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的痛苦,就仿佛有人将你的血肉全部都从骨头上剔下来,然后将血肉骨头全部搅拌成泥重新组装,仿佛把他的人的都拆了。韩宇痛的只是恨不得能够在自己的脑袋顶上开个洞,让自己钻出去才可以。
可这也是徒劳,先是疼的去死,然后是疼的麻木,然后便是整个人又开始恍惚起来。他的脑子里仿佛涌进了众多的片段,他看见一条龙在跟一个硕大的怪物决斗,那条龙已经伤痕累累,他用尽了最后的力气,用龙角杀死了那个怪物,可那个怪物也一把掏出了他的心脏,扔在了一旁。
龙踉跄的飞了些许时间,血液留了一地,最终体力不支,倒在了远处的山地里。龙的心脏落入了地上随后化于无形,龙的眼睛化作了湖水,龙的尸体旁边,因着血液的灼烧,绿地变成了沙漠。
他还看见了岁月沧海,变化万端,那么多人生来又死去,心脏消失的地方冒出了灵湖,长出了源树,有修士在这里开天辟地似得建造了洞府,想要借此修成大道,却终究成了这源树的养料,随后又有无数修士在命丧于此,成为这里的血祭品。韩宇只觉得时间长河仿若眨眼之间,他的脑子里不知道塞进去多少东西,直到有一个面孔出现,他才陡然惊醒。
那是韩三乌。
穿着墨色衣服的韩三乌,看着如同三十出头的男子一样,长相俊美,偏偏又极具威严。他带着四个元婴期修士进了这里,然后慎重的吩咐道,“紧跟着我,没我的吩咐,不得出声,不得动手。”
那四个人口称老祖,答应的却是好好的。韩三乌这才按着自己的推算,带着这四人慢慢的走进了这里。就像是他们的经过一样,韩三乌选择了同一路线。只是与南宫无心的假作小心不同,韩三乌第一眼便瞧出了这里的不设防,他眉头微皱,怕是觉得,源树此等天材地宝,怎会如此容易拿到?
因此,他的行动却是更加慎重了,只是速度却不慢,很快便带着四个元婴期修士到了空地处。与他所瞧见的源树不同,那时候正是源树果实成熟之时,整个源树的树冠比他见到的要大一倍,树叶茂密,金黄色的源果挂在上面,散发出迷人的香气。
那四个元婴期修士几乎立刻,就变得心浮气躁起来。
但韩三乌何许人,他怎会对这里不防备呢?他原本就不喜这几人跟随,更何况,这源果乃是他为韩宇所找,怎容他人窥探,一见他们这样,当即便喝斥道,“退到入口处不得进来。”
韩三乌可是烈阳宗的老祖,这四人如何敢不听?立刻唯唯诺诺的应了,按着原路向后退回。这些人一向听话,韩三乌便没再分神,而是仔细研究这源树。谁知道就是这点时间里,其中一个定力最差的,竟是转头扑到了源树上,然后只听一声惨叫,待到韩三乌回头,人已经被一条有大腿粗的灵蛇咬了一口。
韩宇想,这灵蛇定然是那五只的父母了。
这蛇毒极为厉害,只是刹那,一个元婴期修士,竟是当即死去。非但如此,他的脸色发黑,身上也干瘪,瞧着竟是要连血肉都化了。
而那灵蛇出现后,却是直接攻向了韩三乌。饶是韩三乌已经是大楚第一高手,这灵蛇居然也能跟他战个势均力敌?不一时,一人一蛇便已经打在了一起,并移到了洞府的后方,只听着不停有重物倒塌的声音发出,这里竟是被毁坏的厉害!
而活着的那三个元婴期自然不敢去碰触那些源果,不过瞧见同伴死去,其中有一个总是不忍。想了想便偷偷上前,想跟他收个尸体,却不想正好碰到了那具尸体,尸体倒在了源树的树根处,流出的脓血浇灌在了土地上,霎时间,竟是起了血雾。
那是比今天这场散播还快的血雾,浓稠得很,仿若在瞬间,便笼罩了整个洞府。那三个元婴期修士吓得要死,纷纷向着出口跑去。而韩三乌却危险的多,那灵蛇本就是跟他战力相当的存在,而如今,血雾凝成的手,在不停的攻击他。
四面楚歌,几乎是韩三乌的处境了,这怕是他成为大乘期修士后,最为难打的一仗——灵蛇在这血雾的帮助下,竟是实力大增,而他不知为何,却是处处受限,甚至法宝的力量都大不如正常时。
韩宇眼睁睁的瞧着韩三乌由优势变成劣势,最终,在不知坚持了多久后,他不知为何掏出了那把匕首,刺向了那头灵蛇。灵蛇很快死去,他最终被那些血手抓住了,他们将拖到了源树下,那里已经如今日这般,形成血坑,他们将韩三乌扔了进去,他在里面挣扎,犹如他今天这样,然后他的动作慢慢的变慢,最终静止。
然后终于有一日,血雾散去,血坑恢复正常,茂盛的源树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连源果也不见了踪迹,躺在树下的韩三乌陡然睁开了眼睛,瞳孔中竟带着圈细细的红色。若说他原先是严肃,而如今却是冷漠,甚至如寒冰一般,竟是直接转头离开了这个洞府!
