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这事干得不太扑朔迷离,我早就猜到了啊,皇上。
杜小曼配合着先做出惊诧表情,然后继续切换成圣母模式:“皇上,不可因为臣妾这件事冲动。皇后,毕竟是皇后,不能随便杀。”
皇帝一扯唇角:“媗儿的这颗心,真是水晶做的,无暇剔透。”
杜小曼垂下眼帘:“臣妾其实是个最自私不过的人,正因如此,才不想走上与那些滥杀者同样的路。”
这话算是带了些真实情感。她这么做,一半是和皇帝妹子呛茬,一半也是出于对皇后的同情。
同情要杀自己的皇后,杜小曼也觉得自己的脑袋后面能生出个大光圈。但是,自己连宁景徽的卧底都当了,同情同情皇后,也不算离谱。
想来皇后也是看出了皇帝的不对,才做出这种行为。算是为了这个朝廷在努力。其实的动机与宁景徽相同,只是策划和行动真的差别太大了。
帮她拖些时间,说不定宁景徽这个阵营的人会出手解救她。当是顺势而为地行善了。
皇帝再盯她良久,一挑眉:“好罢,既然朕的媗儿都这么说了,那便就暂将逆妇李氏继续拘禁,待朕审之。”
忠承领命离去。
皇帝懒懒地揉了揉额角:“朕真是心乱且乏之。”
保彦从左右手中接过一个托盘:“皇上请先用些宁心的茶水,与娘娘歇息吧。”却将托盘送到杜小曼面前。
杜小曼只得端起茶盏,呈给皇帝,皇帝接过,稍稍抿了一口,杜小曼接回茶盏,却感到一刹那间,皇帝妹子的视线又在自己脸上一扫。
带着尖利的寒意。
杜小曼不由抬眼,皇帝已站起身。
杜小曼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皇帝,笔直地走向了大床。
箬儿,就藏在床下。
“都退下吧,明日暂罢早朝。”皇帝妹子边行边下令,左右宫人连同保彦公公都退出寝殿。剩下杜小曼自己眼睁睁看着皇帝走到了床边。
皇帝妹子的手碰到了纱帐,侧转过身:“媗儿为何站着不动?”
杜小曼答道:“皇上龙体困乏,臣妾怕打扰皇上休息,就在这边角落睡就成。”
皇帝妹子微微一笑:“媗儿怎的这样说,朕岂能独宿榻上?快过来替朕更衣。”
A版今天的节奏,很不对。
杜小曼捏了一把汗,却不能不故作镇定地走过去,皇帝妹子已自解开了龙袍的衣带,杜小曼帮她将龙袍从肩上除下。
皇帝妹子坐在床边,又看着杜小曼:“方才看你扭扭捏捏的模样,朕还以为这床中或有玄机,藏了什么人。”
杜小曼心中一跳。
皇帝妹子扑哧一笑:“看你这慌乱模样,朕逗你呢。朕的媗儿怎会与那逆妇李氏一般,串通外人,来谋害朕?”展被上床,“朕今日精力不济,便各自睡罢。”
杜小曼做领命状,绕到另一侧床边。心跳得像打鼓一样。
皇帝妹子发现了。她绝对发现了床下的箬儿。
但为什么,她不点破?
罢了,顺势而为。反正老娘无所畏惧!只是,箬儿别有事就行。
杜小曼一咬牙,熄灭灯烛,爬上床,谨慎地盖着被角在床边缘躺平。皇帝并没有发出声音,很安静,一直一直如此。
杜小曼的心一直揪在半空,揪心着箬儿,庆幸着离天亮应该不算远了。
静止之中,时间过得特别慢。当殿内的光线渐渐变亮时,杜小曼有种过了一百年的感觉。
皇帝妹子等到天色大亮,方才起身,竟是一脸愉悦,待保彦和忠承服侍他起身洗漱,左右宫人摆上早膳时,还含笑道:“不想朕昨逢此事,竟还能得一场好眠,媗儿真是朕的解语花。”
侍立在一旁的杜小曼汗毛一哆嗦。
皇帝妹子笑盈盈地看着碗道:“此粥甚好,媗儿亦吃一些罢。”
杜小曼在保公公的眼神示意下,跪谢赏赐。待皇帝用完膳,方才到犄角旮旯的小偏殿中吃了早饭,临吃前还得面朝皇帝妹子目前所在的方位,跪着喝下赏的那碗剩粥。
她此刻,又哪有心情吃早饭,箬儿仍在床下,这么久了,应该很辛苦,会不会口渴会不会饿,会不会想上厕所?
