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章一瞬间就脱口而出:“你是我的人。”
天章的喉结上下滚动,傅冉忍不住就舔咬着,含混的声音里仍带着笑意:“我…不懂陛下这话…”
天章的手指已经进去了,两个人身体都是一僵,片刻之后,贴得更紧。让那物慢慢进入的时候,天章终于觉得一波又一波的舒爽,是从他整个人内心最深处散发出来的舒爽。
他覆在傅冉身上,东西在傅冉的里面,他在傅冉的耳边道:“不管你是谁…你都是…朕的人。”
第20章
次日清早,天章只觉得神清气爽,连日来的焦灼一扫而空。
早起更衣整齐之后,就有宫人来提醒:是否要赐皇后始蛇膏。
天章一怔,随后微微摇头:“先不用。”
两仪宫中的情形,后宫各处都是盯着的,皇帝临幸了皇后,却不赐始蛇膏的事情,自然不是什么秘密。
这日苏辛到了孟家,请宸君的生父宋如霖进宫一趟。孟康猜不透是什么,嘀咕了一阵,还是催促宋如霖快进宫去看看。
宋如霖心中叹息。宫中没有喜讯传出,就是说明灵药无用。他能帮的已经帮了,孟清极这样都怀不上,恐怕是不会有孩子了。
没想到到了宫中,孟清极说的话还是吓了他一跳。
“你说什么?”
孟清极已经屏退了内侍,还是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道:“宫中一直没有皇子诞生,也许并非是因为我。”他知道这几年来在后宫中,天章对自己宠爱最深,因此许多人都盯着他,暗暗嘲笑他生不出来。
“这几年来陛下又不是没有过别的人,偏偏这些人里面也一个怀的也没有。父亲说的极灵的灵药,不仅我用了没用,我选中的乔苍梧用了,也仍是没用。这难道不奇怪吗?”
宋如霖听了一言不发。
孟清极等了半晌,不见父亲回应,终于道:“父亲,我该怎么办?”
宋如霖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缓缓吐出八个字:“安分守己,低调行事。”
孟清极一听这八个字,脸就拉长了。他这些天一想到自己可能勘破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就觉得隐隐激动,自己很可以利用这个秘密干一番大事。但是究竟是什么大事,他却拿不准,因此才找来父亲商量。
要知道,任何大事,没有人相助都是不行的。尤其是他在后宫中,更需要血亲做外援。
“父亲…你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宋如霖叹气道:“你说的这件事,很可能不真,万一你散布出去,宫中却有人怀上了,你要如何?到时就是骑虎难下,再无立身之地。退一万步,就算这事情是真的,对你也没有任何好处,你若生了一点邪心,立刻就会被人利用。所以你一动不如一静,在宫中修身养性,能做到自保就足够了。”
听到宋如霖这般消极,孟清极气道:“为何父亲明明才智过人,却不肯为我谋划!”
宋如霖看着容貌肖似自己的儿子,终于道:“当年天子欲聘你入宫,我为你谋划过——我不许你入宫。这一步谋划,是你不肯用。后来你在宫中久不诞育,我也为你谋划了——我送了生子灵药给你。这一步谋划,是天不遂人愿。现在你问我将来该如何,我就告诉你在宫中小心自保,安稳度日即可。这难道不是谋划?清极,这就是为父为你做的最后一步谋划。”
他一番语重心长,孟清极听了却越发烦躁。
“父亲就不要将当年的陈年旧事翻出来说了!难道是还在怨我不听劝执意入宫?”
当年天章对孟清极一见钟情,欲聘入宫。宋如霖只有他一个儿子,自然十分反对,无奈孟清极自己乐意,孟康也乐见其成,最终还是让孟清极入了宫。
父子两人不欢而散。宋如霖临走时,仍是再三嘱咐孟清极低调,不要徒生是非。
苏辛送宋如霖出去时候,远远看到一个年轻男子由宫人引着进了偏殿。不由问道:“那位是?”
