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吧。朕不想再看见你。”他说。他多一句话都不想再说。
无寂没有再辩解什么,退了下去。
李谕感觉自己气到爆炸就那么一会儿。过了片刻之后,他平静多了。他得承认一个事实,哪怕是皇帝,也并不是宇宙中心。哪怕是皇帝,也不是所有人都要满足他的。
萧从简来的时候,皇帝正在丧气着。
他向萧从简诉苦:“怎么会有这种事情。他若是做和尚,有朕撑腰,不出几年,就可以做主持。还要怎样?走科举,苦读了十几年的秀才都考不上进士,他一个半路出家的…”
他突然意识到这形容反了。
“他一个半路还俗的,能考上什么?”
萧从简道:“陛下,不值得为这种愚人生气。大约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吧。”
李谕本来在生无寂的气,忽然觉得萧从简听起来似乎很高兴。他疑心自己听错了,于是道:“要不然这样,万一他考中了,朕也把他刷下去。”
萧从简竟然道:“好。很好。此人欺瞒陛下多时,实在是可恶。”
李谕这才明白,萧从简原来是有多讨厌无寂。
他原来还生气着,这会儿不生气了,他不由好奇起萧从简的心态。
萧从简到底是单纯讨厌和尚,还是讨厌有人能亲近皇帝影响皇帝?李谕思来想去,觉得应该是从何起来,萧从简讨厌一个和尚能近皇帝的身,还经常和皇帝聊天,不知道哪天就影响了皇帝。
现在无寂自己走了,萧从简当然开心的很。
李谕心道,直男的占有欲,有时候也挺蛮可爱的。
番外梦中梦
他从梦中惊醒,一头冷汗,立刻打开了床头灯。
“怎么了…”他身旁的人闭着眼睛,嘟哝着。
李谕看着身旁人的睡脸,说:“我做了个特别可怕的梦。梦到我穿越到古代去了,还变成皇帝。”
萧从简冷笑一声:“梦里都在开后宫,爽吧。”
他睁开了眼睛。李谕永远看不够他那双眼睛。
“爽什么,太可怕了好吗,没手机没网络。你还在那里。”
萧从简又用鼻子哼了一声:“嗯。”
李谕伸过手,抚摸着爱人的鼻子和嘴唇,说:“我是个皇帝,你却是丞相,还是个直得不能再直的直男,可苦了我了…我天天看着你,却吃不到嘴…”
萧从简的眼角显出笑意,他微微张开口,含住李谕的手指:“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我那叫一个苦啊,你还对我特别凶!特别严厉!我都要憋成变态了!”
“那你没睡其他人?”萧从简舔着那根手指,李谕已经按捺不住,吻上了他的嘴唇。
“我哪敢啊…万一我俩以后好了,你跟我算账怎么办?你的性格,我还不知道?”他贪婪地吻着,从嘴唇,到锁骨。全部都是他熟悉而迷恋的气味。
他可以为此癫狂,他被梦中的苦吓坏了,他从没有想过他有一天会离萧从简那么远。此时此刻他只想要他,哪怕两个小时之后他就要去赶飞机赶去片场。
萧从简完全地配合他…
然后他坠了下去。
“陛下。”有人唤他。
他翻了个身,只想再次坠入梦中。
第53章
无寂一个人坐在灵慧寺的前殿台阶上。这会儿天色已经晚了,工匠们都收工了。火灾之后的灵慧寺还没有完全修缮完毕。大殿中的佛像才涂了一半。他侧身坐在那里,能看到将落的夕阳,在泥胎上描出一道神秘莫测的色彩。
他师叔走到他身边坐下,重重地叹了口气:“你啊,你啊!”他之前收到了无寂的信,信里面无寂已经把事情说清楚了。
他的尘心动了。
尘心一动,俗世就显得那么可爱。
师叔劝他:“你今年已经二十二岁了,不比那些从小就读书的读书人。今年已经没时间了,明年,后年,你连自己的生计该怎么维持都不知道,你凭什么走什么仕途?”
无寂说:“师叔,我先会回淡州一趟,见过我师父之后,再回老家,我俗姓沈,沈家在当地是大姓,我会回去认祖归宗。之后的事情再做打算。”
师叔道:“你还俗时候寺院会把你出家之前的东西都还给你——可你母亲当年逃难出来的,一只破碗,几件烂衣,哪有半点财产。你回了老家,就算是大宗族,也是穷的多,没田地分给你。你何苦呢…在京中你得圣心,不用几年就是主持,出入宫廷,为朱门大户讲讲经,做做法事,动动嘴皮子,别人就会奉你为座上宾。你还要什么呢?”