韩三乌居然没死!可他为什么没去看韩宇?
几乎在瞧见的这一瞬间,在那种焦心灼肺下,韩宇猛然睁开了眼睛。眼前依旧是血红一片,只是颜色淡了很多,韩宇想到了韩三乌的经历,不由身下看去,那血坑竟是已经下去了很大一块。
韩宇陡然想到了韩三乌那六亲不认的表情,心知若是这污血真的吸收干净了,怕是神智也没有了,韩三乌给他的感觉就是这样。韩宇当即手中一动,出现了那把骨质匕首——这东西既然能够杀死灵蛇,想来对付他们总有用处。他想着刚刚开始见到的场景,直接闭了口气,潜入了血污中,向着最深处去挥砍着匕首。
这血坑却好似深不见底,他不知道自己下去了多深,也不知道自己砍出去多少下,甚至更不知道,那匕首是否真的砍断了什么。只是在一次向下深深扎下后,手中的匕首仿佛随着被扎的地方晃动了一下,然后整个洞府居然摇晃起来,韩宇只觉得头疼处又袭来,不知不觉,就晕了过去。
脑海中又有不知哪里来的东西在翻腾,乱糟糟的,等着他眼前一亮,醒来的时候,才有一样东西真正的记在了脑子里——“烛龙心法”。这东西明明被他收了起来,他因为不知道深浅,从未学过,怎会出现在脑海中?
可偏偏,这里危险重重,韩宇却是顾不得想这些了。他连忙再看四周,已经恢复了初入时的样子,唯有血坑不知怎的,竟是出现了深不见底的大洞,他浑身赤裸,连衣服也没了踪影,那把匕首也没了,唯有胸口上的一颗血痣还在。而江九帆,就趴在不远处。
韩宇也顾不得丢脸,衣服都没穿直接扑在了江九帆身上,叫着他的名字去试着他的鼻息,等着感觉到了沉稳的呼吸时,韩宇才算松了口气。怕是因着他的喊声,江九帆不多时便睁了眼,只是第一眼瞧见韩宇便愣住了。
韩宇这才想起来,自己竟是赤身呢,连忙从一滴血里找了件衣服披上,冲着他道,“看什么看,这里不能多呆,赶快走吧。”江九帆也红了脸,他却没想着这样跟韩宇赤身相见,不由找借口说,“你的眼睛怎的这么红呢?!”
韩宇的手一下子僵在了原地。

第69章

韩三乌那双红色的眼在韩宇脑海中一闪而过,明明活着却不曾去找自己唯一的儿子,他虽然不知道这污血,或者按着灌入脑海中的这些记忆的说法,这颗烛龙心脏,倒是要干什么,但韩三乌显然是被迷了心智,怕是已经丢了原本的记忆。
他去了哪里韩宇当然关心,可同样关心的是,自己也会失去记忆,韩宇不由摸着眼睛问了句,“真红啊。”
江九帆刚刚都以为自己即将要失去韩宇,如今失而复得怎的不珍惜。也顾不得身上的伤,将人拉过来,揽在怀里,抵着头看他,他的手放在韩宇的眼皮上,轻轻的撩起来,脸上的担忧神色全部印在了韩宇的瞳孔里,许久才说道,“没事,这会子看不出来了,八成刚刚我眼花了。”
仿若是为了给自己的话作保一样,他低头亲了一口韩宇的左眼,唇上的温度贴在有点凉的眼皮上,让韩宇身体忍不住打了个抖,他甚至下意识的,抱紧了江九帆。他实在太贪恋这个人了,他差点就和这个人再也不见了。
这怕是他们之间第一次这么温情的暧昧,韩宇的反应几乎让江九帆惊喜,若非这里实在不是久留之地,江九帆甚至有种躲在这里天荒地老也好的想法。只可惜,眼前这里虽然瞧着雕梁画栋,精美异常——那些曾经损坏的房舍都不在眼前,可他也知道,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
江九帆瞧着眼前的人,想着他刚刚经历的惊险,还有这些日子连续的伤上加伤,他往日里越觉得自己是天纵奇才,如今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便越厉害,那股子愧疚感,让他的眼睛里都是阴霾。他自然是要努力的,努力的修炼,努力的护着怀里的人,可这话却不用说。
江九帆低头又亲了亲韩宇的右眼,才说,“刚刚是怎地情况,怎的又忽然没事了,血雾到底是什么东西?”
