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岐和弟弟忐忑到了大堂,只见左右衙役捕快侍立森严,王侍郎端坐堂上,不待他二人见礼,便指着堂下跪着的一人道:“杀死你兄弟二人之父的凶手,本部院已经拿到,过来认一认,可眼熟?”
穿着刑部服色的捕快扳起那人面孔,姚岐定睛一看,大惊,姚庐更失声变色。
此人竟是那诱拐姚庐的奶娘的真爱奸夫粮贩!


第121章
一旁的衙役咳嗽了两声,姚岐方才回神,再一把拦住双目赤红要扑向粮贩的姚庐。王砚道:“汝不必愧疚自责,案犯杀死汝父,并非要争那个奶妈,其实之前那一案只是他计划中的一环,为的是得到姚府的秘密。”
姚庐稍稍平静了一些,姚岐扯着他一道向王砚行礼,王砚又道:“本部院先有些话问你二人,你们当真不知道从你们先祖姚存善那时起传下来的秘密?”
姚岐颤声道:“大人,学生当真不知,先父从未向我兄弟提及,学生亦是上次那张知县询问家慈时方才知道,家中的几本书里可能藏着些什么。可是学生兄弟确实一无所知……”
王砚道:“简而言之,你二人看到的案犯,并不是个粮贩,而是个番子,他想知道你们姚家藏着的那个秘密,奶娘之案,只是第一计,一计不成再生二计,令尊方才遭了毒手。”
姚岐与姚庐再度惨然变色,片刻后,姚岐又先反应过来,连连叩首:“大人,大人,学生兄弟的确什么都不知道,学生家世代良民,更绝不会与番邦扯上关系!”
王砚挑眉:“莫怕,本部院岂会冤枉尔等?若有那样的怀疑,你们兄弟二人也不能在这堂上了。真相尚未完全查明,但凶手归案,先给你们一个交待。”
姚岐兄弟二人又连连谢恩,粮贩嘴里塞着布团,瞪目摆身,捕快道:“大人,案犯好像有话说。”
王砚抬抬手,示意先按住粮贩,只看着姚庐道:“本部院还有一事问你,当日那奶娘与你相好,诱你离家时,可有和你说过什么?”
姚庐伏地:“实不相瞒,她的确与学生提过,为我二人来日着想,是否需要些可变卖的宝物。但学生自知这般做已极其羞耻,再偷拿家中东西无颜面对祖宗……我就……就与她说,我可先教书卖字供我二人过活……然后……”
王砚点头:“然后她就与你扯破了脸。”
姚庐匍匐在地,脊背打颤。
王砚一瞥堂下粮贩:“你又为何对他如此心慈手软?”
姚岐一怔,不由得看向姚庐。
那粮贩一瞥姚庐,忽而闭目不语。
王砚冷笑:“你这厮当真歹毒,还想拖这少年下水。你当日将他放回,只是发现他的确不知道真相,若是闹出命案,恐怕就更不易找到姚府的秘密。本部院查这失踪案时,本就有些疑惑,那奶娘既已有相好,为何还要诱拐姚小公子离家。只是当时的确疏忽未有深究。”
王砚当时堂审时,是奶娘主动认罪,说自己脚踏两只船,被罚流配边疆为奴,粮贩断做私通拐带他人奴仆罪,姚员外表示这是丢人事,不想多追究,粮贩只被杖刑,刑部估算了奶娘的身价,着他赔了双倍便罢。
“此乃本部院失察,致此命案,本部院回去后,自会向朝廷请罪。”
姚氏兄弟立刻又连连叩首,姚岐道:“敝府两案,皆是大人所破,大人乃旷世青天,更是姚家的恩人!万不可如此自责!”
刑部捕快道:“两位公子不了解我们侍郎大人。大人素来待他人宽厚,律己严格。你们只好好听大人断案便是。”
王砚微微眯眼:“公堂之上,尔更无须啰嗦。”
捕快立刻告罪闪到一旁,王砚继续注视粮贩道:“待得知姚丛被杀,本部院立刻想到了此案这个疑点。昨日县衙拿你同伙时,其先在各处店铺转悠,似有暗示。但依那番子心计,必然不会要交给同伙的东西藏在当时去过的店里,本部院记得你在这城中有家粮店,估计就是你们的窝点。果然被我料中!”
刑部捕快又立刻喝道:“我们侍郎大人神机妙算,你还有何话说?”
