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晨光的家人都住在西泠市,她高中时与陆可琉是同班同学,后来又考到了s市,她的小舅舅裴策也在几年前将公司搬到了这里,只不过,两人大概有几个月不曾见过面。
偌大的办公室灯光昼亮,地板上铺着高级的一大块羊毛地毯,大柜子整齐地摆放着各式文件与装饰品,还有年代悠久的好酒,墙上挂着几幅英国画家的画作,风格多为华丽唯美,很像是这间屋子的主人会喜欢的类型,屋子里的每一个细节都透着新艺术风格。
瞿晨光站在名为“女妖”的油画前,如同正在品味其中色彩的绮丽,然而余光却止不住地悄悄打量办公桌后的男子。
裴策是她名义上的“小舅舅”,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然而那么多伦理、道德还有自尊…全部压下来,她知道自己没有任何胜算。
他穿着宽松的毛衣,俯低身子翻阅合同,气质性感又精明,但眼尾微微上扬,让五官显得年轻而狡猾,那双眼睛幽亮,往往目光冰冷的时候,锐利得如同是一把刀子,总是叫人又爱又怕。
尽管有地暖,见到小姑娘穿得单薄,他还是起身调高了墙上的温控器。
望着眼前男子挺拔优雅的身影,小光心中怨念一下,但随后便冷着脸说:“贺洋为什么要用小可写的歌词,你们公司已经穷到连请人来写一首歌的钱都没有了吗?”
裴策对她这点冷嘲热讽早就习惯了,好脾气地眯着眼笑了笑:“这种事我哪有空过问?他决定就行了。”
晨光在靖南的工作暂时告一段落,接着就要回附近的影视城工作,要不是突然得知《寻隐》的主题曲换了,加之裴策说有些东西是从家里带来给她的,她也不会专程来他办公室跑一趟。
“明明当初是他要分手的,凭什么现在又来招惹别人?”
裴策闻言,目光里的一丝笑意不甚明显,快的让人几乎捕捉不了,他端正容色,说:“小光,不要试图‘干涉’别人,这是你朋友的感情和生活,你可以给予意见和关心,但不要逾距。”
瞿晨光出身军旅世家,性格上多少有老爷子和兄长之类的耳濡目染,她向来口直心快又有些小娇气,然而这也是着实迷人的地方。
“说到‘干涉’,你做的也不差。”她撇了一下嘴,“这话由你说出口,特别没有说服力。”
裴策坐在了办公室里的长沙发上,修长的两腿一叠,将毛衣袖子挽了起来,露出一截白皙的臂部搭在扶手上,正要开口的时候,听见有人敲门。
瞿晨光想要去应门,身后裴策面上平淡,语调平缓,但语气却煞是凌厉地朝门外甩出一句话:“滚开。”
他的下属立刻跑开了。
裴策以前的职业十分特殊,如今就算成了半个“官商”,那种让人不寒而栗的作风,还是留着清晰的印迹。
他和她说话时,又恢复笑意:“难得你来一次,陪舅舅吃个午饭再走吧。”
瞿晨光被办公室的白光笼得周身通透白净,脸上的表情却又有森然的冷意,熏得那形状饱满的红唇也更像是娇艳欲滴。
“不用了,我还要回去工作,先走了。”
她始终是没有放下心里的许多事。
当年,她想去考密码学,结果裴策和家人都不答应,她执意要去,他就让裴妈妈把她关在房里不准她出去…
那时候他不就是怕万一工作上有交集,自己会烦着他吗?
那从此以后,她就乖乖地绕着他走好了。
裴策在身后喊住了她:“小光,你要记得按时吃饭,不要太累了。”
瞿晨光停住脚步,回头冲他漾开一个淡淡的没有任何笑意的笑容:“不劳您费心,小舅舅。”
而他的眉宇看不出阴晴,抬手把茶几上的茶杯拿起来,杯口凑到唇边,然后一饮而尽。
第8章 水深火热(一)
第八章
国怀寺匾额上的墨迹早就黯淡,寺门的红漆都脱落了,梁柱与斗拱的彩绘也都需要重新描摹。
有工作人员在梁上勾勒飞鸟走兽的轮廓,陆可琉戴着口罩,协作着各个小组方方面面的进展,凝心蹙眉没有半点分神,老师和同学们也都在各忙各的。
肖国光在十几米外看着她,忽然说:“小陆,你过来。”
陆可琉回头也看到他,走了几步,从口罩里传出的声音瓮声瓮气:“什么事?”
