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皇后见到祖母也不禁动容,叫人领了大皇子过来,见见外曾祖母。
冯家老夫人见了自然是无限欢喜,一口一个心肝,只是疼不过来。两人感慨完了,皇后叫人将大皇子带走,又叫闲杂人等退下。老夫人就道:“其余事情都不管,只要皇帝对你用情深就足够了。”
冯皇后苦笑,摇摇头。她说不出口。
老夫人瞧她神色,不由奇怪,低声道:“可是…”
冯皇后道:“陛下对我没有那个心思,只不过是看在结发夫妻的份上。”
老夫人道:“这就够了。他一个皇帝,能看重结发妻子,已经够好了。”她接着道:“你伯父和冯佑远那里都得了消息,说陛下今年下半年,最迟明年就会对乌南用兵,皇后可得打起精神,这可是个关键时候。”说着她就握了握皇后的手。
冯皇后点点头,心不在焉道:“我明白。”
老夫人又握了一下冯皇后的手,冯皇后一怔,这下她心中是真明白了。
冯家最关心的只有一件事,就是立太子。皇帝若要对乌南出兵,时局很可能会变化。这变动中说不定哪件事情就会触动皇帝。再加上立太子本身就是一件能稳定人心的事情。她确实应该时刻都打起精神。
四月时候芳菲已尽,京中没有了那么一波一波的人成群结队去赏花了。暮春时候人都懒散起来,只有借宿寺院的书生还在苦读。
凌晨时候,无寂披衣坐在台阶上,他能看到朝阳未起,半残的花叶上凝着露水。他这几日格外疲惫,似乎只有凌晨时候头脑才格外清醒些。
“啪!”一张纸团砸中了他的脑袋。
无寂转过头,看到对面的窗户支开,有个书生正嬉皮笑脸冲他招手。
“小和尚,过来说说话吧!”
无寂认得那个人,那就是师叔托他帮着找借宿的书生,叫做方覃。方覃生得虎背熊腰,像个武夫,不像书生,然而师叔告诉无寂说方覃颇有才华,可惜出身贫寒,在京中无甚门路。连考了几年未中,越发拮据了。
无寂正好最近在碧怀山一带的寺中养病,与方覃做了邻居。但两人很少交谈,无寂并不想理这个人。但不知道的,今日鬼使神差一般,无寂走了过去。
方覃屋里连茶都没有,只给无寂倒了杯水。方覃便问道:“我注意你有些时日了,小师父是什么病?总不见好?我是个杂学家,诊脉也是可以的。”
无寂道:“已经快好了,只是有些懒怠无力而已。”
方覃与他攀谈起来,说:“我听大和尚说,你曾进过宫,为当今陛下讲经,这可了不得。陛下是个怎样的人?”
无寂不愿意多说此事,只道:“陛下很仁慈和蔼。”
方覃见问不出什么,也不生气。他又仔细看看无寂,道:“小师父身负皇恩,应当神采飞扬才是,怎么仍是愁眉苦脸,闷闷不乐?”
无寂忍不住反驳:“这只是入世人的想法…”
方覃笑道:“好,好,好。原来小师父还被红尘误了。”
他想想,打开箱子,取了一包书,递给无寂:“小师父不要整日诵经了,看些别的闲书也好。”
无寂以为他给的是什么不正经的书,不肯接。方覃哈哈笑了,道:“放心,只是些诗三百,春秋战国而已。”
无寂打开一看果然是,便道:“这怎么是闲书呢?科举不是正考这些?”
方覃道:“对我们俗人来说是正书,对小师父来说,可不就是闲书了?”
