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油瓶日常 作者:大江流

  文案:
许乐先天心脏病发作,直接嗝屁着凉了。
重生后,他决定平平静静过日子。工作不用太好,体面清闲就成,钱不用太多,够用就好,感情就算了,那东西伤心伤肺。
可谁能料到,居然遇到了曹飞这小崽子。
你说,这孩子咋能过得这么惨呢!
管着管着,感情就出来了。
许乐摊手:算了,就当多个伴吧!
内容标签: 重生 青梅竹马
搜索关键字:主角:许乐,曹飞 ┃ 配角:曹玉文,曹玉武 ┃ 其它:种田,重生,青梅竹马,励志

  编辑评价:
重生在1980年的许乐,成了干爸曹玉文的拖油瓶,他暗地里发誓要挣点钱,有点闲,带着干爸做个美滋滋的富贵闲人。没想到却碰上了曹飞,眼睁睁地看着他从父母的手中宝变成了地上草,带着弟弟成了没人要的拖油瓶。
许乐心软了,于是伸出了手作者文笔自然流畅,对情节中冲突和转折把握到位。
文章以主角许乐和曹飞的感情发展史为主线,同时细致地描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的风土人情。
同时,写出以干爸曹玉文为代表,侧面表现出当时人们的人生起伏,事业变迁,以及蕴含其中的真挚情感。

第1章 不速之客

1980年9月,河北省函城国纺二厂家属院曹家,来了位不速之客。
半下午,楼上楼下的邻居们都凑在了楼下,一边交换八卦,一边时不时往老曹家半开的厨房窗户上瞧瞧,看看能有新进展吗?
老曹家是国纺二厂的坐地户,打从有这个厂子开始,就在这儿工作。曹爷爷退休了就传给了曹爸爸,曹爸爸去世后,就让曹老大曹玉武顶替了。职位跟他爹和爷爷一样,单位锅炉房的锅炉工,活挺脏,但搁不住是正式工,一个月能拿42块钱,曹玉武扬眉吐气得很。
曹家这一代还有个二儿子,叫曹玉文,他自小学习好,曹爸爸原本打算得好好的,老大顶替,老二考学,就跟他们的名字一样,一文一武,老曹家祖坟就冒了青烟了。
但可惜这曹玉文成绩是真不错,只是时运不济,刚上高中,就赶上上山下乡,书本都没摸热,就背着铺盖卷去了东北,一呆就是12年。这期间,曹玉武结婚生子,曹玉文却始终单身一人,曹老太太郭玉芬边哄着大孙子曹飞,边想着小儿子,快成了院里的祥林嫂。
好在今年曹玉文终于给了准信,说是能回来了,打一个月前,郭玉芬就开始张罗。
吃的穿的都好说,但住是大问题。这屋子是当年曹爸爸分的,一共就两室一廊,平时大儿夫妻住大屋,她带着孙子住小屋,只能说将就好,再来个汉子,可太挤了。
老太太的意思是,让孙子跟大儿住,她跟二儿子挤一屋,虽说大儿媳妇李桂香不同意吧,但她终究镇压了下去——这屋是曹爸爸留给两个儿子的,没道理老大家全占了,再说,这院里不都是这么住着呢!人家一间屋能住祖孙三代,这么比起来,他们家条件可好多了,你不愿意,你出去住啊。
李桂香是个小学老师。这年头,老师虽然听着金贵,可穷得叮当响,她工作小十年了,每月工资也就刚刚27块钱,比曹玉武差远了,自然没底气。瞧着老太太边说边拿着个扫把敲打,就偃旗息鼓了。
就这么着,老太太将房间也收拾好了,饭食也准备好了,连拖鞋,毛巾牙刷都买了新的,总归是件喜洋洋的事儿。
谁知道竟出了岔子呢。
曹玉文不是自己回来的,他带回来个六七岁的小男孩。
这个一栋楼上住着,谁家那点零碎事逃的出邻居的耳朵和眼睛。
这二十八岁的曹玉文牵着那个萝卜头一进家属院,他们就全知道了。在听见老曹家李桂香猛然撩起嗓子喊了半句你说他是谁。这事就明摆着不对了。
几个人凑在一起边扑杀扇子边议论,“你说这不是玉文的吧,长的不太像,但岁数差不多,兴许随妈呢。”
另一个摇头,“要是他结婚有儿了,能不告诉他妈,郭姐可急了好几年了。”
旁边一个下了定论,“能带回来,那总不能是别人的。”
楼上老曹家已经经过了一轮争吵,曹玉武和李桂香压着黑猴子一般的曹飞坐在床上,郭玉芬坐在凳子上,曹玉文搂着个眉清目秀的小男孩靠墙坐着。
