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霓之前也出过差,住的也是星级酒店,但这次住的似乎特别豪华,大堂的水晶吊灯富丽堂皇,门童恭敬地为他们引路,并送上温热的茶水、曲奇饼干和几块薄荷糖,准备替他们办理入住手续。
另一边,顾泰也已抵达酒店,艾伦刚替他安顿好,对方放下手机,问他,“洲霁的几个人已经到了吗?”
“到了。”艾伦轻声回应,犹豫片刻,还是问道,“顾总,您要不要先吃饭?是在酒店吃,还是给您另外准备?冰箱里也按照惯例,给您准备了很多食材。”
“没胃口,不吃了。”
说话的同时,顾泰打开笔记本,又开始看最近的各种报表和数据,指骨贴着一只玻璃杯,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
艾伦微微蹙了眉,“顾总,你不按时吃饭,被夫人知道她又要担心…”
“你不说她怎么知道?”
顾泰挑起一边眉,似笑非笑,把艾伦一身冷汗都给逼了出来。
“算了…你去给我找个人上来。”
艾伦退到外面走廊,先给景霓打了一个电话,确认对方没有工作在身,才去叨扰。
景霓给他开门的时候,还梳着一只丸子头,即使如此也没给她拔高几分海拔,看着反而更加清丽可爱,宽大的卫衣将小身子掩住,五官灵气。
“艾伦你好啊,有事吗?”
“景小姐,不好意思来打扰你,是这样…顾总这几天胃口不好,酒店的菜单他看过了,也不满意。顾总的套房配有家庭厨房,想请你去做几个小菜。”
景霓犹豫片刻,脸上写满疑惑:“艾伦,其实我真的不是很理解…难道顾总很喜欢我的手艺吗?”
艾伦听她这么说,心里有点明白什么,可又不能太过逾越,幸而在顾泰身边办事多年,脑子还是好使的,“你真的要问我,我觉得顾总一向对吃没有任何要求。你放心吧,他不会为难一个女孩子,顾总有时候就是…不善于表达个人感情这部分。”
景霓更有些云里雾里,艾伦只好继续说:“或许我不该多嘴的,但是…”
他顿了顿,轻轻地咳了咳嗓子,“顾总以前得过厌食症,那段时间真的整个人瘦的可怕…不过你看,他现在已经好许多了,就是吃饭总有一顿没一顿。我觉得也是缘分吧,你做的菜或许很合他胃口,所以才…”
厌食症…
景霓没想到会听见这样一个答案。
如今看着身体健康、肌肉结实的英俊男人,怎么会得过这样的疾病。
真的不敢想象。
内心的情绪一时有些翻涌,有那么一瞬,甚至她也说不上是同情,还是震惊,抑或是两者皆非,懵懵的,还有一点慌乱,糅杂着几分不知怎么分辨的感觉。
难怪那天在车上,顾泰会说她做的菜很好吃,很合胃口,还说这不是人人能做到的…
恰好她符合了这一点。
景霓眸光微闪,对方说完之后,安静了一会儿,才温声回应:“好的,我知道了。”

艾伦和景霓说话的时候,顾泰在房里拿着手机,看老铁傅立勋发来的微信。
两人先聊了点最近的私募基金,话题不知怎么的,就到了私人生活这一块。
傅立勋:【你和那位小女朋友怎么样了?】
傅立勋:【我知道你又要说关你屁事,但这次你对那个小仙女挺在意的吧】
顾泰是做事不计成本也不计后果的那种人,要是他并不想伤害那个女孩子,有些话他还是要说在前头。
【你要真喜欢人家,就别老是撩来撩去,当心把人撩没了。要是你不想和小仙女有什么牵扯,或者人家不想和我们这样的人在一起,那别勉强了,我相信她也不是那种爱钱如命的女人吧】
顾泰撇笑,回了一句:【说什么呢,我又不是魔鬼,有这么可怕?】
傅立勋:【你就是魔鬼.jpg】
傅立勋也不是平白无故说这种话,他知道像顾家这样的大门大户,总也有这样那样的情况。
就好比他的叔叔,是媒体公司的老总,娶得就是香港富豪千金,两人都是玩得差不多够了,接手家族企业,联姻促成这样名当户对的情况存在,毕竟说白了,名门的“灰姑娘”故事,十有八九都是以失败告终。
顾泰没再回答他的这些话,一时之间情绪也有些复杂。
