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冉以为他是受不住这般频繁地折腾,所以要休息一晚,并未多疑。到了第二日,天章还是去了两仪宫。傅冉问他:“可感觉到胎灵了?”
天章脸红了,呆呆地摇了摇头。
傅冉就有些狐疑。
等两人在床上睡下,傅冉就要往天章身上探,天章推开了他的手:“不用了…”
傅冉坐了起来,仔细端详着天章的面孔,握住了他的手,柔和道:“知道了。”
第34章
睡到半夜时候,天章忽然惊醒,腹中那种隐隐约约的怪异感觉又上来了。
热热的,一窜一窜,就好像…是个活物。
天章凝神想感觉一番的时候,它又消失了。天章心中有些害怕,连着翻了两个身,他身边的傅冉立刻就醒了。
“怎么了?”
天章闷闷道:“有些热。”
傅冉道:“叫人再拿些冰晶进来?”
天章只道:“不用了。下半夜就凉快了。”
傅冉又忍不住摸上了他的小腹。天章拨开他的手,喃喃道:“热…”
傅冉不再闹他,两人安安静静的。
“五行科明日要再送一批冰器进来,放在室内好看也祛热。”
“嗯…”
“还有汝山王和王妃要带儿子进宫来,礼物我准备好了。”
“你看着好就行…”
两人说了些平常话,说着说着天章就睡着了,嘴还微微张着。傅冉伸手轻轻摩挲着他的下唇,突然竟也有些疑惑不安。
次日一早,天章仍早早就起来了,去自在殿处理公务。
两仪宫里崇玄司五行科送来了各类冰造的器物,供皇后选择。
一到夏日,宫中多摆上冰制的屏风,冰瓶,挂冰晶,五行科制作出的冰器,凝固时间长,不会化水滴得到处都是,而是吸收热气,慢慢蒸发变薄变小,所以一个夏天需要换个三四次是正常。
“这是新制的淡彩琉璃大冰花瓶。”将淡色的琉璃夹封在冰内,做成器形匀称优雅的花瓶,阳光一照,清冽之中流光溢彩,再注上水,养上花,真可称得上冷艳二字。周围人见了皆是赞赏。
傅冉却对眼前之物无动于衷,愣愣地只是用两指揉捏着颗樱桃,走神走到八万里的样子,连把樱桃放到嘴里都忘了。
苏棉提醒他:“皇后,这件留不留?”
傅冉回过神来,点点头。等选完了东西,宫人开始布置了,傅冉又吩咐苏棉:“把冰碗先撤了,冰饮冷食都从食单上撤了。”
夏天时候会用冰碗镇着吃水果,是取凉意。各式冰饮也是夏时令消暑的好东西。傅冉最喜欢香糖渴水,拿冰镇了,每天午后都要吃一碗。
苏棉有些紧张:“皇后可是哪里不适?”
傅冉嗯了一声:“吃多了头疼!”
午后天章无事就回了两仪宫,午饭与傅冉一起吃的。室内换了批冰器,冰饰,天章都没注意,仍是默默的。傅冉一双眼睛就滴溜溜地跟着他打转。
进上来的午膳里,没有天章爱吃的冷淘,天章也并未问缘故。
晌午过后,汝山王齐修豫和王妃就带着刚过完百日,三个多月的儿子进宫来了。
孩子还没取大名,只用小名福儿叫着。孩子穿着小小的细绫衣裳,膊雪白粉嫩的,头上胎毛极软,被大人抱着睡得正香,小嘴还慢慢蠕着。
齐修豫是天章二哥的儿子,天章的二哥在被梁王囚禁前,就好杯中物,因此并不被天章的父皇宠爱。齐修豫也是资质一般,中不溜丢,好饮宴,马球,斗鸡斗狗,他人又生得高大魁梧,远远看去颇气概,只是近了往面上看就经不起细看。
对生下这一辈分的头一个孩子,齐修豫极是自豪,在天章面前眉飞色舞连说带比划,从这孩子还在娘胎的时候就劲大,踹得他娘夜里睡不着说起,一直说到出生那天王府中各种好兆头,又说孩子一生下来就睁眼会笑等等。
傅冉听得在心中直撇嘴。谁家孩子一生下来就睁眼的,吹牛也不带这样吹的。不就是生了个孩子吗…他眼睛就往天章身上瞟,忽然就呵呵笑了起来。
“这孩子生得多讨人喜!呵呵呵。”傅冉一边笑一边伸手逗了逗婴儿。心道,再讨喜也没我儿子讨喜。
因是天章的第一个孙辈,所以赏赐也格外重。本来带着孩子来进宫认了长辈,得了赏赐,大家一起夸夸孩子,就差不多了。傅冉心中正念叨着自己的大事,忽然就听齐修豫道:“叔叔,侄儿有个想法。”
天章点点头:“哦?什么想法?”
