
“你是在说鱼非池?她这会儿都昏迷了,不正是你的大好机会?”石牧寒笑道。
“可是她又没死,除非她死了我才觉得这是我的好机会。”林渺儿这心存得不好,天天咒着一个大活人快点去死,总有些不应当。
她努努鼻子,又抽了抽,“她不死,凤岐哥哥就只喜欢她。”
话说得有点无理,但是石牧寒依然对她多有宠溺:“杀肯定是杀不了她的,但是你凤岐哥哥毕竟只是个男子,像他这般年纪的男子都是心性不定之辈,最是花心不过,渺儿你只要多与他来往,总能得到他的。”
“表哥。”林渺儿一边抽泣一边喊了一声。
“嗯?”
“表哥你若是帮我得到凤岐哥哥的心,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林渺儿说。
“哦,我们的渺儿还有小秘密了?”
“你先答应人家。”
“答应答应,渺儿的要求表哥几时没有答应过?”石牧寒的好耐心快要让这个不知分寸的女人磨得差不多了,要耐着性子才不至于转身就走,免得看她这张花痴的脸烦人。
“叶家的小姐叶华侬昨日与太子殿下密谈过。”林渺儿故作神秘,“表哥你想知道他们谈了什么吗?”
石牧寒心间微微一凛,但未表露,依旧笑言相问:“看来渺儿有好消息要告诉表哥了?”
“太子殿下准备帮叶家把商夷国的关卡打开,让他们可以继续做奴隶生意,条件是让叶华侬重新嫁给他,还是做侧妃。”林渺儿将那日的情景细细向石牧寒说了一番,学得颇有当日神韵,连叶华侬气极败坏的样子都学了来。
石牧寒听着脸上的笑色渐无,搭在林渺儿肩上的手也渐渐收回去,眼中泛起些阴戾的神色。
他不是很在意叶华侬那个蠢货,只是不曾想到,那个看着毫无用处的太子弟弟,也有这般眼神毒辣会挑时机的时候。
“表哥,这个消息,可否能换你帮我得到凤岐哥哥?”林渺儿的话打断了石牧寒的思绪。
“当然能,你凤岐哥哥现下最关心的人莫过于鱼姑娘,你若是能与鱼姑娘结为好友,他自然会对你另眼相看,你又如此美丽聪慧,要赢过那位鱼姑娘并不难。”
石牧寒的话明显骗人,若是赢过鱼非池如此简单,那无为学院里的女子早就把她放倒一百回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虚度时光一晌
林渺儿看着石牧寒渐走渐远的背影,轻轻绞着帕子,眼中再无半点哀愁神色,只是显得幽深:“表哥,若是鱼非池成了你的人,你说凤岐哥哥还会不会要她?可不要怨表妹手狠,毕竟,天底下能有几个凤岐哥哥?”
大抵是沾了皇家二字的亲情都有点脏,表亲之间也无几分真情,着实是皇室秘闻里的污笔。
林渺儿也的确真如石牧寒所说那般,天天往云客楼里跑的人从石牧寒换成了林渺儿,各式好汤好药往鱼非池房间里堆着。
南九与迟归双双守在门口,不许林渺儿靠近,林渺儿使尽磨人妖精美人泪,也感化不了这两尊人形石头,只得藏起袖中毒蜂针,铩羽而归。
但总是多了些与石凤岐见面的机会,可是不凑巧了,商向暖近来得闲,很是有空与林渺儿姑娘聊一聊两国水粉有何不同不处,大隋新鲜事物可否看够,就是不让她跟石凤岐有说话的空当,急得林渺儿干上火,却毫无办法。
本来只有一个商向暖,林渺儿勉强还应付得过来,后来还加多了一个绿腰,这下可好,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三个女人还都不是省油的灯,个个身怀绝技,在这云客楼里一天天的只差打起来,吵得鸡飞狗跳。
而石凤岐与韬轲坐在二楼的走廊里看着楼下三位女子的明争暗斗,再看一看屋中躺着的鱼非池,深深觉得,女人之间的这些事他们男人实在不适合插手,全然不觉得,这是他自己作的孽,惹的骚。
林渺儿对鱼非池突然的热情让石凤岐眼底有疑惑,但是想想便知是她好个好表哥石牧寒出的主意,石凤岐只是想着,难道林渺儿真如她表面上所表现出的那般愚蠢好骗?