无寂无话可说,便接了过来,聊做消遣。
过了段时日,宫中又有人来问无寂情况,无寂自觉精神好多了,便回了大兴寺。皇帝听说无寂回来,又召他入宫。
李谕见到无寂,立刻将他从头到脚看了一番,才道:“病了一场,瘦了不少。”
原本还有些稚气的面孔如今已经褪去了婴儿肥,完全是青年模样了。
讲经之前,李谕惯例问问无寂在外的见闻。无寂犹豫一下,没有说起给他“闲书”的方覃。
讲经时候,无寂这次准备不够,只是泛泛而谈,大多是从前讲过的内容。不过皇帝也不是什么真正的佛法爱好者,也就这么随便一听,神魂不知道在哪里。
无寂讲完了,皇帝还在神游天外,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叹了口气,道:“这时节就是容易生病…”
无寂说自己已经全好了。皇帝微笑着,怜惜道:“朕知道,你年轻,应该更加强健才是。”又闲话几句,之后命宫人送无寂出宫。
无寂离开时候,见到有两个御医模样的人匆匆入内,他心中了然,难怪皇帝今日魂不守舍,看来是有谁病了,似乎十分严重,让皇帝十分挂心。但他不可随意打探,只好按捺下,跟着宫人离开。
病了的是萧从简。最近事多,他忙得不可开交,又是春夏交替时候,因此发了热还有些咳症。萧从简自认为是小病。李谕不管,一股脑派了四个御医过去,轮流守着萧从简,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本来就是小病,倒把一群御医和丞相府都搞得十分紧张。皇帝甚至还想出宫亲临丞相府去探病,自然是被萧桓拦住了。
“陛下若去探病,朝中会恐慌的——众人会以为丞相已经病入膏肓了。”李谕只好作罢。
萧从简在家休息两日,自觉好多了,已经开始在家办公了。李谕这才放下心来,不过还是传话给萧从简,要他多休息几日。
萧从简在家养病,其实也不得清闲。皇帝碍于身份不能探病,但其他人可以。萧从简只见那么一小撮,其他都让萧桓和郑璎挡了。
萧桓到晚间才应付完最后一个人,正好郑璎那边也清理好了礼单和回礼。小两口问过御医,一起回到房中。
萧桓向妻子道:“这几日辛苦你了,多谢。”
郑璎笑道:“就这样谢我呀?听说皇帝都会给皇后亲手挑选首饰呢。”自从赏春宴后,京中的贵妇无人不知皇帝对皇后的恩爱。
她对萧桓什么都满意,一腔爱恋,只是有时候萧桓太稳重了些。她巧笑道:“好了,不求你为我亲手选首饰,你就亲手为我摘了钗子吧。”
她在他面前垂下头,萧桓不做声,轻轻摘下了最上面的凤钗。
萧从简在家休息也没闲着。四月中旬时候,在乌南边境已经集齐了一万五千名士兵。再加上原驻军,这么多人的日常供给是大问题。自从屯兵开始,物资就日夜不停开始运往边境。
萧从简依然要处理日常事务,一边盯着供给,一边时刻盯着乌南国,简报上任何动静都不放过。
萧从简病好之后入宫谢恩。李谕与他见面一交谈,立刻就知道萧从简并没有怎么休息,该做的事情一件都没有落下。
“唉,丞相…”皇帝只是这么说。
萧从简腹诽,皇帝都要把这句话当成口头禅了,念叨来念叨去他也不知道皇帝在感慨什么。他自认为身体好得很,不把一点小病当什么。
两人谈了一番政务,李谕就坚持留萧从简在宫中用膳。
萧从简吃得不多。皇帝也像怀着心事。两人都是食不言。宫中竟静悄悄的,待宫人收拾走食案。李谕才道:“丞相若实在繁忙,不如晚间就在临虚阁中办公。朕已经命人将那里重新收拾了一番,房间扩得更大些,也更舒适些。”
萧从简点点头,还未说话。皇帝又道:“朕晚间也要用功了,最近要将经筵上要用到的书都过一遍。”
他是在委婉地告诉丞相,自己不会随意跑去临虚阁。
萧从简差点都要感觉愧疚了,不过还是矜持道:“陛下用功是万民之福。”
李谕又看了一眼萧从简。萧从简其实还是略有病容,不过因为一双眼睛太过神采奕奕,因此并不憔悴,反而看上去精力充沛。
“丞相,朕如今真的像高宗皇帝?”李谕问萧从简。
萧从简没想到皇帝还念着那句话,他宽慰皇帝:“陛下将来定能成为治世明君,功盖高宗,直追高祖。”
李谕就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
第47章
今年夏天皇帝去了碧怀山行宫避暑。今年因为准备对乌南用兵,因此将秋猎取消了,秋天会在京郊搞个校阅军阵,誓师大会。再加上秋天时候还有科举开考,会是朝中最忙的时候。
李谕只觉得今年全都是大事,时间根本不够用。因此夏天是难得喘口气的时候。
碧怀山下绵延数十里,作为一道天然的屏障护卫着帝京。行宫散布在山间,风景与气候在夏天都很宜人。
李谕抵达行宫的第二天傍晚,就带着几个孩子去游船。
宫苑也可游船,但宫苑湖泊远没有山野间的行宫湖泊大。
李谕穿着便装,躺在甲板上,看几个孩子胡乱挥着鱼竿,和宫女们笑闹。他叫大皇子:“阿九!阿九!过来!”