皇帝到底打算在这里待多久?继续享受着猫玩耗子的快乐?
杜小曼匆匆再塞了两口饭菜便又回主殿,在廊下与匆匆奔上台阶的小宦官遇上。小宦官立刻行礼避让,待杜小曼进殿后,方才碎步入殿。
“禀皇上,逆后李氏,已于凰仪宫中畏罪自裁。”
杜小曼心里一凉。
前几天才见过的,鲜活的人,就在这一句话中,化成虚无。
皇帝妹子脸罩寒霜,双眉紧拧。
小宦官伏地:“侍卫宫人看管不力,罪该万死,请皇上赐罚!”
皇帝妹子冷冷道:“这个贱妇,竟得了痛快。李觥一府,可已拿下?”
小宦官再叩首:“已在天牢。”
皇帝妹子淡淡道:“着黄钦看管审讯,尤其李觥,这次若再死了,他也提头来见朕罢。大理寺、宗正府,一概不得插手,李孝知暂不可入朝。”
李孝知?杜小曼混沌的脑浆转动,是那位和宁景徽是对头的左相大人吧?
怎么他…
小宦官再领命。
皇帝神色凝重站起身:“看来朕还得再去前头一趟,不能在此清静了。”
杜小曼如闻纶音,欣喜相送,门前侍卫亦跟着撤了。杜小曼做西子捧心状扶住柱子叹了两口气:“真是吓死我了,从未见过如此场面。”
左右宫人都未吭声。杜小曼顺顺胸口:“我要再躺会儿,你等都退下罢。待我独自定定神。”
宫女们都依言退下,杜小曼摸回床边。
她谨慎地选择先爬回床上,放下帐子,抖开被子,一个很小的东西骨碌碌滚了出来。
杜小曼小心翼翼地按住,是个纸团。
她缩到被子里,凭借多年来躲着被窝里刷手机看小说的经验,一埋头,打开纸团。
『小曼姐,我会混在皇帝的侍从中出去,不要担心。』
杜小曼心揪得更厉害了。皇帝刚刚遇刺,绝对盘查极严,尤其身边人,绝对过挑过捡。天黑还好,这光天化日的,箬儿要怎么混进去,怎能不被发现,又怎么能混出宫墙?
简直比飞出银河系还难。
杜小曼急得想哭,翻到床边,向床下一望,空空荡荡。紧跟着便听见门扇开合的声音。
“娘娘。”
这个晴照会遁地术吗?门刚响就到跟前了?
杜小曼站在床边,努力维持镇定表情:“不是让你等在外面侍候么,怎么进来了?”
晴照行礼:“奴婢只是想看娘娘睡了没,是否要用些安神的汤水。宫中方出了大乱子,奴婢们不敢懈怠,逾越之处,请娘娘赐罪。”
这时候,也不能真的硬翻脸。杜小曼遂冷冷哦了一声。
晴照再道:“娘娘可是又不想睡了?可要奴婢…”
“不是,我起来上个厕所。”杜小曼仍冷冷道,“没你什么事,还是退下吧。”
晴照低头,一副乖顺模样,领命退下。
杜小曼揪心了一上午,假装关心皇帝,不断询问皇上回勤政殿有没有出现状况,是否又有刺客。
宫女们都回说:“娘娘无需担心,那些逆贼小人如何能伤到圣上龙体。娘娘请安心。”
杜小曼稍稍松一口气。虽然仍很煎熬,但她午饭时总算能品尝出美食的滋味了。
她从昨天晚上开始,吃得就不多,几口菜下肚,反而觉得更饿了。按例,每道汤菜,她尝两筷之后,就会被撤下,但是某盘不知道是煎是炸还是炙烤的鹿肉条实在太美味了,还有另一道汤,杜小曼道:“这个菜和这道汤我很喜欢,留在桌上吧。”
侍奉膳食的宫女们愣了一下,而后立刻拿出专业态度,态度恭敬中饱含着自然地将那两碟菜放回桌上,摆到杜小曼面前,仿佛刚才她们端起这一菜一汤就是为了换位置。
杜小曼满意地又吃了几块肉,将那个汤喝下去两碗。
喔喔,其实这边双蓉酿松菇也不错,还有这道醉蟹卧白沙,还有…
杜小曼感到满足要站起身时,才发现肚子鼓到站起来有点困难。她估计,如果有后宫饭量排行榜,她这一战,绝对拿下了状元宝座。
杜小曼踱向殿外,准备散个消食步,顺便再确认下皇帝摆驾回勤政殿是否真的没有任何状况。跨出门槛,眼前的廊檐柱子扶栏及院中景致,忽然都带上了双影。
几双手扶住了杜小曼。
“娘娘?”
