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点头。卡罗尔一家提醒过我,珍妮·斯科特可能会起疑心并且试探我。不用说,她已经开始了。
“你父亲的名字是?”斯科特小姐问。就好像她真的想不起来似的。
“卢西奥。”我告诉她。
她抬起一根手指。“没错。没错。你的祖母呢?”
“莫妮卡。”
“当然,当然。她是个好人。他们现在过得如何?”
“很遗憾,他们已经过世了。祖母是几年前过世的,父亲是在去年年中。这次拜访——我来这儿的理由——是他的遗愿之一,他希望我来见您。”
“噢,是吗?”
“恐怕我父亲和肯威先生之间闹得很僵,女士。”
她仍旧面无表情。“说说看,孩子。”
“我父亲伤了您的弟弟。”
“当然,当然,”她点点头,“他刺了海瑟姆一剑,不是么?我怎么可能忘记?”
你的确没忘。
我悲伤地笑了笑。“这恐怕是他今生最大的遗憾。我父亲说,就在您的弟弟失去意识之前,他还坚持要手下释放我父亲和我祖母。”
她低下头去,交扣双手。“我记得,我记得。真是可怕。”
“我父亲直到临死前还在后悔这件事。”
她笑了笑。“可惜他没能亲自前来告诉我。我会对他说,他根本没必要内疚。我自己都有好多次想动手了。”
她盯着跳动的火焰,陷入了回忆,嗓音也越来越轻。“那个自大狂。我真该在我们小时候就杀了他的。”
“你该不会是说……”
她讽刺地笑了笑。“不,当然不是。而且我不认为那些事是海瑟姆的错。至少不是所有的事。”她深吸了一口气,笨拙地拿起靠着椅子扶手的手杖,站了起来。
“来吧,你从多佛远道而来,现在肯定累了。我会带你去你的房间。恐怕我不是那种喜欢社交的人,尤其是在吃晚餐的时候,所以你只能独自用餐了。不过或许明天,我们可以去周围走走,熟悉一下彼此?”
我站起身,行了个屈膝礼。“非常乐意。”我说。
我们朝着楼上的卧室走去,这时她又看了我一眼。“要知道,你真的很像你父亲。”她说。
当然了,她指的是卢西奥。我暗自思索:莫非我真的很像卢西奥?因为关于珍妮·斯科特,有件事我是可以确定的——她绝不是傻瓜。
“谢谢您,女士。”
那天晚些时候,在海伦的服侍下,我独自吃完了晚饭,然后回到自己的寝室,开始铺床。
事实在于,我不喜欢海伦事无巨细地服侍我。我很早就跟她定好了规矩,允许她帮我穿脱衣服,但她又说自己想做点有意义的事,因为她每天都得在楼下听着无聊的闲言碎语。于是我允许她帮我收拾衣服,再帮我打来洗漱用的温水。到了晚上,我会让她帮我梳头——就这件事而言,我并不讨厌。
“小姐,一切都还顺利吗?”她一边给我梳头发,一边小声地用法语问我。
“我觉得一切顺利。你跟斯科特小姐说过话么?”
“没有,小姐,我看见她从我旁边经过,但她看都没看我。”
“噢,这很正常。她的确是个怪人。”
“一锅怪鱼?”
这是韦瑟罗尔先生的口头禅之一。我们在镜中相视而笑。
“没错,”我说,“她的确是一锅怪鱼。”
“您能告诉我,卡罗尔夫妇想从她那儿得到什么吗?”
我叹了口气。“就算我知道,你也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您也不知道?”
“他们还没告诉我。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现在几点了?”
