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凡连忙推脱,张医生却握住他的手说,“你不用跟我客气,你身上带点钱省得着急时用。”这显然是认为安强真将钱拿走了,她接着嘱咐道,“你是孤儿,你妈原先也是单位职工,说不定能申请下来补助,实在不行,你去财务科问问,好歹能够你用。”
提起这事儿,夏凡才想起来,当年他也是有补助的,一个月30块钱,在1990年,起码吃饭是够了。可惜,这笔钱都是直接由大舅去单位财务科领的,他从没瞧见过。就算为了这笔钱,大舅也不会轻易放弃他的监护权的。
夏凡想了想,捏着那20块钱,没有再次推出去,而是对着明显散发善意的张医生问道,“张医生,这张纸要是不小心丢了,还能再开吗?”
张医生听了嘱咐道,“你还是小心点,这东西只能开一次,千万放好。”
夏凡听了像是吓了一跳,连忙点点头,将那张纸叠好仔细放到了胸前的口袋里,然后才后退一步,对张医生鞠了个躬,认真的说,“谢谢您。”这才才出了医院大门。
这倒是让张医生唏嘘不已,冲着进来的护士小王说,“这孩子可懂事。”小王答得倒是干脆,“可惜命不好,您不知道吧,他舅舅今天早上……”
夏凡回家的时候已经中午了,安小夏在楼下的灵棚守着,她低着头,坐在那里,不像是接待人,倒像是在生闷气。夏凡没招惹他,直接上了楼。屋里大姨在厨房做饭,里屋的门关着,里面传出来吵架的声音,谷峰则坐在沙发最靠里屋处,耳朵正竖着呢。
夏凡哑着声音问,“还是早上的事儿?”
谷峰脸上露出一股子幸灾乐祸的表情,偷偷笑道,“大舅妈回家拿东西,恰好碰见楼上的老对头,拿着早上的事儿将她狠狠嘲笑了一顿,回来两个人就吵起来了。嘘,听。”
木板门显然并不能隔音,张晓华在里面嚎哭,“你说,你说,你到底怎么得罪王瑞了,好好的同学,你没得罪人家,人家干吗整你啊!同学那么多,我瞧着人家处的都好的很,上个月王瑞还帮刘晓敏换了套二室一厅的房子呢,为什么刘晓敏那么大的事儿都成,你动动手的事儿就不成呢!”
安强显然被逼急了,着急道,“你就知道比比比,我哪里知道他为什么?我又没得罪他。谁知道他是不是犯病了呢?”
“呸!人家犯病,人家一个科长,没事干用得着针对你吗?肯定是你在外面得罪人了,还不肯承认。你说,你那些同学,我早就说让你平时好好联系着,你就是不听,这下子好了,连个替你圆圆场的都找不出来。”
“圆个屁场,”安强梗着脖子骂道,“老子跟王瑞势不两立。”
“势不两立,那房子,”说到这个词,张晓华怕是想起来外面还有人呢,声音立刻压低了,“你不要了,你让我们娘俩再去住那筒子楼,你姑娘都十七了,还没自己的房呢,你忍心啊。我的天啊,你是不让我活了啊!”
话一落,她就哭上了。她的声音尖细嘹亮,平日里夏凡会觉得乱得厉害,今日他却有种说不出的高兴,从壶里倒了杯热水,慢悠悠地吸溜着喝,还挑着眉问谷峰,“小夏姐怎么了?”