他根本没有这样长线的考虑,就算今晚当下的想法,也只想看她做饭做菜有什么特别的,让他会有了一丁点胃口。
傅立勋的话的确激起了他的某种思虑。
他应当尊重景霓的想法,假如对方不想与他牵扯,他也不应该打乱她的生活节奏,就因为这点私欲。
顾泰自恃是一个非常骄傲自大的人,野心勃勃,一心只想着抱负,只想要得到成功,且也从不掩饰这样的目的。
要是换了别人那也无所谓,景霓大概算一个例外吧。
他脱了外套,准备换一身休闲的衣服,这时门外传来清脆的铃声,打断了他的动作。
“是谁。”
“顾总,是我呀。”
“…稍等。”
下一秒,景霓就听见顾泰低沉悦耳的嗓音隔着一扇门传过来,令人心旷神怡。
等顾泰开了门,那股熟悉的清冽又好闻的松木味立即充盈到她的鼻息。
她看到他,微微怔了怔。
男人本来就有一张俊脸,这时候戴着一副黑框眼镜,配上一米八五的身材,气场霸道又深不可测,景霓视线往上一抬,顿时有些脸红心跳。
他的肌肉线条匀称,上半身就罩着一件薄衬衣,居然半敞着,胸部若隐若现,裤子倒是好好地穿着。
真的难以和“厌食症”什么的联想到一块儿。
不知怎么的,景霓看到他的第一眼,还发现这人有点低气压,但很快又在她面前笑起来,有点勾人,“看什么看这么久?你不是摸也摸过了?”
她一口气憋在嗓子眼,不好否认自己的行为,结果就变成了闷气,只能莫名其妙“哼”了一声,别过脸走进去。
顾泰撸了一下额前的头发,随手扣好了剩下的扣子,差点没笑出来。
景霓舔了舔唇,弯腰查看冰箱里的新鲜食材,眼睛转了一圈,思考片刻,心里就列出了一个菜单。
“可以做一个蔬菜杂烩,炒个杏鲍菇,荤菜有荷叶鸡,你要不要喝汤?”
她回头询问男人,语气随意又亲切,就像寻常人家的新婚小妻子在问晚归的丈夫,暖暖的一点在心尖漾开,还荡开无数的圈圈儿。
顾泰出神几秒,才回应:“不用了,两素一荤很适合我。”
“还有薏米啊。”景霓笑的眉毛都弯了,“那蒸个薏米饭吧,棒棒哒!”
顾泰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
他安静地立在原地,就这样观察她做菜的每一个步骤,却找不到任何与众不同之处。
不,所谓的不同,原因就在她的身上。
这和景霓用了多少盐、放了多少糖,用什么调料吊鲜味,可能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厨房的窗口,有一抹月色倾斜入内,像银色的缎子铺在她的身上,照亮那身滑若凝脂的肌肤。
顾泰眸色沉下来,那一夜他就是对此爱不释手,不断地索取,让她不停地为他颤栗,向他求饶。
但除去这样的冲动,她身上一直有种让他觉得很舒服的感觉,像绵绵云朵飘过天空,又像人间水蜜桃,就是让人一见难忘。
景霓忙前忙后,小小的身子在厨房里有条不紊,锅碗瓢盆乓乓作响。
顾泰摘下眼镜搁置,淡淡地开口,“我来帮忙。”
景霓也不客气,点头说,“好啊,你会切菜吗?把菜切一下。”
“会,我一个人出国念书的时候,也烧过饭菜。”
顾泰捋起两手的衣袖,露出劲瘦有力的手臂线条。
她心里打鼓,既然还会自己做菜做饭,那他是什么时候得了厌食症的,又这么会患上这种病,真的很让人在意。
不过…
她还是没能问出口的。
景霓对厌食症还没什么治疗概念,也知道这件事既然是艾伦告诉自己的而不是顾泰本人,那就说明别人不想她知道。
只能装傻充愣。
第15章 第十五颗
景霓不曾意识到,艾伦说了顾泰得过厌食症后,她就一直记着,心绪也变得纷杂凌乱。
两人分工合作,很快将两素一荤做完了,她拍下这几个小菜,调好滤镜,编辑好文字,认认真真地上传到微博,给“一颗软糖怪”的粉丝们一饱眼福。
顾泰注意到她的微博名字,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谢谢,我等一会就吃。”
他说完,见景霓站在那边盯着他看,泛着神采的眼睛还流露一点纯真。
顾泰坐下来,斜着身子看他,“还是你也没吃?”