粮贩双目暴突,口中呜呜有声。
王砚道:“不必如此做作,本部院暂无需你说话。你若有些胆,大摇大摆从大门进,倒也罢了。大半夜蒙着脸,跳进自家院墙,还被本部院连人带赃抓了现行。你腰腹虽大,飞檐走壁倒是轻盈,你晕过去之后,从头到脚已被验过,大腿内侧与足底有茧,证明时常骑马,胡人马鞍马镫样式与我朝不同,一验便知。你虽常着我朝衣冠,但胡人梳发戴帽,与我朝亦不同,细看头皮及发根也看得出来。且你后槽牙里那颗毒丸更是什么都不用辩了。”
姚岐颤声道:“大人,此人究竟为了什么要杀我爹?我姚家世代良民,绝对和番邦没有半点瓜葛!”
王砚意味深长地扫视他与姚庐,视线再一扫粮贩,靠上椅背,一个随从立刻凑到他身边。
王砚在牙缝里道:“那张屏在作甚?”
在这种时刻钻出来抢一抢风头是这厮一贯的爱好,这次却一味缩着,王砚竟微有些寂寞。
随从轻声道:“回禀大人,那张知县还在翻卷宗哩。”
王砚扬眉:“他在卷宗库里抱窝?”
王砚这里开堂后,便立刻有衙役奔到了卷宗库向张屏抖出了案情——王侍郎抓到了凶手。是与姚府小公子同时和那奶娘相好的粮贩。
不曾想,这竟是一桩因情起仇的谋杀。
谢赋、刘主簿、苗泛等人都不由得放下了手中的册子,张屏淡淡道:“不是。”
谢赋脱口道:“怎的不是?”话毕,又想起补充,“下官请教大人。”
张屏道:“不是情杀,是逼供。”将手中户籍册摊在桌上。
户籍记录,姚存善兄妹五人,两个兄长和最小的妹妹都未活过二十岁,还有一个妹妹入了乐户。
谢赋道:“但姚存善的这个妹妹与他就差了几岁,与那石棺中的女子年纪不符。”
张屏点点头,按户籍上的印记及备注,姚存善的妹妹是被卖到了京城的珠摇楼。
苗泛道:“大人,这个珠摇楼倒是现在还在的,就在京城曲乐街。”
刘主簿笑道:“苗掌书倒是熟悉。”
苗泛脸色微红:“主簿大人休要调笑,只是下官入衙门时先在户房,本县入乐户者,往往都是到珠摇楼等几楼谋营生,故而记得。”
张屏立刻道:“苗掌书能否立刻去京城一趟?”
苗泛呆了一下,而后立刻道:“下官遵命。”
张屏道:“我再写一封信,请苗掌书帮我转交给一个人。”
珠摇楼、上化观,这两处地方都需要查,此时无暇分身,只能请柳桐倚帮忙了。
张屏更很想见兰珏。
他已在县志中查到,本县在楚朝灭亡前,属于楚朝和王封地。
县志中载,和王行九,喜玄道之术,自号玄同道人。邻县九和便以他得名。
和王一直不问政事,住在封地,炼丹修道。但在楚朝将亡时,却忽然掌了朝政大权,更亲自到边关领军作战,大败东真国。
但后来和王突然暴病而薨,他薨后没几年,楚朝就亡了。
县志中写得太简略,张屏想兰大人必定知道得更详细。
但大人此时不能在这里。
不知大人现在,好不好。


第122章
兰珏与冯邰策马来到了柏沧见到玳王并晕倒的地方。
两人在初升的阳光中下马,走向前方的草丛。行了数步后,冯邰示意引路的柏沧和侍卫们停下,回身道:“兰侍郎且请留步,待本府先过去看一看。”只点了两名背着箱子的随从与他一道再向前查看。
兰珏便在草中站定,扫视四周。
此处是树林边缘,柏沧所指的地方只有一大片草地,十分空旷。兰珏想,若自己是刺客,应该不会选这里埋伏下手。
冯邰先看了看柏沧停马的地方,草倒得乱七八糟,马蹄印和脚印辨别不清,像是被树枝之类的东西拨扫过。冯邰遂唤柏沧上前:“你下马时,兰侍郎的公子还在马上?”