“就快十点了,埃莉斯小姐。”
我看了她一眼,嘶声道:“是伊芳小姐。”
她涨红了脸。“对不起,伊芳小姐。”
“别再犯错就好。”
“对不起,伊芳小姐。”
“现在我真的得请你出去了。”
等她出门以后,我把放在床下的行李箱拖了出来,然后跪在地上,打开了锁。海伦早就把里面掏空了,但她并不知道这口箱子有暗层。布制的标签下面有个隐藏的搭扣,只要轻按一下,隔板就会打开,让藏在下面的东西一览无余。
其中有一副望远镜,以及某种用来发送信号的装置。我把蜡烛装在装置上,拿起望远镜,走到窗边,将窗帘拉开一条缝,看向女王广场。
他就在街对面。韦瑟罗尔先生坐在一辆两轮马车上,下半边脸用头巾遮住,看起来就像一位正在等待主顾的车夫。我发出了先前说好的讯号。他用手遮挡马车上的提灯,给出了答复,接着他左右看了看,解开了头巾。我举起望远镜,以便看清他的唇语。他说:“你好啊,埃莉斯。”然后也举起了望远镜。
“你好。”我用口型回答。
我们就这样无声地交谈起来。
“状况如何?”
“很顺利。”
“很好。”
“请当心,埃莉斯。”他说。虽然说在深夜时的唇语对话中加入真情实感相当困难,但韦瑟罗尔先生的确办到了。
“我会的。”我说。然后我躺在床上,开始思索他们派我来这儿的目的。
1788年4月6日
从我到这栋宅邸已经过去了好几天,期间发生了很多事。我的剑第三次尝到了鲜血,只是这次拿剑的人是我。而且我发现了一个秘密——回顾我从前的日记,其实我早该发现的。
但我们还是从头说起吧。
“请问,今早斯科特小姐会不会来一起吃早餐?”到达后的第二天早上,我问一个男仆。他瞥了我一眼,然后一言不发地离开,留下我独自和就餐室里的霉味相伴,胃里翻腾不止。早餐长桌的旁边空无一人。
管家史密斯先生走进门来,顺手关上了门,然后走向坐在早餐前的我。
“抱歉,小姐,”他说着,飞快地鞠了一躬,“但斯科特小姐今早也和往常一样,在她的房间用早餐,更何况她今天偶感微恙。”
“偶感微恙?”
他微微一笑。“意思就是‘身体不适’。她请您不用客气,并且希望今天晚些时候能来见你,好继续和您增进了解。”
“非常乐意。”我说。
我和海伦等待着。我们用了一早上的时间在宅邸里游荡,就像两个不放过任何细节的观光客。斯科特小姐踪影全无。等游览结束后,我们回到客厅,而我花费数年时间学习的女红技艺终于派上了用场。我们的东道主仍然不见人影。
甚至到了下午,我和海伦在庭院里散步的时候,斯科特小姐依旧没有出现。她在晚餐时也没有现身,所以我只能再次独自进餐。
我开始恼火。我想到自己费尽心思才来到这里——我想到了和列文夫人之间尴尬的情景,还有对父亲和阿尔诺的欺骗。我来伦敦是为了找到拉多克,不是为了在女红上浪费时间,外加让东道主把我当囚犯对待的——而且直到现在,我仍旧不清楚自己来这儿的目的。
我回到房间,等到十一点钟的时候,我再次向韦瑟罗尔先生发出了讯号。
这次我用口型对他说:“我要出来了。”我看到他露出惊慌的表情,同时紧张地用口型回答:“不,不。”但我已经离开了窗前,而且他太了解我了。如果我说自己要出去,就一定会出去。
我在睡袍上披了件外套,穿上便鞋,然后轻手轻脚地摸到前门那里。我万分小心地拉开插销,溜出门去,然后快步穿过街道,钻进他的马车。
“你这也太冒险了,孩子,”他怒气冲冲地说。但我高兴地看到,他没能掩饰自己脸上的喜悦。
“我一整天都没见到她。”我连忙告诉他。
“真的?”
“真的,而且我一整天都转来转去,就像一只无所事事的孔雀。或许如果我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也许我就能抓紧时间把事情办完,然后离开这个鬼地方,”我看着他,“活见鬼,这儿真是太折磨人了,韦瑟罗尔先生。”
他点点头,我的英式脏话让他几乎忍俊不禁。“好吧,埃莉斯。恰好他们今天也告诉我了。你要去找几封信。”
“什么样的信?”
“手写的那种。海瑟姆·肯威死前写给珍妮·斯科特的信。”
我看着他。“就这样?”
