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完全没有要与别人寒暄的意思,只在转身与贺洋告辞的时候,把目光留了一刻在陆可琉身上。
他略是挑了眉头,把瞿晨光抱着的时候,一手拿过一杯啤酒,低头道:“你和小光是多年朋友了,她很直率,也很可爱。但也多亏你时常包容她被家里宠坏的性子,我应该敬你一杯。”
陆可琉大概是被这男人给吓得清醒了几分,意识模糊间不禁想到,难怪贺洋会来这里看着她们了,原来是给裴策捎了消息。
裴小舅舅在小光的小时候与之并不亲近,稍长大了才有陌生男女之间的吸引力,何况看这男人生得如此摄魂夺目,哪里像是“舅舅”,陆可琉觉得这全是裴策的错,根本不能怪得了瞿晨光半分。
“裴先生过誉了,我和小光…本来就是好朋友,应该的。”
她勉强完整地说完一句话,拿着酒杯要喝,一旁的贺洋挡住她的手,低声说:“你不能喝了。”
偏偏陆可琉就是不想要他帮忙,硬是犟着头皮夺回来想要一饮而尽,结果喝到一半多,还是被贺洋忽然一下用力拿了过去,他替她喝了剩下的,唇上微有湿润,语气清缓地强调:“我替你喝。”
裴策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临走之际,将钥匙交到贺洋手上:“我先把小光带回我家收拾一下,你可以把陆小姐带回她的公寓。”
贺洋安静地接过钥匙,面色不变,也没有开口说什么。
此刻,外面的夜已经深的没有一丝亮光,陆可琉也醉得耳根子都发烫了,她不知是什么时候靠在了贺洋的肩上,反正也一定只是她的梦境吧,她其实早就熟悉过他的身体了。
这些年来,她也知道自己在压抑着那些不能启齿的*,尽管只是一夜,但那晚的隐秘,叫人觉得不能轻易舍弃。
贺洋将她扶出酒吧,一路领到停车库,倾过身子将人安置在座位上,他的脸离得她非常之近,几乎能感觉到彼此呼吸的灼热气息。
陆可琉已经没有清醒时那么淡定了,脑子一热,傻傻地说:“你知道吗,你比以前更帅了…”
他有些忍俊不禁,嘴角微微上扬:“是吗?谢谢夸奖。”
陆可琉忽然就觉得心情莫名地超好,她唱歌五音不全,所以平时从来听不到歌声,这时正是喝得半醉半清之间,更何况她已经觉得自己只是在一个梦里,便突然开口,唱着跑调的歌曲:“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贺洋看着她湿润的眼眸里有目光流转,却是轻声重复了她的这句歌词:“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他吩咐驾驶座上的司机开车,陆可琉看到身旁男人专注的侧脸,在夜灯的照射下暖色撩人,她心中涌起难以捉摸的冲动,冲口而出:“你唱歌给我听,好不好?”
贺洋回头看了看她,唇角带着温柔安抚的笑:“好,你想听多久都可以。”
第22章 午夜(二)
第二十二章
车子开了一路,贺洋也差不多是唱了一路的小曲,才把陆小姐送回她暂时与瞿晨光合住的公寓。
低吟般的歌声似浅若无地萦绕在她的耳畔,她既想要昏昏欲睡,又被这声音刺激的始终保持一丝清醒,只想要继续一直、一直的听下去。
贺洋让司机将车停在附近的小花园,看到陆可琉闭着眼睛靠在车窗旁,他先起身,关上车门,又绕到车子的另一边,再开车门将她稳稳地扶住。
新年过去,冬日的霜寒也褪去不少,四下环境寂静幽雅,住所小楼的外面爬满枯萎的常青藤,陆可琉被夜里的风一吹,脸上涌起的热度淡了下来,感觉舒服一点之后,睡意就更浓了,她有些迷迷糊糊地被他半抱着上了楼,进屋以后又被搀到沙发上。
彼此在很多时候已不需要用言语沟通,只靠动作与默契来延续事情的发展。
“我先去给你倒杯水,感觉好些了吗?”