韩宇已经在他怀里腻了一会儿了,男人身上的温暖,足以将掉入血坑后浑身的冰冷暖掉,让他恢复过来。听了这话,他才想起来自己“看见”的那些事,当即便说,“我看见我爹了。”
这消息着实惊人,便是连江九帆也着急问了一句,“在哪儿?”但他终究是个聪明人,问完了就想到了这不可能,便道,“你在血坑里看到了什么?”
韩宇如何会隐瞒,仔细想了想,忙把记忆深刻的烛龙死去和韩三乌突围的场景说了。江九帆却没料到竟是这种结果。不过如此一来,烈阳宗的说法也就有了解释。四个元婴期修士当场死了一个,剩下三个八成有可能有逃出去的。那种情况下,能逃命自然不会回来检查,所以回去的说法八成是——韩三乌被血坑吞噬了。由此,夏春亭才由着自己的想法做了那样的一出戏。
江九帆此时放开了韩宇,走到了血坑旁边,那里如今连泥土都不见了,往下一看,只能瞧见个黑漆漆的深不见底的洞,想着韩宇说的场景,“这里面原先是烛龙的心?”
韩宇点头说,“应该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爹离开后那东西还在,我却没事。”他想起了那把龙骨匕首,连忙找了起来,“我拿着匕首在污血里乱捅,怕是真的捅到什么,有一下下去整个洞府都晃动了,随后我就昏迷了。”四周都没有,韩宇有些舍不得,“我醒来时浑身赤裸,匕首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江九帆却比韩宇多想了一些。韩三乌再厉害,能肯定的是,他是个资质逆天的人。可韩宇却不同,他是烛龙血脉,并且,八成血脉颇为纯净。否则,当日在埋骨地,烛龙也不可能想尽办法,将他关起来,去练什么烛龙心法。
韩宇跟他说过里面遭遇后,江九帆实际上早就揣摩过烛龙的做法——从上古传说看,那并不是个在乎血脉的人,当年温家子弟,不知道被吞噬了多少。若是想要扶植血脉,定然不是此种做法。烛龙给他的感觉是,他在不停的吸食血肉充实自己,他猜测,烛龙这么做,八成是要凝聚肉身。
那么便可解释不吃韩宇的意思——韩宇的血脉太纯净了,烛龙如果吃了他,不如夺舍更方便。所以,他将韩宇关在龙头里,引诱催促他修炼烛龙心法,不过是为了一具好的身体罢了——韩宇修为太低,他的修为又高,若是强行夺舍,定然会引发不适。
那么,如今这烛龙心脏——江九帆不由感叹,烛龙果然是上古神物,即便是死后数百万年,竟是也能如此兴风作浪。烛龙想要个身体,这心脏如果有了自主意识,难道不想吗?这东西毕竟不是个全须全尾的烛龙,怕是连温家人都没见过,见到韩三乌这样的天才,想要夺舍也是正常。
他抬头看了一眼脸色如今还煞白的韩宇——能瞧上韩三乌,自然对韩宇势在必得了。不过怕是没想到,韩宇手中竟是有把烛龙龙骨做的匕首,若是别的利刃,他猜想要想伤到那东西,怕是也难,可以己之矛攻己之盾,自然是水到渠成的事儿。
但这么一想,这把匕首对韩宇的用处却也大了,应付烛龙总要用到。更何况,这东西也不应留下,万一烛龙找到了这东西,两者合二为一,却是没人能够抵挡他了。想到这里,江九帆便下了狠心。
江九帆随手将石船拿出,叮嘱韩宇上去,瞧见他被护的好好的,这才拿出了那把烈火剑——这剑乃是曜金石所炼制,天生便有驱邪的功效,更何况上带真火,即便是在血雾中,也护着他不曾受伤。
韩宇瞪眼瞧着,江九帆竟是直接控制着剑身扎入了血坑深处。在扎下的那一瞬间,明明已经干涸了,什么都没有的血坑内,竟然猛然发出了一声怒吼,顿时,韩宇便见到血坑中再次喷涌出了鲜血,那血这次却没有化作雾气,而是凝成了一把手,竟是冲着江九帆攻击而去。