肖国光对她这些日子的反常早已有所察觉,只是一直没说破罢了,此时轻咳一声,还未开口已带上几分笑意:“你最近和《寻隐》剧组走的很近。”
她摘下口罩,嗓音顿时恢复柔和清脆:“都是些认识的朋友。”
肖国光犹豫了一下,陆可琉低头在“国怀寺”的一份构件表上做标记。
“小陆啊,我一直不打算让你在这里多呆,我这种老男人留在这里也就算了,你还年轻,应该去外面多走走,老话说‘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对你也有好处。”
陆可琉故作深沉地回答:“可是尼采也说过,‘不要停在平原,不要登上高上,从半山上看,世界显得更美’,而我就在半山上啊。”
“你就给我耍嘴皮子吧。”肖国光用手点了点她。
她一掀眉头:“肖教授,是不是我最近偷懒被你发现了,你要赶我走啊?”
肖国光实在是要拿她没辙了,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你听我说,下周他们剧组不是就要走了吗?今天那个副导演来找我,说金导有件事托我,他们的一个导演朋友想找建筑史学家当顾问,最好还是熟悉明清建筑。”
金孔声觉得肖国光手下应该有好苗子,就想让副导演来问问他有没有好的人选可以推荐。
老肖接下来的话几乎是陆可琉能够预料的,果然,她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自己:“小陆,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你。”
陆可琉却不知当下要如何回答他,第一反应自然是她已经习惯呆在这里了。
这个位于这浙南山区的“靖南”古镇,是民风淳朴的小地方,每个人都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除了农耕就是做些小生意,记得他们刚来这里的时候,每天工作都会有男女老少站得远远地围观,这些日子她和一些村民也混熟了,生活非常简单。
她有些困难地说:“我之前也没考虑过要换工作…你提的有点突然。”
“我替你打算过了,反正,就算要走也得先把手头的事情给交接了,你不要着急。”肖国光安静而缓慢地说着,很好地疏导她:“下周你也该请假回去看老陆他们了吧?和他们也好好商量商量。”
这一下陆可琉倒是被他提醒了,其实,陆妈妈早就不止一次抱怨,希望她换一份工作,她都可以猜到话题的进展方向了。
“你回去之后,金导可以安排人与你面试,如果一切顺利,我们再从长计议。”
陆可琉静静地听着,如果说这个剧组到来之前,她是真的没有任何其他心思,但如今还会不会坚持本意,连她自己也拿不准了。
看到鲜活恣意的好友晨光,还有对她热情依旧彭少晖,以及那个她完全不懂的世界…她觉得很好奇,也有些难以启齿的向往。
这些年她并非没想过离开,但也没有那么想要离开,只是,放在眼前的这个机会又来的猝不及防,她还要再斟酌一下。
冬日里难得晴好无风,下午《寻隐》剧组向他们借了“国怀寺”里那一处窄小的藏经阁来拍摄最后一场戏。
陆可琉穿着羽绒服在寺中行走时,恍然间,看到了贺洋穿梭而过的身影。
她手里还拿着资料,站得与他们有一段距离,微微睁大了眼睛,发现演员们穿的还是单薄的戏服,尽管是塞了保暖内衣,又贴满暖宝宝,可这种日子想必还是冻得不行。
尽管看不清贺洋的面部表情,但光靠想象她也知道,不管这个男人是全神贯注或者心不在焉,他都是性感的。
她甚至知道他最迷人的地方,是状似不甚在意实则深情款款地望着你,这一招简直屡试不爽。
陆可琉站着看了一会儿,想起手头还有事要做,只好匆匆离开了。
下午她在大殿北面,两旁的庭院里栽植的是松柏,那儿有一座石碑坊,拂去积累多年的灰尘,就露出了锈着四个字的碑刻,古拙的庄严尽显其美。
陆可琉要找同校毕业的师兄继续做修葺,转身的时候,手里的一张图纸却被风吹得飞出去,弯出了一道弧度,恰巧被迎面走来的那人拾起来,她顺着那手往上看,对住了一双温润的眼睛。
他们已经拍完最后一场戏,收拾着准备撤离这儿,而贺洋还穿着“魏云隐”拜别师傅时的服饰,器宇轩昂又有一些不羁的狷狂,这么一看倒像是这古寺中走出来的“高人”。
贺洋刻意放低了嗓音,有种娓娓道来的舒逸:“‘水深火热’我都救过你了,你是不是该以身相许?”