“娘娘,怎么了?”
杜小曼想要抬手揉揉眼,眼前却更加模糊,一股虚冷从心口蹿向天灵盖,脚下一软。
“娘娘!”
“快,传御医——”
杜小曼的口中尝到淡淡苦味,浓黑,将喧嚣与一切感知远远隔离。
我这是,变成了鬼?
恢复意识之后,杜小曼发现自己的视角有点奇怪。
没错,她好像悬浮在半空。
而且是皇宫的半空。下方那宫墙,那飞檐,那绵延的屋脊。还有…正在走的人。
这又长又森严的队伍,还有被簇拥在最中的辇车那绣龙的顶盖,两把大扇子。这是皇帝的仪仗?
揣着疑惑,她又下降了一些,竟能透过帷幔,看到御辇中的皇帝。
呀,好像进入了电视剧画面中一样。
嗯?皇帝妹子这是?“希望你能明白过来啊。”云玳一脸使不上力的无奈盯着下方。
完全想不到她居然能让情节跑到了这里。偏偏也和赌约有关,为了公正不能明示,只好这样安排了。
“她其实不算很笨,能看出关键吧?”云玳问鹤白使。
鹤白使袖手,没有回答。
杜小曼心念一动,视角又拉近了一些。
皇帝妹子手抓着扶手,尽力维持着端坐的姿势,但紧紧咬着嘴唇,像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片刻后,她的一只手松开,迅速从袖中取出了什么,放进口中,紧闭双目。
再过了一会儿,她慢慢睁开了双眼,杜小曼吃了一惊,忙往后缩了缩,但皇帝妹子完全没有感知一般,整理了一下脸上的表情,继续端坐。
妹子好像真的病得不轻。
所以才有两个皇帝?
为什么要一个男一个女呢?干脆一开始就是男的不就行了?
杜小曼又开始混乱了。
忽然,她心中猛地一震。
对啊,箬儿说,她混在皇帝的仪仗中。
杜小曼的身体跟着她的念头升高再升高,她迅速漂浮起落,一一扫视那些兵卒的脸。
不是,不是,不是!
没有,没有,没有!
箬儿在哪里!找不到!没有!
箬儿!还有谢况弈…
她猛转头,望向绵延宫墙,四周景色忽然再度模糊,身体像被一个漩涡旋住,大力后拉。
杜小曼下意识地奋力挣扎。
“娘娘…娘娘…”
手似乎被攥住,额头湿湿的。
眼皮,好重…
混沌中又出现了一条缝,温婉的声音由远及近。
“娘娘醒了,娘娘醒了。”
“娘娘休要担心,奴婢们都在呢。”
“娘娘…”
杜小曼动了动脑袋,努力清醒意识。头很沉,浑身无力,好像刚刚坐完N轮云霄飞车之后的感觉。
哦,刚刚是飞了…
那是,梦?
三根丝线按在她的右手腕上,过了一时,一个约四十余岁的女子绕过屏风进入帐中,是杜小曼见过一回的医婆。
她向杜小曼施礼,再抬眼仔细看了看杜小曼,恭敬道:“因娘娘方才入宫,许多事体尚未记录。奴婢冒犯,请问娘娘,上回月事是何日?”
杜小曼放空了片刻,努力思考。
这个,因为过得太跌宕了,她对日子记得有些模糊。
“应该是…上个月的中下旬。二十号左右?二十来号?”
医婆再仔细端详了片刻杜小曼的脸,又看了看舌苔,再问:“娘娘这几日饮食起居如何?”
杜小曼道:“挺好的。”
旁边宫女回道:“娘娘昨日胃口似不大好,但今日又好些了。”
杜小曼点点头:“我中午吃了可多了,吃得很香。”
医婆再点点头,行礼退出。
片刻后,杜小曼只听到御医的声音道:“臣启禀娘娘,娘娘的身体无碍。这些时日多吃温补饮食即可。臣会每隔两三日前来为娘娘请脉。臣这里再开一方,交由御膳房,调理娘娘的膳食。还有些起居的需留意之处,臣亦会写一张单…”
杜小曼打断他:“我真的没事?那怎么会晕倒?”
绝对很有事,肯定和那顿饭有关。御医这么说,是早就被交待过了吧。
御医的声音犹豫了一下:“娘娘的脉相是有些…但臣医术拙劣,此时不敢定论。得再过些时日,方能定论。请娘娘这段时日留意休养,以静为主,饮食暂忌人参鹿茸。”
杜小曼道:“我今天中午吃了很多鹿肉!”