苏辛连忙答道:“是乔公子,他虽然最近刚晋为公子,又搬去了新住处,但仍常常来给宸君请安。”言下之意,这人是宸君的人,还算知道是谁抬举了他。
宋如霖早听说过乔苍梧,却觉得此人与孟清极的描述不太相同,只淡淡道:“难怪得了陛下的新欢。”
苏辛一怔,把这话记在了心间,却不敢去学给孟清极听。
孟清极心里正烦着,对乔苍梧也没什么可说的,只是冷着张脸,一边翻着字帖一边听乔苍梧说些宫中事情。
“…听说那蛇瑞到了崇玄司之后长得极快,五六日就蜕一次皮。”
“恶心死了。”孟清极对这扫了他脸面的东西毫无好感。
乔苍梧立刻换了个话题:“淮阴王回京了,听说陛下要赐他新府邸。”
孟清极点点头:“这事情我也听说了,看来淮阴王是打算在京中长住了。”他虽然没见过淮阴王齐仲暄,但传闻还是听说过的。风流少俊,谁人不爱?宫内宫外对淮阴王议论太多,已经不新鲜了。
两人又说了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乔苍梧又道:“陛下这两日都歇在了两仪宫,连着两日都与皇后…却没让皇后服用始蛇膏。”
孟清极冷笑一声:“活该。”
就算同样是生不出,想生生不出和皇帝不让生也是不同的!堂堂皇后被宠幸了之后,皇帝却不赐始蛇膏,意思就等于不希望皇后生育,后宫中没有比这更大的羞辱了。
天章倒不是为了羞辱傅冉。或者说,主要不是为了羞辱傅冉。
他虽动过从南禅院回来之后就让傅冉服用始蛇膏的念头,但那只是一时冲动。大婚之前,御医就诊断出傅冉少年时曾用过一段时间的始蛇膏,如今再用需调理好身体才合适。
仔细分析起来,主要还是为了傅冉的身体。
但天章清楚,顺带折损一下了傅冉,确实让他有几分快意。
帐外烛影摇动,帐中一片暖意。
刚刚完事之后,两人都暂时不想起来沐浴,仍是靠在一起。傅冉趴在那里头枕着双臂。天章的手仍抚摸着他光滑的后背,一遍又一遍,从脖子一直摸到背上。
“我…一直都觉得很好。”人被满足了之后,就容易胡言乱语,天章也不能免俗。
傅冉笑了一声:“什么很好?”
“这样…”天章贴过去,吻了吻傅冉的肩头。
“这样…”吻到他的两肩正中。
“还有这样…”将他翻过来,吮吻着傅冉的胸口。
傅冉笑得不停。
天章忽然停住了手。他印象中傅娉婷从来没有大笑过,甚至连开心的笑都没有。
如果傅娉婷笑起来,难道就是这样的?
天章能确定傅家隐瞒了什么,也猜到了内情定然与傅冉,娉婷都紧密相关。但他甚至不敢仔细想,不敢大胆地猜。
因为傅娉婷是完美的。
傅冉停住了笑,看着脸色渐渐变了的天章:“陛下,你在想什么?”
天章轻轻咳了一声,仍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傅冉的身体,道:“说真的…我说一直觉得很好,是傅娉婷。”
傅冉“唉”了一声,又来了,他已经听厌烦了。
“无聊。”
天章没有生气,他抚上傅冉的脸,让他与自己面对面,柔和道:“你知道我为何觉得好?”他只是笔直地看向傅冉,两人的目光相对,谁也不想移动。
天章只是看着傅冉:“因为我总以为娉婷,是真心爱我。”
第21章
“…父皇身体尚好时候,喜欢去南禅院赏雪。南禅院背山面湖,冬天雪霁之后,山上紫烟缭绕,湖面冰雪堆积,晶莹璀璨。我捧着聚火珠坐在父皇的膝上,看哥哥们在冰湖上滑冰,慈光穿着男装,坐在犬撬上冲到他们当中…”
被囚禁的冬夜,天章唯有将这一点温情回忆拿出来,与娉婷一起取暖。
那几年的冬天是最难熬的。什么都缺,衣物,食物,柴炭,到最后他所有的书都扔到火盆里烧了取暖用。从外面传来全是坏消息。二哥疯了,摔断了腿,耽误了医治,死了。三哥,也死了,是自杀。三哥一自杀,突然引得许多人自杀。朝中撞死了两个纯臣,宫中的太妃嫔自缢了三个。那段时间天章最害怕的是听到自己母亲的噩耗。
幸而娉婷在。
春夏时候,娉婷会在荒芜的院落周围仔细辨认野菜,秋冬时候,她就用谷粒洒在墙角,做个的陷阱捕鸟雀。
冬至那天,傅娉婷定会认认真真做顿饺子出来。
大雪天的夜晚,旧书的余烬在火盆里慢慢烧。他们两人盖着同一床被子坐在榻上,傅娉婷静静听他回忆先皇还在时的好时光。
他偶尔也会问起傅娉婷的家人。
“大哥单名一个游字。二哥…与我是双生。”傅娉婷那时候似乎就不愿多说。
“双生真那般相像吗?”