怕是不止,以石凤岐对这大隋皇家的了解,有林皇后这位手段不凡的皇后娘娘做榜样,林渺儿姑娘的招数也应是不少,就看她准备出什么招数了。
这种小姑娘的招数石凤岐见着了来一个拆一个,并不放在心上,转身进了鱼非池房间,有空看她们三个女人吵架,不如多看看鱼非池来得有意思。
“我说韬轲,那绿腰人蛮好的。”难得一见的,商向暖这位出身高贵的长公主并没有看不起绿腰的身份。
韬轲尴尬地喝茶:“长公主殿下就不要打趣我了。”
“我哪里有打趣你,回头我向皇兄求道旨,把她接回商夷国去,留在这大隋我怕就算叶家的人放过她,石牧寒也不会放过,到时候她若出个什么事,你舍得?”商向暖笑问一句。
韬轲别了个扭,半天闷声道:“不舍得。”
“你多学学石师弟,你看,他又摸进非池师妹房中了,你要是有他一半儿的厚脸皮,那绿腰姑娘肯定是要好好跟着你的。”大概是这两日得闲,商向暖也操心起臣下的终身大事了。
韬轲只是不说话,偶尔多看几眼绿腰,眼中有些遗憾的神色。
他是不适合娶妻生子的,从他决意为商夷国奉献一生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斩断了所有他本能轻易拥有的乐趣。
他一生将颠簸,难成好郎君。
外面的喧闹与鱼非池都没有关系,大家争来斗去的事她完全不必搭理,她终于如愿以偿地成为了最清闲的人。
此时的司业们却更希望鱼非池起来跟他们嬉闹,哪怕她真的不听话,不理大隋国的事也没有关系,重要的是她快些醒过来,不要再这么昏睡下去。
鱼非池醒不过来并不是因为这些伤口,而是有另外的原因,这原因大约只有她自己明白,她一日不说,外面的人一日不解。
她的灵魂在昏迷中很容易迷失找不到出路,有点类似植物人,除非她能准确找到回家的路,否则没人说得清她这样昏睡的时日要多长,可以简称为穿越后遗症。
上天有时候也讲公平,重新得了一条命,总是要付出些代价的。
不是谁都有那么好的运,随便穿个越还带着一身宝贝,在鱼非池身上只有一堆毛病。
假假是个下山弟子的迟归偶尔也要参与一下师兄师姐们的讨论会,听一听他们准备如何在大隋国再闹出些风波来。
他听得不是很明白,比方他就不懂,这些满肚子花花心思的师兄师姐们明明知道,林渺儿会告诉石牧寒,太子石俊颜与叶华侬私下见面的事,石牧寒也根本不会受这等小小的挑唆,何苦还偏要做这么些个无用的事。
看着,十分的浪费时间。
石牧寒必然不会上当,叶家也不会轻易背叛,做来此事,颇是无益。
石凤岐只是拍着迟归的肩,叹着傻子你当真好福气,得你小师姐心疼关爱才混到了这下山的名额,不然留在无为山上都有些嫌浪费粮食。
迟归不解,再问也不知该问些什么,只是后来听说,石凤岐与石牧寒见过一次面。
他不是很懂,这两人明明气场不合,能聊些什么。
大多数的阴谋,都是气场不和的人聊出来的。
两人约见的场所并没有很神秘,就大大方方的在那云客楼里,那日云客楼中除了不能动弹的鱼非池之外,只有石凤岐与石牧寒两人对坐在天井下的小石桌前,石桌上搬了一壶酒,两只杯,一盘棋,黑白两子静静躺在棋盒中。
旁边脚下是一层松软的白雪,几枝青竹枝倔强地伸展着,送来几分幽绿宁静,酷寒之地没有飞鸟,否则若是可见白雪上飞鸟过,那当是一副好风景。
两个男人就着一副好风景,有些浪费了好时光。
石凤岐抬头看看楼上鱼非池的房间,晾着石牧寒在一边,想着她若是再不醒过来,怕是要错过邺宁城外的梅花了。
石牧寒也有好脾性,虽然今日是石凤岐约他前来,石凤岐这个主人不说话,他也愿意干巴巴地坐着。
许久过后,酒喝了两盏,听得一枝竹叶上的积雪籁籁跌落时发出了些声响,打破了这沉默,石牧寒说:“看来石兄心中果然只容得下一个鱼姑娘。”
“我们两个男人,就不要总是聊这些儿女情长的话来了。”石凤岐收了目光说道,“今日找二皇子殿下来此,是想叙旧。”
“哦,不知石兄想聊些什么?”石牧寒问。
“我记得五年前我来邺宁城的时候,这邺宁城还不是现在这模样。”
“石兄似乎颇有感概?”