御医立刻道:“娘娘放心,娘娘福泽深厚,此次并无妨碍。以后就不要吃了。还有万不可碰麝香。”
麝香?这个东东,好像在某些剧情里,经常出现啊。
“娘娘平日须情致开阔,心绪平缓。行走徐步慢行。若有困倦,便多休息。弯腰站起,不易过猛,不可提放重物,上下台阶,更需留意。若有反胃,饮食不振…”
反胃?
“可食些乌梅。”
杜小曼脱口道:“怎么整得我好像个孕妇似的。”
御医沉默了。
一个宫女惊喜地发出颤抖的声音:“大人,娘娘可真是…”
御医谨慎回答:“娘娘的脉相,确有些像喜脉,但臣不敢定论,得再察看些时日。”
一个刹那,杜小曼感觉宇宙寂灭了。
喜,喜脉?
宫女激动的声音,穿破宇宙湮尘与碎片而来。
“娘娘,可听见御医的话了么?娘娘可能…有了!”
有你个鬼!
老娘又不是圣母玛利亚!
“不可能!”杜小曼斩钉截铁道,“这个有没有我心里清楚!绝对不可能!”
宫女们和太医都噎了一下。宫女们立刻敬业地再微笑。
“娘娘只管安心养着身子。”
“是呀,含凉宫中,可怡情的物事还是太少了。奴婢们再去准备。”

竟是顺着她不再提这事。
怎么会跑出这么逆天猎奇的情节,绝对是个大阴谋!杜小曼被雷得头正晕,暂时无暇细琢磨。
弃妇、小三百零二、打赌棋子、苦逼卧底这些身份已经是她的底限了。再变成假孕妇,绝不能忍!
太医默默写完方子,递给宫女,施礼告退,出了宫门,又交待宫人们道:“娘娘这段时日的性情可能会与往日略不同,就如方才一般。记得千万不可惹娘娘动气,一定要心绪舒缓平和,大怒大喜大悲,皆为不宜。”
宫人们皆认真牢记。
柴太医与医婆退出含凉宫,医婆询问:“大人,当如何录呈?”
本朝例制,皇帝与后宫嫔妃的起居记录分属两支,本来,按照规矩,尚无名分的唐郡主有孕之事,当要禀告皇后,并誊录诊书药方,归入档中。
但此时宫中正乱,医婆也有些无措。
柴太医微微沉吟:“待我直接禀明皇上便罢。”
医婆感激道:“多谢大人。”
柴太医回到太医院,自桌案下方的暗格中取出一方小盒。稍顷,有一在太医院中打杂的年老宦官捧着茶水进来。柴太医急忙退到无人的书架后,向那老宦官双膝跪下。
老宦官微微颔首,将漆盘放在案上:“大人请用茶水。”不动声色,将那方小盒收进袖中。
杜小曼啜着宫女们捧上的“补身汤”,慢慢喝着,头壳里的浆糊呼啦呼啦搅动。
这两天,她的头壳里满满堆的都是三个字——为什么。
此时,这三个字加倍疯狂地在她意识中无限繁殖。
太医为什么要睁着眼说瞎话,把她说成一个孕妇?
她试着把这件事不当成自己的事,慢慢剖析。
刚进宫就有了的女人,进宫之前还和别的男人勾勾搭搭的女人,最容易被人怀疑的是什么?
她肚里的这个娃,是皇上的吗?
奸夫+淫妇+罪证孽子=统、统、给、朕、碎、尸、万、段。
唯一能把位高权重的皇叔璪璪立刻做掉,而且堵得大臣们哑口无言的理由——他勾搭过朕的女人,不单送朕绿帽,还让朕当便宜爸爸!
没错,之前还特意召璪璪到那个清晖阁喝酒。这是在制造证据啊。
太邪恶,太龌龊了!
能想明白的我真是在这个龌龊的地方锤炼出了犀利的智慧啊!
杜小曼一边在内心飙泪一边给自己点赞。
不过,按照这个推论推导下去,把她杜小曼引去清晖阁的人真的是皇后的人吗?
还是皇帝的?还是皇帝得知了皇后的计划后又跟着计划的?
杜小曼的思路绕成麻花。她恶狠狠咽下最后一口汤。
“娘娘,要不要再喝一些?”宫女柔声询问。
杜小曼刚要说不用,留着肚子吃晚饭,门外有宫人禀报:“贤妃娘娘驾到。”
贤妃?