江九帆早已料到这些,竟是洒出了一把符箓,顿时,整个血坑周围,都变成了火海。可这火,跟韩宇拿着万张爆炎符造成的火海却不同,韩宇的不过是普普通通的火焰,而江九帆这个,韩宇冷眼瞧着,但凡那血手靠近一点,便如棉花碰到了火一样,点燃一片,竟然可以抑制这血手。如此一来,竟是将那血手困在了里面。
韩宇这才明白,江九帆早就谋算好了。
只见他站在熊熊烈火之后,被照的忽明忽暗的脸上,眉头仍旧浅浅的皱着,并未放松精神,手中仿佛若有若无的动着,应该是在操纵那把已经扎进去的烈火剑。时间点点滴滴过去,江九帆又洒出了三把足足数百张符箓,那血手显然已经支撑不住,竟是顾不得损伤,向着江九帆处不停的冲击。
可此时他已经是强弩之末,如何能应付得了江九帆?血手仿若困兽,左右冲突,所经之处冒起大量花火,照的整个洞府一时亮如白昼,待到烧尽了,却又暗如黑夜。不过瞬息之间,韩宇便真真切切的看到了那血手在不停的缩小,最终化作了一团血雾,顿时被那火焰吞噬。
在那一霎那间,韩宇便见江九帆竟是猛然飞起,扎进了那血坑之中,他当即唬了一跳,想要冲出去——他经历过自然知道,那里实在是太危险了。可偏偏被石船拦住了,时间犹如刀锋,过去便在韩宇心头划出血道,那担忧越积越深,最终好似一根绷紧的弦,啪的一声,在韩宇脑海中赫然断裂。
韩宇的眸子里不知何时变成了红色,生死印亦是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他的手中,只见他抬手之间,那印已然飘于头顶,眼见便向着石船落下。可就在此时,洞穴内却陡然晃动起来,头顶上的落石纷纷砸下,石船虽然不惧,但韩宇终究顿了一下,也就是此时,便见血坑中一道人影闪过,江九帆已经落在了石船内,石船听从他的指挥,立刻向着入口处飞去,他这才说了句,“这洞府要塌了。”
果不其然,洞府已经剧烈摇晃起来,那些亭台楼阁上的法阵似乎一下子失去了效用,在那些巨大的落石砸落中,纷纷倒塌。江九帆眼见不行,直接操纵着石船向着洞顶飞去,石船与下落的石头还有尚存的洞顶猛烈的撞击在了一起,顿时发出了巨大的声响,整个石船同时也颠簸起来。
韩宇自从江九帆出现,眼中的红色已经退去,江九帆安然无恙,韩宇脸上竟是没有半丝喜色,而是有些发愣出神,自然也没事先预警,整个人在一撞上之时,便一下子跌到在了船甲板上,然后才回过神来,死死把住了船舷。
江九帆回看他一眼,瞧见他没事这才放了心,只是安慰他,“莫怕,马上要出去了,那东西我已经弄死了。等会儿给你看找到的东西,你怕是想不到!”
韩宇却只是低声嗯了一声,仿若是真吓坏了。事实上江九帆哪里知道他心里的惊涛骇浪,刚刚,就在刚刚,他竟然在瞬间失去了理智,竟是想毁了这石船,毁了这眼前的所有东西——明明这石船是江承平的东西,他和江九帆都爱的不行,当初在烛龙埋骨地,为了修复两人还废了不少功夫。他平日里,何曾舍得毁了?更何况,还想毁了这洞中的一切。
甚至,那一刻,他都不曾想过自己的力量,是否足以做出这些——在那时候的感觉里,他竟是无敌的。
那股燥热盘旋在韩宇心头,让他不禁有些惶恐——那些污血终究是对他有了影响。
江九帆却没发现这个,随着颠簸过去,整个石船竟是一下子跃出了洞顶——这洞府是在无心湖下,凿刻石壁建造而成,自然,洞府的上面也是水域。到了这里,便等于进入了无心湖了,江九帆总算是松了口气,让石船稳稳的往水面上飞去,自己则回头去看韩宇。
韩宇却惨白着脸,冲着他说,“可能是伤势没大好,有些难受,我们找个地方养好伤,再回大楚吧,这样也有些把握。”
江九帆如何不愿意,他望着四处的茫茫的湖面,还有远方峭立的山壁,当即指挥着石船向着远方飞去。

第70章

无心湖附近山峦连绵不断,这里灵气浓厚,数万年来,不少修士都在这里建造洞府闭关修炼。在这里寻一个差不多的地方养伤,十分简单。