这句话在她心头产生重重一击,如惊雷落下,又掀起了数丈波澜,她简直能感觉到身体的一股颤栗。
陆可琉接过他手里的图纸,轻声道了谢。
外面的天际已有了一抹夕阳,熹微的暮光照在他一侧的脸上,仿佛又寒凉又明晰。
大多数人都已经去吃晚餐了,所以他们周围也没什么其他人,只静静地站在殿外,这里并非香火鼎盛,也只有几位僧人还在此处诵经礼佛,有许多地方受了潮,老树爬藤,到处还有蜘蛛网,但胜在大方清净,可以让人生出悠远宁静之感。
贺洋刚才的话落之后,又补充道:“这句台词是‘魏云隐’说的。”
陆可琉这才清醒神智,松懈了几分,但还是有点手抖,抓紧了手心里的纸页,听见他说:“我明天要走了,来和你暂别。”
她知道这段短暂的重逢总要迎来结束,也就没有感到意外,点了点头:“那好,祝你一切顺利。还有,这里村民有卖一些药草,对帮助睡眠很管用,你可以带一些走。”
“好,一定。”他一字一顿,微微笑着也不着急:“上次忘了提,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
陆可琉疑惑地抬头看他。
“当年你发过一封邮件给我,但撤回了,你写了什么?”
陆可琉:“…”
她有些发懵,因为…她怎么可能想到贺洋竟然还记得这件事,况且现在还旧事重提,到底几个意思?
陆可琉被问的心头一阵发烫,那双眼睛染了霞光,仿佛亮晶晶的还能看到他的倒影,湿漉漉的似那秋水剪瞳。
她知道自己犹豫的时间有点长了,只能强作迷茫地眯了眯眼,说:“抱歉,我想不起来了…可能是我当时不小心发错给你的。”
贺洋低头看着她,收敛了唇边的笑容,眉宇沉下来,一双黑眸深如两道墨痕:“是吗,原来是这样。”
陆可琉总觉得他有些难掩失望,心里有点动摇,但也并不能够告诉他真正的答案,因为没有什么可以再跨越的身份了,他们只是前男友和前女友。
不能回头,也无路可走,再提当年的旧事又有什么意义呢。
其实她不该踏入早就应该止步的这段距离,横亘在两人之中的是一长段空白的时光和早已褪色的旧日情谊。
“水深火热”,何尝不是诠释了他们的两次邂逅。
上一次是他在靖南的溪水中抱起她。
而当年,是他们的初遇。

那时候,贺洋已经从他们的高中毕业了,但依然给下几届的学妹们留下深刻无比的印记。有许多女孩都会去图书馆找他借过的书来看——寻找贺学长在书上留下的痕迹与线索,对她们这一届的学妹来说,简直像一场“艳遇”。
他写的一手漂亮的字,笔锋苍劲有力,可每每细节之处又能透露一些不安分的洒脱飘逸。
陆可琉在学校的时候也与他有过几面之缘,她也是贺学长的“迷妹”,时常对瞿晨光说每次在走廊看到贺学长都特别提神,一整天能做十张卷子!
然后就得到瞿晨光的白眼x1。
真正说上话是因为一节化学实验课,陆可琉至今记得那个实验,大抵是与高锰酸钾之类的有关。
当时,她的同桌是位大大咧咧的女孩子,两人也没有太专心,边聊着天边做实验,结果那女孩子笑起来的时候动作太大,一不小心就把酒精喷灯打翻了,酒精撒了满桌,不知怎么的连同两人的课本和半个桌子都烧了起来!