“我还好,不是很饿,就…”景霓又不好把心里想的说出来,只能迂回地应,“我留下来看你吃一点,确定我作为营养师的手艺还不错,才走。”
顾泰低眸,看到她衣袖与手掌之间露出的那一截皓腕,白的晃眼,他记得只要轻轻地用力一捏,就会出现淡脂色的红印。
“我说过的,你做的肯定没问题。”他从她手里拿过那个装了薏米饭的小碗,“不过——”
犹豫了两秒,还是说了下去:“我上次是想找一个营养师调理我的饮食,现在改变主意了,我不需要了。”
景霓怔了怔,一直温馨愉悦的气氛冷下来,保持良好的情绪也有了起伏。
为什么转变念头了,是单纯不想找了,还是不想找她了?
这下真的有点担心这个男人的身体情况了,她搅了搅手指,回去还得翻一翻厌食症的资料,是不是得这病的人容易情绪反复。
就在两人都没说话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景霓看了一眼是妈妈的号码,赶紧起身,“我接个电话,等一等。”
电话甫一接通,就传来景妈的焦急声音——
“小霓,你是不是在北京出差啊?我和你说,你婶婶出事了。”
景霓一听这话就觉得莫名棘手,她将手机抵着肩膀,看向房里的男人,“我有点事出去说了,那个,你慢慢吃。”
说完,一脸抱歉地握着手机跑出了门。
顾泰不置可否地笑笑,房中很安静,刚才对面说了什么他也听得一清二楚。
景霓来到外面的走廊上,马上问妈妈:“怎么回事啊,她又怎么了?”
这位婶婶已经不是第一次作妖了,饶是景霓脾气再好,提及她也没有好话。
“刚才你叔叔打电话给你爸了,说是婶婶在北京被抓了,好像参加了一个什么传-销组织,现在就在局子里…本来他找你爸,是想问问在北京有没有关系能通通,你爸怎么可能松口?”景妈长长地叹了一声,才继续叮嘱,“不是你在北京出差吗?要不去局里看看婶婶到底怎么回事,我们也算尽力了。笙笙和她老公已经买了机票赶过来,你和他们联系一下,知道了吗?”
景霓没料到这事竟然还和公-安-局扯上关系,且人都已经被抓了这么严重,沉思片刻,无奈地回应着,“好的我知道了,你和爸爸别为了这事操心,反正我们能做的做了就行…”
说到这儿,顾总的房门被轻轻拉开,景霓侧过脸,就看到男人倚在门边,一脸浅笑地注视她,瞳仁漆黑,身姿挺拔。
她结束通话,顾泰声音低柔地问她:“你婶婶出什么事了?”
景霓还挺平静的,微笑着摇头,“不要紧的,我现在出去一趟。”
“不要紧的…那可以和我说,就算以前所有事你都可以一个人做到,有时候让朋友帮忙,也没什么吧?”
她想了想,他们是朋友吗…
还是说,他们应该这样互相帮忙,一直牵扯下去吗?
景霓都有点糊涂了。
原先明明是稳立阵脚,他们不应该再有任何交集,所有的亲密就停留在遥远的尼泊尔,那既是一个梦境,也是一段荒唐却不糟糕的经历。
可总是这样纠缠不清,都好几个月了,他们总会因为各种原因见到对方,他甚至不止一次为她提供庇护。
而眼下的情况也不容胡思乱想,景霓将婶婶的事简单讲了一遍,顾泰心中有数,“那正好我可以开车,送你过去。”
顾泰说着,想到有什么要先交代给艾伦,原先他要去参加一个饭局之后的余兴活动,得想法子给推了。
刚准备转身回房里,被身后的一个力道拉住。
“等一等。”景霓喊得急,一时什么都顾不上,抬手就去扯他的衬衣。
顾泰往后稍微一退,温软的手指顺势落在他的掌心。
她摸到男人宽大的手掌,是比自己高一点的体温,让人觉得异常的安心。
顾泰慢悠悠地将手滑出来,好像什么都没发生,慢慢向前俯身,两人忽地离得很近很近,她甚至可以看到他眼底有自己的影子,而那诱人的唇瓣,曾在她身上激起惊涛骇浪。
“顾总,你饭还没吃,不急这几分钟的,你答应我吃点东西,那我们就出发,好吗?”
