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中不足的是这人看起来有些桀骜不驯,一双狭长的凤眼扫了萧穆阳和纪安宁两眼,抬手指了指手表:“你迟到了。”
萧穆阳也指了指自己的手表:“你忘了你把自己的表调快了五分钟吗?”他替纪安宁拉开椅子,示意纪安宁坐下,介绍道,“这位叫向凯英,是我同学,这几年都在M国发展,去年的作品被《New York Magazine》评为最佳设计。今年年初回国建立了自己的工作室,在业内已经小有名气。”
纪安宁一听到“向凯英”三个字,已经知道这位年纪不算太大的设计师到底是什么来头了,心里不由打了个突。
向凯英在国内先出名的不是作品,而是他工作室的招聘启事。他在招聘启事上表明不招收女性,并直言表示“我不认为女人能够理解设计”。
很难想象这样的招聘启事会出自一个海归人士之手。现在是信息时代,这张招聘启事直接让向凯英在网上火了一把,群众纷纷揣测向凯英会回国发展说不定是因为被反性别歧视组织给轰了回来。
纪安宁忍不住看向萧穆阳。
萧穆阳朝她笑了笑,才转向向凯英:“这是我的助理,纪安宁。接下来我们至少要合作两三个月,希望合作愉快。”
向凯英看出萧穆阳对纪安宁这个助理很满意,勉为其难地朝纪安宁点头致意,算是给了萧穆阳面子。向凯英刚飞过来,有点饿,没立刻谈合作的事,只埋头解决自己的饭菜。
没被当面嫌弃!纪安宁松了一口气,也跟着吃饭。
向凯英吃了七分饱,端起旁边的白开水喝了一口,瞥了眼还在斯文吃饭的纪安宁。
只需要扫上一眼,向凯英就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格和身世,他这老同学的助理明显有着良好的教养,家庭肯定很不错——至少言行举止都落落大方。偏偏她性情又有些怯弱,给人的感觉像只胆小无比的小兔子,时刻都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四周的一切,仿佛生怕下一秒就蹦出只恶狼来。
女人这种生物就是麻烦。
向凯英和萧穆阳当校友时,对女人都是敬而远之的,向凯英是因为天生反感,萧穆阳则是眼界过高。
没想到国内的生活环境把萧穆阳荼毒得不轻,现在萧穆阳居然会把这样一个女人身边。单论相貌的话,这位纪助理确实可以打六十分以上,但也只是过了及格线而已——难道这么个平平凡凡的娇娇女还能有什么过人之处不成?
向凯英没抱什么期待,反正又不是他的助理,他没必要在意那么多。
吃过了饭,纪安宁麻溜地把资料拿出来,让向凯英挑选适合改造的户主。这是节目出效果最关键的一环,一间有故事的房子、一个有故事的家庭,不管改造效果如何都足以吸引人眼球。
家庭资料是纪安宁整理的,已经精简了不少,向凯英接过,一目十行地翻了一遍,最后停在其中一页上:“这户吧。”
纪安宁看到了向凯英选定的那一页,和萧穆阳说起这一家的情况:“这房子是一对老夫妇共住的,独门独户,带小院,今年年初老先生摔伤了腿,出入不方便。屋里阳光不好,大大小小的问题也多,有些水龙头一开,整个地面都湿漉漉的。他们养着一只狗和十二只猫,猫都是别人遗弃的流浪猫。他们有过一儿一女,一个因公牺牲,一个因为医疗感染去世,没有孙子孙女和外孙子外孙女。”
萧穆阳说:“好,就这家吧。”他望向向凯英,“什么时候出发去和户主交流?”
向凯英说:“今晚我得回家一趟。”提到这个,他似乎有点烦躁,松了松领带,又瞟了萧穆阳一眼,“你这边跟得上就明天吧。”
萧穆阳笑了:“你还真是准备应付了事,好歹对方是方家的千金,你就一点都不动心?”
向凯英扯出那一份资料留下了,其他的都推回给纪安宁。听了萧穆阳幸灾乐祸的调侃,向凯英冷哼一声,脸色变得很不好看:“方家的千金很了不起吗?前两天傅家那位过来了,方老头还不是上赶着把几个孙女都带过去让人挑。”
傅家那位?纪安宁眉头跳了跳,一下子就明白向凯英说的谁,忍不住抬眼看向向凯英。
向凯英不是爱说人是非的,见纪安宁好奇地看过来,立刻闭了嘴,不再多提“傅家那位”的事。
萧穆阳倒没察觉纪安宁关注的目光,接过了话头:“那位本来今天中午要回去了,结果突然又决定要多留两天?”
