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吻了吻他的手,抬头时发现他正盯着自己,目光里夹杂着迷茫和痛苦。她擦干眼泪说对不起,以为他会大发雷霆。谁知道他却伸出手,说:“许愿,来我怀里。”
他可能喝多了,把她看成了许愿。
她不想推辞他的温柔,坐进他怀里,聆听他的心跳。如果这就是世界末日的最后一秒,她死而无憾。
“许愿,是你吗?是你回来了吗?我现在的样子,究竟是让你后悔,还是让你鄙夷?你知道吗?我现在也成了一个黑心老板,公司越做越大,现在已经有一百个员工,可是我加班不肯给加班费,病假和事假都要扣工资…我以前不是这样想的,我想大家一起打造一个梦幻团队,只要有贡献就有股份,可现在我抠门极了,因为我想把钱省下来去生更多的钱,我想足够富裕,把你抢回来。
我一直幻想着,你穿着白纱,我穿着燕尾服,我和你结婚。你看你多美,美得我快哭了…
许愿,我爱你。这是不争的事实。
你能不能让我再见你一面,哪怕一面,让我当面告别,让我问个清楚,让我切断想念。”
他放肆地哭得像个孩子。
赵珍珠丝毫没有察觉李多乐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他在周青盟的身上翻来找去,从内里的口袋里找出一板紫色的药丸,挤出两颗塞进他的嘴里。
她疑惑:“你给他吃了什么?”
李多乐对这种情况仿佛已经司空见惯,处理起来训练有素,解释道:“抗抑郁药,他有严重的忧郁症。如果不吃的话,他会一直哭下去,或者一直和空气对话,这种现象越来越严重。”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吃的?我怎么不知道。”
“自从你姐姐离开后。”李多乐拍着周青盟的背,看他渐渐缓和下来,不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感叹,“你根本不知道,他一生只能爱一个人。医生建议心病需要心药,可是我们找不到许愿,他一直走不出心里的迷宫。”
“其实…我知道姐姐在哪。”
03 欢迎回来
说完这句话,赵珍珠就跑出去,碰倒了桌上的花瓶,那一声脆响就像她心脏某处裂开的声音。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说了什么,难道许愿还要再次出现吗?
她撞到一个坚硬的脊梁,是一个男人绷紧的背。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心动,逼迫自己往远处观望。
“胡珀?”她发现他的脸色极其难看,手中的杯子快要被徒手捏碎。她拿走他的杯子,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楚家和李家算有交情,此次婚礼,楚峥嵘陪着母亲出席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典雅的母亲身边,楚峥嵘收敛了不少,静如处子,没有去招惹狂蜂浪蝶。他看见邵曦晨,眼睛里流露出渴望,却并没有冒昧地去打扰她,只是在周围的朋友戏弄漂亮的伴娘时,拦走所有的酒,一饮而尽。
“你是邵曦晨对吗?你穿紫色很漂亮。”戴着珍珠项链的中年妇女显得雍容华贵,亲切地执起邵曦晨的手,温婉地微笑,道,“峥嵘和我提起过你,说你是个很有趣的女孩。”
邵曦晨看着还在痛苦干杯的楚峥嵘,略有惊讶,没想到他居然会向母亲报告她的存在,是不是代表他当初是用了一点真心,不过掩盖在华而不实的外表下。
楚太太还问了问邵家的情况,邵曦晨没打算和楚峥嵘继续发展,干脆如实以告。没想到楚太太丝毫不介意单亲贫困家庭,表达出豁达之意,并且赞赏她的孝顺。
胡珀朝门口走去,他无法继续待在这里多一分一秒。他已经发觉,她的眼睛在发光。
邵曦晨对一个人的兴趣就像灯泡的瓦数,瓦数越高代表兴趣越浓。当他把填着她的名字的房屋合同送给她,那次她的眼睛明亮得像舞台的聚光灯。而这一次,像太阳。
“胡珀。”赵珍珠陪着他走出去,在路上告诉他,她已决定让许愿再一次出现。
胡珀暂且把自己的伤心失望放在一边,像从不认识赵珍珠那样看着她,失声喊道:“你疯了吗?”
“我一直不知道周青盟患了忧郁症。他时常一个人对着空气,当作是许愿作对话。也许满足他的心愿,再见一次许愿,会对他的病情有帮助。”她十指交叉,拼命地挤压掌心,微微踮脚,显露一丝期待,“你能不能帮我让许愿重新回归?”
