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婆再仔细端详了片刻杜小曼的脸,又看了看舌苔,再问:“娘娘这几日饮食起居如何?”
杜小曼道:“挺好的。”
旁边宫女回道:“娘娘昨日胃口似不大好,但今日又好些了。”
杜小曼点点头:“我中午吃了可多了,吃得很香。”
医婆再点点头,行礼退出。
片刻后,杜小曼只听到御医的声音道:“臣启禀娘娘,娘娘的身体无碍。这些时日多吃温补饮食即可。臣会每隔两三日前来为娘娘请脉。臣这里再开一方,交由御膳房,调理娘娘的膳食。还有些起居的需留意之处,臣亦会写一张单……”
杜小曼打断他:“我真的没事?那怎么会晕倒?”
绝对很有事,肯定和那顿饭有关。御医这么说,是早就被交待过了吧。
御医的声音犹豫了一下:“娘娘的脉相是有些……但臣医术拙劣,此时不敢定论。得再过些时日,方能定论。请娘娘这段时日留意休养,以静为主,饮食暂忌人参鹿茸。”
杜小曼道:“我今天中午吃了很多鹿肉!”
御医立刻道:“娘娘放心,娘娘福泽深厚,此次并无妨碍。以后就不要吃了。还有万不可碰麝香。”
麝香?这个东东,好像在某些剧情里,经常出现啊。
“娘娘平日须情致开阔,心绪平缓。行走徐步慢行。若有困倦,便多休息。弯腰站起,不易过猛,不可提放重物,上下台阶,更需留意。若有反胃,饮食不振……”
反胃?
“可食些乌梅。”
杜小曼脱口道:“怎么整得我好像个孕妇似的。”
御医沉默了。
一个宫女惊喜地发出颤抖的声音:“大人,娘娘可真是……”
御医谨慎回答:“娘娘的脉相,确有些像喜脉,但臣不敢定论,得再察看些时日。”
一个刹那,杜小曼感觉宇宙寂灭了。
喜,喜脉?
宫女激动的声音,穿破宇宙湮尘与碎片而来。
“娘娘,可听见御医的话了么?娘娘可能……有了!”
有你个鬼!
老娘又不是圣母玛利亚!
“不可能!”杜小曼斩钉截铁道,“这个有没有我心里清楚!绝对不可能!”
宫女们和太医都噎了一下。宫女们立刻敬业地再微笑。
“娘娘只管安心养着身子。”
“是呀,含凉宫中,可怡情的物事还是太少了。奴婢们再去准备。”
……
竟是顺着她不再提这事。
怎么会跑出这么逆天猎奇的情节,绝对是个大阴谋!杜小曼被雷得头正晕,暂时无暇细琢磨。
弃妇、小三百零二、打赌棋子、苦逼卧底这些身份已经是她的底限了。再变成假孕妇,绝不能忍!
太医默默写完方子,递给宫女,施礼告退,出了宫门,又交待宫人们道:“娘娘这段时日的性情可能会与往日略不同,就如方才一般。记得千万不可惹娘娘动气,一定要心绪舒缓平和,大怒大喜大悲,皆为不宜。”
宫人们皆认真牢记。
柴太医与医婆退出含凉宫,医婆询问:“大人,当如何录呈?”
本朝例制,皇帝与后宫嫔妃的起居记录分属两支,本来,按照规矩,尚无名分的唐郡主有孕之事,当要禀告皇后,并誊录诊书药方,归入档中。
但此时宫中正乱,医婆也有些无措。
柴太医微微沉吟:“待我直接禀明皇上便罢。”
医婆感激道:“多谢大人。”
柴太医回到太医院,自桌案下方的暗格中取出一方小盒。稍顷,有一在太医院中打杂的年老宦官捧着茶水进来。柴太医急忙退到无人的书架后,向那老宦官双膝跪下。
老宦官微微颔首,将漆盘放在案上:“大人请用茶水。”不动声色,将那方小盒收进袖中。
杜小曼啜着宫女们捧上的“补身汤”,慢慢喝着,头壳里的浆糊呼啦呼啦搅动。
这两天,她的头壳里满满堆的都是三个字——为什么。
此时,这三个字加倍疯狂地在她意识中无限繁殖。
太医为什么要睁着眼说瞎话,把她说成一个孕妇?
她试着把这件事不当成自己的事,慢慢剖析。
刚进宫就有了的女人,进宫之前还和别的男人勾勾搭搭的女人,最容易被人怀疑的是什么?
她肚里的这个娃,是皇上的吗?