柏沧回道:“下官让小公子在马上等着,若看到情形不对,立刻骑马离开,不必等下官。”
一名侍卫道:“属下等在前方发现了马蹄印,朝西南方去了。已派人前去追查,蹄印转到了官道上,那道路两旁都是荒野,属下等已往各方搜寻。”
冯邰颔首,又仔细查了柏沧和侍卫们晕倒的地方,再折返回来向兰珏问了兰徽的身量体重,匍匐在草丛中,验看马蹄印的深浅和马的步子长短,最后起身,吩咐左右牵马过来,与兰珏一道沿着马蹄印的方向行去。
约几里路后,一条道路出现在前方,冯邰再下马,趴在地上看了看道路边缘的痕迹,面无表情地接过侍卫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多调些人手,在周围乡里追访殿下与兰小公子的下落。东北方向及溪流沿岸尤要留意。另发出榜文,若有捡到失落马匹者,重赏。”
侍卫们领命,冯邰又喊兰珏一道走到一旁僻静处。
“兰大人暂可放心,马上只有殿下和令郎。”
兰珏心中早已了然,苦笑道:“犬子之前并未见过殿下,兰某更不敢让犬子在路途上打扰殿下,当真不知为何……”
为什么?
玳王跑便罢了,为什么要拉上徽儿?
为什么?兰徽一脚高一脚低地踩在小溪边湿滑的石头上,看着前方玳王的背影,脑袋里满是疑惑。
为什么,他要拉上我?
其实兰徽一点都不想和玳王玩耍,玳王一副瞧不起他的模样,让兰徽很不舒服。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昨天在驿馆一早醒来,管家说爹爹有公务在身先走了,桐表哥竟然出现了,但陪他说了两句话后,也走了。他寂寞之余,又觉得爹爹留他一个人,正是认可他能独当一面的证明。一路上,兰徽都在努力稳重,甚至在坏人出现的时候,他都拼命维持镇定,没有喊叫更没有哭闹。
然而,柏沧把他留在马上,去找玳王的时候,兰徽清清楚楚地看见了,玳王丢出了个什么东西,一股白烟冒出,玳王从白烟里跑了出来,柏沧和其他人一样躺倒在了草丛里。
兰徽脱口道:“你为什么要用烟把人迷倒?”
玳王嗤笑一声:“咦,眼力不错嘛。”掏出一把匕首,在手中一抛,“下来,不然就让你尝尝我飞刀的厉害!”
兰徽下了马,玳王把匕首架在他脖子旁,挽住马缰:“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被我灭口。二,跟我一起走。你选哪个?”
兰徽咽咽唾沫:“我什么都不会说,我会当什么都没看到,我保证。”
玳王摇摇头:“不行。本大侠说一不二,说了二,你就只能选其中之一。快点决定,选哪个?”
无数传奇故事的主角在兰徽脑海中掠过,兰徽吸吸鼻子:“二。”
玳王将匕首挽了个花,收起:“嗯,很识时务。去,捡几根树枝。”
兰徽捡了几根树枝,玳王用了传奇和戏文中的方法,弄花了地上的足迹,而后又扯着兰徽一同上了马,骑到大路旁把马丢掉,带他换了个方向,在旷野中又走了许久,半夜窝在一处破屋里睡到了天亮,再沿着这条溪流继续走。
玳王说,踩着溪流的石头走,不会留下脚印,被人追到。
走了这许久,兰徽的脚有点疼,他昨晚在破草屋里被虫子咬了,还看到大蜘蛛等各种奇怪的东西,没睡好,现在肚里咕咕乱叫。
玳王转头不耐烦地催他快点,兰徽努力跟上。幸而,走到溪流拐弯的山坳处,玳王停下脚步,带他到一块平坦的草地上休息,又丢给他一块饼。
兰徽看看自己手里的饼,再看看玳王的,玳王哼了一声:“不用看了,一样大。从昨天到现在,本大侠和你吃的都是一样的饭,只要你今后乖乖跟我混,我不会亏待你。”
兰徽看了看玳王腰间鼓囊囊的小皮袋:“你为什么要逃跑?”
玳王啧道:“从昨晚问到今天,你烦不烦。逃跑,是小人的行径。孤只是不甘做一个田间庶民终此一生,飘然离去罢了。大丈夫心系天地,志在四海!”
兰徽眨眨眼,玳王的口气既成熟,又沧桑,又让他显得幼稚了,他有点不甘心,也坐直身体,肃然道:“可,这天下甚大,你打算去何处?”