齐修豫爽快道:“这个儿子,先送给叔叔养吧!”
天章和傅冉互看一眼,都没说话。齐修豫说得相当自然:“民间有个说法,抱个孩子回去,不久就能怀上了。叔叔一直没孩子,我这个做侄子的也不好受。就让这孩子替我尽尽孝心,若是能为叔叔招来个儿子就再好不过了。”
莫说天章已经打算自己生了,就算天章没这打算,接个本家的孩子放到自己面前养也是件了不得的事。
傅冉笑道:“孩子还小,还是养在父母身边好。”
齐修豫大大咧咧道:“我和他亲娘难道还能比皇帝皇后还会教养?反正在家中也是吃乳娘的奶,在哪儿不是吃?”
他这话一出,傅冉就在心中骂了一句混蛋,居然把自家才三个多月的孩子甩出来做争权夺利的工具——看来宫外对天章久为有子已经有想法了。若是天章真的一直都没孩子,齐修豫这一步棋不得不说还是走得不错的,抢先将孩子放天章眼皮底下养着。将来天章必然要挑一个孩子过继,那这个孩子可占了大大的先机。
天章面上也有些阴晴不定。
他一时是有些伤心。他对几个侄子向来不错,没想到齐修豫还是迫不及待地算计。但他也知道齐修豫向来粗枝大叶,并非心思机巧之人。这步棋虽然走得粗鲁,但其实想得很远,实是妙招。
但不管是谁给齐修豫支的主意,总是齐修豫自己提出来的没错。他没有那份贪心,就不会被鼓动。
天章想到此处,淡淡道:“你有这份心就好了,何必折腾孩子。大热天的搬动起来也不甚便利。”
齐修豫还欲再言,他的王妃本就舍不得自己儿子,连忙应了天章的话,就将此事揭了过去。
齐修豫夫妇带着孩子走了,天章才松懈下来,腹中忽然又感到了那种温热的跳动。他呆了一下,回过神来时候就看见傅冉正眼巴巴地盯着他,可怜兮兮的样子。
天章心中一软:“怎么了?”
傅冉低声道:“别为了汝山王的事情生闷气,他就是个糊涂虫,为他生气不值得。”
天章点点头:“我知道。”
遂不再提齐修豫的事情。晚间上了床,天章又不肯与傅冉行房。傅冉终于憋不住了。
他用手指戳了戳天章的后背。
天章含糊道:“不是说了么,今天不行。”
傅冉瓮声瓮气:“说说话也不行?”
天章这才慢吞吞转过身来面向他:“说什么?”
“新换的冰器怎么样?”
“挺好。”
“晚上吃的香糯饮如何?”
“尚可。”
“你是不是感觉到胎灵了?”
“…”
天章不说话了。傅冉一把握住他的手:“是不是?”
天章吭吭咳了两声:“我不知道…”
傅冉刷地起身,天章拽住他:“你要干什么?”
“宣御医。”
天章不许:“等等!”
