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今日是气得不轻,被庶女讹了那么一大笔嫁妆,其后亲女的首饰又被她拿走一盒,结果一向对她礼让有加的丈夫还指责了自己,气一时憋在胸口没喘过来,眼前一阵晕眩,是她手快扶住了手边的桌子才站稳。
莫老爷出来后在外面静站了会儿,而后轻轻叹了口气,迈步向莫芸溪的院子走去。
莫芸溪回房后将首饰盒放好,坐下来后茶还没喝完一杯,莫老爷便走了进来。
莫老爷将香茹支了出去,坐下来对莫芸溪说:“这十年来是爹怠慢了你和慧姨娘,这次你代馨儿去冲喜,想要为自己多争取些利益,这行为没错。以前是爹疏忽了,你母亲还有馨儿那里,你别太过在意。”
莫芸溪今日着实被莫老爷的反应搞糊涂了,前一刻为她说话就够她惊奇的了,这一刻又向自己示好来,真是怪异非常。
“爹爹您觉得我有什么本事去对她们如何啊?您这话应该说给母亲和姐姐听才对。女儿是要嫁了,可是我的姨娘还在。今日在爹爹的‘推波助澜’下,怕是母亲会将仇都记到姨娘头上了。”
“呵呵。”莫老爷笑了,打趣地望着没再像方才在妻女面前戴面具装傻冲愣的女儿,“在爹面前还耍什么小聪明,我这次来就是要对你说这事的。你不用担心慧姨娘,她不会有事,无人打扰她过平静日子的。”
“不是我不相信爹爹,只是爹爹是男人,主外,内宅的事您不便多加过问,生意上的事就已经令您忙得焦头烂额了,哪还有精力注意着内宅的事?在您不注意时,我姨娘若是…哼。”莫芸溪根本不信,电视剧她可没少看,总有男人对女人保证这个保证那个,结果呢?还不是被欺负得要死,最后男的还不停地自责说什么都怪我太笨,没发现XX欺负了你云云。
“许是这些年你的日子过得太压抑了吧,小小年纪就如此成熟远虑。”莫老爷感叹着,略带歉意地望向正一脸不相信地望着自己的女儿,“我既然敢说就做保证能做得到,你以为这些年你们为何会过得那么安稳?不要将爹想得那么不负责任。”
莫老爷说完后望了眼惊住的莫芸溪后,起身离开了。
他的意思是说这些年他一直暗中照看着她们?仔细一想觉得有可能。古代嘛,不说主母如何,就光凭奴才们惯以趋炎附势的作为,就能将慧姨娘和当初的莫芸溪给折腾死,怪不得她总觉得莫府的丫环下人们都特别好呢,以为他们是普遍素质高,原来并非她所想的那般简单啊。
这下莫芸溪算是彻底放了心,今日她是很得意,收获极多,但她还是怕惹恼了刘氏后对慧姨娘不利。慧姨娘那么婉约与世无争,哪里斗得过心眼多、势力大的刘氏?现在莫老爷做了保证,她可以放下大半的心了。
晚饭后,莫芸溪房里来了个她没想到的人,来人正是莫少卿,他两手很宝贝地捧着一件绿色斗篷。
“大哥怎么来了?”莫芸溪赶忙迎上前,惊奇地问。
“小妹即将出嫁,为兄没什么可送的,这件斗篷是前几日刚刚做好。时间匆忙,怕是家里也来不及为你做全新的斗篷,这个正好可以带去景家。”莫少卿将之捧至莫芸溪面前,这是件连帽的以上好绸缎缝制的斗篷。
莫芸溪受宠若惊地接过来,诚心地谢道:“有劳大哥还记挂着妹妹,大哥真好。”将斗篷展开在身上比了比,长度快及膝了,再过个两年穿起来正合适。里面的毛色是纯白的,她忍不住抬手轻轻一抚,抬眼惊喜道,“这绒毛摸起来好暖和、好舒服,这是什么料子?”