难办的是她的纹身。即使吃尽苦头把它洗掉,也还是看得出痕迹。
“我认识一个特效化妆师,他专门给恐怖电影里的灵异角色化妆,我想掩盖一块皮肤对他不是大问题。但是…”他探手摸她的额头,保持着冷静的冰冷温度,再次确认,“你不会后悔吗?你已经掩盖得很辛苦,如果被发现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我确定!”
她松口气,闭着眼睛,沐浴在阳光下,负罪感一点一点地蒸发,离开了身体。她轻得像要飞起来。
隔天下午,胡珀帮她约了特效化妆师,那是个很哥特的男人,披肩长发,皮肤苍白,眉尾处有眉环,胳膊上有大面积烧伤的伤口暴露在外(后来才知道这是他自己画的)。他看了看她耳后的纹身,不屑地笑了声,然后摸出随身携带的小酒瓶,灌了几口伏特加,说起了平日在电影剧组的生活,帮一些工作人员画要死了的病容,让他们可以请假出去透个气。
侃了大概三四个小时,他站起来打开自己长得像棺材的化妆箱,只用了五分钟就还她的耳后白净无瑕。
他还意犹未尽地问她用不用画个什么飞机爆炸的伤口,显示出她为了回来见一面,飞机失事,风雨无阻。
“不用这么夸张。”她满意地摸摸耳朵,化妆的颜料一点都不黏手指,必须用特殊的化妆水才能卸去。
“我最擅长的是丧尸造型,有空可以找我合作。”他给了一张血淋淋的名片,做出行尸走肉麻木不仁的表情,并这么僵硬地走出去,走到门口突然又扑回来,掐住她的脖子脸上的表情像很饥饿,然后大笑着放手,这才真的离开。
他走后,胡珀多看了她几眼,也觉得天衣无缝。
“你打算什么时候见他?”
“我告诉他我会乘后天的飞机回来,他说他会在湖边等我。待会,你陪我去买几件好衣服,我是许愿,那个变成拜金女的许愿。”
“没问题。但是,湖边?”
“嗯。医生推荐他应该静养,所以他租了一间湖边的木屋,周末有时候会去那里钓鱼,我也是才知道。”
“欢迎回来,许愿。”
胡珀发现纹身一被盖住,她的眼神已经不同,便握手言欢。
某种程度,赵珍珠的确是个不错的演员。许愿和赵珍珠还是有一些细微的差别。许愿是富家千金,眼底有绝世独立的骄傲;赵珍珠是巷子里的贫家少女,眼底有不服输的倔强。前者柔韧,有所顾忌,后者刚强,奋不顾身。她两种角色都拿捏得很好,至今没有受人怀疑。
04 求你别这样
一个人钓鱼的时候应该是全神贯注,气定神闲。
可是,周青盟明显不擅长钓鱼,好多次,他才把鱼钩跑进去,又把线卷上来,又抛又捡,如此反复。他以为自己每一次抛钩已经等了足够久,可其实还不足一分钟。
他穿着一件烟灰色的毛衣,就像不好的天气的沉沉雾霭,领口露出衬衫的翻领。衬衫下摆没有扎起来,是邋遢的中年人才有的习惯。
身后是一片树林,来人必须拨开树叶才能找到他。那种树叶沙沙的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些类似兔子或老鼠钻进草丛的声响,他就被骗过几次,身体绷紧了,然后又失望地松掉,像失去弹性的橡皮筋,几乎被逼到极限。
身后又有响动。
许愿来时,空气里有一种特殊的化学反应,就像小小的气泡依次爆破。他明白,这次是真的来了。
那么多次急于回头,这次他却不敢回头,沉着地抛钩钓鱼,连持竿的动作都不由自主拿捏得帅气几分。
直到钓上一条鱼,他才转头看她,很想平常地说一句:“晚上有鱼吃了,你可以尝尝我的手艺。”可是面对她却像得了失语症,千言万语如鲠在喉。他提着活蹦乱跳的鱼,鱼跳起来很高,尾巴清脆地扇了他一耳光,就像分手时她挥的那一巴掌,至今仍疼。
“你还好吗?”许愿走前一步,替他拎着鱼。大红色的风衣,鲜艳如火。
一个简单的举动,搭起了一座桥。
“邱珊珊结婚了,邵曦晨和胡珀在一起了,晓泉和肉圆子成了好朋友…”他放松下来,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冷不丁插进一句,“你在等许渊出狱吗?”
