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雷多克痛叫着在泥泞里滚了几圈,他迅速摸向他的枪,结果还是决定放弃这个想法,爬起身来开始逃命。对我来说,追上他易如反掌,于是我策马上前。
“我从来不认为你是个懦夫,爱德华,”我边说边举枪靠近他。
他停下脚步,转身面对我的敌视。他的眼神里满是自负,同时也有我熟悉的轻蔑。
“那就放马过来。”他冷笑道。
我骑马靠近,却在这时突然听到一声枪响,我身下的坐骑应声倒地死去,而我则摔在了林地上。
“如此自负。”我听布雷多克说道。“我一直都知道这会是你的下场。”
站到我身旁那个人是乔治·华盛顿,此刻他正举着滑膛枪瞄准了我。我瞬间有了一种喜忧参半的感觉,唯一可感安慰的是最后结果我的将是华盛顿,至少他还有点良心,而不是那个已经泯灭良知的布雷多克来取走我的性命,我闭上眼,静待死亡来临。我后悔没有见到父亲的仇人被绳之以法,而且我已经如此地接近于发现先行者们的秘密,却没能进入那座秘密的神庙,还有我还希望能亲眼看到我的组织将根系遍布世界各地,最后我也没能改变世界,但至少我改变了我自己。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但我曾努力尝试让自己变得更优秀。
但那致命的枪声却始终没有响起。当我睁开眼时,我看见华盛顿已经被从马背上击落,而布雷多克正惊惧地在一旁看着,他的伙伴正在地上与一道身影扭打在一起,我立刻认出那道身影是齐欧,她不仅趁华盛顿不备击倒了他,并且缴了他的械,用匕首架在了他的喉咙上。布雷多克趁机逃跑,我踉跄着站了起来,追在他后面,我越过齐欧牢牢压制住华盛顿的空地。
“快追。”她大喊道。“一定要在他逃掉前抓住他。”
我犹豫了起来,一来是因为我不放心留她一个人面对华盛顿,二来我很清楚更多的敌军就要过来了,但当我看见她用匕首的把手部分用力敲打他,直至他双眼翻白,陷入昏迷时,我就确定她一定能保护好自己。于是我再次拔腿追向布雷多克,只是这次我们两人都在用脚奔跑。他掏出他的枪,猛冲到一株大树的树干后面,举起手臂瞄准。我停下脚步,在他开火时就地一滚,接着我便听见子弹毫无威胁地射到了位于我左侧的一棵树上,我跳起身继续追了起来。他已经拔腿跑了起来,试图甩开我,但我要比他年轻三十岁;也不像他那样在过去二十年的军队管理生活中慢慢变胖,甚至我都还没开始流汗他的速度就已经变慢。他回头看向身后,这时他的脚下绊了一下,震落了他的帽子,差点被突出地面的树根绊倒。
我放慢速度,任他稳住身子继续逃命,我再追在后面,几乎都不需要跑了。在我们身后,枪林弹雨之声,凄厉嚎叫之声,人畜痛嚎之声都渐渐模糊远去。森林似乎隔离掉了战场的喧扰,回荡的只剩下了布雷多克不规律的呼吸,还有踩在柔软的森林地面上的沉重脚步声。又一次,他回头看向我——看着我几乎也没在追跑,最后,他终于停下了奔逃,精疲力尽地跪倒在地。
我轻弹手指,放出袖剑,走到他身边。他的肩随着呼吸上下抖动,他说道,“为什么,海瑟姆?”