傅冉停下来,看着他,天章却说不出要等什么。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傅冉忽然明白了,天章是在害怕。
傅冉克制住自己的急切和焦急,他抚着天章的肩,低声道:“睡吧,好好睡一觉。”
天章闭着眼睛,声音有些发虚:“不大睡得着。”
傅冉一下一下轻拍着他的肩,低声道:“我会陪着你…你不会有事。”
天章嘴角露出了很浅的笑容:“过去仿佛听过这句话。”
傅冉也笑了:“过去好像还真的说过。”
十多年前的夏夜,没有华丽的冰器,没有芬芳的熏香,他们一起赤着脚坐在石台阶上乘凉,身边燃着驱虫的艾草。月色和娉婷一样温柔,天章觉得自己永世都不能忘。
“那时候我说过,而且我也做到了。如今仍如是。”傅冉说得诚挚而肯定。
天章睁开眼睛,向他疲惫地笑了笑。
第二天一早,他们召来了御医。
第35章
傅冉自己是懂一些脉象的,不过这时候他仍按捺着静静地等周延信为天章诊脉。
周延信垂着眼睛,按着天章的手,渐渐头上就渗了一层汗。他原本还抱着一丝指望,天章即便用了始蛇膏,也不见得就能怀上。他反复确认着天章的脉象,要是别人,他早就可以断言是有孕,但对皇帝不能不万分小心。
天章见他脸色,心中已肯定了八分。
“如何?”他话一出口,周延信立时站起来垂手肃立,诺诺道:“应该是了。”
室内一时无声。傅冉只是站起来,转了两圈,复又挨着天章坐下。
周延信颤巍巍向天章行了礼道:“恭喜圣上。”
他一个道喜从未说得如此心惊胆战。这事情一旦公布在朝中必然会掀起轩然大波。他这个太医令如今的身家性命就像吊在根蜘蛛丝上一样,若是不扒紧了天章,恐怕捱不到天章生产,他就要先倒下了。
天章看他比自己还紧张,一副要晕过去的样子,反过来安慰了他两句。周延信又道这才是初期,只是初现孕象,一切都正常。
周延信一离开,傅冉就一把抱住天章。
天章挣了挣,道:“起来,我要去自在殿了。”
他平常每日大半时间都在自在殿处理公务,有孕了政事也不能耽搁。或说,有孕了,政事更不能耽搁。
傅冉却一下子舍不得了,一听他说要去自在殿,连忙嘱咐他不许喝浓茶,不许碰尖锐之物,不许生闷气,这不许那不许。只围着天章团团嘱咐,十二分温柔小心。
天章面上只是淡淡一笑:“孩子在我肚子里,我自然会当心。”他只说了这一句,就闭口不言,心中却一阵酸。
说着就叫人来,服侍更衣,往自在殿去了。
傅冉独自在两仪宫乐得不行。一忽儿板着脸如丧考妣,一忽儿又笑得牙不见眼。他是心思敏捷之人,所以想起事情来比一般人,思绪更容易一奔千里,刹不住。
人还坐在两仪宫里,魂已经直飞三千里外,五十年后了。
“唉…”他长吁一口气,刚刚那一眨眼间过去的那五十年真是荡气回肠!
苏棉莫名其妙,周围人都莫名其妙。
傅冉一边拟了新食单,一边吩咐苏棉:“我要尽快下个帖子,请法尊过来,最近有没有什么好由头?”
苏棉自然不会问他要请法尊干什么,只道:“殿下这是忙得忘记了?再过几日就是殿下的千秋节。”
傅冉停笔失笑。
原来又到了一年生辰。不过之前他就说过因太后新丧,所以不打算办了,也不要外诰命进宫贺寿。是以宫中没什么动静。
对傅冉来说,太后还没满一年是个缘故。再者他本身就不怎么爱做生辰。
因为他的生日也是娉婷的生辰。
自从傅娉婷死后,他就没做过寿。母亲平常看到他还时不时落泪念叨娉婷,更不要说在生辰的时候了。所以一到生辰时候,他反而觉得头疼。
不过请李摩空过来是有正事,他生辰不过是个幌子罢了。傅冉很快写好了帖子,叫人去给住在上清院的李摩空的弟子。李摩空虽然不时在京中出现,但行踪飘忽,崇玄司都难以联络他。唯有他的弟子能用蓬莱独有的法术找到他。
写完了帖子,傅冉似是暂时放心,他拿起案头新摆上的一只冰制小山形笔架,随手把玩着。
玩着玩着,就见那只冰笔架竟渐渐在傅冉手心中越变越软一般,开始盈盈晃动着水光,最后竟然成了一只盈而不漏的水球。苏棉看得眼睛都直了。
傅冉托着水球想了想,两掌握着水球慢慢合上,转动片刻之后,他再打开手掌,手心中赫然仍是一只完好无损的小山笔架。
苏棉从宝屏一事起,早就服了傅冉,但仍被这一手给震住了。他见过五行司的术士做东西,可没有这么轻松。
傅冉见他一副吃惊模样,笑道:“这只是不值一提的把戏罢了。”
苏棉心道,这要是都不值一提,那孟宸君那种连半吊子都算不上了。
“小人愚钝,不过术士也见过几个,造物之术都不如殿下这般轻松。殿下说这是把戏,小人看来这也是个了不得的把戏。”
傅冉笑道:“听说过点石成金吧?说得就是法尊那样的人,他已经到了一念之间,意动皆动的境界了。你看我方才将冰变成水,再将水凝成冰用了多少时间?对法尊来说,他只要一眨眼的功夫就够了。”
苏棉听了不免咂舌。
傅冉笑容渐渐淡了:“我这些年也没什么长进…”
窗外正是骄阳烈日,虫鸣细细。
夏天时候即使家中优渥的人家都有冰用,但因城中热得厉害,所以出城到郊外山庄去消夏的人也不少。
齐修豫的提议被天章驳回了之后,自觉在京中呆着没意思,于是带了王妃和孩子,也往郊外去避暑了。
那天没能把儿子塞给天章,齐修豫就和王妃拌了嘴。
齐修豫埋怨妻子见识短,光心疼儿子,坏了他的盘算。王妃怪他心狠,这么小的孩子就往宫里送。两人是少年夫妇,闹了别扭谁都不肯低头。齐修豫带着妻儿去避暑,也有有心的意思。
夫妇二人坐在宽敞的马车里,王妃自己抱着孩子又说起了当日的事。
“王爷自己就是宫中出身的,能不知道宫中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我真怕…福儿一进了宫,将来连我这个亲娘都不认了。”她一边说着,一边用自己的面颊贴了贴儿子的柔嫩的小脸。
齐修豫道:“不管他认不认,他都是你生的。真是瞎担心!”