“呃,普通动物的皮毛而已。”莫少卿略显不自在地搔搔头。
香茹好奇地凑过来,觉得这皮毛看起来有些眼熟,突然灵光一闪,惊呼出声:“莫非这是大少爷一个月前,以三千两白银从临国商人手中高价买回来的稀有白貂的毛皮?”
莫少卿俊脸微红,对正好奇望着自己的莫芸溪笑了笑:“小妹不嫌弃就好。”
备嫁
这等于是默认了香茹的话!莫芸溪睁大眼再一次打量起莫少卿来。今日刘氏和莫羽馨的表现令她自然而然地将这位大少爷也归类到她们那一伙去了,岂料他是个大方的好人,几千两买的毛皮,制做说不定又得花不少银两,可是他却将如此贵重的东西送给了她。
看这斗篷的大小,她猜到这应该是为莫羽馨做的,莫少卿定是对她代莫羽馨冲喜一事过意不去,想要对她有所补偿,于是便将本来给大妹做的斗篷送给了她。
“谢谢大哥。”莫芸溪抱紧斗篷再一次说了谢谢二字,这一次只有她知道这两个字所具有的分量,这是她来古代后第一次诚心地感谢一个人,只因为对方那份心意。
“还谈什么谢,应该是我们谢你才对,馨儿她…哎。”莫少卿想说什么,但最后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事已定,大哥也勿须愧疚,这是我的命。”莫芸溪知道在莫少卿心中自然是同母胞妹更为重要,他会对她有愧证明他有良心。
莫少卿眼中的愧疚更深了,诚恳地说:“妹妹去景家后要好好过日子,你放心,等大哥以后能独挡一面了,自会作你在娘家中最为坚实的后盾。”
莫芸溪眼睛酸了,这话她信!莫少卿认真的神情不像是做假,而且他都能将为莫羽馨特意做的斗篷送给了她,这证明自己这个妹妹在他心中地位是不低的。
“有了大哥这句话,妹妹什么都不怕了。”莫芸溪吸了吸鼻子笑道。
“辛苦你了。”莫少卿眼中带着浓浓的怜惜。东西送完话也说完了,没多久他就走了。
“小姐,这件斗篷可是好东西,去了景家可不能让别人给要了去。”香茹接过斗篷珍而重之地将之放在箱子里锁好。
“噗,你想多了吧?怎么可能会有人问我要。”
“景家大房有个和小姐年龄差不多的小姐,就是景大公子同母妹妹,大房中唯一的女孩儿,据说
相当受宠呢。”
“是吗?受宠的小女娃…受宠又怎样,我想给的自然会给,不想给的,谁也别想从我手中拿走属于我的东西。”
“但愿景家小姐是个好相与的,小姐去了后最后和这位景家小姐相处好了,否则姑嫂之间有嫌隙,会影响小姐在景家的生活啊。”香茹比莫芸溪年长,而且一直作丫环,耳濡目染之下很多东西都晓得,于是便教育起自家小姐来。
“辛苦香茹了,这些我都晓得。”莫芸溪微笑着说,这些道理她都明白,去了景家后那个小姑子怎么说也要给拉到她的阵盟来,这样有个小靠山,她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莫芸溪还小,而且冲喜一事迫在眉睫,是以喜服什么的都是自外面购置,其它有很多讲究的地方也从简了。