纪安宁手一抖,手上的水泼了大半。
纪安宁手忙脚乱地放下杯子,叫来服务员帮忙把桌子擦干,不太敢看向凯英和萧穆阳的目光。
她手心汗淋淋。
傅寒驹没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傅哥:我觉得作为男主,我应该再多刷一下存在感


第14章
纪安宁心神不宁,和萧穆阳说了一声,出去打电话到幼儿园,想问问纪念和纪禹的情况。没想到电话刚接通,那边就说:“真是巧了,念念禹禹家长,我正想打电话给你。刚才禹禹和别人打架,对方家长已经要赶过来了,你看你有没有时间过来一趟。”
纪安宁心跳如擂,紧张不已,不由追问:“严重不严重?禹禹没事吧?”关切地问完了,她才呐呐地补了一句,“禹禹怎么会打人?”
幼儿园那边说:“不算严重,就是脸颊边都抓了一爪子,乍看起来有点吓人,处理过后就没事了。”对方叹气,“打架原因也简单,健健把念念堆好的积木给推倒了,禹禹很生气,推了健健一下,健健就和他打了起来。事情很小,关键是问题不处理好,以后可能会变成大矛盾。”
纪安宁结束通话,回到包厢里犹豫地向萧穆阳开口说:“萧策划,我下午可以请一下假吗?”
萧穆阳放下手里的茶,关心地问:“怎么了?”
纪安宁说:“念念她们在幼儿园里出了点问题。”对上萧穆阳满含包容的眼神,纪安宁不自觉地把纪禹打架的事合盘托出。
向凯英好整以暇地在一旁看着纪安宁和萧穆阳说话。他没想到纪安宁这样的年纪、这样的身材和气质,居然已经是两个小孩的妈妈。这就是他不喜欢和女人一起工作的原因,女人永远把更多的心思花在别的地方,用无数你拒绝了就显得冷血的理由扰乱工作秩序。
向凯英厌恶麻烦,厌恶多余的感情夹杂在工作之中。工作应该是理智而有序的,总是因为个人的问题而出乱子算什么?
向凯英用看好戏的目光瞧着纪安宁和萧穆阳。
纪安宁很快注意到向凯英的注视,她想到向凯英的“歧视宣言”,面上一红,对萧穆阳说:“对不起,因为私事耽误了工作。”
萧穆阳温言说道:“节目组的工作还不至于因为你请假半天就被耽误了。”他瞥了眼向凯英,“事情也谈完了,离上班时间还早,我开车陪你去一趟。念念和禹禹我也见过几回了,她们喊我一声叔叔,我得过去给她们撑撑场子。”
纪安宁愣了一下,感激地说:“谢谢。”能有这么好的上司真是太棒了!
纪安宁不由悄悄看了向凯英一眼。
向凯英察觉纪安宁瞄过来的目光,眉头一跳,觉得萧穆阳这斯文败类着实能装,明明本质上和他差不多,居然摆出这副宽容大方、体贴有礼的模样!
瞧这女人,只差没在脸上写上“你看看你和萧策划比简直差远了”!
向凯英摆摆手说:“你们去吧,我回家去看看老爷子。”
萧穆阳见向凯英吃了个暗憋,笑着和纪安宁起身离开。他脑海里还回想着刚才向凯英说的话,向凯英说他可能惹了个大麻烦,因为向凯英以前见过纪安宁——在傅家。
刚才纪安宁听到“傅家”时的异样,也证明了她确实和傅家那位关系匪浅。
萧穆阳仔细回想着慈善拍卖会上的各种细节,越想越觉得向凯英的话很有道理。可是回想起纪安宁平时努力的模样,再想想昨晚傅寒驹见到纪安宁时视若无睹的态度,萧穆阳觉得没那么严重。
也许纪安宁是傅家的远亲、也许纪安宁是离家出逃的富家千金,但这几年纪安宁确实是靠自己努力生活,也没见谁来找她、谁来帮她。不管情况到底如何,现在他很看好也很需要纪安宁的能力,何必在意这些私事?