阿九蹬蹬蹬跑到李谕身边,李谕坐起来拿过他手里的鱼竿,教他:“这样提,轻轻提,不要猛甩上来。轻点,懂吗?”
阿九点点头。李谕拍拍他的背:“去吧,去教瑞儿。”
一会儿就听到阿九大喊:“不对,不对!父皇说要轻点儿!”
李谕看着几个小孩扭做一团,不由笑笑。
大皇子小名阿九。九数字最大,又取久的谐音。因此从小身边人都叫他阿九或九郎。
阿九长得圆滚滚的,看不出像皇后还是像李谕更多,但小孩子总是可爱的。
二皇子小名瑞儿。母妃是汝阳王的宠姬吕氏,李谕封了德妃之后,也把她晾一边了。瑞儿长得像德妃,肤色像雪一样白,不过一样闹腾,并不文静。
要说两个儿子李谕更喜欢哪一个,他还真说不出来,不都是小天使么。如果天下可以像其他遗产一样分割的话,他真心愿意把天下分成三份,给三个孩子一人来一份。
但这是梦话。两个儿子之间,他总得立一个太子。
李谕正想得入神,一只什么东西猛得往他肚子上一扑。
“父皇!”
李谕嗷的一声。
能这么肆无忌惮的,只有他的小公主。
“妞啊,”李谕抱起她,弹弹她的脑门,“你想压死父皇吗?”
小公主直笑,搂着李谕的脖子,腻也腻不够。
天色暗些时候,李谕让宫人将孩子们送回去。他一个人在船上又在湖面上漂了一会儿,山林与湖泊之间,清凉无比。
回到宫殿时候,已经是掌灯了。才到行宫,有些东西还没有完全整理好,李谕带来几箱子的书都放在书房中,静静堆放在书架下。他特意吩咐了,这些东西不许别人动手归置。
第二天一早,萧从简过来时候,李谕正坐在院子中的古木下,一边吃早饭,一边翻书。见到萧从简来了,他合上书,问:“丞相一早来,有事?”
他叫宫人为萧从简添了座。萧从简只喝茶,道:“乌南派国使来京了,想来觐见陛下。”
李谕噗嗤一笑,差点把水喷出来。他现在开始觉得好玩了。他问萧从简:“乌南有几年没有派使臣前来朝贡了?”
萧从简说:“十一年。”
李谕道:“不容易啊,走了十一年才走到京城。”
萧从简笑了笑,说:“陛下,臣已经安排了,让礼部将人打发走。”
李谕想了想,说:“朕倒想见见。都说乌南国人狡诈,现在的乌南杨氏王室尤其狡诈。难道还能有三头六臂不成?”
萧从简不太赞同。能面圣觐见是小国国使的荣幸,乌南好多年不来朝贡,今年迫于形势,这才急忙来协调,已经迟了。
不过李谕坚持:“朕要亲眼看看,他们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萧从简见他坚持,便委婉道:“这其实也是乌南惯常使用的手法。一时服软,送上金银和美女,然后老实一段时日。不久又故态复萌。”
李谕心情正好,听了这话,拖长了声调道:“美女…朕确实听说乌南的美女出名。丞相是怕朕被异国的美女迷了心智?”
萧从简端起茶杯的动作就顿了顿,他还真对皇帝不太放心,并不觉得这个笑话好笑。
过了几日,礼部安排妥当,前来觐见的周边几国国使都被召来行宫,其中就包括乌南国使。李谕花个半天时间见他们,乌南国使被排在最后一个。
前面几国都是例行公事,到了宣乌南国使的时候,周围空气都有些微妙。李谕仍是笑容满面,向身边人道:“大家都想见见乌南国使,听听他说什么,看看他给朕献上什么吧?”
萧从简也在一旁,本来这种完全仪式性的场合他是不会来的。但今天不一样,他还是抽时间来看看。皇帝说这话时候,目光与他相接,又挤眉弄眼的,像在等一场好戏。
乌南国使是个瘦小精干的中年男人,说着一口流利的大盛官话,与其他各位国使相比仪态算中等,不好不坏。不过一上来就把马屁拍得震天响,一会儿夸皇帝是天上的太阳,一会儿夸皇帝是地上的大海。
李谕只是微笑着听了。国使又递上国书。礼部的人接了转呈,李谕只摆摆手,没有看。
乌南国使脸色微动,立刻道:“臣此番进京,带来了乌南珍奇,特献于陛下。”
李谕这才坐正了,像来了兴致一般,道:“哦?是什么样的珍奇?”