“这还不够么?珍妮·斯科特是刺客之女。写信给她的人又是一位身份显要的圣殿骑士。卡罗尔一家想知道信里写了什么。”
“用这种方法来调查也太拐弯抹角了。”
“先前安插进这栋宅邸的密探——他假扮成前来应征的仆人——没能找到那些信。他只确定了一件事:那些信肯定没有放在那些容易找到的地方。斯特克小姐既没有把信存在写字台里,也没有给那些信件扎上蝴蝶结。她把信藏起来了。”
“所以我只能花时间去找了?”
“你是担心拉多克的事吧?卡罗尔一家告诉我,他们的人已经开始四处打探了。”
“他们几星期前就是这么说的。”
“这种事是得花些时间。”
“对我来说,他们花的时间太久了。”
“埃莉斯……”他换上了警告的口气。
“别担心,我不会做什么蠢事的。”
“很好,”他说,“你现在的处境已经够危险的了。别再雪上加霜了。”
我飞快地亲了亲他的脸颊,然后走下马车,再次穿过街道。我悄悄地走进门,然后停下来喘口气。这时我意识到了另一个人的视线。
他从昏暗处走了出来,面孔笼罩在阴影里。是管家史密斯先生。“艾伯丁小姐?”他歪着头,语带嘲弄,双眼在黑暗中炯炯有神。在片刻惊慌中,我忘记了自己是来自特鲁瓦的伊芳·艾伯丁。
“噢,史密斯先生,”我语无伦次地说着,拉紧了身上的外套,“你吓着我了。我刚刚——”
“叫我史密斯,”他纠正我,“不用加‘先生’。”
“抱歉,史密斯,我——”我转过身,指了指门,“——我只是需要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您的窗子还不够么,小姐?”他语气欢快,但面孔仍旧藏在阴影里。
我努力掩饰着自己的恼火。我心里那个梅·卡罗尔正暴跳如雷——我居然在被区区一个管家盘问。
“是不太够。”我无力地说。
“噢,当然了,这没什么关系。但您要知道,在斯科特小姐年岁尚幼之时,这栋宅邸遭到了袭击,她父亲也因此遇害。”
我知道这件事,但我只是点点头,让他继续说下去。“这户人家配备了卫兵和看门狗,但袭击者还是攻了进来。在那次袭击中,这栋屋子因起火而严重受损。自从小姐回来以后,就要求我们时刻大门紧闭。当然了,您随时都可以离开这栋屋子——”他露出阴郁的笑容,“但我坚持要求您带一位仆人随行,确保您离开并返回后能有人插好插销。”
我笑了笑。“当然可以。我明白。不会有下一次了。”
“谢谢您。感激不尽。”他的目光扫过我身上的衣物,显然觉得我的着装有点反常,然后他让开一步,指了指楼梯。
我转身离开,同时在心里咒骂自己的愚蠢。韦瑟罗尔先生说得对。我不该冒这种险的。
第二天的情况也一样。噢,算不上完全一样,只是相似得令人发疯。我再次独自用了早餐,又再次听说她会在晚些时候见我,并且再次按照要求留在宅邸的范围内。我再次在走廊之间闲逛,再次笨拙地做着女红,再次和海伦闲聊,更不用说再次在庭院里闲逛了。
至少有一件事在朝好的方向改变。我的巡视路线比从前更有目的性了。我会不时思索那些信件可能的藏匿位置。会客厅的其中一扇门通向游艺室,我趁机检查了一边房间里的墙板,因为我猜想某块墙板后面会有暗格。说实话,我需要彻底检查整栋屋子,但它太大了:那些信可能藏在这二十来个房间中的任何一个里,而且在昨晚受过惊吓以后,我就不太想在入夜后四处转悠了。不,我最有可能找到那些信的方法,就是尽可能了解珍妮。
可如果她寸步不离自己的房间,我又怎么能了解她呢?
第三天仍旧没什么变化。我都懒得写了。女红,闲聊,然后是那句:“噢,我想我们应该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对吧海伦?”