许愿顺着他的话点头。
他负气地抢过鱼,走在前面。平屋里有常用的生活用品,柜台上堆着各式各样的罐头,还有一个简单的煤气灶。他不常来,屋子里有一股朽木的气息。
许愿坐在沙发上,塞着耳塞听歌,装作漫不经心。
周青盟在厨房里忙碌,屋顶太矮,他高得好像会顶破天花板一样,有些低矮的地方,他的头发直接勾走一大块蜘蛛网。灰尘扬起来,他咳嗽几声,见她没管,就专心地烹鱼。
找到一件事情做,才能把时间捱过。
他用刀很熟练,刮鱼鳞很利落。可是他中间暂停了一下,若有所思地摸着锋利的刀锋,用力地压向拇指,流出深红色的血液,“啊。”他低吼一声,引她走过来。
“你家有药箱吗?”她看到伤口,不疾不徐地问。
他摇头,暗暗地挤压拇指,流出更多的血。她看了看挂钟,只是说:“那…不如,我们就出去吃吧。晚上,我还有其它事,需要早点走。”
“只是小伤。”他含住拇指,鱼腥气令他作呕。他坚持继续做饭,屋子里渐渐有了鱼肉的香气。
许愿看了几次自己的拇指,完好无损,可她就觉得钻心的疼。
周青盟已经把饭菜摆上桌,开了一个鹰嘴豆罐头和番茄意面罐头,另外,鱼是清蒸的,保持着原滋原味的鲜美。
湖边的夜晚格外寂静,没有车流不息的声音,也没有扰人的鬼哭狼嚎,连一只蟋蟀的情歌也听得清清楚楚。
许愿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是和周青盟好好谈谈,刚刚一直避而不谈,现在时间却所剩不多,她抓紧时间问:“我听珍珠说,你在吃药?”
“只是开公司压力大,睡眠不好。”他轻描淡写,不停地往她碗里夹菜。
她提起包包往外走,“如果只是普通的病,需要我回来吗?”
“坐下来!”他捏住她的手腕,不由施加了几分力度,她的脸上终于有了除疏离以外的表情。
许愿扒拉着碗里的饭,不知道是什么味道,总觉得吞进去时都有种眼泪的酸意。“咔。”她指着自己的喉咙,发不出清晰的声音。
“被鱼刺卡住了?”他想在房间里找出一瓶醋,可是翻箱倒柜都没有找到。他气得随手找随手砸,碗柜里的盘子都碎在地上。
“对不起,我出去买。”
他看着许愿难受的样子,自责万分,拿起车钥匙,抬腿出门。
“不…用…”许愿拉住他,她坐回桌子边,艰难地往嘴里塞饭,希望饭团能推着鱼刺滚下去。这样吃了两碗,似乎见效了,鱼刺在食道里刮了一道伤痕,终于堕进深渊里。
她的声音变得极其沙哑难听。
“我该走了,希望你忘记过去,重新开始。我们不可能再在一起了。”
她走到屋外,觉得脚下的泥土软得像棉花。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一场细雨,青草上的水珠湿了裤腿,她觉得脚沉得抬不起来。才走了不到一百米,她就扶着树昏了过去。
周青盟从夜色中走出来,清冷的面容像积满怨气的幽灵。
他轻巧地把许愿扛在肩上,回到屋子里,细心地给不牢靠的木门上了三道锁。
今夜不会有人来打扰他们。
今夜谁也别想走。
他把许愿放在沙发上,开始解她的衣服。
“我不会伤害你的,我爱你。”他吻着她的耳垂,呼出的热气唤起许愿模糊的意识。她看不清眼前的轮廓,可是感受得到他想要做什么。她无力地试图推开他,却被他抓住手,举过头,换来海啸一般肆虐的吻。
“别这样,周青盟,求你别这样。”她蜷缩成小小的田螺,感到羞愤交加。
可他早已经失去了对自己的控制权,只凭本能诱导,探索她的身体。这是他早就渴望的事。
事后,沙发上没有痕迹。
他发怒地要了她第二次,一直贴着她追问:“是不是许渊?是不是许渊?是不是许渊?”
晨光熹微,恶魔般的夜晚终于过去。
周青盟的脚边丢落着一地的烟头。仅是一夜,他的头发里就已经长出几缕白发。他的眼窝深深地陷下去,凝成青紫色。整个人了无生气,就像一截木头。
许愿想爬起来,可是药效还没有退,她跌落在地上,一路爬着到门口,却挣不开三道门锁。“周青盟,已经过了一天一夜了。珍珠会报警的,你不希望下半辈子在监狱度过吧?”