贺洋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他略带凉意的手掌轻柔地搓揉着,让她感觉很舒服,她便像一只小猫似得在他手心蹭了蹭,以作回应。
贺洋笑了笑,心里浮起淡淡的波动,转身便去找杯子。为了行动利索,他翻折起了双臂的袖口至手肘处,倒了杯温水,送到她的手里。
陆可琉拿着杯子顺应喝了几口,他俯身再次靠近她的时候,她忽然抬眸怔怔地望着这个男人,错愕的像一只受惊的小动物,那一双盈盈水眸静静地看了他半晌,最后,如同认命似得觉得这依然只是一个梦境,垂头丧气地低了头。
室内是温热干燥的空气,一切都像偏离了正常轨道,如果是在清醒的时候,陆可琉无论如何都不敢跨越那道屏障,她连多说一句都怕会将两人的关系再次推向毁灭,而她也不想要他们任何人为难了。
贺洋却在她根本还未清醒的情况下,倾过身子将她半抱在怀里,他的手指透过衣衫,摸到裸-露的肌肤,有微微的凉。
她连耳朵都轻微地抖了抖,男人栖身在她腰际,她感觉到他灵活的手指轻轻地来回施力,这是一种绝无可能抵挡的吸引力…她果然又在做梦了啊。
陆可琉已经不是第一次梦到当时的月夜了,她记得那些颤抖与抚摸,就像这一刻,专注又渴望的爱意一路蔓延着进入你的心底…
可是,她也用尽全力的告诫过自己不会再喜欢他,不,更确切一些来说,是“不能够”喜欢他。
甚至就是为了等贺洋,种种错过之下,她都没能见到外婆最后一面。
陆可琉的外婆过世的时候,她就发誓不会再为了任何一个人而委曲求全。
此刻她眨了眨眼眸,怂了嘴角,忽然用极其微弱的声音喊他:“贺洋…”
“嗯?”
“我好想外婆…”
这句话将本来浓郁的情愫乍然变了基调,贺洋面无表情了几秒,这才放柔了声线,摸着她的脑袋仿若欺哄:“我知道。”
她有些小孩子般的柔弱,让他觉得心里忽然就轻轻地一动。
“我剩下的这几十年里,都要想她…”
贺洋的拥抱已彻底变作宽慰与安抚,他停顿了几秒,侧目望着她说:“我也很想她,我想她一定会保佑你的,既然已经过去了,不要太难过了。”
她有些莫名的伤感,也许是因为这些话早就在几年前就该告诉他,却一直没有机会。
“只有她看好我们两个当初的恋情,谁也不支持我们。”
陆可琉说完,掩面低头,靠在贺洋的肩膀处,大抵是这久违的姿势让她非常心安,又或者是寒凉的午夜终于找到一个可以依靠的臂膀,她不知不觉就真的睡着了。
贺洋就这样维持着僵硬的姿势,未动一下,一直等到她彻底安静了,才动作轻缓地移开她的脑袋,将人索性打横抱起,好好地送到床铺上任她乖乖躺下。
因为怕她着凉,他还是替她打开了房间里的暖气,回头再看的时候,陆可琉已经在床上睡得昏昏沉沉。
贺洋知道现在完全不是一个好时机,她在面对他的时候也依然有一些不该有的警惕,很多事情在这女孩的心底并未就此放下。
“小可,你真的以为在‘靖南’遇到我只是一个偶然吗?你当年一声不吭就搬走,到底是不是为了躲我?”
他轻声叹气,看着她的时候才忍不住轻扬了嘴角,手指柔和地再次滑过她柔顺的黑发色丝间,最后停顿在她领口处的结扣上,似有所回忆般地流连片刻…他何时对其他东西如此上心过了。
这才清声说道:“小麋鹿…心悦君兮君不知,一直是你。”
贺洋在床头给她留了一盏灯,走到客厅关掉了外面的大灯,整片房子陷入沉寂,他抬步迈出去,回头看了一眼她,她睡得安安静静,连呼吸都是微不可闻,只余一丝亮光在她的卧室,像心头的一簇渔火,在茫茫漆黑的江面上摇曳生辉。
他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才穿上外套,低头迅速地离开。

大概是喝了点酒的关系,陆可琉睡得略沉,她用被子蒙住头,到了快起床的时候,才渐渐又恢复了点意识,然而,时间依然在一秒一秒地流逝,片刻她又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睡了还是醒着,脑海中的画面却纷沓而至。
她站在一个日光大盛的地方,有食物的香味与芍药花的香气混在一起,身边还站着一个高挑的身影,她似乎在与那人赌气,抬头就看到和蔼可亲的外婆从屋子里走出来,站在门口不远不近地望着他们。
她瞬间盈满泪眶,思念之情将所有防线击溃,身边那人对外婆言笑晏晏地说:“外婆您好,初次见面,我是贺洋。”