石牧寒本以为石凤岐要说什么惊心动魄之语,却只听石凤岐道:“并没有。”
石凤岐笑说,“我今日当真只是无聊了,想找一个棋艺精湛的人对几手棋,我记得二皇子你深谙棋道,不知可愿与在下虚度些时光?”
“石兄有约,牧寒岂会不从?”石牧寒并不是很懂石凤岐这一手在玩什么,也不明白陪他下几手棋能有什么用处。
但是他依然希望能与学院建立良好的关系,不要喊打喊杀,所以乐得陪他下下棋,说说话,浪费些光阴。
世间除了叶家,大概没有几个人愿意与无为学院撕破脸皮,石牧寒也不例外。
至于石凤岐他是不是真有别的目的,早晚会显露出来的,此时何必心急?
这是一个极其美妙的午后时光,两人都是很懂说话之道的年轻人,所以聊的话题也是天南地北什么都有,就是都没几句真心话,不时聊得开怀大笑,一个笑这方美人何等多娇,一个说那方男子如此伟岸,天下七国,总有诸多趣事可聊。
一聊,就聊到了晚上。
两人棋走了却只一局,满盘的黑白子交错,未分胜负。雪也下了起来,落在了棋盘上悄然融化,当酒也都凉下去的时候,石凤岐做的看似极其无聊无用的第二件事也就告了一段落。
他送着石牧寒出了客栈,送他上轿,笑道:“二皇子慢走,有空常来。”
二皇子拱手:“今日与石兄手谈,受益匪浅,来日再将此残局收罢。”
悄悄打着盹的迟归醒过来,趴在桌子上奇怪地盯着石凤岐:“石师兄,你是吃饱了撑着么?跟他说了一下午的废话。”
石凤岐手指弹了下迟归额头:“你个小屁孩懂什么,睡去吧,我去看看你小师姐。”
“可是南九正陪着小师姐呢,小师姐对南九可真好,为什么不对我也那么好呢?”
“做人要知足,看看你小师姐对我的态度,你就该偷着乐了。”
“也是,小师姐一点也不喜欢你。”
这个刀补得,石凤岐眼里都冒出能淹死人的酸水。
她一点也不喜欢自己,那又能怎么办呢?
石凤岐每天不管有多忙多累,回来得有多晚,都会来她房间与她说会儿话,便是不说话也会站在门口看一看,越看心底愧疚越多,多到他不知怎么办才好。
而司业们有了别的兴趣玩物,开始天天逮着上央关上房门说话,偶尔能听到从房中传来激烈的争吵声,没有人听得明白他们吵的是什么,也没有人想得明白,这世上还有谁敢同时与三位司业发生争执。
也只有石凤岐知道,吵得越凶对上央越好。
大人们各忙各的,落得一众弟子自己忙自己的,上忙着要完成司业们布置的这天大功课,下忙着要报鱼非池师妹这重伤大仇,年轻的弟子们时常忙得脚不着地,满天满地地打探消息。
比方石凤岐与石牧寒说了一下午废话的晚上,商向暖就带回来了一个消息,她快步走着敲开了石凤岐的门,石凤岐正与韬轲两人说着什么,听得商向暖道:“石师弟,你料事如神。”
石凤岐拇指轻划薄唇,薄唇处挑起些冷笑。
第一百五十九章 鱼非池醒了
因为林渺儿的几句话,石牧寒对那他那个无能得如同虚设的太子弟弟有了些不一样的看法,他倒是不知道,原本他那个丑陋又愚蠢的太子弟弟,也有那般咄咄逼人能说会道的时候,看来往日里倒是有些小瞧了他。
石牧寒稍微上了心,派多了几个太监宫娥在石俊颜宫里,天天盯着他,不管去哪里都需得向他汇报,太子石俊颜仰天一声叹——
“我堂堂大隋国太子,何以沦落至此,这大隋还有没有王法了?”