“你的死将打开一扇新大门;这无关个人情绪。”我答道。
袖剑插进他的身体,我看着鲜血争先恐后地从剑刃周围冒出来,他的躯体因为这个刺击而发出了濒死前的颤动和抽搐。“好吧,应该说还是有一些个人的因素,”我一边将快要死去的他放到地面上,一边说。“毕竟你还是我的眼中钉,肉中刺。”
“但我们曾是手足相连的兄弟,”他回道。死亡向他招手之际,他的眼皮剧烈颤抖起来。
“或许曾经是。但现在已经也不再是了。你以为我已经忘了你曾经的所作所为?你不假思索地残忍杀害了那些无辜的人,所为何因?无止境的杀戮之心并不能带来和平。”
他努力集中涣散的视线看着我。“你错了,”突然迸发的力量让他情绪激动地喊了起来。“如果我们能更确实,频繁地运用手中的剑,这个世界可以少去很多麻烦。”
我低头思考。“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我同意你的说法。”我说道。
我拿起他的手,拔掉了他佩戴的有骑士团纹饰戒指。
“永别了,爱德华,”我说罢便站起身,静待他死去。
这时,我却听到一队士兵正往这边赶来的声响,而且我注意到我已经没有时间逃离。我并没有逃跑,而是蹲下身子,把自己藏在一株倒地的大树树干下面,突然我的视线对上了布雷多克的。他把头转向了我,眼神闪烁,我知道他如果能的话,一定会暴露我的藏身位置。慢慢地,他伸长了手,在那些士兵赶到时用弯曲的手指指向我的方向。
该死。我早应该给他致命一击的。
我看到士兵们的靴子出现在空地上,我急切地想知道战事如何,这时我看到华盛顿挤开一队士兵冲向前来,跪在他将要死去的将军身边。
布雷多克的眼珠仍在颤动。他的嘴正努力张开试图说出只字片语——说出我就在这里。我定下神来,数着那些脚的数目:至少有六七个人。我能把他们全部放倒吗?
但我很快发现,布雷多克想告知他的手下我在场的意图被他们无视了。相反,华盛顿把头放到他的胸口,听了听,然后宣布道,“他还活着。”
那些人抬走了布雷多克,而躲在树干下的我只能闭上眼,在心里狠狠地咒骂着。
之后,我返回齐欧那边。“一切都结束了。”我如此告诉她。她点了点头。
“我已经履行了我的约定,我希望你也能如实遵守你的部分?”我补充了一句。
她又点了点头,令我跟着她,骑马离开。
1755年7月10日
我们彻夜赶路,最后她停下马匹,指着我们前方的一个土丘。它简直就像是凭空从树林里冒出来的一样。我不禁疑惑如果我只身前来的话是否能够发现它。我的心跳在加速,喉中不自觉地开始吞咽起来,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突然觉得挂在脖子上的护身符开始变沉,变得温暖。
我看了她一眼,然后走到入口处,滑身入内,直到最后我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有着一排陶器的小房间。一圈象形文字环绕着房间,指向墙上的一处凹槽。一个护身符形状的凹槽。
我走上前,摘下脖子上的护身符,兴奋地看到它在掌中微微地泛起了光芒。我看向齐欧,她惊讶得目瞪口呆,瞪大的褐色眼瞳中甚至还带着些许恐惧,我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于是我试着慢慢靠近那处凹槽,这时我注意到墙上绘有两个人形的图腾屈膝跪在图案面前,向着它举起双手,如同献祭。
护身符发出的光芒似乎越发强烈了,就好像物件本身也在期待着能与密室的内壁重新契合。它有多古老了?我思忖着。距护身符被从这岩石之中凿制出来已过去多少年月了?
我意识到自己一直在屏着呼吸,于是快速地呼了口气,然后上前一步,将护身符按进了墙上的凹陷处。
什么都没发生。
我又看向了齐欧。然后视线再从她移向护身符,此时护身符上原本的光芒开始消退,像是在折射着我逐渐挫败的期望。我艰难地嚅动着嘴唇,试着说出只字片语。“不……”
我拿开护身符又试了一次,依旧什么也没发生。
“你看起来很失望。”她的声音在我身旁响起。
“我以为我拿着的是钥匙。”我开口回答,并惊愕于听到我话语中如此沉重的挫败感与失望。“这应该可以开启这里的什么东西……”
她耸了耸肩。“这间石室就是这里的一切了。”
“我期望的……”
我原本期望的是什么?