一路上萧穆阳说起自己常常被侄子召唤去“撑场子”,缓解纪安宁的羞愧与忐忑。小孩子打架这种事,他确实很有经验。萧穆阳说:“比起念念和禹禹,我那侄子可皮多了。上个月他和人打了一架,怎么都不愿意道歉和和解。他打的还是世交家的孩子,老爷子生气得很,叫我大哥给他转学了。”他回想起纪安宁刚才说的幼儿园名,眉头突然一动,“说起来也巧,他正好也转到念念她们这边。”
事情真的很巧。
萧穆阳和纪安宁一走进院长办公室,那个独自坐在一边的小男孩就跳了起来,兴奋地说:“小叔你来了!妈妈还没到!我坐在这里好烦,能不能带我去玩!”
萧穆阳:“…”
纪念和纪禹看见纪安宁,对视一眼,也冲了过去,紧紧地抱住纪安宁。纪禹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妈妈,他欺负姐姐,他特别坏。”
纪念拧着眉头,像在思考怎么解释这次的事。纪安宁蹲下抱抱两个小孩,想了想,小声夸道:“禹禹很棒,男子汉要保护姐姐。”
纪念顿时绷起脸,一本正经地教训:“你不能这样教他,先动手有理都会变成没理!”
纪安宁本来一直担心两个小孩,听到纪念的话后不由莞尔。她亲了纪念一口:“念念也很棒,说得很对!”
纪念:“…”
不是很想理这个蠢女人。
那边萧穆阳已经哄好侄子,打电话让正在赶过来的嫂子让她不必赶过来了。他牵着侄子走向纪安宁母子三人,抱歉地对纪安宁说:“这混世小魔王混账惯了,永远都这么能闹腾。他其实只是想和念念她们玩,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萧穆阳侄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萧穆阳这个能陪玩能给钱的小叔不理他,马上麻溜地道歉,还想去牵纪念的小手以示友善。
萧穆阳一把拍掉他的小爪子。
萧穆阳侄子委屈地捂爪。
萧穆阳揉揉纪念和纪禹的脑袋,说道:“为了向你们道歉,我帮你们把积木堆回来吧!你们到时候可以和你们妈妈一起拍照留念,到时我把照片冲出来当赔礼。”
纪念和纪禹两眼一亮,都很想要萧穆阳说的合照。
萧穆阳多年陪玩,功力了得,再加上三个小孩和纪安宁在一边打下手,不一会儿就把幼儿园的积木都搜刮干净,堆出一个个小孩子们颇为喜爱的卡通形象。小孩子们都还没午睡,兴奋地守在活动室里围观,对纪念三人羡慕不已。好棒啊,可以和这么厉害的叔叔一起玩!
纪念和纪禹的老师全程都在旁边,一开始见萧穆阳堆得又快又好她就拿起手机开始录像。等萧穆阳给纪安宁一家三口拍完照之后,纪念和纪禹的老师上前询问萧穆阳、纪安宁的意见:“我想把刚才的录像传上去给大家看看,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
纪安宁以为是发到家长群了,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萧穆阳自然也没意见,笑着答应了。
结果当天晚上萧穆阳就被送上了头条。


第15章
进入信息时代之后,消息的传播是非常迅速的。纪安宁回到家,陪纪念、纪禹做完作业,又去了解新拿到的设计稿。因为合作的关系,向凯英送了一部分设计稿过来,得了萧穆阳的首肯,纪安宁自己留了一份带回家学习。
不得不说,向凯英虽然骄傲了一些,还有点歧视女性,但天赋确实好,纪安宁研究了很久,觉得自己拍马也赶不上。纪安宁叹了口气,眼看纪念、纪禹有可能快醒来了,收起铺满桌子的文件,准备睡觉。
纪安宁洗漱完之后打开幼儿园家长群,蓦然发现微信家长群里炸开了锅。原来白天的视频被人发到了微博上。
起初只是萧穆阳堆积木的手法引起了关注,后来则是萧穆阳本人被人认了出来。别看萧穆阳现在低调得很,实际上萧穆阳前几年还是歌影双栖的一线明星,后来他过足了瘾就退了,改为当幕后的制作人。这视频被萧穆阳的粉丝们看见后,粉丝们哪里按捺得住,立刻转发狂欢起来,竟把萧穆阳给送上了头条!
纪安宁看完后目瞪口呆。她没有这几年的记忆,对萧穆阳没有太深的印象,没想到萧穆阳曾经还是个明星。她戳开视频看完,没再里面看见自己,松了口气。
即使知道傅寒驹不会有空看这种即时刷新的八卦,纪安宁还是隐隐有种强烈的不安——毕竟傅寒驹还没有回去。
纪安宁放下手机,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光亮一点点暗了下去。她转了个身,闭上眼睛,脑中又浮起了困扰了她大半天的疑问。
傅寒驹为什么没有回去呢?