小陆的外婆在冰箱里准备了绿豆汤,对他们笑着道:“天气很热,小可,你叫你朋友喝杯冰的饮料再走吧。”
那时候,两人都在s市念大学,有时间就会找城市的各个地方约会,偶尔也会相约一同回老家看望亲戚。
所有的裂缝与隔阂,都从他参加“燃梦少年”选秀比赛开始,陆可琉已经抱怨过许多次,但争吵的结果往往只会让事态愈发恶劣。
过去她觉得喜欢一个人是很干脆的事情,她会默默存下他的照片和他发来的短信,静静地看着他微笑或者沉默时候的样子,还有无比甜蜜地向周围的人谈起他…但现在看来,她不能独自拥有这些“喜欢”的感觉了。
贺洋大概是一个有“梦想”的人,他在节目上的几次表演和亮相也足以令他红遍网络平台,一举成名。许多女孩得知他就读的是哪一所大学,还说一定要去门口堵他…他们甚至失去了正大光明一起走在街上的机会,“地下恋情”真的太酸苦了。
陆可琉有太多胆怯,她只是一个才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就算再喜欢这个人,也不足以克服这些翻天覆地的转变,贺洋的“受欢迎”变成了她接受不了的“缺点”,这也许就是现实的残酷之处吧。
总之,陆可琉在被他几次“爽约”之后,没说一声就跑回了西泠市,但让她没想到的是贺洋居然追了过来。
外婆与他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见上了第一面,她与贺洋唠嗑几句家常,就识趣地给他们留下了两碗冰镇绿豆汤和独处的谈话空间。
贺洋还没开口,就见她撇过头去,一脸“我不想和你说话我还在生气”的模样,他笑着拉过她的手,小女朋友却一直动来动去,磨了半晌,非常不配合的样子。
“我们可不可以好好的解决问题?”
明知道有太多阻碍无法解决,但他的神情诚恳,眼神清透,此时又微微一眯双眸,高冷又清漠的气质叫人着迷,她看着他,只好又一次将情绪压抑下来。
这人真是会利用自己的“男色”优势!
贺洋与她只离得有几尺距离,她却开始觉得眼前这个男人触不可及,他们的距离被越拉越远,所看到的世界、所认识得朋友,乃至理想与家庭,都是浑然不同的,他们是不是不该招惹彼此。
“我不是有意要临时更换约会的日子,我们节目每周都排满了训练,我签了合同,很多时候都不能出来…”
这天贺洋穿了黑色的t恤,更称得一张脸清隽,只双眸下方有些淡淡的阴影,携着一丝疲惫。为了来哄她,他已经浪费了一天的时间,接下来得两天两夜不睡,才能把落下的表演补练起来。
尽管陆可琉不喜欢他去参加节目,但每回又都按耐不住地看他比赛,当然也希望他能和彭少晖表现出众,因为只有他,站在舞台的炫目灯光下如同一颗宝石耀眼生辉,安静时又能如细雨微时,润物无声。
“小可,你明白吗。”贺洋沉默良久,这才重新张口,语气凝重无比地说:“我有时气你,但我从没想过有一天要离开你…”
他的语气里竟有几分失魂落魄,这让陆可琉心中再坚固的城池都要瓦解。
“你明白吗?”
“我明白啊,可是…”
就像看到你在节目里对别的人笑,我还是会不开心。
她还是佯装着生气地说:“以后你呀,不能喝的热汤不要喝,不喜欢的女孩也不要对她好。”
贺洋蓦然一顿,望着小学妹傲娇的神色,终是刮她的鼻子,语气宠溺地回道:“那以后你啊,不能做的事不要做,不喜欢的男生也不要对他好。”
陆可琉无奈地笑了笑,贺洋抬手在她的脸颊上轻轻摸了摸,落下一个炙热悱恻的亲吻。
那天的自己,还以为这段初恋大概是能走到完满的,她天真地以为兴许有一天贺洋腻了就会放弃,或者,她能习惯这些虚伪和浮华。
就像每一座桥都该是坚固的。
每一个隧道的出口都是光明。
第23章 戏中烟云(一)
第二十三章
陆可琉从梦里醒来的时候,眼角多了几道划落的泪痕,因为房里开着暖气,所以吹干之后才有了细微痕迹。
趁着梦中的画面还没完全消散,当时患得患失的情绪好像都回来了,她坐起来,抿了一下唇,看到外面天色已经天光大亮,慢悠悠地下床去卫生间梳洗。
清晨的空气微凉,陆可琉把冰箱里的包子拿出来蒸了,在客厅吃早饭的时候,看到大约就在几分钟之前,贺洋发了一条新的微博。
贺洋v
你昨晚的梦,至今回忆起来都太心酸。
陆可琉第一反应就是…该不会昨晚自己喝多乱说什么了吧?!