无寂只道:“师叔,你说的事情,我都知道。”他都知道,他只是不想要而已。
过了一日,李谕气全消了,又心疼起无寂来。知他无依无靠,又无甚积蓄。于是遣宫人去给他送了些衣衫和两百两银两,够他略置薄产花销些时日了。
宫人捎带了皇帝的话给无寂道:“你与佛的缘尽了,与朕的缘也就尽了。”
无寂向皇宫方向磕了个头,收下了皇帝的赏赐。
无寂走了之后,李谕没太多时间为此伤感,人生总会遇到许多分道扬镳。
秋季有科举和校阅两件大事,他忙还忙不过来。
校阅当天,京郊晴空朗朗,万里无云,正是秋高气爽。李谕穿戎装,骑马巡视。萧从简与另四名将军陪伴左右。
数以万计的将士立在那里,静的时候,连风鼓动旗帜的猎猎声都听得一清二楚。动的时候,千军万马的吼声几乎能震塌城墙。
李谕满意极了。他对出兵乌南的信心空前高涨。
校阅之后,萧桓也跟随最新一批增兵去往南方。临走前萧从简与他谈了许久,要他戒骄戒躁,遇事镇定。
萧从简并没有指望萧桓立大功,他同意萧桓去南边,更多是希望他能身处实战之中,好好学习一番。
集合的那天,郑璎送了一路,她舍不得萧桓,乘在车上,撩起车窗帘子,看萧桓骑马而去,姿态洒脱得很,向她挥挥手,示意她不必再送。
李谕知道萧桓已经去了军中,不日就要跟随队伍离开。萧从简还是一切如常,并没有显出牵肠挂肚的样子——这才是丞相的素质。
但李谕总觉得自己能看出萧从简与往常不一样。虽然并不明显,但他能看出萧从简的神色比往常更慎重,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地绷紧。
乌南国使还在京中。夏天的时候国使颇是快活了一段日子,到了秋天时候,国使知道了校阅的事情,又觉得情形不对头了,在京中的一番奔波算是落了空。他不敢就这么回乌南,又贪恋大盛帝京繁华,只能日日写信给乌南国内禀告情况。只是他的一言一行,每一封信都被监视着,不曾逃出大盛的掌心。
到了九月底,科举已经考完了。用兵终于要开始了。
第54章
李谕大半夜的突然惊醒,他刷一下坐起身。
值夜的太监宫女被吓了一跳,立刻躬身准备伺候。李谕长呼了一口气:“水。”
自从正式开战以来,李谕夜里根本睡不好。他刚才又是一串梦,梦里他一会儿和萧从简缠绵悱恻,一会儿是大胜乌南,一会儿又是尸横遍野的战场,乱七八糟搅和成一团。脑子里没个安静的时候。
这会儿醒了,他就问身边人:“外面有军报吗?”
宫人说没有。他才又躺下。
他现在就怕突然来个紧急军报。要是大捷的军报还好,他就怕突然来个噩耗,他的心脏几乎要承受不了这种压力。
在这一点上,他真的佩服萧从简。当然其他的大臣与将军也很镇定,但萧从简就是不一样。萧从简是特别的。
李谕总觉得其他人在私下里也是会焦虑的,但萧从简不论在台面上还是私下里都不会焦虑。不是萧从简自大自信到认为大盛一定无敌,而是他所有的心力都集中在工作上了,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余地去焦虑。萧从简几乎把自己变成了一台机器,一个人脑计算器,排除情绪,精确工作。
十月初二日,大盛的先头部队进入了乌南。
乌南国王才是个半大孩子,朝中早已乱作一团。有说大盛强大,乌南弱小,干脆降了算了。但到底有几个武将不肯投降,挟持了小国王和太后,决定抵抗大盛。
然而乌南地方军队拥兵自重,宁可卫戍自己,不肯驰援国都和朝廷。因此大盛军队长驱直入,竟如入无人之境,十月二十日就打到了乌南国都。乌南朝廷无计可施,只能由几个将军带着几百人的卫队保护着太后和小国王连夜逃出京中。临走时候慌乱,宫中不说低等的宫人,就连许多身份较高的妃子,公主都没能带走,城中的许多达官贵人也没来得及走脱。国都一被占领,这些人统统都成了俘虏。
除了朝廷无力,乌南国内早已是一团乱。虽毗邻大盛,但乌南十分穷困。
萧桓跟随部队一起进入乌南国都。大盛军队军纪严明,不许兵士擅自单独行动,不许劫掠。不过这一路到乌南国都,其实并没有值得劫掠的——到处都是骨瘦如柴的流民。反是大盛军队驻扎时候要严加巡逻守护自己的补给品,防敌防寇。
萧桓从未见过如此赤裸裸的悲惨和穷困,一路上不由心情沉重起来。到了乌南国都中,才见到些繁华的样子。至于乌南王宫,则更是豪华舒适了。
将宫中的俘虏关押起来之后,王宫就被大盛军队征用了。萧桓和另几名将军一起被分到一个宫殿暂住。
李谕得知乌南国王逃走,国都已经被占据的时候,正是一大早,听到这个消息,他差点打翻了洗脸盆。宫人纷纷跪拜贺喜。
李谕开心地就差跳舞了,他手舞足蹈了道:“快快快,丞相在哪里?丞相已经知道了吗?”