纪安宁又转了个身,睁开眼,没有睡意。她坐了起来,拿起手机,戳开浏览器,输入傅寒驹三个字。一串串满是溢美之词的报道立刻映入纪安宁眼帘。
五年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比如傅寒驹,他现在变得更优秀了。以前傅寒驹就是天上遥不可及的星辰,现在的傅寒驹已经变得更加耀眼。纪安宁心脏一颤,放下手机,把它摆得远远地,盖上被子捂住脑袋,感受着自己并不平静的呼吸。
傅寒驹怎么样,和她都没有关系。
纪安宁合上眼,强迫自己快一些入睡。明天还要早起,给纪念和纪禹做早餐,接着去上班,新设计师到了,新一期节目也快开始录制了,接下来会更忙碌。她有很多事要做,有很多东西想学,她现在还不能独立做设计,但是她的未来还很长很长,将来有一天她会买下自己的房子,设计出自己最想要的家。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纪安宁昏昏沉沉地进入梦乡。也不知是不是太累了,她在梦里也疲倦得睁不开眼,感觉身体在发烫,喉咙又干又渴。她呜咽了一会儿,止住了声音,害怕被别人听到。
别人?纪安宁朦朦胧胧地想着这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额头上却突然覆上了一只宽大的手掌。冰冰凉凉的,真舒服。她忍不住往那只手掌上蹭了蹭,低低地哽咽起来:“…好难受。”
接着她落入了一个陌生的怀抱。
纪安宁努力睁开眼,想要看清抱住自己的是谁,可周围太亮了,亮得让她又闭上了眼睛,害怕自己的眼睛会被那光给灼伤。过了好一会儿,身上的热意渐渐退去,纪安宁挨在对方怀里沉沉入睡。
后来也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后半夜了,她听到屋外有啾啾的虫鸣声,一时没了睡意,手脚并用地从床上爬起来。
她赤着脚走到阳台外,看着天上又大又圆的月亮和周围明暗错落的夜色,忽然又想到了和爸爸一起到处旅行的日子。如果是爸爸看见了这样的月亮,一定会马上回屋搬出画纸和画笔,专心致意地把它给画下来吧!
好想念爸爸啊!
她正扶着栏杆出神,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冰冷的嗓音:“你很喜欢给人增加麻烦?”
她吓了一跳,怯怯地回过头来,却见一个少年站在那里,灯光很亮很亮,照得她看不清对方是谁,她也不敢看,害怕地低着头,嗫嚅着先道了歉:“对、对不起。”
对方却伸手把她抱了起来,抱到了床上,手掌挪到她脚下,握住她细细的脚掌。
这样被对方温热的手掌包裹着,她才意识到自己的脚底有多冰凉。她的脸一下子涨红了:“我…我…”她支吾半天,还是说不出什么解释的话来,只能沮丧地重复,“对不起…”
对方冷漠地开口:“生病了就好好睡觉。”
她乖乖听话,紧紧闭眼,佯作睡觉。等脚掌被松开,那极具压迫感的少年起身要走,她才悄悄转了个身,睁开眼睛,安静地盯着那正在往外走去的背影看。
其实就算看不见他的模样,她也知道他是谁。
傅寒驹。
纪安宁蓦然睁开眼。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发现上面濡湿一片。梦境残留的酸涩与怅然还停留在心头,纪安宁坐起身来,下了床,去洗漱。天还没完全亮起来,但已经五点多了,接近六点,纪安宁走出房间,轻轻推开隔壁房门。
纪念和纪禹还在熟睡。纪禹睡得香甜,偶尔还咂咂嘴,仿佛梦见了什么美味的东西。纪念不一样,纪念轻轻地皱着眉,好像连梦里都在想着什么烦恼的事情。
纪安宁坐到床沿,俯身在纪念和纪禹软软的脸颊上各亲了一下。感受到小孩子温热的气息喷在自己颊边,纪安宁的心脏一下变得宁定起来。
以前的事早就过去了。
以前的一切她早就忘记了。
傅寒驹嘴巴很毒,看起来很冷酷,实际上没那么坏。是她不对,是她不该闯入那个不属于她的世界。现在一切都回归原位,她和傅家、她和傅寒驹将会是两条没有交集的平行线——傅寒驹一定不会来抢走纪念和纪禹的。
纪安宁自我催眠完,起身去给纪念和纪禹做早餐。当她把粥熬好的时候,朝阳升起来了,暖和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照在狭窄却洁净的厨房里,让锅里腾起的白色烟气都变得朦朦胧胧。
纪安宁目光微微停顿。
“妈妈!”软乎乎的叫喊从厨房门口转来。纪安宁转头,看见纪禹哒哒哒地朝自己跑来,柔软的短发有点乱,一撮刘海因为睡姿的关系翘了起来,看着呆呆萌萌。
纪禹跑到她脚边,两手一伸,张手抱住纪安宁的腿,亮出一口小小的牙齿:“我刷了牙!我比姐姐早!厉不厉害!”