“……更多。”
“这些图案,都是什么意思?”我试着用提问来让自己打起精神。
齐欧走到墙跟前凝视着它们。她的视线似乎被一幅特别的图所吸引。那是一位戴着繁复的古代头饰的男神或者女神。
“它讲的是佑提吉松的故事。”她专注地说着。“她降临我们的世界,使之成形,于是生命得以出现。她经历了艰苦的旅程,伴随着无数的失落与巨大的危险。但她一直相信她子女们的潜力,坚信他们能够成就伟业,虽然她早已离开物质世界,她的眼睛依旧垂怜着我们,她的耳朵依然能听到我们,她的手依然引导着我们。她的爱依旧给予我们力量。”
“你真的帮了我很大的忙,齐欧。谢谢你。”
当她凝望我的时候,面柔如水。
“我很遗憾你没找到你一直在找的东西。”
我轻轻拉起她的手。“我得走了。”我嘴上这么说着,但心里却完全不想离开,最后她拉住了我要走的脚步:她轻靠过来,吻了我。
1755年7月13日
“海瑟姆大人,你找到了吗?”
这是当我踏进绿龙酒馆我们的房间时,查尔斯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我的同伴们齐聚一堂,眼含期待地看着我,在我摇头时则全部露出沮丧的神情。
“地点不对。”我强调着。“恐怕那个神庙只是个有壁画的洞穴罢了。不过,那里确实有先行者的图像和痕迹,这就意味着我们离找到真正的遗迹已经很近了。我们必须加倍努力,扩张骑士团的势力,在这里建立永久的基地。”我继续说道。“尽管我们还未能得知遗迹的所在,但我坚信我们肯定会找到它。”
“说得好!”约翰·皮特凯恩说道。
“没错,没错!”本杰明·丘齐附应着。
“此外,我相信是时候欢迎查尔斯加入了。他已经证明了自己是一位忠诚的门徒——从他跟随我们左右之后一直不负所托。你理应分享我们的知识,以及这份馈赠所带来的恩赐,查尔斯。有人对此有异议吗?”
在场的人一片沉默,仅用赞许的眼神看着查尔斯。
“很好。”我继续说道。“查尔斯,来这边,站好。”在他走进时我开口道。“你发誓谨遵我们骑士团的律法,并支持我们的一切立场吗?”
“我发誓。”
“绝不公开我们的秘密,绝不泄露我们神圣工作的本质吗?”
“我发誓。”
“而且至死不渝——不管付出何种代价?”
“我发誓。”
这个男人身躯站得笔直。“那么欢迎你加入我等,兄弟。我们将携手迎来新世界的曙光,一个由意志与秩序所界定的世界。伸出你的手。”
我拿出从布雷多克手上拔下的戒指,戴上查尔斯的手指。
我看着他宣布。“现在,你是一位圣殿骑士了。”
对于我的宣言他报以灿烂的笑容。“愿认知之父指引我们,”所有人与我一起吟诵道。我们的队伍已然圆满了。
1755年8月1日
我爱她吗?
这个问题我难以回答。我所知道的是我极为享受并珍惜与她一起度过的所有时光。
她是如此的……与众不同。她身上有一种我之前从未在别的女性身上经历过的特质。我之前所提到过的“精神”,从她的几乎每一句言辞,每一个动作中散发出来,我为她眼中仿佛永不熄灭的光芒所倾倒,我想知道。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到底在想什么?
我觉得她是爱我的。应该这么说,我想她爱我,但她也很像我。她的身上还隐藏着太多的秘密。而且,就像我,我知道她很清楚只有爱是不够的,我们无法舍弃各自的过往在一起生活,不管是在山林中还在在英格兰,在我们俩人和我们未来的生活之间横跨着无数的阻碍。头一个阻碍,就是她的部落,她绝不可能将她以往的生活抛诸脑后。她决心和她的族人在一起,并保护着他们生活居住的土地——那片他们觉得正在饱受我这样的人的威胁的土地。
同样的,我对于我的同僚也负有重任。我的骑士团的信条是否与她的部落的理念一致?我不能肯定。如果要我在齐欧与我从小到大所坚信的理念之中二选一时,我会选择哪一个?