天章至今记得,傅娉婷是这样回答的——
“到底是两个人,不一样的。”
两个人,这两个人是不一样的。所以天章一直都是这样相信的。
“你知道我为何觉得好?”
“因为我总以为,傅娉婷是真心爱我。”
天章只是看着傅冉,仿佛想直接看穿他的心,看到他的答案。他曾对与傅娉婷之间的感情深信不疑,但现在一旦开始动摇,连回忆都变了味道。
他盯着傅冉,他需要傅冉的答案。
傅冉与他对视,两个人继续对视,一直对视。
傅冉终于眨了眨眼睛:“然后呢?所以呢?接下去呢?陛下这眼神是什么意思?”
天章怒,勉强按捺住,道:“我的意思是问你,娉婷是不是真心爱我?”
有些话,点明了说出口就特别蠢。傅冉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一下天章连怒都怒不起来了,但同时他隐隐也有一丝轻松。于是干脆放过,又与傅冉做些床笫间的乐事。
到了冬至日,天章去天坛大祭,这是一年中最隆重的一次祭祀。宫中由皇后准备宴请宗室。今年宫中有了皇后,太后顽强地熬到了冬至,淮阴王从昆仑山回来了,经历了内乱熬下来的宗亲们比往年更和乐。
天章面上因此也带了些笑容。当年梁王下手太狠,宗亲王孙凋敝得厉害,所以他乐于看到宗室和睦。如果这时候还内斗,天章真怕人全斗没了。
冬至大节的祥和气氛才刚过去,傅家就出事了。
顾玉媛自己拿剪子剪了头发,被身边的丫鬟婆子发现夺下剪子的时候,头发已经被剪得不成样了。
一向对她颇为爱护容忍的傅则诚都忍不住发怒了,将她大骂一通,问她到底发什么疯。顾玉媛哭了半晌,终于哽咽道:“我决心出家,求老爷允我下堂。”
傅则诚惊呆了,一巴掌就把老妻的脸掀肿了。闹得阖府人仰马翻。
傅则诚与傅游父子两人轮番苦求顾玉媛,又请了许多亲戚来劝说,无奈顾玉媛心意已决,所有劝阻一概不听,甚至开始绝食。傅则诚无可奈何,最终松口道:“你不仅是我的妻子,也是皇后的母亲,身上有诰命,下堂已经不是我一个人能说了算的。”
傅则诚也是无法,只能上了道表,将这桩家事禀告给了天章。只是里面将顾玉媛出家的理由美化了一番。说顾玉媛乃是顿悟,又说此举乃是为太后祈寿的善举。
天章不禁讶然。他之前听说过此事,还以为是谣言,顾氏不过是想在家修佛堂做居士之类,被谣言夸大罢了,没想到竟真有此事。但仔细一琢磨就越想越不是滋味。
大婚之后,顾氏就一直托病,未曾进宫来看望过傅冉。皇后入宫才几个月,顾氏就要出家,未免太凑巧了。
当晚天章就去与傅冉商量这件事。
傅冉只冷淡道:“母亲既然已经闹到这种地步,那就顺了她的心意吧。”
天章道:“毕竟是你的母亲。”
傅冉没有再说话,出了家的人就什么都不是了。他与母亲这几年一直十分冷淡,他原以为母子关系这样就算是到头了,没想到母亲还能翻出新花样——出了家,就是斩断俗缘,连母子都做不成了。
过了两日,宫中来了旨意,接顾玉媛进宫一趟。
顾玉媛已经做了出家人打扮,头发剪短了,身着缁衣,素面朝天,浑身上下没一丁点首饰,只有手里握着圈佛珠。一听宫里来人要接顾玉媛进宫,来的还是天章身边的人,傅则诚就觉得头皮一阵阵麻。
他把顾玉媛拉到室内单独道:“我知道出家人不能打诳语,但你现在还没当真出家,为了傅家,为了傅游,为了还在宫里的傅冉,陛下问你什么,你千万要给兜住了,抹平了,别露出什么破绽,算我求你了…”
傅则诚就差给顾玉媛下跪了。好说歹说,顾玉媛终于点了点头,轻声道:“我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到了宫中,就有宫人将顾玉媛引到了天章常在的自在殿中。顾玉媛目不斜视,一句话都没有,只是默默跟过去。
苏檀迎出来的时候看到顾玉媛都不禁吃了一惊。他还是小半年前陪着神贞公主去傅家宣旨的时候见过顾氏,那时候傅夫人顾氏体态微丰,无论穿着打扮,都是不折不扣的京中贵妇,眼前的顾氏十分清减,缁衣都显得空荡荡的,大冬天看着竟有几分可怜。
苏檀心中念了声佛,与顾氏见过礼,道:“陛下正等着夫人呢。”
天章见顾玉媛进来,却没什么吃惊的样子,从容命人给顾氏看了座,上了茶。
“朕与夫人从前见过一次,不知夫人可还记得。”天章像是闲说家事一般提了起来。
顾玉媛不用多想,就道:“老妇记得。是娉婷…一周年祭的时候。”
天章那时候还没继位,还是悄悄去的,顾玉媛对天章那时候心如死灰的样子印象深刻。她那时候只觉得天章以为“娉婷”已死,与傅家的纠葛就此断了。哪里想到几年后的事情…
天章点点头:“不错,是娉婷一周年祭的时候。后来朕诸事繁忙,再没去看过娉婷,那墓地旁边,朕亲手种的那棵梨树,不知道活了没有?”