奸夫+淫妇+罪证孽子=统、统、给、朕、碎、尸、万、段。
唯一能把位高权重的皇叔璪璪立刻做掉,而且堵得大臣们哑口无言的理由——他勾搭过朕的女人,不单送朕绿帽,还让朕当便宜爸爸!
没错,之前还特意召璪璪到那个清晖阁喝酒。这是在制造证据啊。
太邪恶,太龌龊了!
能想明白的我真是在这个龌龊的地方锤炼出了犀利的智慧啊!
杜小曼一边在内心飙泪一边给自己点赞。
不过,按照这个推论推导下去,把她杜小曼引去清晖阁的人真的是皇后的人吗?
还是皇帝的?还是皇帝得知了皇后的计划后又跟着计划的?
杜小曼的思路绕成麻花。她恶狠狠咽下最后一口汤。
“娘娘,要不要再喝一些?”宫女柔声询问。
杜小曼刚要说不用,留着肚子吃晚饭,门外有宫人禀报:“贤妃娘娘驾到。”
贤妃?
串门串得可真是风雨无阻啊。
杜小曼起身相迎。
“宫中惊有变故,又闻妹妹身体有恙,放心不下,便冒昧过来看看,不曾打扰妹妹休息罢?”
杜小曼盈盈一笑:“谢贤妃娘娘关爱。妾的身体没什么大碍,中午多吃了两口肉菜,就出了点小问题。应该是吃饱了撑的。可笑太医还说我是什么喜脉。真是笑话,怎么可能!”
不绕圈子,直接丢你关键词,贤妃娘娘你会怎么答呢?杜小曼直视着贤妃的脸。
贤妃的神情滞了一下,立刻惊讶道:“妹妹,可不能这样说。宫中的太医,医术再高明不过。绝不敢误断。妹妹可要好好保养身子。皇上多年无嗣,宫中今又生祸端,若妹妹能为皇上添一皇子,可谓举国之喜。”
杜小曼道:“怎么可能!这绝……”
啪嚓!贤妃手边的茶盏突然翻到,左右宫人忙跪地请罪,收拾打扫,捧住贤妃的衣袖和裙摆。
杜小曼冷不防吃了一惊。贤妃压住衣袖:“是本宫自己拙手笨脚,不碍事的。”
杜小曼不由自主地看向了贤妃的脸。
刚刚,贤妃衣袖掀起的瞬间,她看到,贤妃的手臂有伤痕。
青紫的条状伤痕,像被什么抽打出的。
贤妃的视线与她相遇,闪烁了一下,迅速转开:“瞧我,险些砸了妹妹一个杯子。”
杜小曼道:“碎碎平安,娘娘这是给我送吉祥来了。”
贤妃又弯起笑眼站起身:“妹妹真会说话。看着你无恙,还添了大大喜事,我就安心替你开心了。不过,我这一身茶水,真得回去整整,就先告辞了。”携住杜小曼的手,“万不要相送,你我姐妹,无需这么客气,身体为重。”
杜小曼站在原地,目送贤妃离开。
就在方才,贤妃携住她双手的时候,她的袖中多了一个纸球。
杜小曼找了个借口,遣开左右,打开了那个纸球。
『明日申时,畅思湖。』
又是畅思湖!
去那里,做什么?
傍晚,柴太医离开太医院,乘轿回府。
大约行了一刻钟左右,到达街市,一阵异常的嘈杂由远及近。
轿子行进突然快了一些,开始微微颠簸,柴太医心中一紧,心亦跟着轿子一同摇晃。
他抬手想要掀开轿帘,颈后突然感到微微一麻。
黑暗罩顶而下。
“皇上驾到。”
杜小曼终于再度等到了这句话。
她跪倒在地,看那龙袍的下摆携着夜色的薄寒,踏入殿内。
一双手握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扶起。
“太医已告诉朕了。从今后,你见朕无需再行大礼。”
和熙的声音中掺杂着关爱。
杜小曼抬起眼,看向皇帝的双眼。
“臣妾,有事想禀告皇上,可以和皇上单独说话吗?”
皇帝微微一笑,抬袖示意宫人退下。
门扇合拢,偌大的殿内只有灯花偶尔噼啪的声响。皇帝走进寝殿,含笑看着杜小曼:“要和朕说什么?”
杜小曼直截了当道:“我不可能怀孕,这个皇上再清楚不过,为什么要这样做?”
皇帝仍是那副从容的神色看着杜小曼:“昨夜,藏在床下的那个男子,是你什么人?”