有两只箱子抬了上来。箱子不大,李谕看着也就普通行李箱大小。宫人上前打开两只箱子,众人都盯着箱子,不由有些低低的议论。
大家都以为箱子里装的是珠宝,没想到里面装的竟然是活人——一只箱子一个,两个少女像花瓣打开一样从箱子里舞了出来。
那是两个十五岁左右的少女,肤色洁白,极为纤细柔韧。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纱裙,半露胸部。有些大臣已经非礼勿视,扭头不看了。
萧从简看向皇帝。皇帝脸上的笑容加深了,身子前倾,似乎看得极其入神,一副玩味的神态。
他出声提醒:“陛下。”
皇帝看也没看他,只冲他摆摆手:“嘘。”
萧从简不动声色,看向乌南国使。乌南国使一脸笑意,只盯着皇帝。
等少女们一曲舞完,皇帝连连拍手:“妙啊,妙。这样柔韧的身体,朕很久没有看到了。”
这句话并不假,这两个姑娘技术确实玩得溜。要放在将来,会是多好的体操人才啊。不过之前吹的乌南出美人显然也就不过如此。宫中容貌比这美的多了去了。
而且显然乌南的信息比较滞后,还以为皇帝喜好娇嫩少女。
不过这样也好,李谕正好发挥一下。他立刻叫宫人将两个少女带下去,要“另行安排”。
乌南国使觉得皇帝正是龙心大悦时候,小心道:“陛下,近来大盛在与鄙国的边疆陈兵数万…”
李谕漫不经心挠挠脖子:“竟有这样的事吗?”
他看了眼丞相,萧从简几乎看不出来的摇摇头。
李谕打断了他:“好了,天气炎热,朕也乏了。国使先暂且退下吧。有什么事,日后再谈。”
乌南国使面上恭敬,心中暗暗期盼着皇帝是要立刻赶去品尝他刚刚收到的礼物。
等人都退了,萧从简才问皇帝:“陛下打算如何处置乌南国的国礼?”
李谕道:“当然是收进后宫好好宠爱了。”
萧从简一个无比锐利的眼刀,李谕当然知道丞相是为什么生气,但他仍可想象并享受一下那是丞相在吃醋。
“陛下忘记了前几日说过什么了?”萧从简道。
李谕笑了起来,当着丞相的面,叫人将两个乌南女送去浣衣房,不给她们丝毫机会。
“丞相不觉得好笑吗?”李谕想想刚才的事情还想笑。
萧从简说:“国家大事,岂能儿戏。”
但他说完就笑了。
李谕就知道萧从简会觉得好笑。
第48章
萧从简本不该觉得这事情好笑的。皇帝其实根本没有见乌南国使的必要,结果皇帝不仅见了,还装出一副被乌南舞女迷住的样子。
乌南国使这会儿应该是喘过气来了,正在行馆里暗自得意,准备写信回去报喜邀功。
想想这情形,萧从简还是觉得有些好笑的。
只是皇帝这玩笑说假像假,说真似真,再加上皇帝看到舞女时候的神色太过着迷,萧从简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过了两日,萧从简终于还是忍不住又试探了一回皇帝。
“乌南国使的行馆命人监视着,他送往乌南国内的信我们截了拆开看了。”
李谕一听就来了劲头,问道:“如何?”
“国使认为陛下并无征战之心,对舞女十分满意;出兵一事,还有斡旋的余地。大约接下来几个月,国使都会在京中奔走了。”
李谕微笑道:“那这段时间更得盯紧他了。”
萧从简道:“这是自然。不过只要陛下心志坚定,明察秋毫,他就无机可乘。”
李谕听出这话里似乎还有不放心他的意思,便笑道:“难道丞相是还不放心那两个舞姬吗?”