顾玉媛想到女儿,强忍泪水道:“托陛下的福,那梨树已经长高了不少。”
天章沉吟道:“其实今日召夫人来,不为其他,就是想与夫人说说娉婷的旧事。因夫人已决意出家,日后恐怕再没有机会与夫人说说娉婷。”
顾玉媛听了这话,便有些开怀。天章问的都是些琐碎事情,顾玉媛就一一答了,话里有时不小心就带了傅冉出来。毕竟娉婷与傅冉是双生子,两人幼时都是养在一起的。只是一说到傅冉,顾玉媛就有些心虚,总是迅速带过去。
天章并不追问傅冉之事,忽而又问:“娉婷那几年陪着朕的时候,听说傅家在家中养了个替身,对外仍称娉婷在家中。不知道如今这替身何在?能做娉婷的替身,想必是长得有些像的。”
顾玉媛一下子噎住。
傅家那时候对外说,傅冉在外求学,娉婷在家养病。对天章说傅冉在外求学,娉婷在他身边,家中养病的娉婷其实是个替身。实际上,哪有什么替身,真正的娉婷就是在家养病。
“她…也是个命苦的,后来也夭折了。”顾玉媛只能继续撒谎。
天章又追问:“何时没的?怎么没的?葬在了何处?做过娉婷的替身,就算是傅家半个女儿了,也是该善待的。”
顾玉媛这就有些招架不住,继续编了个时间地点,为自己圆谎。
天章接着问:“那时候是从哪里找来的姑娘愿意做替身的?我听娉婷提过,似乎是从外地买来的?”这话他也是随口胡诌,当年娉婷很少说家事,不要说什么替身了。
顾玉媛立刻顺着皇帝的话道:“确是从外地买的。”
天章越问心越冷。顾玉媛前面说的话还真些,扯到“替身”之后,就是一个谎接一个谎了。
说到后面天章与顾玉媛两人都有些心不在焉,一个随口胡乱问,一个现编瞎话答。又说了一会儿,天章终是回到原来说的话上:“等过了冬天,娉婷就是又一年了,夫人不妨等为娉婷扫过墓之后,再提出家之事。”
顾玉媛迟疑了一下,终是道:“老妇愿听陛下安排。”
顾玉媛一走,天章只觉心烦意乱。傅家的旧事,根本经不起推敲,他过去一直深信不疑,是因为愿意相信,从不去推敲。
第22章
顾玉媛闹着要出家这事情在贵戚中传得什么说法都有,甚至连傅则诚养了狐媚外室,把发妻气得要出家的说法都出来了,却无人能猜到真相。
顾玉媛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坎。她过不去。
她有三个孩子。傅游是头一胎,是长子,将来是要继承家业的,她当然爱重。娉婷是老幺,是女儿,她心里又认定了娉婷将来会做皇后,所以愈加宠爱。
傅冉…她当然也是爱的。
不过,傅冉自幼就灵敏,开窍早,什么都一点就通,从来不需要她多费心。对一个精力有限的母亲来说,既然傅冉不是那么需要她,她自然会更关心需要她关心的。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可是最后,傅游十分平庸,娉婷少年夭折,只有傅冉得到了最好的一切。
她想不明白。更让她恐慌的是,她的种种偏爱,偏心,为娉婷要求傅冉牺牲的一切,傅冉似乎早就洞悉——他太聪明了;但傅冉什么也没说过,没有指责,没有哭诉,什么也没有。他只是离她越来越远,到最后连话都很少说了。有时候,她觉得傅冉看他的眼神,根本不是在看母亲,不是亲人,而是在看一个路人。