“我不喜欢这样。”我们当晚联络的时候,韦瑟罗尔先生用口型说。
只用信号和唇语交流是很困难的,但我们别无他法。我那晚和史密斯先生遭遇以后,他就不太希望我再溜出来,而我也一样。
“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他们或许是在核对你的身份。”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们会发现漏洞么?这就只有卡罗尔一家才知道了。我的命运捏在他们的手掌心,正如我的自由捏在珍妮·斯科特的手掌心。
接着,在第四天——终于!——珍妮·斯科特离开了房间。他们要我去马厩和她碰面。我们两个要坐马车去海德公园的罗顿小路游览。
到了那儿以后,我们加入了午间散步的队伍中。这里散步的人有男有女,他们撑着稍嫌多余的阳伞,裹着御寒的衣物,并肩而行。他们朝着马车上的乘客挥手致意,后者傲慢地挥手回应,骑马的人则分别向散步者和马车乘客挥手。这里的每个男人、女人和孩子都穿着光鲜的服饰,不时挥挥手,走出几步,面露微笑,然后再次挥手……
只有珍妮·斯科特小姐除外。她虽然也盛装打扮,换上了一身庄严的衣裙,却始终以厌恶的眼神打量着海德公园。
“伊芳,你来伦敦的时候,想看的就是这些吗?”她说着,朝那些挥手微笑的成年人和衣冠楚楚的孩子们轻蔑地摆摆手。“你想看的就是这些眼界局限在公园围墙里的人么?”
我强忍着笑,突然觉得她和我母亲肯定很合得来。“我想见的是您,斯科特小姐。”
“这又是为什么呢?”
“因为我父亲。这是他的遗愿,您还记得么?”
她抿住嘴唇。“也许你觉得我年纪大了,艾伯丁小姐,但我向你保证,这种事我是不会忘的。”
“请原谅,我无意冒犯您。”
她又轻蔑地摆了摆手。“我没在意。说实话,除非我特别指出,否则就代表我不在意。我不是轻易动怒的人,艾伯丁小姐,这点也请你放心。”
我对此深信不疑。
“告诉我,你父亲和祖母在那天离开城堡以后过得如何?”她问我。
我硬着头皮,复述了他们告诉我的故事。“您的弟弟释放我父亲和祖母以后,他们在特鲁瓦附近安顿下来。是他们教了我英语、西班牙语和意大利语。他们在语言和翻译方面的技艺很受欢迎,过上了富足的生活。”
我顿了顿,在她的脸上寻找着怀疑的迹象。多亏了我在王家学院熬过的那几年,就算她打算考验一下我的外语水平,我也应该能勉强过关。
“甚至雇得起仆人?”她问我。
“我们的确比较走运。”我答道。我在脑海里努力将两位“语言专家”和一屋子仆人联系起来,却发现自己办不到。
但就算她有所怀疑,也没有在那双半睁着的灰色眼睛里表露出来。
“那你母亲呢?”
“她是当地人。唉,我甚至没见过她。他们婚后不久,她就生下了我——可她却死于难产。”
“那接下来呢?你的祖母和父亲都过世了。等到离开这儿以后,你打算做些什么?”
“我会返回特鲁瓦,继续他们的工作。”
接下来是漫长的沉默。我朝那些散步者挥了挥手。
“我很想知道,”最后,我开了口,“肯威先生在去世前联系过您么?也许他给您写过信?”
她看着窗户,但我明白,她看着的是自己的镜影。我屏住了呼吸。
“要知道,他是被自己的儿子杀死的。”她的语气有些冷淡。
“我知道。”
“海瑟姆是位老练的战士,就像他父亲,”她说,“你知道我们的父亲是怎么死的么?”