第二日,莫芸溪突然想起一件事,便又去找莫老爷了,这一次她是想要一个八面玲珑,尤其擅长打听消息的丫环。初到景家,人生地不熟的,非常需要一个在八卦方面有长才的人。
莫老爷答应得很痛快,说下午时会给她送去几个,让她自己挑个满意的。
下午时,开始有人陆陆续续地往莫芸溪院里抬箱子了,里面装的都是上好衣料及各种档次的首饰等事物。普通档次的首饰有专门两个箱子,这些是专门打赏和收买丫环们用的。中等档次的首饰同样有两个,是用来和景家的婶娘、妯娌们联络感情及互相回礼用的。上等首饰只有一个箱子,这个要看莫芸溪自己怎么分配了,是自己要,还是拿它们将之赠与关系极好的姐妹,都由她决定。
地契不再只有一个,而是一下子多了八个。铺子十八个,银票四十五万两,每个箱子都放有压箱金,共三十六根,各色衣料,诸如云锦、锦缎、羽缎、彩缎等各四十五匹,成衣十八件…
当莫芸溪见一个接一个的箱子往里搬,手中拿着记录嫁妆数量的小册子,一边看一边在心里美,这些东西是她想办法争取来的,特别有成就感。
箱子一共是三十六个,均是珍贵的红木雕花箱,个个容量都不小,这些东西明日一路抬去几十里外的景家,喜轿后不知道要跟着多少辆马车才行。
管家打开箱子一个个地给莫芸溪过目,待都过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才盖箱上锁。
将所有嫁妆都清点完毕,莫老爷送来的几个丫环到了。最后莫芸溪从中选了个名叫倩雪的,因为她是这几位丫环中口才最好、反应最快的。
倩雪乃两年前被莫府从人牙子手中买下。最初做粗使丫环,后来表现得好升为二等丫环,由于她善于讨人欢心,人缘好,做事又极少出错,是以刘氏打算再过阵子便升她为一等丫环。就是因为她表现突出,才被莫老爷选了下来。
其他几名丫环见自己未被选中,均不自觉地暗松口气,谁不知道作为二小姐的陪送丫头等于是将自己的前途全毁了。在莫府待遇不错,若是运气好,很有可能被选为伺候大少爷的人,但去了景家,那景大少爷一命呜呼后,连二小姐的日子都没有保障,何况是她们这些陪嫁丫头了。
丫环们离开时,有几个忍不住对倩雪投去了怜悯的一瞥。倩雪没有被她们的眼神所影响,表现得和常人无异,仔细看甚至会发觉她眼中正闪着一丝淡淡的欣喜。
都忙完后,已经到了晚饭时间。莫芸溪累得出了一身汗,刚要回房就看到了赶过来的莫羽馨,她来得比较匆忙,两名丫环跟在她身后同样走得气喘吁吁。
这位大小姐在干什么?莫芸溪停下脚步奇怪地望着一脸急切的莫大小姐。
“妹、妹妹。”莫羽馨停在莫芸溪几步外处开始大口喘气,这是养在深闺中的淑女,连大口喘气这种不文雅的动作放在莫羽馨身上效果便极为不同,连喘气都极其端庄,俏脸通红,大眼水汪汪的,真是怎么看怎么漂亮。
“何事让你急成这样?”莫芸溪疑惑地打量着犹在喘息中的人。
“我、我来问你,大哥可有送你一件绿色斗篷?里面是白色绒毛的?”莫羽馨语气颇为急切,一口气强憋着,终于还算是流利地将话表达清楚了。
“有啊,怎么了?”