对一个母亲来说,这种漠视是世上最恐怖的惩罚,它无声无息,无影无形,但又无处不在,沉重得让顾玉媛喘不过气来。
尤其是傅冉入宫之后,顾玉媛几乎每晚到会梦到过去。
出家,是为了逃开这一切。
当年梁王囚禁了皇子,虽无人敢明着营救,但仍有傅则诚这样的忠臣,想法设法保护皇子。在外面毕竟照顾有限,若是能把自己人送进去,是最好的办法。
顾玉媛清楚地记得那一天夜里,家中悄悄来了两位朝中同僚,与傅则诚密谈了大半夜。结束之后,傅则诚告诉她,原来他们是打算将自己的女儿遣送到皇子身边,来说服傅则诚也让女儿去的。
傅则诚道:“一来,世间学过法术的女子甚少,唯有官宦之家的女子懂得多些;二来,如今梁王的人无孔不入,能信得过的,也只有自己的骨肉至亲了…唉,我家娉婷素来体弱,我虽然不忍,但是为了…”
顾玉媛不知道自己那时候是哪里灵光一闪,忽然打断丈夫的话:“傅冉与娉婷长得很像。”
傅则诚大吃一惊,顾玉媛只道:“我可以先和他说说,他也不会忍心妹妹去受苦的。再说傅冉的灵力,法术比娉婷更强,不是更能保护皇子吗?”傅则诚犹豫了。
又过了几日,家中来了一位年老术士,与傅则诚在书房中只说了一会儿,傅则诚出来之后,就下了决心,对顾玉媛道:“让傅冉跟这个人走吧,对外面就说他去涂州了。”
顾玉媛那时候还不知道那术士是什么人,只以为是傅则诚安排来的,连忙就去为傅冉收拾行装了。
她收拾的时候,傅冉就坐在床边看着她。
那时候傅冉到底在想什么…她从来没有问过…
从天章的自在殿出来,顾玉媛仍是低头不语,跟着内侍走。走着走着,顾玉媛才发觉不对,这不是出宫的路,而是向更深处走了。
“这是去哪里?”她停住了脚步。
两名内侍对视一眼,似乎有些不解,但仍恭敬答道:“夫人,这是去皇后的两仪宫。”
顾玉媛一个战栗,转身想逃,她呆立了片刻才道:“好吧…”她终究是要再去被傅冉那种冷漠的眼神凌迟一番。
傅冉在茶室中等待母亲。
在茶汤里加上顾玉媛喜欢的陈皮,将茶分好,亲手递给母亲。
顾玉媛接过来,只是默默喝茶,连头都不抬。
“母亲是决意出家了?”傅冉突然开口说话,顾玉媛一抖,差点将茶洒了。
顾玉媛咽了咽,道:“现在是在家修行。方才听了陛下的劝,我想等到明年开春,为你妹妹祭扫之后再出家,不能再迟了。”
傅冉嗯了一声,没说什么。
顾玉媛忽然烦闷起来,看来她出不出家,对傅冉来说都是无所谓的事情。
“太后入秋时候,御医就诊断已经垂危,陛下那时候以为太后大概过不了九月…”傅冉像闲话家常一般,一边摆弄着茶具一边娓娓道来。
这事情顾玉媛当然知道,所以宫中才那么匆忙办了大婚。
“到了九月时候,御医又说难到冬至。现在冬至已过,太后仍然活着。”
那是宫中各种灵药的效力。顾玉媛在心中道。
仿佛能看到顾玉媛在想什么,傅冉说道:“灵药固然延命,却不能减轻多少痛苦。太后日日在病床上挣扎,这多活的一日日,母亲以为她都是为了谁?”
顾玉媛终于抬起头,迟疑道:“是为了…陛下?”
傅冉放下茶盏:“是啊,是为了陛下。为了陛下,太后忍受过幽禁,熬过了苦役,还有无穷无尽的病痛。”他看向顾玉媛,笑了:“母亲…到底你是不愿忍受,还是我这个人已经让你忍都不能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