“史密斯提到过,”我看到她投来的目光,连忙补充道,“他向我解释过这栋宅邸格外重视安全的原因。”
“的确。好吧,爱德华——我们的父亲——是被袭击者杀死的。当然了,没有真正百战百胜的人,败亡是迟早的事,而他当时的年纪已经很大了。但尽管如此,他仍然具备击败另外两位剑客的技艺和经验。我相信他那次失败,是因为他多年前受的一处伤。它拖慢了他的身手。海瑟姆败在了自己的儿子手中,而我不由得思索原因。他会不会也像爱德华那样,受了旧伤的拖累?那道旧伤是你父亲的剑留下的么?还是说海瑟姆的身上还有别的旧伤?或许海瑟姆只是觉得自己的时候到了,死在他儿子的手中才是最光彩的结局。要知道,海瑟姆是个圣殿骑士。他是十三个殖民地的大团长。不过只有我,以及少数几人知道海瑟姆的秘密。包括看过他日记的人,或许还有那些读过他的信的人……”
他的信。我感觉到心脏在胸腔内狂跳。马蹄声和散步者无休无止的闲聊声仿佛都在背景里消失了,而我开口问道:“那又是什么呢,珍妮?你知道他的什么秘密?”
“他的疑虑,孩子。他的疑虑。海瑟姆曾是他的导师雷金纳德·伯奇的洗脑对象,而且这次洗脑非常奏效。不管怎么说,他直到死去都是个圣殿骑士。但他还是忍不住去质疑自己所知的事。这是他的天性。虽然他恐怕始终没能找到问题的答案,但他存有疑问的事实就已经足够了。伊芳,你的信仰是什么呢?”
“毫无疑问,我继承了我父母的价值观。”我答道。
“的确,我认为你的礼貌无可挑剔,而且又总在为同伴着想……”
“您过奖了。”我说。
“伊芳,你对那些普遍的问题有什么看法?就拿你的祖国发生的事来举例吧。你同情哪一方?”
“恕我直言,目前的局势非常复杂,我没法简单地同情任何一方,斯科特小姐。”
她扬起一边眉毛。“你的答案非常明智,亲爱的。看来你不是那种生下来就选定信仰的人。”
“我更想以自己的想法做决定。”
“我相信你能做到。不过告诉我吧——这次请说得详细些——你对你祖国的情势有何看法?”
“我从来没仔细考虑过,小姐,”我抗议着,担心自己会因此暴露。
“拜托,说说看吧。现在考虑一下。”
我想起了自己的家,想起了父亲:他笃信君主由上帝任命,而君主的地位应当得到所有人的认可。我也想到了想要废黜国王的乌鸦们。还有相信第三条路的母亲。
“我认为某种程度的改革是必要的。”我告诉珍妮。
“是吗?”
我顿了顿。“我想是的。”
她点点头。“很好,很好。有疑虑是好事。我的弟弟就有疑虑。他把那些都写进信里了。”
又是那些信。我也不清楚这段对话会走向何方,于是说:“听起来他是个既睿智又宽容的人。”
她咯咯地笑了起来。“噢,他有他的缺点。不过在内心里,没错,我认为他是个睿智又善良的人。来吧——”她用手杖敲了敲车厢的天花板,“——我们回去吧。快到午餐时间了。”
我们回到女王广场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离目标已经很接近了。“在我们用餐之前,我有件东西想拿给你看。”她在路上告诉我。我怀疑她要给我看的就是那些信。
到了广场以后,车夫扶我们下了车。但他没有陪我们走到门前,而是回到驾驶座上,甩动缰绳,在马蹄声和车轮声中消失于薄雾里。
接着我们走到门边,珍妮拉响了门铃,然后又以短促的动作拽了两下。
也许是我想多了,可……
车夫离开时的方式。拉铃的动作。我保持着微笑,同时压抑着心里的紧张,这时插销拉开,房门随之开启,珍妮朝着史密斯微微点头,然后走进门去。
房门在我身后合拢。广场那边的喧嚣声消失了。遭受囚禁的熟悉感受涌上心头,只是这次夹杂着真正的恐惧,那是觉得大事不妙的感觉。海伦在哪儿?我心想。
“史密斯,能请您把我回来的消息告诉海伦么?”
他像以往那样垂下头去,笑着回答:“当然可以,小姐。”但他没有动。
我怀疑地看着珍妮。我希望一切能恢复正常。希望她能敦促管家去照做,但事与愿违。她看着我,然后说:“来吧,我想带你去游艺室看看,那里就是我父亲遇害的地方。”
“当然,小姐。”我说着,瞥了眼史密斯,跟着她走向那扇照例紧闭着的木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