“啊!大哥居然真的将那件斗篷送给你了,我…咳咳。”莫羽馨一着急登时猛咳起来,连眼泪都咳出来了,这下她即便是想文雅一些也做不到了。
两名丫环见此,一个急着给她拍背,一个忙着递手帕给她擦眼泪,三人乱作一团。
莫芸溪暗翻个白眼:“大哥给了我一件斗篷至于让你跑到我这里来询问?还将自己搞成如此狼狈模样。”
“那、那是…咳…那是本来要送给我…咳…的。”莫羽馨一边咳一这大声说道,这一急
眼泪又流出来好几滴。
“本来属于你的丈夫都成了我的了,那本要送给你的斗篷成了我的所有物又有何不可?”莫芸溪见对方又急又气的模样,心下对其更为不耻,连上前安慰或装作关心一下她的举动都不屑做。
“你、你怎能如此说?这根本不是一码事。”莫羽馨狠咳了几下后终于缓和了不少,气喘得却比方才更为厉害,但好在不咳了。
“那要如何说话?大哥昨晚给了我一件斗篷,你今日便飞也似地奔来我这里兴师问罪,我还想问问你到底意欲何为呢。”
“我、我…”莫羽馨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她愣住了,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今日莫羽馨去找莫少卿,在等这位大哥回房时,他的丫环提起了斗篷的事,说大少爷昨晚将斗篷拿了出去,定是送给大小姐去了,还问她是否喜欢,因为那斗篷便是用几千两银子买回的白貂皮毛所制。
一听这话莫羽馨便惊住了,反复询问了丫环好几遍后她才搞明白,原来大哥将本要送给自己的礼物给了别人。几日前他就说要送给她一件礼物,她可是盼了很多时日啊。
斗篷没送去她那里,那跑哪去了?莫羽馨脑子嗡嗡的,心一烦乱便再也待不下去,急匆匆地向莫芸溪处奔来,那斗篷是按照自己的身材所缝制,若是没送给她,那有可能是送去了莫芸溪那里。
莫羽馨急匆匆地来,一想到斗篷很可能是在莫芸溪那里,她就觉得特别委屈,明明是给自己备下的东西,结果在她千盼万盼之时,却转眼成了别人的,这令她如何接受?
一路上都在纠结着“自己”的东西很可能便宜了别人,但却没想过在确定这东西真成了别人的之后,她要做什么。因为没想,所以被莫芸溪一问,她立刻便傻住了。
“我明日一早就出阁了,今晚要早作休息,若你没话可说,我可要回房了。”莫芸溪说完就走。
“等等,你让我看一看那件斗篷吧。”莫羽馨眼神幽幽地望着莫芸溪,语气极为压抑。
“那件斗篷已经锁在了箱子里,那么多箱子,它放在哪里我不清楚。”莫芸溪直接拒绝。
“你!那可是我的斗篷呀,我看一看还不行吗?”莫羽馨轻咬贝齿控诉道。
“你说得真好笑,什么是你的?是你的最后怎么成了我的?”莫芸溪厌烦地望着莫羽馨,冷声道,“斗篷大哥送给了我,便是我的东西了!那东西的主人名字叫莫、芸、溪,不是你莫、羽、馨!这一点你可要搞清楚了,我的东西要拿与不拿由我作主,跟你没关系,你没资格批评我!若是觉得自己委屈了,那就站在这里哭吧。提醒你一句,记着要哭得伤心点儿,若是哭得不伤心、显得做作的话,没人会同情你的。”
莫芸溪冷嘲热讽地说完后也不管莫羽馨会有何反应,毅然决然地回房,她没时间和这位难缠的大小姐争执。
“二小姐你怎么对大小姐说出这样的话呢?”莫羽馨的丫环抱不平道。
“你是谁?”莫芸溪猛地一转头,冷冷地望向说话的那名丫环,“你一个奴才敢堂而皇之地指责主子,也不怕闪了你的舌头!”