谷峰想了想安小夏刚才挑剔他妈做饭,心中也不高兴,哼了哼说,“觉得她爹给她丢人了,跟着她妈一块发飙,结果大舅被惹急了,给了她一巴掌。”
夏凡想着想着当年,安小夏将他的书包被褥衣服从卧室里扔出来,冲着他昂着尖下巴说,“这屋子以后就是我的,没我的允许你不准进。”心里骂了声该,顿时觉得白开水也好喝起来。
倒是大姨瞧着他俩不像样,扔了两头蒜过来,让他们扒蒜去了。
安强夫妻俩在里面哭闹了足有半个小时,这才出来,红着眼圈的张晓华狠狠地瞪了夏凡一眼,就下去看安小夏去了。倒是安强,黑着脸吃了饭,就不见了踪影。过了会儿谷峰过来,偷偷冲着他说,“你知道我听见啥了,大舅妈哄小夏,说是让她去收拾东西,说是过两天就搬进来,小夏高高兴兴回家了。”
夏凡听了明白,这夫妻俩打定了主意要搬进来,若是软的不行怕就要强攻了。

第11章

安强并不是如谷峰想的没事干跑了。他昨天从王瑞家里出来,就高兴的直打颤,回家后还跟张晓华炫耀了半天,说是自己朝中有人好办事,他同学可比张晓华那些强多了。张晓华瞧着他那高兴样,以为王瑞真答应了呢,也就放了心。
两口子寻思着,今天上午房子的事情一办妥,房子彻底归了他们,夏凡一个十五岁的小屁孩,就算心里头对他不满意,能翻出多大浪花来?所以,虽然收养要找个德高望重的人做个见证,两人也没打算多费劲,想了想,就找了安强他兄弟的爹,跟安老爷子当过同事,就是走个过场。
可谁知道今天早上他被涮了,张晓华在里屋差点哭断了气,还说这事儿难办了,安强虽然心里不痛快,但只是觉得费劲儿点,就算名字写的不是自己,他照样能搬进来。所以让张晓华利索回去收拾东西,他去请人。
第一个去的是他铁哥们武进家。两人臭味相同,从小玩到大,不同的是,武进命比他好,人家姐姐们嫁出去了,各个帮着家里,武进都四十的人了,他妈帮他做饭,他爹帮他看孩子,享福多了。
这时候正是中午,他一敲门,就听见武进应了一声,然后就听着有拖鞋拖着地走过来,随后铁门砰噔一响,一个壮的跟头牛一般的汉子就开了门,瞧见是他,武进显然还挺意外,嘴巴里含着馒头问,“强哥,你咋来了?”
安强瞧着他堵着门,就推了他一把道,“找你家老爷子办点事,堵在这儿干啥?”
听了这话,武进眼珠子转了转,将最后一口馒头塞进嘴里,人却没离开门,反而向前一步,出了门,拉着他往楼下走,边走还边压低声音说,“强哥,你找我爸干啥?”
他力气大,身子壮,安强对上他就跟个没劲儿的一样,被拉着走了好几步,瞧着这样就生气,一把甩开他,哼道,“干啥,好事!我老爷子明天发丧,请你爸过来吃饭,顺便当个见证人。好烟好酒少不了的。”
“强哥大方我知道。”武进脸上露出无奈的神色,“只是我家老爷子这两天吹着了,正生着病呢。你也知道,都七十多的人了,有点病就是大事,明天不一定能起得来。”
安强听了不由皱眉,“怎么这么不巧?”
武进立刻搭话,“谁知道呢,平时身体倒是不错。不过强哥你放心,兄弟我绝对到,明天一早四点对吧,我说什么也得给我安大爷抬棺。”
安强听了这才脸色好看点,点点头道,“那成,你代我给老爷子问声好,你别忘了。”说着就下了楼。武进等他走了,才回了家,他爹好好坐在饭桌上,训斥道,“明天就帮忙,他要欺负凡凡,你不准帮腔。”
安强下了楼想想,就往他另一个好友长子家里去了。长子是个长相细瘦的男人,开门见了他,就将他请进了门。安强的心就放下去了,他家住的比安强家强点,算是两室半,长子让他坐在了沙发上,自己就进屋请老爷子。
谁知道等了半天竟是没人出来,安强觉得不对劲儿,就往屋那边站了站,就听见长子小声劝,“都是这么多年的兄弟了,他有事我也不能不帮,爸,只是让你当个见证,你反正有空,去一趟呗。”
那边老爷子火气挺大,听了后直接呸了一口,不知道吐在哪儿了。只听老爷子骂道,“见证,见证个头。你不知道他干的那点缺德事啊,前天安成文才死的,他老婆在医院里不准拉回来,昨天就敢关了门翻东西,今天一早,跑到房产科去改安茜的房子名。黑了心肝的混蛋玩意,也不怕他爹妈妹妹从地底下来找他,我不去,你也不准去,我怕日后下去了,没脸见你安大爷。”
安强那性子,要面子暴脾气窝里横,不敢冲着别人发火,只是自己心里发狠。他这才回过神来,刚刚武进那边怕也不是那么简单。只是现在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他一个人在长子家的客厅里转着圈,一边恨死了整他的王瑞,一边则是恨死了他亲爹安老爷子,谁让他偏心呢。
长子最后出来,也没劝好他爹。只是他毕竟跟安强算是兄弟,瞧着他铁青的脸色,冲他赔了半天不是。安强又不能把长子爹怎么样,只能狠狠瞪了长子一眼,自己下了楼。
