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尖刺入耳,在冯春听来却美妙无极。
在最后关头,章天幸已经徒劳的捂住了眼睛,林勇才心中有数的踩下了刹车,车子在减速中撞了上去,发出巨大的砰的一声。
气囊瞬间打开,淹没了车里的人,而冯春却感到自己一点事儿都没有,他叫了一声,“哥?”
许久才听见林勇嘶嘶了一声,随后骂到,“靠,头破了,没事没事。”
下了车才发现,林勇是自己这边车头对着章天幸的驾驶座去的,怪不得他什么事都没有。冯春想谢,林勇却捂着头摆摆手,“我想了想,只带走一个,还是亏了,不如我先带走一个,你有心眼,搞定剩下的。”
他往章天幸那边看了看又说,“可我又想了想,我走了你就真一个人了,多孤单,爸妈也不会愿意的,还是我陪着你吧,也有个帮手。”
他说完也没等冯春回应,就看了看章天幸,“受伤了应该没大事,怎么处理?”
冯春被林勇说的心里热乎乎的,就没说出自己其实也会喊刹车的事儿,他只是想要逼迫章天幸而已,同时给章天爱一个刺激。
很快打了120,顺便告知了杨东,杨东倒是来的很快,冯春他们到了医院的时候,他已经在这里等着了。章天幸先抬了出来——头没事,但他的肋骨好像断了,人也醒了过来,疼得直哼哼。随后才是林勇,他只有脑袋受伤,等着冯春下来,杨东已经在一旁等的着急了,一见他就把人扯了过来,问他,“受伤了吗?怎么回事?”
瞧着林勇送了急诊,冯春放了心,才将事情说了。至于为何去调头回撞,冯春的解释很简单,“气不过。”
他耍赖,杨东怎么会不知道?他盯着看冯春,看到冯春都有些发虚,直接低下了头,这才叹口气说,“春儿,你跟章家有仇,你没说实话。”
冯春倒是很坦然,杨东是聪明人,他从一开始就知道骗不到他,但是如何解释,他其实一直都没想好。说不说自己的真实身份,这件事他一直在衡量,但每次想要张开嘴的时候,总有让人不放心的地方,也就隐瞒了下来。
好在杨东并没有强迫他,这个男人用大手搂着他的肩膀,非常宽容的冲他说,“章家的事儿我处理,你等想好了再告诉我吧,我等着。”
杨东说完又道,“我去处理,快到立冬了,我想吃饺子,你想好给我做什么。”他说完,拍了拍冯春的脸,就走了。冯春一个人站在走廊里,想了想,又笑了,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林勇和杨东这两个人竟是比着做暖宝宝呢,他的心从没这么烫过。
林勇伤的不重,冯春带着个大口罩过去陪着他,不过半小时就处理好了,用杨东的说法是,他们不宜在此地久留,这事儿他也不准备说出冯春的名字来,实在是章天爱吸毒和章天幸受伤都跟他关联,他怕章建国夫妇恨上冯春,转而对付他。
那就不是防着章天幸这么简单的了。
林勇包扎好,就带着冯春去车库,去看杨东让人送来的新车,准备带着他回影视城——他就请了半天假。
只是没想到还碰到个熟人,徐萌萌带着她的助理匆匆忙忙的下车,正好跟他们碰见。一见面两人也有些诧异,徐萌萌惊讶的问,“冯春?你怎么在这里啊?不是请假有事吗?”
冯春不知道杨东怎么说的,只能选择性的解释,“我去看天爱,林勇开着杨东的车送我,章天幸看到了,撞了我。我们有些摩擦,他受伤了。”
他轻描淡写,但里面的关联让徐萌萌顿时变了颜色,她点点头说,“你们没事就好,我先上去了。”
她的脚步迈的特别使劲儿,高跟鞋踩的地上蹬蹬直响,显然是气大了。可冯春还是叫住了她,徐萌萌猛地回过头来,眼睛有些红的看着冯春,问他,“还有事儿吗?”