萧从简一来,李谕就拉住他的手:“乌南打下来了!”
萧从简纠正他:“是乌南国都打下来了。”
李谕笑着说:“是,朕太高兴了。丞相,朕要怎么赏你才好!”
萧从简之前没那么多焦虑,这会儿也没那么多开心,他只是温柔地笑了笑,说:“陛下,这才刚开始。等乌南整个平定了,臣再请陛下论功行赏。”
他轻轻抽开皇帝握着的手,十分自然。
李谕愣了一下:“怎么,国都打下来了,还不够好吗?”
萧从简摇摇头:“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乌南国都中,许多大臣和富人被俘虏后,都在大盛军队那里做了登记。大盛允许他们自赎,所谓自赎,就是签下降书,并缴上大笔财产,就可恢复自由身,即便如此,也不可擅自离开国都。
宫外的富人尚可自救。宫中的妃子和宫人就毫无办法了。宫中许多人都是和王室有关,大盛将他们关押其中,暂作俘虏和人质。宫人则要继续在宫中服侍。
这天午后,萧桓刚巡视过军营回到宫中,他住的地方是个清净地,忽然就听从假山后面有几声呜咽声,小狗似的。很快就消失了。
但他十分敏锐,手按在剑上,悄悄绕道假山后。就见一个尉官正趴在一个女子身上动作。萧桓拔剑一剑就从他腋下刺穿。
男人缓缓倒了下去。萧桓看到一个女子,头发蓬乱,一双乌黑眼睛里全是泪水。
第55章
萧桓转过脸去,甩了甩剑上的鲜血。女子立刻用凌乱的裙子掩好身体,胡乱把腰带扎好,挣扎着想站起来。但她受了伤,此刻浑身无力,用胳膊撑了两次都没能站起来。
萧桓伸出手拽住她的胳膊,女子浑身僵硬向后缩去,但男人的力量她无法挣脱。萧桓毫不费力就将她拽了起来。
然后萧桓松开了她的胳膊,问:“你叫什么,在哪个宫做事?”他这才看清楚她的脸,眉眼都算柔和,眼下有颗小痣。
女子不说话,没有回答。萧桓知道乌南宫中一切语言,礼仪都是效仿中原,她听得懂。萧桓没有再问她。
尉官还躺在地上呻吟,已经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了。军中对奸淫的惩罚也是极刑,但总有极少数人以为能神不知鬼不觉,反正这些女子被侮辱了也不敢嚷出来。
萧桓并不为杀了他感觉难过。他只是有些意外自己出征以来杀的第一个人竟然并不是乌南人。
事后他才知道他救下的女子是乌南宫中的宫女,做些杂役。这天在去给关押的宫妃送饭路上被人用了强。
只是当天那个女子一句话都没有说。萧桓并不介意,她受了惊吓,再说他也并不是要别人道谢才做这件事的。
萧从简过了几日也知道了这件事情。不过这件事在整个南征当中不过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插曲,没有多少人在意。萧从简给萧桓写了信过去,里面关于这件事情只提了一笔。
李谕原以为占领了乌南国都之后就轻松了。毕竟国都都被打下来了,乌南还有什么资本和大盛抗衡。
然而事情并没有如李谕期待发展。乌南国并没有很快投降。或者说虽然国都已经降了,但因为国王流窜在外,外加乌南地方上的军阀,除了国都以及与大盛接壤的这三分之一还算安定,其余三分之二的地方已经一片混乱。
李谕问萧从简:“丞相之前已经预料到了这种情况吗?”