顿时都觉得整个人不好了。
微博下面也有许多人在议论,wuli洋洋怎么突然变得如此伤感,是不是又在为正在开拍的电影做宣传?
可陆可琉总觉得这句话哪里不太对劲,她不受控制地回想起昨晚的一些碎片记忆,但是…根本分不清到底哪些是真实发生过的还是只存在于她的臆想,她低头掩面,觉得自己最近真的是越来越糟糕了啊…
总之再如何怀疑,也不可能有勇气去亲自问当事人,陆可琉只好硬着头皮去到片场,而之后贺洋忙于其他工作,并没有出现。
又过几天,顾廷川的《巾帼烟云》开拍至今,终于轮到她的戏份,陆可琉刚到摄影棚搭出的内景,黎欣欣就走过来,语重心长地告诉她:“我第一次和顾导合作是拍一个短片,单单一个镜头就拍了40条,我是真的快哭了。”
陆可琉:“…”
她现在真的想撒手不干了,还是去爬房梁吧,来得及吗?
本来顾廷川正站在角落和那些制片、指导一起开会,说到一半的时候,抬头看到陆可琉出现了,不免目光沉沉地看过去,维持着观察的动作停顿了几秒。
她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对方的身后白墙似雪,而他也是一脸的静若止水。
陆可琉有些紧张而僵硬地笑了笑,顾廷川眉头微挑,先吩咐工作人员去给她做造型,再和其他同事继续话题。
《巾帼烟云》是有旧年代政权分裂背景的大片,恢弘大气的剧情主线交由两位影帝、影后去诠释,而剩下的主要角色中,女性比例要远远超过男性。
陆可琉演的是黎欣欣的一位女校同学“李嘉尔”,两人不小心惹上了社会上的帮-派分子,情急之下躲进了梨园,遇到了年轻的学艺人,也就是贺洋所饰演的京剧名怜“孟倌”。
李嘉尔从此在心头萌发了对这位男戏子欲罢不能的情感,但碍于家教礼数,无法跨越。
两位女孩毕业之后,大胆投身革命事业,嘉尔随之被人发展为地-下-党,而黎欣欣的角色策反了政治身份不同的孟倌,彼此产生爱情。
嘉尔默默无闻地潜伏多年,最终被敌人发现后折磨拷问,就此牺牲。
看过剧本以后,她有些领悟到这个角色为何顾廷川非要坚持启用她这样的一个新演员:李嘉尔貌如月面,性情坦率单纯,片子初期就像一个误入故事的局外人,但无孔不入地穿插在整部影片里,虽是一生未得到孟倌青睐,但最后以性命成全了自己的巾帼大业,让人见之难忘。
“李嘉尔”的所有戏份在两周之内就可以杀青,但听了黎欣欣刚才的那番话,一切便也说不准了。
化妆师正在给陆可琉上妆,她却坐在那里连手都不知道要摆在哪儿,忽然似有所察觉地往镜子的左下方看去,这才发现顾廷川不知何时出现在背后,目光如冰凉的一道刀锋。
她立刻脊背一凉,紧绷着身子坐了一会儿,顾廷川不动声色地看着,仿佛是在透过镜子里的那张脸思考着什么,细致到分析她的表情。
陆可琉有点不习惯,可是,就算觉得顾导这人有些神经质,但工作归工作,她还是要端正态度。
“第一场戏准备好了吗?”