他颤抖着又点起一支烟,反问:“你会等我出狱吗?你会从此把我挂在心上吗?恨也好,爱也好。”
他竟渴望被她憎恨。也许,有时收到她的诅咒,好过被她丢在茫茫人海里,从此不相问。
许愿费尽力气喊出来:“你真的病了!”
“是!我病了!”他把她从地上拖起来,扔进沙发里,她撞到墙,再度陷入昏迷。
“对不起。”他抱起她,下巴抵着她的额头,失声痛哭。
05 这就是一别经年
小木屋就像一个世外桃源,隐藏在湖水边。
三天三夜,没有其他人经过。
挂钟的时间走一走就停了,许愿只能凭借窗外的颜色变化来判断时间。青色是清晨,暖黄色是正午,橙色是傍晚,深蓝色是夜晚,黑色是深夜。她无聊得在心里假装和窗外常来的灰鸟进行脑电波对话。
周青盟很小心地控制药的分量,不会导致她昏迷,却也不会让她有力气挣脱逃跑,她只能像个没有自主能力的布娃娃一样,让他帮忙洗脸,穿衣服和喂饭。
如果没有人打扰,他会不会就这样禁锢她一辈子?
她更担心的是颜料只能支撑一个星期,之后就会像油漆一样剥落,露出海星纹身。那个时候,周青盟会不会受刺激变得更加的病态。
好在胡珀在和她失去三日的联系后,终于察觉不妙,只是不知道是哪个湖边,这些天一直在搜寻。
湖光静美,只是气氛诡异,凉风从脖子钻下去,凉得人心惊胆战。
“有人在吗?”胡珀敲着木门,缝隙的碎屑不断掉下来。
屋子里没有反应,他想绕到旁边的窗户看看,却发现屋子里拉上了窗帘,里面什么也看不清楚。
沙发上,周青盟捂住许愿的嘴,手指上的茧磨痛了她。
胡珀以为这里只是又一个废弃的小屋子,焦急地准备去走下一处。
许愿听到外面久久的没有下一步行动,知道胡珀没有发现自己,她发不出声音,也没有力气推开周青盟,这种无能无力的感觉像溺水一样在谋杀她。
她不能什么都不做,眼看机会溜走。她冲破意志力的封锁线,奋力地跺着脚,开始很轻,后来越来越重,尽管听在屋外的胡珀耳里,仍然像是兔子撞了一下栅栏。
“许愿?”他折回来,再次敲了敲门。
许愿受到鼓励,像跳踢踏舞一样连跺了三下。
“我马上救你。”胡珀已经猜出里面情况不妙,立刻开始撞门,每一次撞击,陈年的木屋就像是要垮塌了一样。
周青盟跑过去堵住门口,可是胡珀一下子冲开门,将他直接被撞到墙壁上。他这三天三夜只顾照顾许愿,几乎是不眠不休,这一撞,他直接昏了过去。
许愿几乎是立刻问:“他怎么样?”
胡珀探探他的鼻息,放下心来,“没事,只是昏了过去。你呢?”
她看看狼狈的自己,结结巴巴地回答:“我…我动不了…”
“需要报警吗?”胡珀看她有气无力的样子,已经还原出整个故事,却没有追问,只是背着她蹲了下来,让她爬上来。
“不用报警。”
胡珀背着她,走出这个噩梦。
她回头,再看了这个噩梦一眼,有些时候,相见两相厌,有些时候,相思入骨疼,未到尽头,到底是要等下去,或是转身离去?爱下去,或是切断思念?恨下去,或是忘记一切?未到尽头,谁都不知道抵在心头的到底是一粒沙子,还是一颗珍珠?
她竟然担心地板上的周青盟着凉,小声说:“能不能把他搬到沙发上去?”