这会儿恰好碰上上班时间,路上都是人。安强这才知掉,上午的事儿闹得有多大,没一个人给他打招呼不说,不少人看见他就凑在一起叽叽喳喳说两嘴,更有胆大正义感强的,冲着他不屑的翻白眼。
这一路上,可把他这一辈的白眼受尽了。
安强请不到人,张晓华又跑了两家,都是一个大院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消息传得比风还快,谁不知道安强干了什么,又谁愿意为了几瓶酒几条烟躺着个浑水。请不到人,安强与张晓华对视了半天,最后张晓华一发狠,拍腿道,“我去找我爹,不就个过场吗?我就不信,咱真搬进去了,那小子能把咱撵出来。”
夏凡的确是准备把他们撵出去。只是他力量不够,所以这时候就需要帮手。他求的是表哥谷峰,对于大姨一家,夏凡的看法是一分为二的。他完全相信大姨是一心一意对他好,表哥在不损伤利益的情况下是为他好,他珍惜这份好处,但并不准备滥用。
这是他为数不多的亲人,对大姨,他要乖乖的,好好维护这份感情,对表哥,他则需要经营。所以,吃完晚饭后,夏凡借着拿东西的话头,将谷峰带到了楼后的小房子那里。谷峰递给他一支烟,夏凡拿过来试了试,觉得能接受,就吸了几口。
等到一根烟快结束了,夏凡才开口,“哥,我不想跟着大舅住。”
“我知道。”谷峰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夏凡肯定要说什么,所以没开口,示意他接着说。
夏凡接着说,“按理说,外公去世了,跟着大舅是最好的。可那天他们一家人在医院里说的话,胖婶后来也跟你说了,他们这几天做的事你也知道,我不能把自己交给他们。”
“把户口落到我们家不就行了。”谷峰直接道。
夏凡摇摇头,“不成,那大舅会不甘心的,咱们都安宁不了,我也不想让大姨担心。我有个想法,表哥你得帮帮我忙。”
这事儿毕竟是对付家里的长辈,谷峰想了想,刚狠狠喷出口烟,没说话,点点头示意他接着说。夏凡道,“表哥,我知道你认识人多,你帮我找两个眼生的人吧,壮一点的,能干些的。最好明天一早就到,到时候你们去招待所看白宴吧。”
谷峰不由皱了眉,他有些明白夏凡的想法,可夏凡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我知道为难表哥了,可我真没办法了,我想好好过日子活下去,我不想被欺负,可这事儿我不想你们掺进来。”
说到这里的时候,夏凡忍不住去想当年的情形,就是这排放杂物的小房子,一个不过六七平米,夏凡不上班的日子,都是住在这里的。想着,他的表情就变得有些难过,谷峰也是自小没父亲的孩子,想着他爸爸当年去世,姑姑们闹腾的那些事,想着夏凡这时候能够信任他,还考虑他们,忍不住的伸手揉了揉他的头,点点头道,“好,哥这就替你联络。”
第二天四点,安强一家和两个帮忙的人就赶到了这里。先是给老爷子上了供,烧了香,磕了头。又有人去楼道口将借来的音箱按上,放开了哀乐,一切才开始。安强带着武进几个人将老爷子的棺材抬了起来,一点点的运下了楼。
等到四点半,约好的火葬厂的车就过来了。先是安强在棺材前摔了盆,随后才将棺材装上车。人送去了不能马上烧,而是要等几天方能一起来领骨灰。所以并不需要所有人都去,原本安强跟工会的人——此时火葬还是单位付费,去就可以,可不知怎地,他转头叫上了夏凡。
车趁着夜色一路撒着纸钱向着城西的火葬厂开去。夏凡的手覆在棺材上,心里却是万分的镇静,他当然知道,安强打得什么主意,怕是想趁机让张晓华和安小夏鸠占鹊巢了,只是,他笑了笑……等着到了地方,将棺材搬下来,工会的人就喊,“拿上户口本、死亡证明、两寸照片,来个人跟我办手续。”
安强本想跟上去,可夏凡却先动了,他这才想起来,昨晚上一直有事,证件他压根没要,都在夏凡手中,夏凡也没主动给。夏凡跟着工会的人跑上跑下,先去业务处开具火化证,然后由工会的人交费,等着人们在火化证明上盖了章,他就小心的收了起来,然后又将手续送到了火化间,安强签字后,这才结束。
一行人紧接着坐着公交车回了城。到了家属院已经快到中午了,此时却见安家楼头围了一圈人,这回不但老头老太太,还有不少刚下了班的人也不回家做饭,守在那里。
安强心中有鬼,一瞧便有些心慌,连忙向前挤去。而夏凡却是不紧不慢的走着,工会的人想着刚才夏凡的动作,又瞧见他这样,不由问了一句,“你这孩子怎么不急,赶快去看看吧”
夏凡笑的天真无邪,“没事,我大舅会回来找我的。”
话音一落,就瞧见安强吼着冲过来,“夏凡,你找的人?”