玳王瞥他一眼:“天宽地阔,哪里去不得。快意江湖这几个字,你这种小屁孩不会懂。”说罢,将水壶举到口边,如戏台上的侠士一般仰脖一饮,再用手背一抹嘴唇。
兰徽没有水壶,做不出这种洒脱的姿态,便只能沉着地点头:“哦,原来你打算浪迹天涯。”
玳王再瞥了他一眼,一开始见到兰徽时,他并没有将这个小屁孩放在眼里,但昨天在林子里,他发现这小破孩竟还有点眼色,继而想到,传奇小说中,但凡主角,身边往往要有一个手脚伶俐,能牵牵马,拎拎行李,关键时刻团团乱转叫两声“怎么办啊怎么办”凸显主角智慧与风采的小厮。这小娃倒可以充做此用,遂先威胁兰徽同行,再施以恩惠,彰显风范,让他心悦诚服。
没想到兰徽的见识倒有些出乎他意料,还一副不打算服气他的模样,玳王便傲然道:“天地早已是吾家了。世上已没有玳王,从昨日起,景启檀这三个字,也再不存在了。今时今日,天下只有浪无名。”
浪迹天涯,从此无名。
多么孤傲,多么寂寞。
这个名字,会是江湖中的传奇。
绝世美貌的番邦公主,在边关的路上被匪徒挟持,一道身影从天而降,淡淡报出浪无名三个字,匪徒便抱头鼠窜,公主冲出轿子,对着要乘风而去的他喊:“侠士请留下姓名,我愿以身相许!”而他,只头也不回地道:“某是天地间的一个浪子,无名无姓,无牵无挂。姑娘,莫要记挂,忘记我吧。”公主泪流满面望着他消失的背影,从此把浪无名三个字刻在心底,终身不嫁。
再又或在数年后,乱党杀入皇宫,禁军束手无策,忽有一道身影从天而降,以一敌万,杀尽乱党。皇兄对着一身敌血的他的背影喊:“侠士莫走,朕会封你一字并肩王!”
他淡淡一笑,头也不回。
皇兄忽然身躯一震,失声道:“为何你的背影如此熟悉,难道,难道你是檀弟?”
小皇叔亦在含泪喊:“启檀,你,你是启檀?皇叔想你想得胡子都白了……你回头看一眼吧!”
而他,仍不回头,只留下一句:“世间早已没有景启檀了,只有一无名浪子,漂泊天涯。”便飘然消失在夜空中。
从此,仍然,浪迹天涯,潇洒无名。
玳王握着水壶,又仰脖一饮,一抹嘴角,眺望远方,许久后,方才又一瞥眼有点直的兰徽:“怎样,你要是想跟我一块儿,我可以考虑捎上你。只是你也得改个名字,不如我就叫你小点儿罢了,我以前最喜欢的一只小鹰就叫这个名字。”
兰徽当然一点都不觉得这是恩典,愤怒地红了脸:“我才不稀罕当什么大侠,我比较想当神断。”
玳王皱眉:“什么?”
兰徽再挺了挺胸:“就是,查出冤案,找出凶手,成为一代青天!”
玳王一撇嘴:“我知道了,跟大理寺的邓绪,还有京兆尹冯邰一样对吧。他们都才几品,跟你爹官位差不多吧。”
兰徽大声道:“查案洗冤,千古留名,不分品阶!”
玳王不屑一笑:“大丈夫何计功名尔是不错,但等你去破案的时候,该死的人都死了,该出的事都出了,有个鬼用?侠者,是让世上再无不平事!再说,你当了官,也未必能管得到案子。我是王爷的时候我都管不了案子。你懂朝政么?各司其职你懂不?像你爹、邓绪、冯邰,都是胡子一大把的老头子了才混到这个位置。”
兰徽道:“我爹爹才不老!”
玳王嗤道:“你爹该有三十了吧,不是老头也是半截老头了。你爹还管不到案子哩。邓绪和冯邰都比你爹老,陶周风更老。哪天我皇兄一个不高兴了,罢了他们的官,他们也只能回家种地。萧肃二十岁就是天下第一大侠了。你要是愿意耗,你就去耗。反正大鹏有大鹏的志向,家雀有家雀的志向。我不勉强你。回去的路你认得不?我要继续赶路了。”说罢站起身,大步就往前走。
兰徽愣了一愣,亦起身,犹豫看向玳王的背影。
玳王只大步行了四五步,慢悠悠再挪了两步,回头看看仍站在原地的兰徽:“怎么,想跟着我了?”
兰徽再犹豫了一下,硬声道:“我不要叫小点儿。”
在想当神断之前,他也是梦想过当大侠的,也早已给自己起了名号。
他觉得,浪无名比不上自己的这个名号。
玳王一脸无所谓:“行,随你。”
兰徽快步走过去,也眼望远方,铿锵有力道:“那从今后,我叫孤影侠!”