他案上一堆军报。一边是好消息——在乌南国都,除了极个别,全城的官员和富人都已经投降了,在国都及周边中占有的物资,足够供给全城和驻军。
另一边是坏消息——乌南有三个地方已经自立了,加上乌南小国王身边的武将聚集了一群人,一共就是四股势力。乌南虽然国家贫弱,但地方上军阀势力却很大,占有大量土地,人口,武装私有,完全的国中国。现在这几方势力都在同时与大盛军队对峙,而且隐隐有围住了国都的形势。
萧从简不得不给皇帝打气:“陛下无须太过忧心。这个情形我之前就考虑到了。”
他之前确实和李谕说过,国都打下来,才是个开始而已,事情没那么简单。
李谕决定相信他。因为他除了相信萧从简,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他听了萧从简的分析也承认这时候形势仍是大盛占上风。他只能放手让萧从简去布局。毕竟这种时候他不能临时喊停。谁这时候临时喊停就不是男人——并不是这个理由。
如果这时候临时喊停,那就等于浪费了巨大的人力物力前功尽弃。从此朝中武将恐怕都不会从心里真正服他。
但是如果这一战持续到第三年,三年以上,那整个大盛就会被拖入泥沼。国家的行政都会围绕乌南之战,重徭重赋,对百姓的加征就不可避免。一两年内,萧从简如果不拿下一个决定性的胜利,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一切。
但李谕想,他知道的事情萧从简都会知道。他想到的时候,萧从简应该早已都考虑过。
他也想过干脆什么都不考虑,全部扔给萧从简。但他现在到底放不这份心了。
临虚阁自从扩建之后,终于排上了用场。萧从简现在一个月里有大半个月都要留宿那里。
李谕还是去过几次——只是他是真有事过去,与萧从简商议事情。
大盛帝京又入了冬,天气寒冷。李谕这会儿看着萧从简,只觉得心疼。他总算明白为什么喜欢一个人会心疼了,那就是疼到心里面去了。
乌南的事情一不顺,文太傅的人就在皇帝面前又吹过几次风,说萧从简行动太过鲁莽。乌南虽然与大盛相比是个小国,但毕竟杨氏立国有几十年了,根基颇深,气候又与中原大不相同,民风彪悍,若是拖久了,定然是个败局,白耗国力。
李谕把人训斥了一通,没把文太傅怎么样。他心里奇怪,文太傅难道忘记了自己说过什么?他当初征询文太傅的看法,文太傅可是嫌萧从简出兵晚了。
照理说,文太傅也是个栋梁,难道人老了,就不可避免要糊涂?
临虚阁中暖意融融,李谕捏着份军报就盯着萧从简陷入了沉思。
萧从简眼下那点淡青色始终就退不下去,他最近又瘦了,手腕都看出来细了些。
萧从简忽然抬起头,与他目光相撞。李谕慢吞吞地挪过视线,道:“也不知道乌南现在的气候如何,听说就快要雨季了。”
萧从简道:“到雨季前还有段时间。”
雨季到来的时候,乌南国都的王宫中出了件大事。
有人在水井和食物中投毒,想毒死被大盛俘虏的宫妃和公主。大盛军中亦有人中毒,其中就有萧桓。一时间王宫中人人自危,每个水井,水源和厨房都被重兵把守看管。
萧桓中了毒,躺在床上只觉得头疼欲裂,双目模糊。
“我会不会从此就瞎了?”他喃喃问军医。
军医只道:“将军安心养病,不用担心。”
他昏昏沉沉陷入昏睡。
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用带着药味的棉布轻轻擦拭着他的额头和眼睛。
他眼睑微微颤动,想睁开眼睛。
“别动,先别睁眼…”
“这是乌南常见的一种蛙毒,要仔细敷药。”
一个陌生的女声小声说,那声音柔和悦耳,带着乌南人的腔调。
萧桓还是慢慢睁开眼睛,他只有一只眼睛能睁开,勉强看清了眼前的女子,她眼下有一颗小痣。
他忽然笑了一下:“原来你的声音是这样的,与我想的一模一样。”
第56章
郑璎在得知了萧桓中毒的事情之后心急如焚,恨不能插翅飞去乌南为他受苦。
她怕乌南缺药,萧桓养不好身体,又准备了许多药材和补品,特特寻了上好的人参与燕窝,托可靠的人带去乌南。
她甚至想自己去一趟乌南,亲自去看看萧桓。萧从简不允许她去,说:“萧桓伤情已经稳定下来了,在军中将养一段时日就会好起来。若真危及性命,我会命人把他送回来的。”
郑璎无法可想。她的娘家人也劝她镇定些。
郑璎有些话只能对她母亲说:“我这心中定不下来。按说军中应该是最看紧井水和吃食,这些本来就都是大盛把持着。井本来就有专人看着,伙夫也都是大盛人。要说是乌南人对乌南人下毒容易得手还罢了。我们大盛的将军怎么会轻易被毒到?”