曹飞显然对小男孩挺感兴趣,不停扫描着他。然后对着他妈说,“我想跟他玩。”
下面这话曹玉文显然也不想让孩子听,就顺手推着许乐去跟曹飞走,没想到李桂香拍的拍了曹飞一下,吼道,“玩什么玩,跟个野孩子有什么好玩的。”
曹玉文的手就顿住了,皱着眉说,“嫂子你怎么说话的,什么叫野孩子,怎么能当着孩子这么说话。”
李桂香哼道,“没爹没娘不是野孩子是什么。小叔你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人家叮嘱两句就带着个孩子回来养,你瞧瞧这个家,哪里还有放他的地方,你是要赶咱妈还是要敢我们走?再说,你知道养个孩子多贵吗,吃的穿的上学处处都是钱,你有拿钱不如花在你亲侄儿身上。”
身单力薄的曹玉文显然没想到他嫂子能把话说的这么直白难听,不由看向了他哥和亲娘,“妈,乐乐他爸是为了救我才去世的,他妈跑了,我要不管,这孩子就没人管了。我欠他爸一条命,我不能不帮。你们就当这是我儿吧。”
说着,他就用热切的目光看着他妈和他哥,事实上,曹玉文早就下定了要养许乐的决心,否则他不会将孩子直接带回来。他只是想争取更多的同意,以后这孩子在家也不会受太多委屈。
他哥受不住他的目光,咳嗽一声刚想说话,就被李桂香掐了一把,停顿了一下才说,话头就变了,“他这吃饭上学怎么办。你回来还没落实工作吧。”
曹玉文又看向他妈,他妈说,“孩子他妈没留下地址,送给他姥姥养也行啊。你还没结婚,又买没正经工作,再拖个孩子,谁嫁给你啊。实在不行,我有个老姐妹,路子挺通的,我求他打听打听,看谁家想要个小孩,咱找个好人家送出去。”
曹玉文只觉得满嘴苦涩,他真没想到,家里会是这个态度。他摇摇头,“不了,别人我也不放心。”
老太太顿时被他气了个仰倒。她从年轻时候多少苦难闯过来了,儿子走了,老头死了都没压倒她,害怕这点事。她腾地站起来,铁青着脸说,“那你这是铁了心要养着了。那也行,小孩伙食每月五块,大人十块,记得交。家里没准备这孩子的地方只给你准备了张行军床,你俩凑活一下吧。”
曹玉文望着那张一米五的大床,有些期望的看着他妈,老太太直接说,“我要抱着曹飞呢伺候不了那孩子。”得,曹飞就又回来了。
曹玉文瞧了瞧立在一边的折叠行军床,还有目光闪烁点头应是的妈,只觉得满口苦涩,眼睛里潮着点了头,李桂香拉着曹玉武转头回了屋子。
那头,曹飞盯着安安静静的许乐,突然间猛然撞了过去,许乐侧身轻轻一避,脚下一抻,就瞧见曹飞吧唧一声咳在了地上,等着家长回过神来,他已经退后了三步远,曹飞哇哇哭着告状,“妈,他拌我。”
李桂香转头骂人,一瞧许乐离着十万八千里远,一脸看傻了的表情。她想着这孩子不敢这么做,回头拍了曹飞脑门一下,“这么大了还走不稳,你缺钙啊。”

第2章 饺子

这边厨房里,老太太气了半个小时后,又操持起来。纵然曹玉文领回来了个拖油瓶,但终究是亲儿子,十多年没吃过家乡饭,曹老太太还是包了韭菜肉的饺子来迎接两人。
这年头猪肉八毛七一斤,家里成人两男两女,外加两个小不点一共六口人,老太太一咬牙买了两斤上好的五花肉。加上韭菜、面、香油,这一顿饭成本足足到了两块五。相当于李桂香一个月工资的十分之一。
这让曹玉文显然十分感动。他清楚知道,自己亲娘在过日子上有多俭省,当年他没还下乡的时候,这样的饺子,他们家只有过年才能吃得到。当然,那时候全家就他爹一个人挣钱,若不是他娘会过,也不能将他们养大。
纵然在乡下呆了十二年,但曹玉文骨子里还是个书生,他的内心宽阔如海一般,波涛汹涌,但却有着一张葫芦般的嘴,从来倒不出来。所以,面对那各个如元宝般的饺子,他只低低地喊了声妈。
这一声叫的曹老太太差点切着自己的手。
刚才一进家门,全家人的目光就集中在了许乐身上,母子情没有叙,兄弟情没有表,全家就跟吃了火药似得吵了起来,各自占了队。可这人终究是她亲儿子,盼了想了那么多年,回来却是这样的场面,老太太怎能落忍?