火势不大,可面对突如其来的火舌,她的同伴彷徨无措地发出尖叫,手忙脚乱不知要怎么处理,伸手就要去拿矿泉水瓶子。
陆可琉急忙阻止她二度犯傻,这时候,身侧有人从外面跑进来,反应比老师还快,拿过桌子上的湿抹布,盖上了酒精灯,又拿另一只手上的外套扑灭了烧起来的书本。
她愣愣地站在边上,看着对方镇定自若的处事过程,因为过于激动,她脊背一阵发凉,硬生生地打了冷颤
第9章 水深火热(二)
第九章
那天,贺洋是回来看望恩师的,他的班主任正好也没课,就带他在校园里边走边聊。课堂外绿树成荫,偶尔能听见诵读声,而贺学长本来就是会行走的发电机,发顶那圈被阳光照出的乌亮就像带着光环,路过别人教室都会被行“注目礼”。
两人走到化学实验室的时候,正好看到有高二的学生在上课,他很自然地停下脚步去看,过目之间,第一眼就望到了站在第一排位置的陆可琉。
午后的课本来就是容易走神的,她没有在专注于烧瓶里的化学反应,低声与女同学不知说着什么,那嘴角的笑容漾开在眼角眉梢,活泼泼地漾进这初春的安宁里。
而她就漫不经心地沉浸于这份柔和安静,五官清而俏,乌黑长发被随意地挽成一个马尾。奇怪的是她明明有着烟轻水柔的模样,他却不觉得她“温顺”。
贺洋在这不经意间迟缓了步伐,如同有树枝在他心头伸出了一根枝藤,大概这世间本来就有许多我们意想不到的安排,逃不过,也求不来。
当火起来的时候,他也比谁的反应都要快,且将一切处置安然。
“你们人没事吧?”
随着清越的声音响起,陆可琉看到贺洋转过身与她对视,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微微一顿,听见那磁性的低音:“袖子挽起来,看有没有受伤。”
陆可琉是真的又惊又喜,愣了一下才说:“我没事。”想起撞到酒精喷灯的是同桌,又急忙侧头去问:“你怎么样?”
幸好谁也没有烫伤,这么一场不大不小的意外当然惹得两人都被挨批。
“没事就好,以后做化学实验要当心,有些试剂很危险。”
贺洋的视线依然落在她身上,眨着漆黑如墨的眼微笑的时候,驱散了轮廓与黑眸之间的一些清冷,就像掀开苍茫寒气,让人看到了回暖的天地。
“打扰你们继续上课了,老师。”
“你今天怎么来学校了?在大学怎么样?”
贺洋说话的时候,正好有午后的光从侧面照到他的轮廓,渲染得他愈发气质清柔:“还不错,这几天学校运动会有放假,就回来看看。”
“听说你前阵子还参加了什么合唱比赛?”
化学老师也教过贺洋,两人便又多交谈了几句。
直到最后在全班的瞩目下贺洋温和地笑了笑,也没再拿他那件已经没用的外套,转身与班主任从教室正门而去。
陆可琉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贺洋的背影,尽管两人曾在走廊上遇见过,但她知道对他而言,大概只是众多小学妹之中的其中一个,他应该浑然不记得见过她。
但毕竟是窥觊贺学长的“美貌”多时,没想到今日竟然有机会得以与他近距离对上话,陆可琉向瞿晨光转述经历的时候,疯狂地扯着朋友的衣服说:“救命啊这种灭火的样子帅的我要上天了,我要泡他!!!!”
但瞿晨光看着她,非常冷静地说出了一个事实:“别傻了,他是我们学校百分之六十以上的女学生肖想的对象。”
“…”陆可琉莫名觉得有些不爽。
本来以为,化学课上的这次相遇已经是上天给予的大奖,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仅仅是他们故事的序曲。
陆可琉时常觉得,她人生的起承转合,大概就是从这次的“初遇”开始的,他们在一次次意外中蓦然看到彼此,笑着有了爱情,也有了风月。
他们成为知己,也成为情侣,可是最后还是差了一点,又差了一点点,走上了人生的两条岔路。
回顾往事,少年已远去,她却依然沉醉不知归路。

国怀寺的北殿竣工完成,大殿的菩萨像和大梁上面的彩绘浮雕都需要重新上色,在经过这些年轻人和大师们的妙手回春之下,竟然又一次展现出工精料美的纹路。
她的师兄边描边感慨:“没想到这个小地方的画还真是漂亮啊,‘国怀寺’建的也好,当真‘尽木材应用之能事’。”