叹完之后他便去睡,外头的事总有外头的人去操心,他安心做个无能平庸的太子就很满足。
外头的人是石凤岐,石凤岐约着石牧寒下了一盘棋,棋是下给叶华侬看的。
至于聊的内容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让叶华侬看到石牧寒与自己,相处融洽。
叶华侬私下与石俊颜见面的事,石牧寒是从林渺儿那里得到的消息,叶华侬并不知道,石牧寒对那次茶楼会面已经知晓。
她开始有些担心,刚刚果断拒绝了石俊颜那个无耻要求的她,并不能再失去石牧寒这方势力,否则便是鸡飞蛋打一场空。
更见石牧寒与石凤岐的关系已经好到可以手谈一下午,谈得融洽愉悦,她更担心石牧寒会不会直接放弃叶家而选择无为学院。
说到底了,十个叶家也比不上无为学院来得重要。
在这样的担心下,她终于忍不住,要与石牧寒聊一聊。
石凤岐听得商向暖传来叶华侬的软骄又停到了那九曲十八弯的巷子里时,薄唇冷笑过后,吐出了几个字:“愚蠢的女人。”
商向暖一声娇笑:“你可得感激她的愚蠢,不然此计难成。”
在那九曲十八弯的巷子里,石牧寒与叶华侬又有了一次并不愉快地亲切交谈。
双方此次交谈不带火气,显得平淡。
石牧寒坐在暖和柔软的轿子里问着那头:“叶小姐近日来似乎颇爱找我?”
“二皇子殿下近日,也似乎与无为学院走得极为亲近?”叶华侬探了探石牧寒的口风。
石牧寒淡淡道:“怎么,如今我行事,还要叶家许可不成?”
“不敢,只是今日臣女看到一则小故事,有些不解之处,想向殿下讨教一番。”许是有了别的力量可以选择,叶华侬说话底气足了些。
“叶小姐但说无妨。”石牧寒眼中有戏谑。
叶华侬轻笑道:“我在书上看到有一个富商,富商颇为心善怜悯穷人,有一农夫家中贫困,这富商便想出手相助于他,只是要让这农夫替富商耕三亩田地,但是这农夫却听信了不怀好意的邻居的话,去找了另一个乡绅,问那乡绅若是给他们家耕地两亩,可否换得银钱三两,那乡绅假意答应了农夫,待得两亩地耕完,最后却一个铜子儿也没有给他,农夫活生生饿死了,邻居因为给乡绅找了这么个便宜苦力,得了乡绅一两谢银,二皇子你说,这农夫是不是贪心不足,害死了自己?”
富商是叶家,农夫是二皇子,邻居是太子,乡绅是无为学院。
叶华侬的这个小故事,影射颇多。
她以为石牧寒不知道她已与石俊颜谈过话,仗着现在叶家有了别的选择,以为自己有了可以底气可以与石牧寒叫板,所以这样大胆的故事她也敢编。
对面的软轿里半天没有人说话,石牧寒斜斜靠在轿中软枕上,隔着轿帘静静地看着那头的华轿,在他深陷的眼眶里一点点地浮起骇人冷意。
叶家何其自傲,竟自以为他们可以要挟自己了?拿着石俊颜这么手破棋,就以为可以将自己的军了?
他们是不是忘了,到底谁才是真正的话事人?
见对面一直无人应声,叶华侬本是自信满满的心也渐渐失了底气,挑开了帘子唤了一声:“殿下?”