“萌萌姐,”冯春不好意思的说道,“能不能不要提我,杨东在解决这事儿,我怕……”
他没说完,徐萌萌如何不理解,直接点了头,“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冯春直接就回了影视城,因为徐萌萌请假,他的戏份增加了不少,倒是忙碌起来。反倒是在医院里,杨东先进了章天幸的病房。若是原先,章天幸恨不得扑上去,告诉这个人自己多委屈,而此时,他一方面还在惊吓中,加上身体的疼痛,有些萎靡不振,另一方面,他想到杨东为谁而来,心里自然不痛快。
杨东倒也直来直往,直接冲着他说,“你爸妈要来了,怎么说我不管,别扯上冯春。”
这话让章天幸想起了过去,杨东第一次知道他身份的时候,对他说,“我不管你怎么说,你们家欺负晨晨,我不喜欢你。”
他护着人的时候,真的太专一了。
可为什么每一次被排除的都是他?
章天幸肋骨断了,并不能坐起来,他梗着脖子,冲着杨东吼,“你害怕我爸去弄死他吧,我告诉你,我巴不得呢。我为什么不说?我要告诉我爸,是他让天爱去吸毒,是他撞伤了我,那是章家的灾星,他在我们兄妹俩都不好过,你知道我爸什么脾气,他会弄死他的。他一定会的。”
他狠狠地威胁着杨东,想要杨东妥协。
可杨东的反应只有一个,他冷笑着问他,“那是不是也要同时告诉你爸妈,你喜欢男人喜欢我,也告诉徐家,你娶徐萌萌不过是为了刺激我,你压根对女人没兴趣?你敢吗?”
门外,徐萌萌手中的包从手中落下,可她随即又连忙将包抓了住,只是身体歪了歪,后面的助理连忙去扶她,她摆摆手说,“没事,鞋跟太高了,有些站不稳。”
只有她知道,那一刻是怎样的愤怒与委屈,冯春的话让她警惕,可她一直怀有希望,而今天,一切破灭了。
第26章 家
杨东说话算话,起码冯春这边没感觉到任何来自章家的压力,就连头破了的林勇,也难得觉得,杨东真是个不错的选择。
尤其是他坐在片场,看着自己的弟弟扮公子,扮大侠,扮俊秀的时候,不远处有不知道怎么找到这里的粉丝在叽叽喳喳的兴奋,而他的弟弟却只能外表风光,内里仇恨似火。
这样的人生真的不好,他能感同身受,睡不好,每一次闭眼都是壮壮的呼喊,继母和父亲的样子,而睁开眼,面对着周边的所有人,都是算计,没有一刻能够安稳的活在这个世界上。若是真有个人陪着他,那他那天就算真拉着章天幸去死,也不觉得遗憾了。
冯春这场戏很快就过了。刚开始的时候,宁远峥本来是要为难他,哪条难做,就哪条不停出问题,让冯春NG,冯春也不在意,由着他,可时间长了,这事儿他就品出味来了。他是拿着冯春撒气了,可NG王的名头传得响当当的。
他忘了,他可是得罪过导演的人。
再说,天越来越冷,冯春受得住,他也受不住,后来就收手了。
冯春这场戏结束,一整天就没事干了,徐萌萌昨天晚上已经回来,冯春为了表达作为章天爱男朋友的关心,去问了问,据说章天幸已经被接回家去了,除了骨折没大事,原本早就可以出院,可章家夫妇放心不下,这才又住了几天。只是章天幸的脾气不太好,无论章家夫妇怎么问,为何要跟杨东的车撞,他都不肯说。
徐萌萌说这事儿的时候,口气颇为淡漠,远不是订婚前后那样甜蜜。
冯春倒不觉得这样亏待她,在他看来,离着章天幸那样的畜生越远越好,徐萌萌人不错,值得更好的人。
跟徐萌萌和徒眉打了个招呼,他便带着林勇和刘北他们回宾馆了。今日是立冬,前几日杨东在医院直接点了饺子要吃,冯春只能照办,只是有一点,这次不是在他家里了,要去杨东家。
徐萌萌倒好,虽然有些精神不济,听见招呼也回应了一声,倒是徒眉,从进组的第一天前,就躲着冯春,连跟他对手戏,都是一副我害怕的样子。冯春一开始不解,后来想到章天爱吸毒的事儿,也就释然了。这次也一样,冯春给她打了个招呼,徒眉差点把喝进去的水喷出来,然后顾不得擦嘴,就连忙跟冯春摇手。
冯春也无奈,只能摆摆手走了,他怕他不走,把这姑娘吓出点事儿来。
林勇带着冯春去的,并不是冯春熟悉的杨家老宅。因为刘北他们都在后面开着冯春的车,车上只有他们两个人,所以解释的也透彻些,“杨家老宅只有杨夫人在住,杨东几乎很少回去。他们母子感情很差。”
林勇刚刚观察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跟冯春嘟囔过。杨夫人在杨东父亲瘫痪期间,出轨过。这让当时一心要支撑这个家的杨东,对他母亲顿时幻灭,母子两个剑拔弩张,最厉害的时候,杨东连妈都不叫了。
可在冯春的记忆里,杨东的母亲费雪,是个极为爱丈夫的女人。她也是全职,几乎时时刻刻都在围着老公转,一心扑在她老公身上,中午都要送饭的,章建国对此还发表过看法,“一点都不省心,外面多少事,天天用来陪她,喝西北风?也就伟斌能受得住。”
他那时候跟杨东关系好到恨不得天天趴在他背上当连体人,等着一见面就跟他说了这事儿,用他妈的话说,就是个传话筒。可杨东就一点不生气,他嘴角一勾,哼哼说,“你爸那是嫉妒。”
可杨伟斌发病距离他离开也不过五年,这么短时间人就变了?