箬儿!杜小曼心中一直紧绷着的一根弦,咯嘣断了。
“裕王、谢况弈、宁景徽,再加上此人。你到底还有多少的男人,是朕不知道的。”
“我和他绝不是那样的关系!他只是受别人之托进来看我。他还是个孩子。”
皇帝斜倚在软榻上,两根手指支着下巴,悠然地看她。
“这段时日,太医会每天为你诊脉,再过月余,便正式断你有孕。”
杜小曼一咬牙,直视皇帝:“如果我配合,皇上能不能放了她?”
皇帝又淡淡一笑:“你这样和朕讲条件,还敢否认他之于你有多重要?”
杜小曼心一横:“是,他很重要。皇上到底要怎样?”
皇帝像听了一个纯粹的笑话一般,笑意更浓:“一个陌生的男子,爬进朕的女人的寝宫,藏在床下。你说,朕该怎样?”
杜小曼沉默地站着。
皇帝缓缓站起身:“朕是杀你,还是杀他,还是两人一起杀?”
杜小曼道:“如果我能选,当然是杀我就行。”
皇帝一步步逼近。杜小曼稳住呼吸。
这是心理战,不能腿软,不能示弱!
皇帝垂眸看着杜小曼,衣料几乎能擦到她的鼻尖。
“你不想假孕?真的,朕亦可以给你。”
微凉的双唇,陡然封在了她的唇上。杜小曼猛一挣扎,一把推开了皇帝,却跟着身体某处一麻,僵在原地,不能动弹。
皇帝抬起她的下巴:“听着,朕可以暂饶他一命,但你须记得,你已有身孕。这是朕的第一个子嗣,你要好好调养,爱惜身体。朕等着他十月之后,平安出生。”
杜小曼眨了一下眼,表示接受。
皇帝仍直直望着她,她从那双清透的瞳孔中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为了防止皇帝没明白,她又再用力眨了两下眼。
皇帝转身而去,杜小曼身体一松,恢复自由,生出阵阵寒意。
“大人,请醒一醒。”
一个声音似乎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柴太医的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
四周景色渐渐清晰,柴太医撑起身,用力眨了眨眼,然后觉得自己要么在做噩梦,要么幻觉了。
他的对面,有三个人。两坐一站。
靠墙站着的那个年轻人,双臂环抱,双唇紧抿,目光像雪亮雪亮的小刀子,扎向他。
但让柴太医鸡皮疙瘩噗噗冒起的,却是对面小案边,端坐于左上首的裕王殿下,以及,陪坐在另一侧的宁相。
裕王,右相,居然坐在了一起。
柴太医双膝一软,扑通跪倒在地。
“柴卿平身罢。”裕王的声音温和无比。宁相扶住柴太医的手臂,亲自将他搀起。
柴太医的膝盖有点抖,勉强站定。秦兰璪再又开口:“孤想请问柴卿,今日你看诊的那个病人,究竟有何异常?”
柴太医哆哆嗦嗦回答:“启禀殿下,臣窃踞于太医院,日常请脉,乃寻常事。牵涉内闱嫔妃,更不可道于他人,望殿下体谅。”
宁景徽温声道:“近日内宫生变,李相不议阁事,本阁暂督宗正府。柴大人今日为唐郡主诊脉之后,便立刻让人传信与你家人,着他们收拾细软离开京城。本阁因此特请大人前来一问。”
柴太医膝盖再一软,又扑通跪倒在地。
身为太医,过的是一种无形的刀口舔血的日子,险过上阵杀敌的兵卒所面对的刀光剑影。
因为,这世上,人的言语态度,神情行事皆能作伪,但脉相、血行、气色、身体真实的好与坏,强与弱,却很难瞒过大夫。
太医可以说是整个皇宫中,知道真相最多的人。
所以,自踏进太医院的那一刻起,就得做好某些准备。
太医院中,常有些年老的宦官被差来做杂事。太医们私下称这些老公公为“放生人”。他们年岁已大,不太贪恋性命,无儿无女,无牵无挂,肯在关键时刻,拿些银钱,帮着给家人通风报信。
不求全身而退,但求保全家小。
柴太医匍匐在地:“宁相明察,下官今日,的确为唐郡主请脉。郡主的脉相,是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这回出声问的,是裕王殿下。
柴太医只得略挪一下方向,再叩首。
“唐郡主的脉相,是喜脉。”
谢况弈与秦兰璪都变了颜色。宁景徽再温声道:“柴大人不必顾虑,所有疑惑,尽可直言。大人的家人,皆平安无事。请大人放心。”
冷汗湿透衣襟,柴太医一闭眼,再伏地:“且,从脉相看来,唐郡主腹中的胎儿已将有三个月。”
谢况弈脸色更变,目光扎向秦兰璪。
秦兰璪拧着眉,瞥了一眼谢况弈,又收回视线,看向地上的柴太医。
“只有这些?”