她放下刀,伸手抹了抹眼泪,终于叹了口气,回头瞧了瞧她这个二儿子,“行了,多大了还这样,有下好的了,赶紧吃饭去吧。”她顿了顿,眼睛朝着窗户外面瞧了瞧,盯住了坐在桌子边的许乐,“也让那孩子好好吃饭,不能养这事儿没的说,但他爸总归是救了你,在家呆一天咱不能亏着他。”
曹玉文无奈的叹了声气,连忙点了头往外走。
那厢,第一锅饺子出锅,许乐和曹飞作为最小的,先让上了桌。两人面前一人一个平盘,老太太公正的很,每人十五个饺子,连大小都一样。
这年头物质着实贫乏,虽说农村里总比城市食物多,但若非自家宰猪杀鸡,那也是要钱的。尤其是许乐家。
许乐他妈柳芳是个北京来的知青,当年到村里的时候不过十八岁,水灵灵一朵花,人见人爱,但却半点活不会干。许爸爸许新民那时候是个愣头小子,一眼就瞧上了娇滴滴的城里姑娘,见天的替人家干活挣工分,原本村里人都觉得这就是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得美的事儿,可谁知道,许新民磨了两个月,柳芳竟真嫁给他了。
村子里大大小小跌破了眼镜,对许新民刮目相看。可再漂亮也是要吃饭的。柳芳什么事都不会干,家里家外就连烧个灶台都得许新民做,家里的日子能好到哪里去?等到知青回城的政策一出,柳芳拍屁股离婚走人,许乐的日子更难了。别说饺子,吃个蒸蛋都是过年!
如今这香喷喷的大馅饺子一端上来,重生了有一阵的许乐纵然想装装样子,可嘴巴里迅速分泌的唾液出卖了他,他连忙咽了下去,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谁知这模样却入了两个人的眼。
曹玉文怜爱的看着他,心道再沉稳也是个孩子啊,一点好吃的就露出原形了。顿时伸手拿了个小盘,替他夹过来两个晾着,“乐乐等等,饺子烫。”
就这时候,在一旁一直眯眼瞧着的曹飞猛然站了起来,鼓着腮帮子冲着许乐的盘子就噗地一声喷了口水。这孩子八成是看他妈熨衣服多了,那口水喷的又细又密,完完全全将许乐的盘子罩了进来。
一时间,别说许乐愣了,就连曹玉武和李桂香也愣了。
还没等他们说话,曹飞转头又呸的一声,往自己盘子里吐了口口水,然后他才挤吧着那双小眼睛,冲着许乐得意的说,“吃啊吃啊,你吃啊!”
这明摆着就是欺负许乐呢。曹玉文当场就不干了,冲着曹飞说,“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干,弟弟比你小,你得有个大哥哥样!”
那边李桂香就不爱听这话,过来伸手往曹飞脑袋上葫芦了一下,表示了不满后,冲着曹玉文说,“什么哥哥弟弟的,不就差九个月吗?要这么说,乐乐在农村呆了那么久,更应该懂事才是。再说,不就是孩子的口水吗?又不脏,行了行了,饺子都凉了,快点吃吧。”
曹玉文被他嫂子的强词夺理气得半死,又瞧了瞧一心吃饺子半点闲事儿不管的曹玉武,心里的火一窝一窝的,只想从喉咙里冒出来,可一抬头正瞧见厨房门口的曹老太太,他那火顿时熄了,许乐留下这事儿,还得让家里人同意,只能颤抖着手摸摸许乐,“乐乐等会吃,这个干爸吃了。”
那边曹飞就等着曹玉文的反应呢,听着曹玉文害怕他妈,立刻得意起来了,在李桂香身后冲着许乐做鬼脸,扭着脑袋一副得意的样子,嘴巴里还比划着“野孩子”三个字。
许乐冷冷的瞧着他,等着他扭得差不多了,上前一步,冲着两个盘子啪啪一边吐了口口水,曹飞几乎在瞬间,就嗷的一声叫了。那可是一大盘子水饺,他盼了小半年,居然让许乐吐了口水。他在李桂香身上打着绕,恨不得扭成麻花,“妈,妈,我的饺子脏了,妈,妈,我的饺子……饺子。”
李桂香抱着儿子气的不得了,可一回头跟许乐对上,就发现这孩子居然笑咪嘻嘻的看着他,一点也不怕的样子,李桂香只觉得怪异,也没多想,照旧把那火发了出来,“你这孩子,怎么回事?”伸手就要打人!