这些念头在过去几周里一直不断地折磨着我,这使我更为珍惜起这仿佛偷来一般珍贵的与齐欧相处的分分秒秒。我渴望知道我到底应该怎么办。
1755年8月4日
我已无从选择,一切皆因为这个早晨,我们来了一位访客。
我们在离莱克星敦五里左右的地方扎营住了下来,在那里我们没有看到任何人——任何活着的人——一连好几周。当然,在我看到他之前便已听到了他的声音。或者我该说我听到了他引起的骚动:不远处群鸟拍动着翅膀飞离树林。我知道,没有哪个莫霍克人会像这般惊动鸟群,这也就是说来者是其他人:一个殖民地民众,一个爱国者,一名英军士兵;甚至有可能是一个迷失方向的法军侦察兵。
齐欧大约一个钟头前已经离开帐篷去狩猎了。不过,我知道她绝对已经从群鸟的惊动中看出了什么;她应该已经拿好她的滑膛枪了。
我动作迅速地爬上一棵树,梭巡起我们周围的这片区域。那里,就在不远处——他就在那里,独自一人的骑士骑马慢步穿过森林走来。他的滑膛枪斜挎在肩背。他戴着一顶三角帽,身着深色的穿扣整齐的外套;并非军人的制服。他拉缰勒马,停了下来,我看见他摸向自己的背包,拿出望远镜架在眼前。我看到他将望远镜的角度调向上方,树冠的上方。
为什么是看向上方?聪明的小伙子。他正在寻找那股显而易见的轻烟,对比起晴朗湛蓝的清晨的天空,显得格外醒目。我向下看向我们的营火,那烟雾此时正袅袅攀升直向天际,随即我又看向骑士,看到他将望远镜移向天际,简直就像……
没错。简直就像他已经将勘查区域分割成块,现在正一块一块有条不紊地检视,这完全就是……
我的做法。或是我的弟子的做法。
我稍稍松了口气。此人是我的同僚之一——从他的行动模式和衣着打扮上来看,应该是查尔斯。我看到他注意到了营火发出的烟雾,他将望远镜放回背包,骑向营地方向。现在他已经离得很近了,我看到了他确实是查尔斯,于是我爬下树走向帐篷,心里想着齐欧。
回到地面后,我便试着用查尔斯的视角四处查看起来:营火,两个铁罐,系于两棵树之间的一块大帆布,在帆布下面是我和齐欧晚上裹身保温用的兽皮。我赶忙拉下帆布,盖住兽皮,接着再蹲在营火边收拾起铁罐。片刻之后,他骑马走到了空地上。
“你好,查尔斯。”我并未回头看他,已先行开口说道。
“你知道是我?”
“我看到你充分发挥了你训练的成果:这让我印象深刻。”
“我受到的是最好的训练。”他说道。我听到了他声音中的愉悦之情,待我抬头时,我看他正低头看着我。
“我们都很想你,海瑟姆大人。”他说道。
我点了点头。“我也很想你们。”
他的眉毛高高挑起。“真的?你知道我们在哪里。”
我将木棍伸进火中挑拨,然后看着火焰尖端燃烧发红。“我想知道我不在时你们是否能够独当一面。”
他抿住嘴唇点了点头。“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们做得到。你离开的真正原因是什么,海瑟姆?”
我的视线从火中离开,抬头看向他,眼含锋利。“你觉得应该是什么原因,查尔斯?”
“也许你很享受与你的印第安女人在这里的生活,在两个世界之间暂时休憩,暂时放下对于两边的责任。这样的悠闲度假必是相当惬意……”
“注意你的言辞,查尔斯。”我警告他。突然我注意到他正低头看着我,于是我站起身来看着他,让两人处于同等的条件下谈话。“或许比起关注我的个人行动,你更应该把注意力放在你自己身上。告诉我,波士顿的事务进展如何?”
“我们一直在忙你要我们专注的事情。关于土地的事情。”
我点了点头,想到了齐欧,我很想知道是否有别的解决途径。
“还有别的事情吗?”我问道。
“我们也在继续寻找先行者的遗迹……”他抬起下巴说道。
“我知道了……”
“威廉在会议上提议打算组建一支远征队。”
我心下一惊。“没人来征询过我关于这件事的意见。”
“你当时不在场,无法征询。”查尔斯这么说道。“威廉认为……好吧,如果我们想找到遗迹的方位,那么最好就此开始。”
“如果我们在原住民的土地上扎营的话,这一举动会激怒他们。”
查尔斯看着我的眼神像是在说我疯了。那是自然。我们,堂堂圣殿骑士需要为了区区几个原住民而心烦意乱吗?