顾廷川的声音还算和善,没有传说中的严厉苛刻,她调整了一下表情,挤出笑容说:“如果说没有的话…是不是太迟了。”
大概整个现场只有这个人敢给他这样的回答,顾廷川倒没有任何介意,淡淡地道:“你就算是一张画,我也能把你拍的漂亮。但究竟想如何做好这件事,得看你自己的天赋了。”
她点了点头,抿着唇愈发有些不安,真不知自己究竟运气太好还是太差了。
等到换好女学生的长裙,梳妆打扮全都打点妥当,陆可琉回到片场的时候,第一眼就望见同样已经准备完毕的贺洋,他穿了湖蓝的水袖衣,因为角色需要,妆容稍显精致,多了些未见过的风华。
贺洋为了出演“孟倌”一角,也已经练了好几周的唱念做打,乍一看架势还挺足,偏偏垂着那双目中有光的英姿之眸,让人被电的毫无招架之力。
如同《寻隐》那时候,他得从“孟倌”十几岁的岁数开始演,在一部让女性角色挑起大梁的影片里,男演员如果演得不够出彩或者讨巧,就容易成为真正的“绿叶”。
但顾导的片子还是让许多当红男明星趋之若鹜,最后能让贺洋拿到这个角色,他的泪痣加了不少分,“孟倌”的要求本就是男生女相,他作为演员本身,可塑性也极高。
陆可琉不禁想起昨晚发生的种种,不知道它究竟是不是梦,一时飘飘然早就不知身在何处了,她看着他迈步稳稳地走到面前,笑着对自己说:“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这种打扮,很新鲜。”
她的脸一下子有点红,心念一动,问他:“是吗,我也没看过你唱戏吧?对了那天晚上…我喝醉以后,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贺洋挑了挑眉:“比如?”
“嗯…比如,我没有无缘无故骂你吧?”她含蓄地低了头,沉默片刻,才支支吾吾地说:“你知道…女孩子嘛,会有点话只和闺蜜说的,我怕我冒犯了你。”
贺洋顿了一下,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你的意思是说…你和瞿晨光骂过我?”
陆可琉:“…”
见她一副皱眉的神情,他偷偷扬起嘴角,决定不再逗她:“放心,你只说了外婆的事,其他的一概没提,不过现在看来真是可惜了…”
陆可琉一时语塞,贺洋本来还想多聊几句,见顾廷川走过来了,他才装作不经意地移开视线。
随着一声令下,所有人开始各就各位准备一天的拍摄工作,第一组镜头是陆可琉与黎欣欣的对手戏,她们已经对过一遍,但她说不好台词,走位也要靠别人一遍遍地教,幸好最后还是慢慢地适应了。
娱乐圈从不缺半路出身的新人演员,其实也并不算新鲜,顾廷川在拍到第三条的时候,总算给予首肯。
接下来就是三个人初遇时的那场戏。
陆可琉再看一遍台词,不禁在心里感叹,这女配角真是比她惨多了,至少当年她在身陷囹圄之前,得到过贺洋…
梨园戏班里有许多排戏和演出用的冷兵器,李嘉尔以为黑夜里突然出现的脚步声来自那些帮派分子,她为保护同伴,拿起一把放在庭院里的大刀刺向黑暗中的人影,却不料险些误伤孟倌。
武术指导教过陆可琉要如何假装地挥刀,为了演出效果逼真,两人配合必须天衣无缝,她精神高度集中,还浑身紧绷,不过,好在这时候的“李嘉尔”本来就是草木皆兵,陆可琉算是把这份精髓给表现出来了。
然而压力重重之下,意外就这样发生了——
场内光线黯淡至极,陆可琉刚往前走两步,被什么道具绊了一下,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冲了几步,手上却是太用力,一时根本收不住力道,贺洋感觉到她扑过来,第一反应不是避开,而是必须要去伸手扶他,结果那大刀的尖端刺入他的腹部几寸,才“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在四周瞬间响起,顾廷川即刻喊了“停”,贺洋下意识按住腹部的伤口,等到松开手指的时候,已经流了一手的血。
陆可琉心里的震惊已经蔓延至全身,甚至感觉到自己的指尖都在颤抖。
她低头一看,才发现原来她的指甲也裂开了,可她没时间去管,唯一有力气做的只是看着他。
其实这个刺伤对于贺洋来说,实在太微不足道了,他本想安抚她,却已经被工作人员团团围住,黎欣欣仿佛爆发了所有情绪,害怕地抓住男人的胳膊:“你怎么样?天啊…快来帮他止血啊!”
陆可琉满脸的慌张无助,她回头的时候,看到顾廷川已经从椅子上走过来,他对上她的眼眸,那视线的一瞬里,他看到她脸上第一次出现如此仓皇无措的神色。
顾廷川微微一愣,那平时自持冷漠的神情仿佛都消失了,只留下柔和的视线,用力地伸出一只手,按住她的肩膀,只对着她放松了声线,说:“不用怕,我们现场有急救箱,这点小伤不算什么,拍戏总会遇到意外,不全是你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