许乐仿佛被吓到了,害怕的躲在了曹玉文后面,等着满屋子的人都被曹飞招来了,才颤巍巍的说,“哥哥教我这么玩的。”
曹飞没占着便宜,许乐也表达了他不好欺负,但这顿饺子终归吃的不那么畅快。兄弟俩也没喝酒,两盘饺子都进了曹玉文的肚子后,各自回屋休息。大屋子里,李桂香将曹飞哄睡了冲着曹玉武说,“那孩子你瞧见了,蔫坏蔫坏的,来了就欺负咱们飞飞,我觉得不能养。”
这马上就冬天,锅炉房买了不少煤,正加班加点卸呢。曹玉武上二班,下午三点干到晚上十二点,正准备睡会。听了不在意的挥挥手,“就一孩子,我瞧着还行。”
李桂香瞧着他那样就烦,转头去跟厨房里收拾的曹老太太念叨去了,小儿子重要,大孙子可更重要。
小屋里曹玉文带着许乐收拾东西。
他们从东北回来,家具都送了人,只带了衣服和铺盖卷,还有给家里人买的特产。哥哥嫂子妈妈一人一件皮衣服,还有两根人工养殖的人参、给曹飞的玩具。
曹玉文边收拾边心里难受,轻轻的摸着许乐的脑袋,劝他说,“乐乐啊,别放在心上,有干爸呢,乖。”
许乐摇摇头,如果是上辈子的他,肯定会难受的。上辈子他没跟干爸来河北,而是被寄养在村里,那才是举目无亲,泡在苦水里长大。所以,重生后,他执意跟了平日里就疼她的干爸,为的就是不过当年的日子。
在这里,有干爸真心实意疼他,这点苦又不算什么,再说,对于一个曾经的成功者来说,穷不过是一时的,亲情才重要。
显然,许乐的乖巧让曹玉文很欣慰,他使劲揉了揉许乐的脑袋,直到成了一窝乱草,才不好意思的住了手。
曹玉文是个十分憨厚的人,纵然哥嫂让他不舒服,可依旧将礼物收拾了出来,准备拿出去。
许乐抱着那件黑色男士皮袄就不肯撒手,曹玉文哄了老半天,许乐也不放,曹玉文劝他,“乐乐,这是给大爷的,买的时候都说好了啊。”
许乐想的清楚呢,他们大部分钱都置办了见面礼了,可这礼送不送也要分人。
他皱眉瞅着这间八平米的小屋,李桂香这么难缠,曹玉武是个万事不管的软耳朵,老太太显然也不太喜欢他,这不是久居之地。但如今,他和干爸手上一共就二百来块钱,连工作都没落下,能留一件是一件,这东西在这儿可是稀罕物,送礼也好。
不过这事儿也是有考量的,老太太的东西显然不能少,若是只给曹玉武,李桂香怕是能把这屋子掀了,不过给了李桂香不给曹玉武,怕是没人说什么。
许乐冲着好脾气跟他要东西的曹玉文说,“给干爸留着,大伯穿不下。”
的确,曹玉武这么多年胖了不少,这衣服虽然买的不小,但还装不下他,给了他也穿不了。
曹玉文还不死心,“干爸穿着大。”
“那就留着乐乐穿。”许乐小脸红扑扑的,昂着脸给他讲自己的小心眼,样子可爱急了,曹玉文想想这袄子以后真不好买了,过个几年就能改改给许乐穿,终于点了头。

第3章 工作

都说拿人手短,两件皮袄、两条人参,外加给曹飞的小汽车,让许乐暂时在这个家呆了下来。这个问题解决了,另一个问题迎面而来。
曹玉文没有工作。
当初政策一下来,小许村的知青们就下足了功夫回城。为此送礼的有,像许乐他妈柳芳一样拍拍屁股离婚的也有,曹玉文既没钱又没人,一直等到最后,也没轮上回城的名额,最终只能带着许乐偷偷跑回来。
他离家的时候只有十六岁,那时候爸爸还在世,哥哥还没娶媳妇,一家人生活的其乐融融,他对于家的想象也停留在那一刻。因此在回来的时候,他想的是,只要有家,能没我一口饭吃吗?