冯春不知道该说是另有原因,还是该认为,人性就如此。
杨东不住在老宅,自然车子不会往那边开去,而是先去了个大超市买了食材,又去了市中心的一个很著名的公寓楼,杨东在这里有间公寓,这里离着大洋国际很近,他都住在这里。
杨东不在家,说是下午有个会,要处理完才能到,林勇就直接给他开了门。没了主人在,冯春倒是很自在的来打量这套房子。
冷。
黑白灰的配色,即便这房间供暖很好,可进来后,冯春还是觉得冷。
哪里都是硬邦邦的,哪里都是冷冰冰的,没有花,没有抱枕,连沙发都可恶的保持着规矩的长方形,而不是带着羽绒的,软的能陷下人去的那种。
进了厨房更是如此,黑色的大理石墙壁,配着闪着金属光泽的灶具、消毒柜和洗碗柜,还有一个硕大的白色的双开门冰箱,台面上干净的没有任何东西,连刀具都没有,冷的像冰窖。
冯春转头问,“他有刀吗?”
林勇点头,“有,他说买好了全套的。”
说着,他低头开了橱柜,冯春跟着低头看,里面排列整齐的放着一堆,果真全乎,个顶个的连商标都没摘呢。他顺手开了冰箱,除了啤酒就是牛奶,冯春不知道怎么的,就有了一股子怒气,这人平日里就是这样照顾自己的吗?
带着这点怨气,冯春指挥着林勇收拾这堆厨具,他洗了肉,将肉和姜葱切块,交给林勇剁馅。
他自己则先找了盆,把面粉打开和面。饺子皮讲究筋道,方法无外乎两个,一个是和好面后放置一会儿,另一个则简单多了,是冯春的秘方——和面的时候打入一个鸡蛋,挖上一小勺子食用盐,出来的面团既柔和又富有弹性,还不容易破皮。
盆中面粉放一半,左手拿着盛满了水的碗,右手拿着筷子,水控制成细流慢慢流下,筷子随之呈顺时针方向搅动,等到整盆的面都成了絮状,冯春这才住了手,把筷子撸干净,放在一边,上手开动。
冯春喜欢右手和面,左手扶盆,白生生的手在盆中左右翻转,那些碎碎的面絮不知怎地,竟是慢慢成了光滑的团。每次这时候,林勇都忍不住看呆,他会想起父母都不见的那些日子,壮壮闹着要吃饺子,冯春就是这么守着灶台一点点学,从一手面糊到光滑的面团,他觉得像是魔法。
面活好了,林勇的肉馅也差不多了。调馅是最重要的,冯春的调料也简单,生抽老抽食言大豆油是最基础的,剩下的则是他自己炒制碾压成的五香粉放了两勺,最后为了肉嫩,又打了个鸡蛋过去,让林勇顺时针搅动成糊糊,就搞定了。
至于包饺子,他俩则是配合默契——即便已经有多年没合作。林勇擀皮,冯春包,一个比掌心小一些的面皮,放上调好了的香喷喷的肉馅,两手使劲一捏,就成了个元宝,放在冯春专门拿来的高粱盖子上,一排排的,肉嘟嘟的,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等着杨东开完了一天的会,疲倦的开门进了屋,就瞧见满屋子的灯都打开了,最亮的厨房里,冯春穿着件不知道哪里找来的小熊围巾,正在一口锅前来回搅拌着勺子,听见声音,他就回了头,在那么明亮的灯光下,冲他笑出了最灿烂的笑容,冲他说,“你回来了?”