石船在山峦间不断起伏,最终,江九帆瞧中了一处山崖,对着韩宇道,“你瞧这里可好?”韩宇此时内心惊恐,抬起头来竟是一片惨白之色,看样子却是像吓到了,竟是半天都不曾说出话来。
江九帆瞧着他这样便心疼起来,虽然觉得韩宇上次逃离烛龙埋骨地也不曾如此失态有些奇怪,可又想那血坑如此恐怖,韩宇不定看见了什么,这样也正常。
便也不问他,直接在悬崖的半空石壁上,用飞剑凿出了个不大的洞穴,布下了防护法阵,等着一切都规制好,才拍了拍韩宇瘦削的肩头,跟他说,“走吧,暂时先在这里休整一段时日,等到养好了咱们便回大楚去。”
他向来是不爱言语之人,可此时为了活跃气氛,也不得不多话了,“十几年不见爹了,我挺想他的。”
若是当年在埋骨地,江九帆未曾闭关之前,他若是摆出这副拉家常的样子来,韩宇得兴奋坏了,怕是要叽叽喳喳的跟他扯上半日。可如今,韩宇受了他那一拍,竟是向前踉跄一下,差点没倒下。
等着江九帆扯住他站稳了的时候,韩宇这才低着头小声说了句,“腿麻了。”他如何跟江九帆说,自己此时心中的惧怕?韩三乌迷失了心智已经失踪多年,自己呢?能坚持多久?
却没想到,江九帆却是直接往前走了一步,蹲在了他身上,韩宇心绪不宁,倒也没注意,等着江九帆等久了回头问他,“怎么,当年隔着老远都往我身上窜,如今摆在面前都不稀罕了。”
韩宇定定的瞧着江九帆,他脸上有着大灾之后特有的轻松,但更动人的是,那眼中嘴角流露出的宠溺表情,那都是对着他的。他那惊恐的心思竟是不知怎地,一下子定了下来,他安慰自己,他爹是立刻迷失心智的,自己却中途打断了,应该不会有事的。
想到这儿,韩宇便扑在了江九帆的背上。这人比他高上许多,背也宽厚许多,爬在上面,让他有种说不得安心。江九帆直接驮着他的屁股站了起来,怕是觉得韩宇太冷清了,竟是颠了两下,还笑话他,“怎么一点也不长肉。”韩宇紧紧的抱着这人的脖子,将脸贴在了他的肩膀上,轻声说,“等你养呢。”
江九帆就更高兴了,韩宇瞧见他们跃出了石船,怕是因为太兴奋,他竟是没有直接进入新洞府,而是绕着这一块飞了一圈,韩宇瞧见四周青翠的山峦,山间奔跑的灵兽,因为惊动而乍然飞起的鸟类。而在这样的美景中,江九帆竟然猛然收了灵力,带着他向着山下骤然坠去。
呼呼的风声在耳边怒吼,韩宇已经是筑基期修士,如何怕这些,开始只是瞧着,可后来见着速度越来越快,那地面越来越近,江九帆竟是还没有停止的样子,他也忍不住急了,想用灵力却被江九帆阻挡。
韩宇只觉得一口老血含在胸口,竟是不上不下憋闷的难受。眼见着越来越危险,只能着急地在他耳边扯了嗓子喊,“你疯了,快点停下来。别闹了,赶紧停下来!江九帆,你听不听话?”
就是这句话喊出来,江九帆竟是骤然停在了那里,此时离着那山石裸露的地面不过几寸远,作为身体十分脆弱的修士,韩宇也不禁有些后怕。他抬头使劲瞪了江九帆一眼,那记仇的性子就发作起来,一把推开他的肩膀,转身就准备自己走。
江九帆却哈哈笑了两声,回身去扯他,瞧着韩宇不理会,还跟在旁边屁颠颠的说,“你瞧你刚才眼睛都木了,脸色惨白,神都吓飞了,这不好了。”
韩宇哪里想着这人竟是为了这个,气也气不出来,不由翻了个大白眼给他,“你才木了呢。”江九帆听他搭话了,才不管这些,上前一步一把抱了他的腰,带着他向着洞府飞去,当然,为防止韩宇偷袭,还送上了一句话,“我要养你呢,当然要养个活泼点的,记仇点的,小性子大的,会翻白眼的才喜欢。多热闹啊,木的我不喜欢呢。”
这怕是最不浪漫的情话了吧,可偏偏管用的很,刚刚那些担忧与无助似乎一下子都抛了个干净,满眼满心满耳朵都是这个人的话了。韩宇心里热腾腾的,脸上却不显,还又翻了个白眼给江九帆,话头却软了,“不跟你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