柴太医额头着地:“还……还有。学生前一日刚替唐郡主诊过脉。当时郡主的脉相就有些蹊跷,说是有喜之兆亦可。但,绝不可能已有三月左右臣还无知无觉。”
屋中一时寂静,柴太医颤巍巍偷偷抬眼,发现裕王殿下和另一名男子身上的寒意竟然弱了不少,两人的眼神更变得温和起来。
“的确十分蹊跷了。”宁景徽仍是一般的神情语气,“敢问柴大人,是否能用药将脉相调成喜脉之兆?”
柴太医犹豫了一下:“医道药理,博大精深。各类奇方更是浩瀚如星海。下官虽略窥医之门径,到底浅薄,不敢断言。”
“就是有可能,但你不知道是什么药。”谢况弈冷冷出声。
柴太医立刻点头:“是、是。某正是此意。”
“真邪了。”谢况弈紧锁双眉,“为什么要假装她有孕?”
为什么要我假装怀了个娃?
此时此刻,杜小曼也在反复思考这个问题。
她翻来覆去睡不着,爬起来喝水,宫女替她斟上温水,帮她顺背。
“娘娘,皇上今日未曾留宿,应该亦是体恤娘娘。毕竟娘娘已有龙嗣。”
哦呵呵呵……杜小曼在心里冷笑,爬回床上。
除了用这个娃,把她和璪璪打成奸夫淫妇做掉之外,难道还有其他原因?
会不会是A版和B版有了个双皇宝宝,要给孩子找个娘?
A版妹子那暴躁脾气有点孕妇躁狂症的意思。
A版又踢又踹打完她后,立刻不舒服。是动胎气了!
吃的那药,是保胎小药丸?
A版对她杜小曼的憎恶亦可以有另一个解释了——朕的皇儿要管你叫娘?凭什么!踢死你!
不过,A版妹子和B版都有小双黄了,为什么还要因为宁景徽吃飞醋呢?
唉,可以是身体属于这个男人,但心属于另外一个男人嘛!
但是,最大的困惑也来了。如果以上假设都成立。为什么这个孕妇非得唐晋媗来当呢?
大老远,费老劲,把一个已婚妇女,名不正言不顺搞进来,装成宠幸。需要这么麻烦吗?月圣门缺女人吗?
所以还是做掉璪璪最合理?
啊,绕回去了。杜小曼拿被子蒙住头,不想了,睡觉。
“你觉不觉得,她又成长了?”云玳欣慰地望着下方,“以前,遇到这种情况,她一定会想我们帮忙,现在却完全靠自己了。”
鹤白使笑笑:“可能她觉得我们太靠不住了。”
柴太医暂被带下,谢况弈仍双眉紧皱,环起双臂:“假装她怀胎已三月,那决计不可能是皇上的娃。这是要借机对付谁?”目光定在秦兰璪身上。
秦兰璪挑眉看他:“若你是指孤,日子不甚对。”
谢况弈神色又一变。
宁景徽温声道:“想把此事引到慕王爷身上,应也无可能。”
谢况弈和秦兰璪一起看了向他。
“宁卿,你我谈的条件之中,第一便是她平安无恙,望你记得。”
“她被右相大人一手送进了龙潭虎穴,大人此时的口气真是毫无愧疚。你们到底想利用她做什么?”
宁景徽躬身:“臣,以性命担保。”
谢况弈冷眼再扫向他与秦兰璪,冷哼一声,转身向门外去。
畅思湖,清晖阁。
再度踏入此地,杜小曼的思绪被拉进更深的深渊。
贤妃让她来这里,又是要做什么?
这次随行的宫女与上次不同,亦步亦趋地跟着。
自从被判断可能是孕妇之后,宫女们更加乖顺了。杜小曼说想出去走走,她们并未阻拦,只建议杜小曼乘辇,被杜小曼拒绝之后,亦未多话,仅是小心地簇拥她行走,提醒她走稳,走慢。
快到清晖阁近前,在前方的宫女诧异地咦了一声:“这里竟开着。”
清晖阁门窗大敞,杜小曼道:“是不是可以过去看看?”