饺子锅里冒出的热气,让这里温暖的就是一个家。
冬至日,也是章天爱出看守所的日子,章建国夫妇去接的女儿。
事发三天后,连记者都采访到了秦珊珊,他们家还是没见到章天爱。章建国不是没努力过,他在局长的办公室直接摔了杯子拍了桌子,局长这时候才说了实话,不是他不愿意,是上面不愿意。
他的原动作是指了指天,这个天高到什么程度,他没说,但这样已经足以了。
当时章建国还想再问,是谁?可惜这个以往跟他称兄道弟的局长,却不肯再多说一句。
时至如今,事发七天,他们都不曾见到过章天爱。
九点,看守所的铁门打开,章天爱终于走了出来。她依旧穿着那天进去的衣服,一身及地长裙,那时候她画着浓妆,摇曳生姿,而此时,她一脸憔悴,满目空洞,就像是个衣服穿着人。
她站在门口停了停,先是慢慢抬头去看了看天,然后才扭头看向了等在一旁的父母,她用了足足二十秒,才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是谁,这时候,她的空洞的面具才裂开,露出里面的真相。她嗷嗷的哭着扑了上来,喊着,“妈,妈!”
章天爱是霸道的,矫情的,是他们全家养出来的公主,她何曾这般狼狈过?他妈周海娟当时就流了眼泪,不顾形象的抱着她哭了起来,连他爸那样的一个人,也眼睛湿了。
一路上,哭完的章天爱就窝在她妈怀里,什么也不说,只问了一句,“我哥呢?”知道他受伤了,她就闭了嘴。
等着回了家,柳妈已经做了满满一桌子菜,章天爱却没什么胃口,也不去看她哥哥,而是闹腾着要洗澡,周海娟觉得这样去晦气,也应了。只是左等右等,她竟是在里面足足待了两个小时,等着饭菜热了又凉透了,周海娟只能上楼去叫她。
章天爱此时还在浴室里,水还在哗啦啦的响着,周海娟试探的敲了敲门,“天爱,天爱,你洗好了吗?”回答她的是砰地一声,仿佛是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这让周海娟吓了一跳,也不敢再停留,直接扭开门冲了进去。
一进屋她便愣在了原地,她的宝贝女儿章天爱正坐在冰凉的地板上,一脸的难受。她立刻扑了过去,将章天爱抱在了怀里,问她,“天爱,你哪里不舒服,”然后大叫,“建国,快来啊,天爱这是怎么了?”
她扯着旁边的浴巾给章天爱裹上,就想扶她出来,章天爱此时却终于缓过劲儿来,一把扯住了她的胳膊,周海娟说,“我叫医生来,天爱,没事的,妈妈在这儿,没人敢欺负你。”可伴随着胳膊上的刺痛感而来的,是章天爱的哀求,“妈,我太疼了,我浑身都疼,我忍不住了,妈,给我点吧,给我点吧。”
周海娟几乎下意识的就甩开了章天爱,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的女儿竟然要毒品。而章天爱这十天因为上瘾都没好好吃到过东西,她直接被甩在了浴缸上,发出砰地一声。
周海娟唬了一跳,连忙心疼的去看她,却见她已经站了起来,晃晃荡荡的,捂着后背,冲着她祈求,“妈,我好难受,给我点吧。一点就成。”
周海娟只觉得心神俱焚,直接过去抱住章天爱哭得捶胸顿足,“我这是做的什么孽啊。”而匆匆赶来的章建国,则是冲上前去,一巴掌扇在了章天爱的脸上。
拍的一声,响亮而又清脆。
章天爱晃晃荡荡的抬起了头,恰好跟章建国对视,从那双愤怒的眼睛里,她突然想到了冯春说的话,“就算你吸毒是章天幸做的,你猜他们会处罚他吗?”
第27章 过去
章天爱闹腾的很厉害,她怕是这些天在看守所都没过好,周海娟夫妻俩将他搬到床上去,就能看见她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痕迹。周海娟边帮她穿衣服边哭,这怕是毒瘾上来了,磕碰的。
他们当然不能给章天爱提供一点这样的东西,虽然那会让她减轻许多痛苦,章家也供得起她,可危害呢?
在周海娟和章建国看来,这世上就没有比自己儿女更优秀的人了,他们怎么能让章天爱因这个被毁了呢?