那名想拍主子马屁的丫环被莫芸溪冰冷的眼神一瞪,不自主地打了一记哆嗦,没敢再吱声。
犹在愤愤不平又觉得自己可怜无比的莫羽馨,也被莫芸溪那冷冷一眼惊住了,那一眼的神情和爹爹太过想像,形似神更似。平时莫老爷生气时有多大的威严,莫芸溪刚刚那一眼也沾了个八九不离十。
这个一向木讷的妹妹怎地突然将爹爹的威严学了个八分像呢?这是何时的事?莫羽馨陷入了新一轮的纠结中。
一夜很快便过去了,天还没亮莫芸溪便被丫头婆子们叫了起来,然后开始被人伺候沐浴、更衣、梳头打扮。
慧姨娘早早便来了,眼睛红红地望着正端坐在铜镜前任由婆子上妆的女儿。
莫芸溪想动都动不了,因为被丫头婆子们围住了,上妆的上妆,梳头的梳头。不知过了多久,镜中的小女孩儿已经被妆扮得娇艳无比。她身穿大红喜服,头戴一堆金钗银钗,脸白白的,只有脸颊处被胭脂涂得微红一些,嘴唇被抹得红红的,从头到尾,无一不喜庆。
“溪儿马上就要出门了,你可还有什么话要对姨娘说的?”慧姨娘不舍地问。
“今日之后我便不能常伴姨娘膝下了,以后姨娘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为我担心。”莫芸溪见慧姨娘难受,她自己的心情也跟着低落起来。
这时,莫老爷还有刘氏走了进来。
“今日是溪儿大喜的日子,大家都表现得高兴点儿。”莫老爷中气十足地说道。
慧姨娘见莫老爷夫妇来了,赶忙见礼,而后便行至刘氏身后规矩地立着,头都不敢抬,话也没再说一句。
莫芸溪见慧姨娘如此,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姨娘真是被欺负得紧,在刘氏面前就跟小媳妇似的,话都不敢说。
婆子们将莫芸溪都打扮好了后,领了赏钱便离开了。
“我们先出去吧,时辰不早了,景家迎亲的人马上就到,莫要误了时辰让他们久等。”莫老爷带头走了出去,刘氏跟在其后,慧姨娘犹豫了片刻,抬眼深深地看了莫芸溪一眼,而后一咬牙抬脚迅速出了门。
莫芸溪还想对慧姨娘说些什么,没等开口喜帕便将她的头遮住了,而后小小的身体便被一名有力的婆子背了起来向门外行去。
门外噼里啪啦的暴竹声瞬间响起,莫芸溪伏在婆子的背上,感觉相当不真实,前几天明明还在忙着找工作,怎地现在就赶着去嫁人了?跟做梦似的。
她知道慧姨娘一直跟在自己身后,心中涌起浓浓的不舍,慧姨娘过得一向寂寞,现在自己出嫁了,她一个人在莫家不知会寂寞成什么样子。
就在莫芸溪东想西想之时已经被婆子背出了大门,在花轿前被放了下来。她想转身看一看慧姨娘,即使是隔着盖头去“看”也好,哪知她刚要转身就被喜婆阻止住了。
“姑娘,你已出门,不便回头。”喜婆压低声音在莫芸溪耳边说道。
讲究真多,莫芸溪在心里抱怨着,不得已打消了要回头的念头,要入乡随俗嘛。她被喜婆搀扶着上了花轿,刚坐稳,外面的轿夫喊了声“起轿”,就被稳稳地抬了起来向前驶去。
刚刚透过喜帕隐隐看到迎亲的人数不少,均穿着一身喜庆的红色衣服,外面锣鼓声极为响亮,一路上敲敲打打。
自此后她便不再是莫家人,这时,心猛地针扎般疼起来,浓浓的不舍自心中传来。莫芸溪知道身体的本能再一次跳出来作祟了。这颗跳动的心在为慧姨娘而不舍,也许此时慧姨娘的心也如她这般痛吧?也许更甚!