人群分开,夏凡才瞧见,张晓华怕是借了辆车搬行李,此时衣服被子都散在地上,张晓华正坐在地上嚎,安小夏在一旁抹泪,两个大汉穿着黑西服戴着墨镜守在楼道口。
夏凡嘴角一抽,表哥,你从哪里找的人?

第12章

这俩人倒是挺厉害,五月天带着墨镜,跟个柱子似得杵在楼道口,张晓华坐在地上又哭又嚎,不知道跟两人的妻儿父母祖宗八代发生过多少次关系,愣是脸上啥表情都没有。但你要说真是不拘言笑吧,也不是,起码夏凡透着人缝,瞧着二楼孟奶奶下来时,两人倒是极老实的侧了侧身,其中一个高点的,还说了句,“有点吵,打扰您了。”
张晓华向来是以三短一长的频率哭,这次那个尾音还没拉出来,就卡在了那儿,瞧着这两人就跟见了仇人似得,眼睛都能冒出火来,只是怕早已领教过这两人的本事,没敢向前冲,转而又嚎起来了。
等着安强拨开人群好容易挤进去了,张晓华才觉得主心骨来了,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屁股后面的灰也不拍,拉着安强的胳膊,指着这俩人就说,“你可回来了,这两人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我一早过来送东西,就站在门口问我是不是安强的老婆张晓华,我答了是他们就把我往外推,说是不准进。你瞧瞧,你瞧瞧,”张晓华指着地上的东西,“全扔地上了。”
安强本以为回来看到的是,张晓华母女俩已经住进来了,哪里想着被拦在了楼下,自家的东西还都扔在了地上,当即就火了,黑着脸道,“哪儿来的,赶快滚,小心老子削你。”
那两人跟没听见似得,抬头望了望天。
安强放了狠话没人接,顿觉面子上过不去,何况这毕竟是家属院,算是他的主场,这么多人看着呢,这俩人也不敢多放肆。他常年干体力活,长得也算是人高马大,在这个院子里,除了武进,还真没人能打得过他,所以自信还是有一些。脑子迅速下了结论,他一眼扫着三轮车上放了个粗实的短棍子,伸手摸过来就往前冲。
只是业余选手和职业选手从来都不是一个段位的,人家就是吃这碗饭的,在身高等同的情况下,还是俩人,怎么会打不过他。只见矮点的那个只是上前一贴身,也不知道手怎么动的,安强的拿着棍子的右手腕就被握紧了,随后安强脸色就突然大变,被握住的手挣扎起来,坚持了不过十秒钟,就听咣当一声响,棍子落了地。
然后这黑衣大汉才拽着他手向后推了一把,安强直接后退坐地,两人瞬间拉开距离,大汉低头捡起了棍子,脸又冲向了安强,露出讥讽的神色。安强这会子却是害怕了,不自觉的颤了颤,抖着声音问,“你要干什么?”
大汉两手持棍,只听咔嚓一声,婴儿手臂粗的棍子掰成了两半,然后人家手一松,将棍子扔在了安强脚下,又回去站岗去了。
在1990年,这副表演分明就是《上海滩》中许文强的做派,简直帅呆了。不知道谁家的熊孩子,张口就一句,“强哥,你好厉害!”
同样被人叫做强哥的安强的脸色就更黑了。他不敢招惹那两人,反而回头瞪着张晓华发难,“闹腾的这么大,安瑶和谷峰呢,也没下来?”
张晓华此时满心怒火,咬牙切齿地说,“没看见,谁知道躲哪儿去了。”她倒是比安强聪明一点,“你找他们有什么用,夏凡呢?”
安强这才愣了,不敢置信地问,“你说这是夏凡找来的?”不过这时候丢了脸的他哪里需要什么肯定的答案,没等张晓华点头,他就冲了出去,冲着回来的方向喊,“夏凡,你找的人?”