胡珀无奈地照做后,再把她背起来。
“我暂时不适合回家。”她伏在他的背上,对他充满了信任,“药效还没退。”
“我带你回我妈妈家里,她会照顾你。”
张妈,的确是好久不见了。
许家已经树倒猢狲散,张妈再也不用尊她为小姐。可她仍旧保持着旧日的习惯,端茶递水,眉眼放低,以前只是出于工作,现在多少有一点心疼。
胡珀待了没多久就走了,邵曦晨的爸爸频繁地进医院,他常睡在医院照顾。
张妈抱怨着自己是帮别人养了儿子。
抱怨归抱怨,她已经认可了邵曦晨。因为,实现买房的梦想后,胡珀与邵曦晨顺利交往,早出晚归开车载客赚钱,不再惹是生非,变了不少。
许愿又说了一些邵曦晨的好话,更多是有关她的童年。每个人拥有一种特殊的性格,追根溯源,都能在小时候找到原因。张妈对邵曦晨的部分行为恍然大悟。
许愿在这里待了一个晚上就恢复得差不多了。周青盟的确怕伤到她,药下得很轻。因此,她没有一丝一毫的恨意,只是担心他真的病得很重,却无药可医。
颜料开始剥落,她只用温水加盐,就轻松地擦掉了化妆颜料。昨天,这里已经有崩裂的痕迹,只是周青盟不太清醒,没有注意到。但她若还要接着用赵珍珠的身份出现,如何解释这三天的失踪?
她头疼的是这个问题。
早上,买了豆浆和油条,她回到彩虹巷,看到苏海星等在门口。雾气染着他的浓眉,添上一点湿意,一张脸像浸着水一样柔。
“海星,你怎么在这里?要喝豆浆吗?”她拿一袋早餐给他。
这几天,他因为过度的担心而变得易怒,暴躁地挥开她的手,打落了香喷喷的早餐,“你这几天去哪了?齐阿姨说你没有回家也没有联系家里人,想去报警,你爸爸却说不用,我到处去找你都没找到。”
赵珍珠蹲下身把东西捡起来,“我不是回来了吗?我是大人,我自己的事自己做主。”
这些话说出去一定会伤害到苏海星,果然他抿紧唇,面色渐渐变成愧疚,“对不起,昨天晚上周青盟来找过你,听说你这几天都不在。我自作主张告诉他,这些天,你都和我在一起。我只是想刺激他一下。”
他本来以为会受到责怪,可是赵珍珠看上去松了一口气,眉开眼笑地说:“谢谢你海星。你不知道这帮了我多大的忙。”
许愿失踪,赵珍珠亦不出现,但不会被怀疑。
“你这里…”苏海星眼尖地看到她手腕的乌青,抓起来,卷起她的袖子,看到许多伤痕,“这是怎么回事?”他厉声问,她避而不答。
苏海星暴跳如雷,“是不是他?我去找他算账!难怪他昨天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样子!”
“不是的,海星。”她拦住他,看他依然还以为她是那个纯洁如珍珠的赵珍珠,便觉得万箭穿心,“这是个很长的故事,我不想告诉你。”
苏海星咄咄逼人,是因为心里不断累高的失望,“从什么时候起,我们之间有了秘密?”
“你先去上学,晚上回来我会告诉你,我需要时间准备。”她终于投降,也许只为了让他不再对她心存幻想。
人是会变的,变老、变坏、变肮脏。
晚上,赵珍珠平静地叙述了整个故事,从十八岁拦住许南望开始。
“海星。你知道吗?这就是一别经年。”
她微笑的眼角开始有了一丝细纹。
二十岁,已然苍老。


第十五章 生如夏花
我想在你的心上种满漂亮的花朵,那样你就不会再轻易悲观。

01 有病的世界
春寒料峭,女孩子们脖子上围着围巾,腿上却又穿着短裙,美丽永远和矛盾相伴。赵珍珠穿梭在人群里,看见一些冻得双腿发抖的女学生,想着为什么没有一个科学家做过统计,是不是每个女孩子都为心爱的男孩子得过一场重感冒?比如说,为了参加他的生日会,在微寒的早春就拿出美丽的裙子,并在众人担忧的目光里一直扇风,喊着很热,显示自己不是为了某一个人才特地打扮的。
她今天穿得很多,就像一只毛毛熊,搭着绿色的长围巾,棕色的低帮皮靴和鹅黄色的五指手套。头发束在一侧,故意露出明显的海星纹身。皮肤上的淤青用遮瑕膏掩盖过,并且罩上了密不透风的衣物。
她不想消失太久,惹人怀疑。
一上班,她先去人事部补假,说自己得了重感冒。人事部的人窃窃私语,摆明不信,原来在她失踪期间,人事部同事没有收到请假条,特意去电询问,她的手机竟然关机。第二天,一名同事便到她家登门拜访,正巧遇到苏太太在向齐芙要人,她的独身儿子苏海星一回到陆城就变得不听话,今天竟然逃学了,从小到大,他的行差踏错一定和赵珍珠有关,这次一定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