第123章
『盘古浑沦,气萌太朴;分阴分阳,为清为浊。生老病死,谁实主之……』
王砚将手中的《青乌经》又翻回前几页,一旁侍从道:“大人,可要卑职等先把这几本书拿下去,验验是否另有文章?”
王砚拧眉:“暂时不必。看这书页颜色,定已被人火烤兼用药水涂抹验看过,书皮也是拆下又缝上的。若是用这么简单的法子就能找到其中秘密,此书也到不了公堂上了。”
侍从立刻自称愚钝浅薄,赞叹大人教训得是。王砚抬手打断:“牢里情形如何?”
堂下立刻又有一侍卫上前禀道:“卑职等遵大人吩咐将那番子押入牢室,特意从那丁威面前经过,两人均无特殊举动。”
王砚点头:“盯紧些,尤其不能让他们死了。”
侍卫应喏退下,王砚拿起案上的几本书,起身走出房门,向廊下左右看了看:“卷宗库在何处?”
一随从马上道:“小的即刻去唤张知县过来。”
王砚负手:“本部院想去卷宗库瞧瞧,唤他作甚?”
随从立刻给了自己一巴掌:“小的该死,妄自揣测大人之意。”麻溜地奔到前方引路。
张屏在卷宗库中亦合上了手中的册子,站起身,走到门边,又定住。
他在卷宗内找到了一些记录。
记录告诉他,凶手,应该就是……
但是,证据,或者说是线索,还缺了一点。
关于她的身世。
还有一切起因的那个秘密,仍在迷雾中。
该要怎么对待凶手?
张屏盯着门槛发怔,视线中忽然闯进一抹红色的衣摆与一双靴子,他抬起眼,恰好对上王砚的视线。
两人大眼瞪小眼顿了一瞬,身后谢赋等人的见礼声层叠响起,张屏方才施礼。
王砚摆手道:“罢了,都平身罢。张知县你在看蚂蚁搬家?”
张屏道:“禀侍郎大人,此处方才未有蚂蚁经过,下官在想案情。”
王砚道:“哦,什么案情?”
张屏道:“回禀大人,有好几项。下官不知……”
王砚打断他:“罢了,本部院先帮你换换脑子,杀死姚丛的凶手已被本部院拿下。”
张屏躬身:“下官知道了。”
王砚挑眉:“消息挺灵便。只是此犯口风亦甚紧,尚未吐露真相。这是姚家丢掉的几本书,你瞧瞧。”
张屏立刻接过王砚手中的书册,王砚在随从搬来的椅子上坐下,张屏将册子捧到桌上查看,谢赋等人不由自主也凑上前。
张屏快速翻看了书册内页,再看了看书皮,抬头:“下官向请问大人,是否还有其他书册。”
王砚道:“没有了,本部院亦已问过姚氏兄弟,确实只有这几本。很奇怪罢。《青乌经》属风水术数一流,但偏偏姚家的《抱朴子》只有外篇,且不全。缺了好几卷。外篇中『君道』卷几页尽被撕去。”
世人皆知,《抱朴子》为葛洪所著,分内外两篇,外篇论政议文,内篇方是道法修炼之类。
“只有外篇而无内篇,撕『君道』卷,存『臣节』卷,姚家的祖先倒是身在市井田间,心存济世之念,且唯有忠心,绝无他志。”
张屏喃喃:“撕君道,存臣节……”紧盯着书皮片刻,飞快将几本《抱朴子》码做一堆,拖过一张白纸,翻书提笔抄录。
谢赋不禁又凑得近些,王砚亦起身踱到桌边,只见张屏抄下的,乃是几本《抱朴子》中的卷名。
嘉遁、逸民、勖学、崇教、臣节、良规、时难、审举、交际、备阙、擢才、守塉、安贫、仁明、博喻、广譬、辞义、循本……
谢赋有点犯晕,王砚眉间越拧越紧,张屏抄完,放下笔,口中再喃喃:“抱朴子,抱朴子……”
王砚一怔,忽然猛一拍桌:“是了,朴!”
张屏抬眼看着他:“朴。”又低下头,飞快在方才抄录的卷名上画圈。
臣节、时难、守塉、安贫……
王砚两眼越来越亮,哈哈一笑:“不错,不错,你小子可以啊,这回本部院认你先我一着!朴、朴,我竟没想到!”
张屏再抬起眼:“下官查到,姚员外曾祖姚存善有个妹妹,在京城做歌妓,所在勾栏至今仍存,下官已让人去京城查访。”再拿过当年的童男名册,“大人请看这些男童的岁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