她母亲唬了一跳,道:“你小小年纪胡说什么。丞相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嚷嚷什么。丞相心里不比你有数多了,你想到的事情丞相会想不到?”
郑璎心中烦恼,不由落泪:“我哪里嚷嚷了,只同母亲说说而已。大家都这么说丞相,说有什么会是丞相不知道的,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她母亲摇摇头:“这话你别再提了,言多必失。只要萧桓好起来了,这事情就算过去了。”
萧从简并不是对投毒案没有怀疑。一得知消息他就派了特使去军中调查。只是现在正是战时,若是大张旗鼓调查了却并无其事,会影响士气。他先派人过去盯着再说。
李谕也劝过他干脆将萧桓接回来算了。但萧从简接到了萧桓写来的信,信中只说自己已觉恢复迅速,并不影响行动。萧从简便没有要他回来。
这一年过年,宫中较为简单,没有大摆筵席。皇帝说因为众将士正在前线为国奋战,宫中不宜铺张。
不过落雪时候,宫人还是在宫中打起了雪仗——这不花钱。还在院子中堆了雪狮子,雪生肖。李谕这段时间难得有心情陪孩子们玩,又怕他们着凉,叫宫人把孩子们一个个裹的跟馒头一样,才放他们出去去雪地上滚。
到了家宴时候,李谕叫阿九坐到自己身边,阿九还有点迷惑,不过还是走过去,李谕抱着他,让他在自己身边坐好。
瑞儿还没说什么,妞儿先叫起来了:“我要坐父皇旁边!”
李谕向她笑了笑,道:“今天这个位置是阿九的。”
妞儿撇撇嘴,李谕又说:“瑞儿,金妞,你们以后要听阿九哥哥的话,因为他以后会是你们的太子哥哥。”
他就这么说了出来。
众人都是一顿,只有小孩子没那么多弯弯绕,既然父皇说了大哥会是太子,那大哥就该是太子。反正大哥本来就是老大,瑞儿和金妞说了好。
冯皇后微微侧过脸去,她差点哭出来。皇帝没有提什么时候正式册封,但在宫中当着这么多人说出来,只要不出什么大纰漏,这事情就跑不掉了。她和冯家为了阿九,也得越发小心行事。
又过了一月,乌南的雨季到了。
萧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到底左眼没救回来,几乎没了目力,只能看到微弱的光。这段日子他都在努力适应用一只眼睛看书写字。
那个乌南小宫女叫翡翠,因那段时间不少人中毒,军医缺少人手,才被派来帮人敷药。她向萧桓说起那日的事情,只说是因祸得福——因她原来是给宫妃们送饭的差事,因那天出了事,就叫她去打扫个小院子,等于是变相软禁看管起来。不久之后就出了中毒的事情,大盛怀疑下毒的就是这些送饭的人,因此将他们都抓起来拷问。
她算是逃过了一劫。这会儿萧桓好得差不多了,要随军去往乌南腹地。而她也该去做杂役了。临走时要给萧桓磕个头,萧桓要拉她起来,一碰到她的胳膊,她就一僵。
萧桓缩回了手。
翡翠便没有磕头,只问:“将军,大盛会把我们这些人怎么样呢?”
萧桓道:“大盛仁慈,不会杀你们的。”
翡翠便没有说话。
雨季一到,乌南就变得潮湿,连日下雨,许多原本干燥的地方变成了泽国。
萧从简站在东华宫外,看着春季洋洋的柳花,想的是乌南的雨,他知道这场仗决不能再拖一年。
他听到皇帝的脚步声。
他转身行礼:“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