萧从简听到皇帝这样说,反而觉得自己是多此一问了。
李谕诚恳道:“丞相才比伍子胥,朕却不会做夫差。”
他那天只是玩心忽起,想着麻痹下乌南国也不错。没想到演技太好,弄得连萧从简都觉得他其实有些舍不得那两个舞女了。
“不过…”李谕又低声笑道,“丞相要实在不放心的话,可以时时刻刻伴朕左右,以作监督。”
萧从简以为皇帝是在开玩笑。
但是君无戏言。
接下来两天皇帝果然去哪都要丞相陪着。看马球时候要丞相陪着,去游船时候要丞相陪着,在书房办公时候也要丞相坐一边,两人对坐办公,顺便还能给他辅导功课。
啊,快乐的夏日!
萧从简坐在皇帝对面,正低头看公文。李谕不知不觉就盯着他看。丞相的额头一看就是个聪明人,线条优美饱满。丞相的眼睛垂着,只能看清楚睫毛,并不浓密——男人的睫毛要那么浓密干什么,丞相这样就好。丞相的鼻子很挺拔,十分英气那种,但大小合适。丞相的嘴角也很好看…
怎么看怎么好看,怎么看怎么妥帖。
李谕的目光顺着萧从简的五官画了一遍,落到他的颈间。喉结那里泛着红痕,是被抓破了。一想到丞相也会怕痒去抓,还把自己给抓破了,李谕就觉得这可爱到不可思议。
他正想着,萧从简又伸手挠了挠颈上的痒处。李谕憋住笑。
“陛下。”丞相头也不抬。
李谕“嗯?”一声,差点站起来。为什么有人能把一句尊称念出班主任点名的效果呢,他想。
萧从简慢悠悠道:“臣已经完全相信陛下不会轻信乌南了,陛下能别瞪着臣了吗?”
李谕真的感觉到了冤屈。他看谁谁不觉得他的眼神含情脉脉!萧从简都没抬头仔细看他的眼神,就断言他是在瞪他。太他妈冤。
萧从简终于抬起头——这下李谕是真的在瞪他了。
然而萧从简看了他一眼,奇怪道:“陛下在笑什么?”
李谕无奈地叹了口气。大部分时候萧从简的眼光都敏锐得吓人,有时候又左到天边去,叫他怀疑他眼神这样差,这么多年竟然没出过乱子吗。
当然,这是可以理解的。男人和女人来自不同的星球。直弯有别,也是来自不同星球。再加上时间差,他和萧从简,也许是来自不同星系。
“丞相,陪朕走走吧。”皇帝起身邀请。
萧从简在公文上盖上印章,做好记号。两人一起出了行宫。
李谕请萧从简先与他乘船。船向湖泊深处驶去。
“朕想给丞相看个好东西。”李谕神神秘秘道。
萧从简兴趣不是很大,他知道皇帝喜欢捣鼓些小东西。之前宫中一窝蜂地钻研食谱,搞出了很多奇奇怪怪的食物。李谕还一会儿和他要“番茄”,一会儿要“辣椒”。
他也算费心应付过皇帝了,命人从番邦找了好几种茄子过来。但皇帝说这些番邦的茄子都不是“番茄”。他无话可说。
皇帝还在宫苑里养过些动物,要地方进献过一种吃竹子的熊,当成宝贝养着。但那熊着实野性难驯,最后还是放生了
这次李谕要给他看的好东西,十有八九就这种。
不过皇帝有些无伤大雅的小癖好也无所谓,喜欢这些东西总比沉迷乌南舞姬强上百倍了。
等船行到尽头,他们又换上了凉轿,两人并肩而坐。一路向山间走去。
走了一会儿,萧从简觉得自己方才可能想错了——
越往里走,就能看到些人了,但是一个个都是身材结实,面色黝黑的工匠模样。与饲养珍禽的氛围不一样。
萧从简忍不住问:“陛下,这是…”
李谕卖了个关子:“丞相看到了就知道了。朕保证丞相会喜欢。”
萧从简看着李谕,道:“陛下,不会在炼丹吧?”
虽然本朝对此讳莫如深,但萧从简知道本朝还有前朝,皇室宫廷中,总是杜绝不了炼丹。
李谕噗嗤一笑。他才不会成为一个炼丹爱好者。好歹学过现代基础科学知识,他害怕重金属中毒。当然不能够炼丹。
“丞相想到哪里去了,朕年纪轻轻,还没到要求长生的时候。”李为自己辩解。
萧从简点点头,他想也是这个道理。
又行了片刻,才终于到了地方,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凹谷。中间有一大片平整地方,旁边有山洞,是个天然储藏东西的好地方。许多工匠模样的人正在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