王妃又道:“这倒罢了。我是真担心福儿,在宫里谁跟他都不亲,万一病了,伤了,甚至…”
齐修豫喝道:“混说什么!”
王妃自己也深觉这话不吉,乖乖闭口。
齐修豫想了想,道:“你是不知道我那个皇帝小叔叔。他是个好面子,爱惜名声的人,福儿送到他跟前,他能不仔细优待?万一出了丁点事,他仁厚的名声还要不要了?所以只要能送进去,我就不担心。可惜…”
王妃不以为然:“可惜送不进去!这种事…常人不到迫不得已也不会愿意。真不知你怎么想得起来的。”
齐修豫是听了外面的议论,又被府中两个食客谋士说得动了心。
若天章真不能生,他自己是年纪已经大了,不适合再做天章的养子,但他的儿子还小,正好可以抱去给天章养。
没想到天章竟然一口就回绝了。齐修豫回来与食客商量了半天,他手下最得他信任宠爱的陈先生也说“看来陛下是还没死心,仍想有自己的孩子,所以才不肯,不妨再等等,等过了两年陛下死心了,再提此事,必然能成。”
所以齐修豫这次虽然有些悻悻,但他相信,只要天章后继无人,他的福儿就有机会。
齐修豫却不会想到,他信任万分的食客此刻正毕恭毕敬在另一个人面前。
“你这么同他说,他真信了?”齐仲暄手中握着洁净如雪又薄如宣纸的白玉杯,杯中盛着馥郁的葡萄酒。他消夏的庄子离齐修豫的不远。两家还不时走动。
陈先生悄悄过来,真是一点都不打眼。
听到淮阴王的问话,陈先生点头:“汝山王深信不疑。”
“蠢物。”齐仲暄微笑着吐出这两个字。
不过就是蠢,才方便他操纵。
齐修豫送孩子进宫的事情,就是他安排人挑唆的。目的一是试探下天章,给天章施压;二是顺便解决掉齐修豫这个对手,毕竟他的儿子是真占了个好位置。
天章一口就回绝了齐修豫,一点犹豫都没有。当然是真厌恶齐修豫的举动;也有可能是已有对策;或者二者兼而有之。
但即便天章今后要过继,也不可能过继齐修豫的儿子了。
这样急巴巴的算计,天章肯定厌了齐修豫。
齐仲暄微微一笑。
有了齐修豫这样急切的,才衬得自己谦谨不是?
第36章
傅冉生辰那天,他可以命外诰命不必进宫,但后宫里诸人却必须过来贺寿。
傅冉不耐烦见他们,本想就叫他们在两仪宫外磕头就算了。
平常逢五日的各宫请安也是如此,傅冉都是叫他们在宫外排整齐了,然后一起整齐划一地磕头了事。倒把这一班人的动作都训精神了。
但转念一想,他还是自己掏钱,叫苏棉几人合力在两仪宫外一处临水的水阁里置办了几桌随意酒席,后宫还排得上号的都去吃了,只是不叫他们进两仪宫便罢了。
皇后去年刚进宫时举止颇有些乖张,但后来办了几件好事,后宫的称赞便多了起来。譬如给晋升了妃嫔,给她们换了新住处,太后的丧事也办得井井有条,平时也不克扣下面人,这两三个月来,对众人甚至和颜悦色起来。
天章这天刚从自在殿回来,就问傅冉:“无波阁那边在闹什么?我从那边过时候听到有嘈杂声。”
傅冉道:“我叫苏棉在那里摆了几桌酒,今日是我生辰,来贺寿的都去那里吃酒了。”
天章听了默然片刻才道:“怎么想起来办酒?”