纪安宁心一下子安定下来,微微地一笑,往纪禹额头上“吧唧”地亲了一口,夸道:“很厉害。”
纪禹高兴极了,积极地要帮忙把端碗。
纪念也起来了,见纪禹得意洋洋地把碗摆在桌上,轻哼一声:“幼稚。”
纪安宁把粥端出来,听见纪念故作老成的嘀咕,不由莞尔。她抱住绷着小脸的纪念,也往纪念额头上亲了一下。
纪念瞪她。
纪安宁说:“早安。”
对上纪安宁灿若星辰的眼睛,纪念压在舌头尖上的“不许乱亲我”憋了回去,闷闷地回了一句:“早安。”
纪安宁送两个小孩上校车,正要去赶地铁上班,余光却瞥见一辆停在不远处的车子。那车刚才停在校车后面,被高大一些的校车挡住了,所以她才没注意到。现在校车开走了,纪安宁才看见那辆价值不菲的车。
纪安宁心突突直跳,这两天一直盘绕在心头的不祥预感变得更为强烈。她一再告诉自己不会有事的,她拒绝回去之后傅寒驹那么骄傲的人应该绝不会再看她一眼——可是如果——如果傅寒驹知道了纪念和纪禹的存在呢?
纪安宁有点心慌。
像是要印证她心中的预感一眼,那辆车的车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纪安宁后退了两步,转身想要往回跑——只要跑上楼、关上门,就不会看到从车里走下来的人!
“纪安宁。”冷冷的声音从纪安宁身后响起。
纪安宁脚步顿住,僵硬地站在原地。
不管过去多少年,她都不会认错这声音。
是傅寒驹来了!
傅寒驹看到她送纪念和纪禹上校车了!
纪安宁手心渗出涔涔冷汗。她僵立原地,听着身后的脚步声逐渐迈近。
傅寒驹停在纪安宁身后,注视着纪安宁的后脑勺,冷淡地开口:“转过来。”
纪安宁眼睫微微一颤,脑中乱作一团,不知该如何应对。如果傅寒驹真的要抢走纪念和纪禹,那她该怎么办?她、她抢不赢的。从小她就知道,傅寒驹他们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只要是他们想要的,永远都能轻而易举地得到。
“纪安宁,”傅寒驹再次开口,“不要让我说第二遍,你知道我的脾气。”
她知道傅寒驹的脾气。傅寒驹脾气不好,对谁都冷冰冰的,谁的脸面都不给。有人得罪了他,他很早以前就能让对方卑微得像狗一样在他面前求饶——到傅寒驹成年之后,再没有任何人敢在傅寒驹面前说半句他不喜欢听的话。
纪安宁咬了咬唇,转过身看向傅寒驹,对上了傅寒驹寒冰一样的视线。
傅寒驹注视着纪安宁写满怯弱的脸庞。怎么会有人觉得纪安宁胆子小呢?纪安宁胆子怎么可能小?敢瞒着他怀着他的孩子躲起来,敢瞒着他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藏了这么多年——敢带着他的孩子依附于别人,而拒绝跟他回去。
傅寒驹心底的暴戾再次涌了上来。
纪安宁想要什么?是想把孩子养大了,再作为筹码来和他谈判吗?如果她打的是这样的主意,他一定会让她后悔莫及!
傅寒驹心里闪过种种念头,面上却纹丝不露,只开口说:“已经到了家门口,应该请我上楼坐坐吧?”他抬手捏起纪安宁的下巴,逼纪安宁与自己对视,“看到我反而转身就走,你在害怕什么?”
纪安宁退了一步,挣开傅寒驹的手,眼睫再一次颤了颤,转身领傅寒驹上楼。
幸运的是一路上没有遇到邻居下楼。
站到家门前,纪安宁在傅寒驹的注视下掏出钥匙开门,可是不知是不是因为心里既抗拒又害怕,她的手微微发着抖,怎么都没法把钥匙插-进钥匙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