景霓浑身的温度都上升了,随着他的吐息有些暖烘烘的,让她有点晕。
顾泰垂眼看她,依然是低缓的嗓音,“好,我答应你。外面很冷,你回去把外套穿好,一会楼下见。”

从酒店出去,已是万家灯火的时分,街上寒风凛凛,在元旦小假期的最后一天,离开熟悉的地域,一个人去异地出差,好像是有点让人寂寞。
虽说刚才没什么实感,直到这一刻,景霓觉得即便一个人可以应付的难题,多一个“熟悉”的人陪在身边,总有些感觉不同了。
他们先去了解大致的情况,几乎是顾泰一出现,公--安局里无数人的眼睛就不自主地往他身上飘。
景霓的婶婶做“传-销”有一阵子了,一度还想给他们洗脑,被景爸爸无情地拒绝。
最近公-安部门就在抓他们这个大型传-销公司的负责人,从北海一路追到南京,又从南京的传销窝点摸到这里,最后在北京收网。
而当时在场的,景霓的婶婶姚桂萍就是其中一人。
根据警察调查的结果,她还是这个组织里“级别”较高的一种人,如今已被暂时拘留,需要接受进一步审问。
景霓也帮不上什么忙,更不希望顾泰去帮忙,就把知道的情况和景笙通了个气,剩下的要找律师还是怎么样,都是他们家的事了。
景笙还在机场等待起飞,妈妈被抓了她的情绪一时很不稳定,平时姚桂萍在家里相当强势,一直是她的主心骨,她听着听着就哭了起来。
还好老公在身边安慰她,“妈没事的,别哭了啊,做传-销就算被判刑,也判不了多久的…”
景霓也不算太担心,她和顾泰谢过接待的警方就出来了。
公-安局外昏黄的路灯,拉长两人的影子,前些日子北京刚下过一场雪,地面气温本就不高,到了夜里更是寒风刺骨,有些零星的路人也被冻的裹紧外套。
景霓本就是怕冷的体质,身上一点点的肉,全被塞进一件白色面包服,还有一条粉色围巾裹住脖子,一张小脸瞬间被遮去大半,碎发蹭到耳边,她胡乱抓了几下。
顾泰看着她的样子就不住想笑。
景霓耳朵里灌满了风,她抬眼看着他,那张出色的俊脸在路边一道道的灯带里,忽明忽暗,看上去像某种中世纪的画像。
“今晚又麻烦你了,我婶婶也是自作自受,不值得同情。”
她就事论事,还想到了父母这边,“就是我爸爸老好人,以前她来我们家,就‘借’了我爸很多钱,估计都投在这个‘传-销组织’里了…看来是要不回来的,真心疼我爸的血汗钱。”
顾泰猜想这一家子可能都像她本人,有点傻白甜。
不对,说傻也不傻,还是挺聪明的。
“你可以让她还给你们。”
景霓嗤笑一声,小鼻子翘得高高的,“哪有这么简单啊?要是这次判刑,肯定还得罚款的,到时候我那个叔叔哭诉几句,我爸怎么好意思开口。”
“也是,有这种亲戚也挺倒霉的。”
景霓觉得顾总这句话说的很不走心,不过想想他从小生长的环境,这种亲戚做传销被抓的事情,与他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
他们毕竟是天壤之别啊。
景霓还是得感谢他,一方面,他没有直接插手他们亲戚的破事,让她觉得很妥帖。
要知道就算这皇城里遍地都是官儿,只要报出顾家的名头,这么一点指甲片大儿的事还是能处理的妥妥当当,他早已看透了她的心思,才没有开口。
还有另一方面,是他平时也这样关心其他人的吗?
顾泰说过他不是什么善人,她也免不了听过一点点关于他的传闻,这男人看着好教养,实则残忍又刻薄,从小就嚣张跋扈的,根本不让人占半点便宜,更不谈什么人情。
他确实不是暖男,可还是给了她照拂。
顾泰抬眼望了望深色的天际,只想着要真让她一个人出来了,这么夜黑风高的,她回去怎么得了,万一碰上有邪念的司机,得出大事。
景霓咬了咬唇,最终,在他面前伸出一只小手,一本正经地说:“我们握个手吧。”
…她要和他握手?