等着给章天爱穿好衣服,章建国就直接让人把准备好的医生叫了来,他想了想又不放心,怕是章天爱闹腾的太厉害,在走廊里转了转,就盯上了最东边向南的那一间房,那里好像从来没用过,就让助理去找锁匠,将它加固一下,准备让章天爱搬到那里去。
柳妈端着热牛奶上楼的时候,就听见了章建国的吩咐,纵然知道不应该,可想了一会儿终究忍不住插嘴道,“老爷,那是晨晨的房间,那里面都是他的东西。”
晨晨,章晨这个名字,多少年没有在章家出现过了。还有那间房间,柳妈一说,章建国的记忆陡然回了来,那的确是章晨的房间,他小时候家里只有一家三口,都住在二楼,那间房是冲南房间里窗户最大的,带着个半圆形的落地窗,他喜欢的不得了,就要了那间房,这些事儿太久远了,他几乎都忘了。
柳妈瞧见他脸上怔忪的样子,仿佛回忆起来,忍不住就放了心。她是章晨出生时来这里的,那时候她刚刚生了孩子,可丈夫出轨卷钱跑了,她没工作也没钱,是谭巧云给了她碗饭吃,甚至后来熟了,谭巧云还让她女儿也搬了进来。
在她眼里,善良的谭巧云是她的恩人,无论别人怎么说,她也相信谭巧云的那句话,“晨晨怎么可能不是章建国的儿子?只有他不想信而已。”可惜,好人怎么没好命呢?柳妈想到了谭巧云的死,心中就忍不住难受起来,她看着章建国也愤恨起来,这个男人太糊涂了,就如他家的死鬼一样,分不清好赖。
在章建国看来,他倒是分得清。
他那回忆不过瞬间,就被章天爱的哭喊声扯了回来,然后面无表情的吩咐,“都收拾了吧,没用的东西扔了就是,小姐要用那间房,快点腾出来。”
说完,他就直接进了书房,没看见柳妈那失落的表情。
陡然想起的人,让章建国一个人待在书房里静了一会儿,才接通了秘书张奎的电话,“查到了吗?”
张奎的声音里纵然镇静,可难掩兴奋之色,显然是有了进展,他压住呼吸慢慢地说道,“查到了,老板,是杨东。”
杨东?这个名字让章建国有种“竟然是他,但细想一下,也就是他”的感觉。这些年他在商场上所向匹敌的同时,也建立了好人缘,他一年刚做慈善的钱就上千万,无论政府还是个人,谁会跟他过不去。
也就唯有杨东一人。
他们的仇却说来话长。那一年消失了五年的谭巧云来找他,他不愿意见,就没回家,让周海娟处理,两个人就在院子里发生了剧烈的争吵,具体为什么后来他问过周海娟,八成是太不好听,她没肯说。
不过他跟谭巧云生活了十年,那个女人他了解,是最最会装模作样的——十年婚姻,他一直以为谭巧云是个老实人,可就是这个老实人,竟然跟青梅竹马长大的前男友藕断丝连,还生了孩子,给他戴了绿帽子。他这才知道,这个女人那么容易嫁给他,不是爱他,而是因为他有钱,可以替他爸妈治病。
这样一个为钱什么都能干的女人,说出多难听话,甚至将周海娟打破了头,也是正常的,想来是因为钱花光了,想来讹诈却被揭破,恼羞成怒。
下人很快将她们分开,周海娟让人将她撵了出去,随后就去医院了,也没当回事。可不该的是,这事儿竟然被天幸天爱兄妹看见了。他俩都随了他,嫉恶如仇的性子,如何能看得自己母亲被人捶打侮辱?两个人岁数也小,不懂得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天幸竟然开了车去追,结果就出了事故。
死的人是前妻和她的现任丈夫,开车的人是他的儿子章天幸,坐在副驾驶上的是他的女儿章天爱。现场一片血红,惨不忍睹,即便是他,在见到现场的时候,腿也软了。
可必须压下去。他的儿子和女儿,凭什么要给谭巧云付出代价?他们还那么小,他们只是个孩子。
这么大的事故,压下去就代表着暗中交易。他付出了不可想象的金钱,而且是一次次的威胁。甚至在那段时间里,他入不敷出,连公司都无以为继,眼见走投无路。就在这时候,杨伟斌瘫痪了,硕大的大洋国际,犹如一块刚烤出来的诱人的蛋糕,只有杨东一个人看守。
他才十八岁,而且他无所防备。
商场无父子,何况他们不过是义父子。在章氏的危在旦夕中,他向大洋国际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