嫁出去的女儿有如泼出去的水,再不舍女儿也是要嫁人的,希望慧姨娘能早日能从嫁女之痛中走出来,重新过回以前那平淡安宁的日子。
去了景家她即将面对何人、何事,他们都好相与吗?是否会欺负她这个代嫁的庶女媳,都不得而知了…
出嫁
对于到了景家之后的生活,莫芸溪说不紧张是骗人的。她初来这个时代就敢在莫家人面前将自己的本性暴露出来,敢威胁莫老爷,敢气哭了莫羽馨,那是因为她正好有着可以威胁、可以欺负他们的有利把柄在,而去了景家之后她则什么都不是,在脚根没站稳之前她是不能以着自己的脾气胡来的。
莫芸溪在轿子内坐了有小半天后,已经有了些微的乏意,景、莫两家离得不算近,他们得下午才能到,早上她只来得及往嘴里塞了两个小包子,其它的什么都没吃,因为时间太过紧迫,容不得她尽兴吃个饱。
喜婆就跟在轿子外面,偶尔说些话给莫芸溪听,间或询问她可有不适,是否需要休息等事宜,总之一路上听着喜婆说话,听鼓锣一路吹吹打打的喜庆声音,莫芸溪到也没有感觉太无聊。实际上她还真无聊不起来,马上就要到一个新的环境里,猜测、想像、抵触什么的各种情绪自然不会少。
又过了段时间,在温度升到每天最高点时轿子终于停了下来,景家到了。
莫芸溪心跳突然加快了一点,就在她禀住呼吸静静听着外面动静之时,轿帘突然动了一下,那是古代习俗——踢轿帘。定了定心神,她抬起脚以着适中的力道对着轿帘踢了回去,而后她便被喜婆自轿中背了出来。
在景家大门家被放了下来,莫芸溪强烈地感受到自己已经成为几百人眼中的焦点,她在喜婆的指点下跨过了火盆,随后一根红绸递到了她的手中,红绸另一端被前方的人牵着。
透过喜帕底端她隐约看到几步远处一双缕金丝的盘云纹布靴,以靴子的大小来看,其主人应该是一位年纪大概在十二三岁男孩儿。隐约见他衣服的下摆是大红喜色的,想必是他迎的亲,一会儿怕也是由他来和她拜堂,这位脚步沉稳、行动自如的男孩儿自然不会是她那个急须冲喜的小丈夫。
若是由人代为拜堂,她到没什么可抵触的,只要别找来一只大公鸡和她拜堂就好,她可怕以后吃鸡肉时会有心理阴影。
莫芸溪在红绸的带动下步入了景家正厅,她一走进去,眼睛从喜帕底端扫到两边或坐或站的有很多人。
本来还算安静的厅堂因为她的进入立时变得热闹起来,因好奇边打量边谈论着的人们都没有太过克制自己的声音。
当莫芸溪停下来时,厅内也渐渐的静下来了。她拿着红绸和这位代拜堂的男孩儿按着习俗规矩地下拜,在一声“礼成,送入洞房”之后,她被带领着往新房走去。
在他们还未出厅门时,景老爷突然发话道:“新娘子还年幼,以后大家对其以姑娘相称。待…圆房之后,再以称之为少奶奶。”
底下众人均点头称是。
莫芸溪闻言松了口气,她现在可是只有十岁,若顶着一副小孩子的躯体被人少奶奶长、少奶奶短的叫,她一时间还真接受不了呢。
被红绸牵引着出了厅,途中男孩儿离开了。莫芸溪被景府的一个年长的婆子领入了新房,刚一进去就被屋内浓浓的药味给薰到了,忍不住咳嗽出声。
“我们大少爷卧病在床,离不了这些汤汤水水的东西,屋内难免会有药味,这味道姑娘要尽快习惯才成,以后姑娘可是要和大少爷住在一间屋子了。”带路的婆子淡淡地说道,态度称不上恭敬,甚至可以说带着几分说教意味在里面。
“知道了,有劳嬷嬷教诲,我初来景家,所知甚少,以后还需嬷嬷们多加提点着。这只钗嬷嬷别嫌弃,当是我送给你的见面礼。”莫芸溪自身后的香茹手中拿过一只崭新的银钗递了过去。
这钗是自那两箱三等首饰中拿出来的。经过一路上的观察,她感觉得出这位带路的嬷嬷在景府就算不是一把手,应该也是那种能在主子面前说得上话、比较有脸面之人,所以说这只钗送得并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