“回府。”石牧寒平平淡淡地说。
“殿下!”叶华侬下了轿子走上前去,说道,“我叶家只需要一张通关文凭,送走滞留在大隋各地的奴隶,殿下为何连这点方便也不给,非要逼我…”
“逼你什么?”轿子里的石牧寒淡声问,“逼你背叛我,转投太子吗?”
“殿下言重,我叶家只是臣族,不敢如此胁迫您,只是殿下,寒冬已至,我叶家仅邺宁城就有奴隶近三百余人,更不要提其他地方的,你就这般袖手旁观,真不准备出手相助?”叶华侬见她先前的小故事并未起到作用,石牧寒又难辩喜怒,连忙说话。
也怨不得叶华侬旧事重提,面对更高的权利,很多计谋都是无用的,她的确非常急迫地需要解决奴隶生意的问题,不然等她父亲从皇陵回来,她无法交代。
否则,她不会连这样的昏招都使了出来,竟然妄图要挟一位皇子。
不过,谁说这不是石凤岐逼着她这么做的呢?从石俊颜去找她说那番羞辱她的话起,所求的不过就是人让叶华侬真当叶家是块宝,真把自己当份料罢了。
石牧寒依然未挑帘子,甚至许久没有出声,叶华侬站在那处有些不安,她实在是摸不清这位皇子殿下的心思,很久只听得见他毫无情绪的声音:“叶小姐,我记得我说过,我不养废物。”
“你!”叶华侬一口气噎住,原是指望今日凭着石俊颜所事给石牧寒一些危机感的,既让他把握好与无为学院来往的分寸,也让他早点拿张文凭过来放奴隶出关,哪曾想他根本不在乎这番威胁?
石牧寒的轿子稳稳地走过街道,街道上安静得一个人也没有,都能听见雪花落下的声音,石牧寒探手接了片雪花,想起了今日与石凤岐下棋时的大雪,兀自笑道:“原来你是打的这个主意,石兄,好手段。”
“便是知道你在算计我与叶家,我也不得不入你这圈套,着实无奈。”
他低声自语两句,唤来下人:“叶家的奴隶场在哪里?”
“老街后巷。”下人答话。
“那可是个好地方。”
“属下明白了。”
“把石俊颜那里的人撤了吧,他不值得浪费人手。”
“是。”
这是一个很忙的夜,除了叶华侬与石牧寒有一次不愉快的交谈,在云客楼里也有一件天大的喜事。
鱼非池是在这个深夜里醒过来的,睁眼时入眼而来的烛光很是温暖,她眯了眯眼睛才看清坐在床边打盹的人,按照规律,自然是石凤岐不会有误。
石凤岐靠着床头睡了过去,夜深人静他不作掩饰时,脸上写满了疲惫,长眉微敛,薄唇紧抿,支着额头睡得很不安稳,眼珠子一直在转动,不知在梦里遇到了什么不安的事情,另一只手还伸进被子里握着鱼非池的手心,想来是怕冻着鱼非池,不敢将她的手拿出来放在被子外面。
这些小地方,他总是不忘。
鱼非池动了动手指,惊醒了石凤岐,他猛地睁开眼,看到鱼非池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先前准备了一肚子的道歉话语,见到她微睁的双眼时全变成了哑巴,只是动了动嘴唇快速抽回手走到远处低着头,干巴巴三个字:“对不起。”
鱼非池不知,他前十八年,只对一个人说过对不起,鱼非池是第二个。
“对不起什么?”鱼非池一愣。
“我答应过司业,会保护好你,却让你…”他说着声音有些低沉,忍了忍心头的难受,才继续道:“我知道你现在肯定很烦我,也很烦我给你带来的这些麻烦事,我已经快解决好了,以后再也不会让你陷入这样的危险,我知道你是个麻烦的人,我以后会离你远远的,我…我不会再把危险带给你。”
鱼非池看着他,沉默了一下,开口说话时听不出什么情绪,但她说的是:“你先出去一下,我有话要跟南九说,说完了我叫你。”
石凤岐心头一凉,果然在她心里,南九比谁都重要,但也只是沉默地出了房门,等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