可现实是,迎客的饺子再喷香,平日里吃饭也是要钱的。毕竟他亲娘曹老太太不挣钱,他不在,亲娘跟着大儿子吃,自然没问题。可他带着许乐回来了,就没让他大哥供养自己的道理。
除了那十五块钱,花钱的地方多得是。生活用品要不要钱,衣服鞋子要不要钱,许乐已经七岁了,上学要不要钱?这都是摆在曹玉文眼前的事儿。他此时瞧瞧手里头那两百块钱,就再也没有钱人的感觉了。
只是找工作这事儿着实犯难。
这年头私营经济还不发达,在路边摆个小摊都被人看做投机倒把,可国营厂曹玉文进不去,选来选去只有街道工厂还算靠谱。
可别的地方的街道工厂都是机械厂,机修厂,唯独曹玉文他们家这个有点特殊,这是个干花加工厂,使用的是最简单的加工方式——人工制作。这里不要求学历,听说也招了几个偷偷跑回来的知青,算是曹玉文最理想的工作地点。
只是这里也不好进。这时候待业青年多少啊,谁家又都不富裕,恨不得都撵出去让他们自力更生,干花厂又不是国营单位,有国家拨款,而是属于自负盈亏,自然要算人力成本。
曹玉文在人家厂门口盘旋了两日,都被拒之门外。只能回家唉声叹气。
这时候,曹玉武上班去了,李桂香带着曹飞上学去了,老太太跟着楼下的老朋友们聊天去了,整个家里就剩下他们父子俩。许乐戳了戳跟泄了气的皮球似得曹玉文,问他,“干爸,人家没要你?”
这话有点大人气。若是放在曹飞身上就有点不对劲,可对于许乐来说,却是正常。他娘跑了,爹死了,再不成长点,那是傻子。
曹玉文本不想跟个孩子说,干吗让个小不点替自己担心呢?可他实在没有倾诉的对象。哥哥已经成了家,每天除了上班就是睡觉,其他时间还有嫂子陪着,他想不起跟自己叙叙旧说说话。亲娘没时间,一家六口人的饭菜都落在她身上,一天从早忙到晚,等着要睡觉了,还要伺候曹飞那个小祖宗。
钱一天天只出不进,他不但不能对象承诺给许新民的诺言,让许乐过得好,恐怕连学都让他上不起。这让他焦急烦闷,心里憋屈的难受,时时刻刻在否定自己。
如今许乐问出来,他终于吐了口,将自己找工作的难处说了说。他以为许乐会像他爸爸许新民一样,知道他回城无望后那般,陪着他一起憋闷难受。可没想到,许乐只问了一句话,“这个厂子靠谱吗?一个月工资有多少?”
曹玉文愣了一下,可瞧着许乐那副一本正经的小样子,不由自主的就将这几天打听好的事情说出来了,“挺靠谱,我问了问,一个熟练工人,一个月能拿30块钱。那个活不难,就是把那些叶子啊,花啊,组合起来,半天就学会了。”
许乐听了点点头,他知道这种小厂。这其实不是日后的高档干花,就是塑料花,这时候人们生活刚刚丰富起来,但又没有外国人送真花的习惯——那也贵,不少人喜欢买几束塑料花放在家里,好看又时髦,起码在几年内,这种厂子生意不会太差。
更何况,他们也急需一个稳定的工作,来提供稳定的钱生活。
许乐想清楚了,就说,“那我们就去那儿吧!”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到让苦闷的曹玉文哑然失笑。他刚刚还觉得许乐是个小大人,可这回就漏了陷,也就是个孩子,才不管别人想什么,一切自说自话。他摸了摸许乐软软的头发,叹气道,“人家不收人了,咱们再换其他地方吧。”
许乐要的就是这句话,听完后直接睁着双大眼睛,无辜的说,“为什么不要干爸?干爸好厉害的。是不是因为干爸没给他送母鸡?”
曹玉文一下子愣了。
这话其实有典故。当初村里分地,有人给村支书送了两只老母鸡,结果量地的时候比别人家大了不少。许新民觉得郁闷,就跟曹玉文喝酒的时候说了,让许乐听见了,还问了半天为什么。
如今许乐再说,他倒是没觉得这孩子逆天,反而像是开了一道门。他原先在村里,过得实在太闭塞了,把这些规则都忘了,办事求人,总要送东西吧。他记得干花厂的负责人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能抽烟喝酒,要不送点烟酒过去?
想到这儿,曹玉文的心情总算疏朗了一些,许乐瞧见了,知道他想通了,也就没再说话,转头说了声我下去玩会儿,就出了门。
晚上吃饭的时候,曹玉文才带着一脸笑回来。
许乐已经自己洗干净了手,坐在小马扎上。曹飞不愿意写作业,正发斜火,冲着他妈嚷,“让他走,让他走,我不要他在家。”这小子还记恨着他往饺子吐口水的事儿呢。李桂香一边扯着他往厕所去洗手,一边大声安慰自家孩儿,“嚷什么嚷,耳朵都被你震聋了,走走走,当然得走了,该走的都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