傅冉认真解释道:“只是随便的宴席,弄些时令吃食,也没烈酒,不用鼓乐,就是让他们聚一聚,免得他们觉得我太不近人情,对我积了怨气。我为他们所怨无妨,不想牵连到你和…”他看了眼天章的肚子。
果然如此…过去娉婷也是这样做得面面俱到,现在他已经知道傅冉这个人是什么性子了,再看他这般行事,真不知是何种滋味了。
天章忽然觉得一阵反胃,忍不住就想吐,立刻拿熏过的帕子掩着口鼻。傅冉吓了一跳。天章忍着忍着才发觉自己是真要吐了。
傅冉抚着他的背,急道:“别忍着,要吐就吐出来。快点,吐了舒服些。”
天章吐过了漱了好几遍口,傅冉怕他吐过了不好受,就叫人端了梅汤过来。这汤是之前就备好了的,正好是夏季饮品,傅冉算着天章大概就快孕吐了,所以天天备着。
天章喝了两口就放下了。傅冉见他恹恹的,温和道:“要不要小睡一会儿?”
天章摇摇头,结果在榻上才坐了一会儿就扛不住睡着了。
傅冉将他抱着换个舒服姿势都没醒。
眼下他只是睡得有些多,孕吐,但每日还是和平日一样去自在殿,并无异常。但等到天气转凉,胎儿渐大,只会更加辛苦。傅冉盯着天章的睡颜出神,所以自己必须早做准备,不能让天章有一丝风险。
天章醒过来时就听说法尊来了两仪宫,是来给皇后送寿礼的。
天章如今不像之前那么烦李摩空,但要说多喜欢,还是没有。尤其一进茶室,就看到傅冉和李摩空两人又是互相看着笑得欢。
“陛下。”李摩空只是欠了欠身。
“法尊,”天章点点头,“皇后。”
“陛下。”傅冉被逗笑了,他似乎有段时间没听天章这样一本正经叫他皇后了。
天章与傅冉并肩坐下,就向傅冉问道:“不知法尊送了什么新鲜物件来做寿礼?”
傅冉摊开手掌兴奋道:“已经给我了。”李摩空也是高高兴兴道:“已经给他了。”
两人哈哈一笑。
不过傅冉这时候不敢再逗天章玩,连忙解释道:“法尊送了我八个字。”
“哪八个字?”
傅冉摇头:“这真不能说,因这八个字其实是两句心诀。有了这两句心诀,我就可再进一步。”他看向天章满是柔和情意:“在你身边,我也安心些。”
天章心头一窒,明白过来傅冉是为了保护他,才向法尊要了心诀。
可他也知道一般门派都不会向外人透露自己的心诀,更不要说是蓬莱了。傅冉自己不说与蓬莱的关系,他就不问。
李摩空忽然向天章道:“我还没有恭喜陛下。”他当然看出来天章有孕了。说着便从袖中取出一只手串,递给天章,道:“这用吸收了蓬莱精气的树木所做的,陛下佩戴身上,可养心神。”
天章见那串子朴实无华,但一接过来,就觉得握在手中十分舒适。天章识货,知道这必然对他身体有好处,收下不提。
傅冉又想到一事,向李摩空询问道:“有没有大一些又镇得住的东西?我在宫中见到的,要么就是个摆设,要么就是年久不用荒废了。我想要宝屏那样的重器。不过宝屏是监视用的,我想要一件煞气重,镇得住魑魅魍魉的,但又不会煞到孩子的。若是现做一件,又该做个什么?”
李摩空笑道:“你是忘了吗?你不是有一件现成的煞气护法?”
傅冉一怔,随即大笑:“那伽!我怎么把那伽给忘了!”
天章见到他大笑,也不愿扫他的兴,只淡淡道:“原来你当日真是什么都没想,就是为了好玩,把她挖出来也没想过她有什么用?”
傅冉向他一笑:“好歹要派上用场了,当日的事也不算什么都没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