串门串得可真是风雨无阻啊。
杜小曼起身相迎。
“宫中惊有变故,又闻妹妹身体有恙,放心不下,便冒昧过来看看,不曾打扰妹妹休息罢?”
杜小曼盈盈一笑:“谢贤妃娘娘关爱。妾的身体没什么大碍,中午多吃了两口肉菜,就出了点小问题。应该是吃饱了撑的。可笑太医还说我是什么喜脉。真是笑话,怎么可能!”
不绕圈子,直接丢你关键词,贤妃娘娘你会怎么答呢?杜小曼直视着贤妃的脸。
贤妃的神情滞了一下,立刻惊讶道:“妹妹,可不能这样说。宫中的太医,医术再高明不过。绝不敢误断。妹妹可要好好保养身子。皇上多年无嗣,宫中今又生祸端,若妹妹能为皇上添一皇子,可谓举国之喜。”
杜小曼道:“怎么可能!这绝…”
啪嚓!贤妃手边的茶盏突然翻到,左右宫人忙跪地请罪,收拾打扫,捧住贤妃的衣袖和裙摆。
杜小曼冷不防吃了一惊。贤妃压住衣袖:“是本宫自己拙手笨脚,不碍事的。”
杜小曼不由自主地看向了贤妃的脸。
刚刚,贤妃衣袖掀起的瞬间,她看到,贤妃的手臂有伤痕。
青紫的条状伤痕,像被什么抽打出的。
贤妃的视线与她相遇,闪烁了一下,迅速转开:“瞧我,险些砸了妹妹一个杯子。”
杜小曼道:“碎碎平安,娘娘这是给我送吉祥来了。”
贤妃又弯起笑眼站起身:“妹妹真会说话。看着你无恙,还添了大大喜事,我就安心替你开心了。不过,我这一身茶水,真得回去整整,就先告辞了。”携住杜小曼的手,“万不要相送,你我姐妹,无需这么客气,身体为重。”
杜小曼站在原地,目送贤妃离开。
就在方才,贤妃携住她双手的时候,她的袖中多了一个纸球。
杜小曼找了个借口,遣开左右,打开了那个纸球。
『明日申时,畅思湖。』
又是畅思湖!
去那里,做什么?
傍晚,柴太医离开太医院,乘轿回府。
大约行了一刻钟左右,到达街市,一阵异常的嘈杂由远及近。
轿子行进突然快了一些,开始微微颠簸,柴太医心中一紧,心亦跟着轿子一同摇晃。
他抬手想要掀开轿帘,颈后突然感到微微一麻。
黑暗罩顶而下。
“皇上驾到。”
杜小曼终于再度等到了这句话。
她跪倒在地,看那龙袍的下摆携着夜色的薄寒,踏入殿内。
一双手握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扶起。
“太医已告诉朕了。从今后,你见朕无需再行大礼。”
和熙的声音中掺杂着关爱。
杜小曼抬起眼,看向皇帝的双眼。
“臣妾,有事想禀告皇上,可以和皇上单独说话吗?”
皇帝微微一笑,抬袖示意宫人退下。
门扇合拢,偌大的殿内只有灯花偶尔噼啪的声响。皇帝走进寝殿,含笑看着杜小曼:“要和朕说什么?”
杜小曼直截了当道:“我不可能怀孕,这个皇上再清楚不过,为什么要这样做?”
皇帝仍是那副从容的神色看着杜小曼:“昨夜,藏在床下的那个男子,是你什么人?”
箬儿!杜小曼心中一直紧绷着的一根弦,咯嘣断了。
“裕王、谢况弈、宁景徽,再加上此人。你到底还有多少的男人,是朕不知道的。”
“我和他绝不是那样的关系!他只是受别人之托进来看我。他还是个孩子。”
皇帝斜倚在软榻上,两根手指支着下巴,悠然地看她。
“这段时日,太医会每天为你诊脉,再过月余,便正式断你有孕。”
杜小曼一咬牙,直视皇帝:“如果我配合,皇上能不能放了她?”
皇帝又淡淡一笑:“你这样和朕讲条件,还敢否认他之于你有多重要?”
杜小曼心一横:“是,他很重要。皇上到底要怎样?”
皇帝像听了一个纯粹的笑话一般,笑意更浓:“一个陌生的男子,爬进朕的女人的寝宫,藏在床下。你说,朕该怎样?”
杜小曼沉默地站着。
皇帝缓缓站起身:“朕是杀你,还是杀他,还是两人一起杀?”
杜小曼道:“如果我能选,当然是杀我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