顾泰想起昨天傅立勋他们在群里说的一句话,男人只想疯狂做-爱。
作者有话要说:  傅立勋:最后一句话是我说的吗??
第16章 第十六颗
“握手?你几岁了。”
顾泰冷冷地,阴沉着一张脸,觉得这小朋友太真实了,真是鬼才。
景霓短暂地沉默,然后一双清澈的眼睛看向这个男人,很诚恳地说,“没有,就是真的很谢谢你今晚开车送我。”
她舔了舔唇,有点惭愧,大概是说完才觉得这种方式太官方,又显得冷漠,可再也没有别的能表达谢意。
“要不等明天找个时间,我请你吃饭吧?”
顾泰知道她什么心思,也不打算迁就,甚至带着点调侃和故意,他抬起手指,温热的指腹点在她的绛唇,慢慢往下移到尖尖的下巴,仿佛每一寸都有暧昧的吐息。
还语气冲她:“请吃饭?有本事请我吻你。”
“…”
心里漏跳了一拍,酥了一半。
夜色与灯影交织,投下两人一长一短的身影,缠到一处。
顾泰身上的松木气息与信仰的淡香温柔地笼罩过来,时间也仿佛静止。
无数的吻和爱-抚,都在他们之间发生过。
景霓强装镇定,看他一眼,转身独自往寒风中走。
顾泰看着她娇小的背影,无奈地皱了皱眉。
还真是除了她以外,没有人敢这么对他的,毕竟不管走到哪里,在他面前的男女无疑带着一点小心翼翼的讨好。
或许,真像傅立勋这货说的,人家从一开始就把话说明白了,在尼泊尔只是一场意外,而他非要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去找一个根本得不到的答案。
这大概是他恶劣的天性使然吧。
他们应该保持距离,还是顺其自然,彼此都还拿捏不了相处的方式。
等一回到温暖的酒店房里,景霓就脱了面包服,把自己塞进被褥。
她翻来覆去好一会儿,明天一大早上还得去看展,内心始终平静不下来。
坦白来说,景霓是没什么恋爱脑,却也幻想过自己初-夜应该怎么发生的,每个女孩到了青春期都会有这样的想法。
在与方祺禾交往的时候,她觉得要是他们回国之后恋情能稳定,总能顺势发展下去。
不论对象是谁,都应该是一个甜蜜又缠绵的夜晚。
景霓的内心有一块是属于贝斯手的天地,自由,奔放,享受快乐,她也想过做很多惊世骇俗的事情,但终究只是想想,偏偏所有压抑在那样一个节点爆发,让她在异国他乡彻底叛逆了一次。
而顾泰作为这样一个对象,也足够浪漫,他既温柔又粗暴,绅士又邪恶,还多金博学,身材爆好,只可惜他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啊,她从没想过还要有什么牵扯。
更别说那个男人曾经想邀她做床-伴,她怎么可能答应。
景霓唉声叹气了一会儿,说到底是贫穷限制了她和大佬在一起的可能性,她决定保存体力,快点梳洗完关灯睡觉。

元旦过后,一切工作恢复日常,景霓特意挑了一天早起,带着在家做好的早餐,以及一些关于“厌食症”的资料,打算去公司边吃边看。
之前艾伦告诉她,顾总已经好几年没犯过了,但没人能保证他是彻底康复。
艾伦毕竟只是“外人”,景霓猜想,也许就连最亲的家人也无法判断,顾泰有没有经历过那个疗愈的过程。
她在课上听心理医生说过,一位病患在病情好转之前,可能会变得反复,甚至更糟,因为他们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失去了判断自我的身份感,更失去了旧有的处事方法,而全新的世界还未建立,这会让他们觉得慌乱无措。
她倒是希望,顾泰已经经历过最糟糕的部分,并战胜了它们。
这事可能根本轮不到她来掺和,景霓就是单纯的想对“厌食症”再做一些了解。
提着手里的粉色饭盒来到休息室,她推开门进去,刚转身之后,看见后排的沙发上,躺着一个颀长的身影。
仍是清晨,微亮的天色投入室内,在地板上泛起朦胧的光泽,那人身上披着一件浅灰格子大衣,挡了大半个身子和脑袋,看不清容貌。
她还在想是不是公司哪位同事,那人对外界的动静特别敏感,立刻察觉到有人进来,于是捏着那件衣服,单手撑着沙发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