“我一直都在思考遗迹的事情。”我赶紧加了一句,“但不知为何现在这件事变得已不那么重要了……”我看向远处。
“还有什么别的你打算略过的吗?”他无礼地问道。
“我警告你……”我说时暗暗地张开了手指。
他扫了营地周围一眼。“话说回来她在哪儿?你的印第安……情人?”
“这不需要你操心,查尔斯,我希望你能从言辞中去掉那令人讨厌的语气,不然当你提到她时我会强迫自己帮你去掉。”
他看向我的眼神变得冰冷。“这里有一封信。”他把手摸进背包,将信甩到我脚边。我向下看去,在信封上看到了我的名字,然后立刻就认出了那个笔迹。这封信来自霍顿,只是看到这封信我的心跳就猛然加快:这牵扯到我过去的人生,我在英格兰的另一段人生,还有我在那里的当务之急:寻找杀死我父亲的凶手。
我没做也没说任何会泄露我看到这封信时情绪的事,我又补充了一句,“还有吗?”
“是的,”查尔斯说道,“还有一些好消息。布雷多克将军饱受伤痛的折磨。最后还是去世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他受伤之后很快就死了,不过消息我们是不久前才收到的。”
我点了点头。“那么那件事可以告一段落了。”我说道。
“太好了,”查尔斯说。“那么我该准备打道回府了,是吧?然后告诉他们你很享受这野地的生活?我们只期望你以后能纡尊降贵在我们面前现个身。”
我想到了霍顿的那封信。“也许会比你想得要快,查尔斯。我有种感觉,我很快就会被召回。你已经证明了自己有独立处理各种事务的才能。”我对他淡淡地,暗含悲伤地一笑。“也许你会继续这么做。”
查尔斯拉起马缰。“如你所愿,肯威大人。我会让他们知道你的回归。同时,请把我们的问候带给你的女友。”
说完之后他便骑马离去。我在火堆边多蹲了一会,四周的森林寂静无声,接着我开口道,“你现在可以出来了,齐欧,他已经走了。”立刻,她就从一棵树上跳了下来,大步走向营地,面沉如雪。
我站起身面对她。她一直戴在脖子上的项链在清晨的阳光下光芒闪烁,映照出她眼中毫不遮掩的怒火。
“他还活着,”她说,“你对我说谎。”
我语塞了。“但是,齐欧,我……”
“你告诉我他已经死了。”她说着音调高扬了起来,“你告诉我他已经死了,所以我才带你去神庙。”
“是的,”我承认了,“我的确是这么说的,为此我道歉。”
“那土地又是怎么回事?”她打断了我的话,“那个人说要把这块土地怎么样?你想要夺走它,是不是?”
“不,”我答道。
“骗子!”她叫喊起来。
“等等。我可以解释……”
她已经抽出了佩剑。“我应该为你所做的事情杀了你。”
“你当然有权生气,诅咒我的名字,希望我离开。但是事实真相并非你所认为的那样,”我激动地辩解道。
“滚!”她这么说道,“离开这里再也不要回来。不然,如果你敢回来,我就会亲手将你的心脏挖出来拿去喂野狼。”
“求你听我说,我——”
“你发誓。”她高声喊道。
我低下了头。“如你所愿。”
“那么我们就此一刀两断。”她说完便坚决地转身离去,只留下我收拾行囊,独自踏上返回波士顿的旅途。
1757年9月17日

夕阳西斜,为大马士革染上一层金棕色,我和我的朋友兼旅伴吉姆·霍顿走在阿兹姆宫墙的阴影里。
我咀嚼着四个字,把我召来这里的四个字。
“找到她了。”
这就是信上仅有的字迹,简短扼要,却足以让我从美洲远渡重洋赶回英国。采取任何行动前,我首先和雷金纳德约在怀特巧克力屋,详述我们在波士顿的际遇。固然,信件往来已让他对事情获知大半,可我想当然地以为,他应该有兴趣听听骑士团事务的开展,特别是他的老朋友爱德华·布雷多克还牵涉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