陆可琉之前连续几天高强作业,她望着手里自己画出的仰视平面图,呵出一口冷气,白色的雾在面前消散,裹紧身上的羽绒服:“这边画完,就差不多了吧。”
师兄点了点头,她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腰部,强忍着一股困倦,望着这些相互垒叠的斗拱,说:“老肖说村里的那座桥楼要动工了,让我去看看,反正设计图早就都定了,其他的等我回来再议。”
“靖南”已经到了最寒凉的时节,又临近年关,每当这时候,陆可琉就会请假回家,与阔别一阵子的父母小聚,顺便休息几天再回来。
肖国光的提议一直在她的脑海中打转,她总在想是不是应该听他的去找那个面试的人见一次。
她确实动了心思,与贺洋道别之后,她总在想是不是从此就真的没什么机会再见了,如果能得到那份工作,大概偶尔还是能看到他吧,她觉得自己是想把剩余的那些不甘心都独自画上圆满的句号,但真的只是如此吗…接下来要消化和需要处理的事情着实不少。
隔天,陆可琉坐着车从一条颠死人的泥巴小路出了村子,再到镇上转巴士,从附近的大城市坐飞机回西泠市。
到机场的时候已是疲累的不行,她坐在候机处望着外面一片清晰的冷色调,又看着大亮的天光,发着呆。
很快就到了登机的时间,陆可琉与其他乘客一起上机,这个航空公司的空姐一向漂亮,她们欠身说着工作用语,妆容精致,大方得体。
走过头等舱的时候,陆可琉不小心被后面不礼貌的客人推了一下,手中的箱子轻轻地撞到了边上坐着的乘客,对方正在打电话,却还是抬手扶了她一把,握着的手缓缓施力。
陆可琉直起腰,又把箱子退回到原来的路线,才柔声说:“谢谢,不好意思了。”
那乘客在机上也戴着超大墨镜,只能看见他的鼻梁很高,鼻型俊秀,嘴唇有些薄,显得严肃而自律,剩余的轮廓英俊,他坐得挺直,气场着实有些出众。
他也没有更多理会这个插曲,对她的感谢并不在意,已经将头转向另一侧的铉窗,继续略显冷漠地对手机那端的人说:“我不管你们谁来投资,这部戏是我的…”
陆可琉只想回到座位好好睡一会,这些日子的工作和长时间的舟车劳顿让她几乎是倒头就睡,在飞机平稳地起飞之后,接下来的时间里几乎都身处在黑暗的睡梦里。
梦里好像有什么让人难以释然的回忆,大概是被前阵子的“旧梦重现”影响了,只是,清醒过来她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可那种帐然若失和用尽力气的感觉好像还压在心里,淡淡的难以消散。
陆可琉的心情跟着就有些莫名低落,这种情绪一直伴随着她拎着小箱子离开机场。
走到出口的时候,她抬头注意到有不少类似媒体记者的人堵在接机的地方,一眼看过去有不少长枪短炮,乌压压的一片。
陆可琉第一想法就是他们在等什么新闻,立刻想着加快步伐走出去,以免被殃及无辜,没想到好巧不巧,下一秒那些人就迫不及待地冲过来,嘴里还大声嚷着——
“黎欣欣!有传闻你和彭少晖在一起是真的吗?”
“你是不是插足彭少晖的上一段恋爱?”
“他是因为你才分手的对吗?黎欣欣!”
陆可琉被冲过来的人流撞到肩膀,还来不及站稳,又被眼前围成好几圈的人群彻底堵住了去路。
黎欣欣的名字她是听到过的,她因一部古装片进入演艺圈,相貌清纯甜美,后来出演网络剧迅速蹿红,是炙手可热的偶像剧小花旦。
此刻面对记者们的逼问,黎欣欣大概是情绪失控了,尽管被经纪人护在身后,还是捂着自己的脸不停地说:“你们不要拍了呀!”
陆可琉被挤得头晕目眩,紧紧抓住自己的行李,身体好几处地方也被撞得有些疼,幸好终于有人从身后按住她的肩膀,侧身一步走到她面前,只轻描淡写地看了她一眼,转头向那些媒体开口:“你们稍微拍几张就可以了,别把人弄哭了。”
顿时,那些媒体记者都将镜头对准了这位突然出现的男人,一个个简直比拍到黎欣欣还要兴奋——
“顾导,你去度假回来了吗?”
“顾导你的新戏怎么样了?”
男人就是在飞机上扶过陆可琉的那位,他没有摘下墨镜,穿着深色西装,身材颀长,语气有些倦懒和不耐:“有机会再和你们聊,我先把人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