围观的人听了,不由摇摇头。那可是社会上的人,夏凡一个孩子,从哪里会认识他们,这安强怕是要泻火。甚至有几个人都上前一步,想将他拦下来,夏凡头上的青紫还没消下去呢。
谁知道,夏凡压根就没想逃避这个问题,干净利索的回答道,“是我找的。命令也是我下的,我说,若是我大舅妈和表姐过来帮忙收拾,准备中午和晚上的白宴,就不用管。如果她们想趁我不在搬进来,就直接扔出去,不用给她们留脸面,反正,”夏凡停了停,然后才道,“她们也没有。”
一句话犹如水入油锅,顿时让不少人愣住了。就连质问夏凡的安强,也磕巴了一下,指着夏凡说,“你……你个兔崽子,我揍死你,你怎么说话呢。”说着,他就想扑上来,看样子是想撕烂了夏凡。
安强人高马大,夏凡瘦的都快成纸片人了,旁边的人哪里敢让他靠近?连忙拦住了他,住在一个楼上的周大爷还冲着夏凡训斥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这可是你舅舅!”一旁的孟奶奶也跟着劝,她拉着夏凡,小声说,“凡凡啊,你以后得跟着他过啊,你不能这么得罪他啊!”
夏凡知道他们都是为自己好,也知道如果他腹黑一些,应该在私下里刚柔并济,将安强一家拿下,反正他如今已经掌握了主动,这样倒是可以留有一线,自己的名声也好听的多,显得自己不那么毒,毕竟,这年头的人还是重视亲戚。
可这样的话,安强一家呢。他们黑了心肝丧了良心连自己无依无靠的外甥都要算计,他为什么要为些许名声而替他们遮掩?他若是这样做了,就对不起自己当年受过苦遭过的罪,他重来一遍的人生,不能够这样过!所以,夏凡就是要闹大,他一个男人,连强、奸、生孩子这样的事儿都经历过了,还怕什么?因为不可能再差,所以他无所畏惧,也从不害怕。
他轻轻对孟奶奶说了声谢谢,就趁着安强被拦着,走到了楼道口,站在了两个黑衣男身后,保证了自己安全,才开口说,“大舅,你干嘛生这么大气?不就是我找人拦着我大舅妈和表姐,没让他们搬进我家吗?可这本就是我妈妈留下的房子,昨天您去房产科不是又核实过一遍吗?上面白纸黑字写的是我妈安茜的名儿。昨天王科长怎么说的,您不是才过了一天就忘了吧?您和我大舅妈是不是喝多了没送出去的茅台酒,糊涂了。”
夏凡抬高了声音接着说,“我外公的房子早在二十年前你结婚的时候,就让给你们夫妻俩了,那时候外公可是带着我大姨和我妈出来租的房子!你别忘了你当初怎么说的,您说女孩都是泼出去的水,房子跟她们有个屁关系,我不图她们的东西,她们也别想占我的光。怎么,如今觉得房子小了,就打我的主意,大舅,你二十年前吐出去的口水,现在要用舌头添回来吗?”
夏凡今天穿了件白色的运动服,少年长相清秀,肤色白皙,脊梁更是挺得笔直,站在那里,就似一幅画。只是这幅画画的不是风花雪月,而是狂风暴雨,他的话语尖刻而不留丝毫情面,全部泼向了安强一家。
这话实在是太难听了,尤其是由一个晚辈嘴里说出来,仿佛十几个巴掌打在了脸上,顿时火辣辣的。安强还没发怒,张晓华先受不了了,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两腿撒开蹬地,双手拍着大腿,就哭骂了起来,“安茜啊,你走得早,你看看你生了个什么东西,他不学好啊,带着黑社会的人欺负你哥啊,他指着他舅舅的鼻子骂啊,安茜啊,你睁开眼看看啊,你……”
他还没骂完,就听夏凡冷冷一笑,冲着她不屑道,“大舅妈,你有空喊我妈,可别忘了我外公也在地下呢。当初在医院里,你可是嫌弃外公‘死人’搬回家里晦气,害怕影响表姐高考呢。你就不怕我外公也上来找你理论理论?”
此时因为夏凡的闹腾,围着的人越来越多了,这事儿倒是第一次透出来,顿时人群里就开始叽叽喳喳议论起来。有的说,“不能吧,怎么能这么说话!”有老人说,“当年安老头是在外面租了不短时间房子,直到安茜的房子下来。”有的呸道,“别人不能,张晓华有什么不能的,安老爷子活着的时候,她一年也不肯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