可能会有古怪。但现在,她最喜欢的就是古怪。
有宫女先去打探,稍顷匆匆回来禀告道:“未曾看见打扫的人。”
杜小曼道:“既然没人戒严,想来过去看看也没什么。上次在这里受了惊吓,我还没好好看过这里呢。”说着往那个方向走。宫女们亦未拦阻,只道:“娘娘请走慢些。”
跨进清晖阁的门槛,内里是一间宽敞大殿,一座顶梁落地的大书架将大殿的一侧做了个半隔断。
对面墙上亦有一扇门,正对着畅思湖,湖面上金灿灿的光芒反射进殿内,湖色秋光,令人心旷神怡。
靠墙有楼梯,杜小曼提起裙摆上楼,二楼的门窗亦敞着,更加亮堂通透,杜小曼发现,自己身边也很通透。
宫女们,竟然都没有跟她上楼。
有情况!杜小曼心中警报刚响起,便听见很轻的步伐声。她镇定地向着动静发出的方向转过身。
外堂和内室间的帷幕后,转出了一个人。
杜小曼这时却真的吃惊了。怎么出来的又是十七皇子?
秦羽言看着杜小曼的目光亦带着些意外与迷惑。
“杜……唐郡主怎会来此?”
杜小曼的反应神经已被训练的十分发达,两秒之内大脑分析完毕,做出回复。
“十七殿下你怎么会在这里?宫中刚出了大变故。”
秦羽言的表情犹豫了一下。
杜小曼立刻接着道:“十七殿下你认识贤妃娘娘吗?是她让我今日到这里来的。看来……十七殿下请快离开吧。”
这是个套,又是个套。
杜小曼想过贤妃会给她下个套,却没想到是和上次差不多的套。她竟然蠢到两次踏进了同样的圈套。
秦羽言再一怔,微微摇头:“后宫嫔妃,我怎可认得。我是前几日……抱歉,杜姑娘,我不可详说。”
杜小曼催促秦羽言离开,偏偏秦羽言就是不动,他像下了什么决心一样,悄声匆匆道:“杜姑娘,我想知道,皇兄他是否……”
杜小曼急得想翻白眼,她一把抓过十七皇子的手,在他的手心里飞快地写了两个字——
皇。假。
秦羽言整个人都像化成了石像,杜小曼后颈的寒毛刷刷竖起,她放开秦羽言的手,回过身,坦荡荡地面对某个鬼一般无声无息出现在门边的人。
“臣妾参见皇上。”
秦羽言亦跪倒在地:“陛下,是罪臣无状,罪臣方才妄图……”
“媗媗,你的身子需多调养,为何不听御医的话?”温柔的声音,打断秦羽言的话。宠溺的眼神,让打算破罐破摔的杜小曼有点想打哆嗦。
“随朕回宫罢。”
秦羽言低头:“陛下,是罪臣……”
皇帝轻轻揽住杜小曼,像根本就没他这个人一样,走出了门槛。
杜小曼镇定淡定地随着皇帝走,到了楼梯处,她的身体突然腾空而起,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
皇帝居然把她打横抱起。
杜小曼石化了,皇帝就这样横抱着她,一步步走下楼梯。等候在楼梯下的宫人们大惊失色,齐齐匍匐在地。
皇帝从容自若地抱着杜小曼,从她们的面前经过,走出了清晖阁。
杜小曼无语地盯着皇帝的下巴线条与淡然的唇线,默默地想,皇帝看似单薄,扛着一身膘的她,却能走这么从容,果然是个练家子。武功应该起码不输给谢况弈。
忠承公公引着御辇,远远而来,于平坦的道路上跪迎等候。皇帝抱着杜小曼登上御辇,将她放在身边。御辇径回含凉宫。
跨进殿内,随侍宫人退下,门扇合拢。杜小曼跟着皇帝走进了寝殿,在沉默中等待。
皇帝斜倚到软榻上,抬眼看她:“你在秦羽言的手中,写了什么?”
杜小曼道:“让他快走。”
皇帝笑了笑:“是有关朕的事吧,宁景徽让你找到证据的那些。那是个小傻子,宁景徽都不带他玩。你这么一做,我得提早把他了结了。”
杜小曼如坠冰窟。
皇帝又轻叹一口气:“媗媗你也很傻。经历了这么多事。我以为你会学到一些,看清一些。但一直把你当棋子的宁景徽,你居然还在帮他做事。有那么多女人的秦兰璪,你居然痴心地喜欢。李氏、贤妃,一模一样的小伎俩,都能算计到你。媗媗,你让我,怎么放心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