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思来想去,好像只有这件事才能让易峻直接飞过来。
易峻虽然已经有些不耐烦,但她的事他还是会管着。对于易峻来说,这种“不知自爱”、“随便和别人上-床”的行为是无法容忍的——不管他们之间是不是还有爱情存在。
凌真真说:“我来这边是考虑过的,工作室的人也带了过来。易峻,我不是一时冲动,也不是再和你闹脾气,我已经决定好了。”
易峻边听着凌真真说话,边注视着凌真真。
他比谁都了解凌真真。
哪怕凌真真不说话,只露出一个表情或者一个眼神,他都能知道凌真真在想什么。比如凌真真跑了他绝对不会着急,因为他能轻而易举地找到她——若不是电话里听到她那一声含笑带嗔的“别闹”,他也不会放下手里的事务过来找人。
现在凌真真就在他面前。
凌真真平静地和他解释着他们之间的误会。
凌真真说她已经决定好了,并不是一时的负气出走——而是准备长久地搬到这个城市来。
动态里的照片是误会,电话里的“别闹”是误会,刚才他所见到的暧昧一幕也是误会。
但那烧灼着他心脏的怒意并不是误会。
他还在意凌真真。
他在意凌真真和谁暧昧、和谁亲密、和谁上-床。
他在意凌真真说“好聚好散”时的平静语气和平静眼神。
就好像他们之间的一切已经彻彻底底成为过去式——他还没做好这样的准备,而凌真真却早已开始清扫他们之间的回忆。
被凌真真扇了一巴掌的脸颊还泛着疼。
连他们之间的亲近她都已经开始抗拒。
易峻心里隐秘的怒火再度被点燃。
“我不同意。”易峻说。
凌真真错愕地看着易峻。
易峻扣住她的手:“你必须和我回去。”


第42章
凌真真说:“易峻,这样没意思。”她挣开易峻的钳制, 仰头看着易峻, “这样真的没意思。我认认真真地想过了,我们已经不适合在一起。”
从易峻搬离他们共同居住了两三年的地方开始, 凌真真就知道他们之间正式结束了。她知道自己太不成熟,跟不上易峻的脚步, 所以很努力地接受这个结果。
现在分开了,留下一段还算美好的记忆,总好过继续吵吵闹闹。
凌真真顿了顿,张手抱住易峻, 把脑袋埋进易峻颈边:“易峻,我很喜欢很喜欢你。这么多年以来只有你陪在我身边, 不管我怎么胡闹你都没有放弃我。以后我不会再闹了, 我会好好地生活、好好地努力,不会再让你操心。”十几年来的点点滴滴在脑中闪现, 凌真真心脏微微地缩了缩,把手臂收得更紧,“真的,我不会再胡来了。”
凌真真的气息撞入易峻鼻端, 扰乱了易峻的思绪。从理智上分析,易峻知道凌真真说的是对的,他们已经不适合在一起,继续在一起以后肯定会吵吵闹闹。对于一份他们都做过放弃打算的感情, 勉强强拉回来也会有裂痕——
但是,理智是一回事,感情又是另一回事。
他很确定自己十分地抗拒“彻底分手”这个决定。
易峻伸手抓住凌真真的腰,呼吸着凌真真身上淡淡的馨香。
这股味道是他所熟悉的,怀里的人也是他所熟悉的,这个女孩从一开始就属于他——他占据着她过去十几年的每一天。从来都是他对她严加管教、从来都是他教她该做什么该怎么做——
突然之间,他的人生里有了更多的东西。
她不再是他抓住的最后浮木。
他有更多的选择、他可以不必再盯着她、他可以不用再跟在她身后跑。他过去所学到的东西、他悄悄练就的能力与手腕,都有了可以展露的舞台。
所以曾经是他的唯一的她,突然变得不那么重要了,甚至还变成了他前进路上的阻碍。
他开始对她漫不经心,他开始觉得她无理取闹,他甚至觉得只要他开了口,她就会乖乖回来。
他从来都没把她的闹腾看在眼里,连她负气出走也打算忙完手里的事情在考虑要不要追回。
可她并不是负气出走。
她认真考虑着远走高飞。
远走高飞?
易峻沉声重复一开始的话:“我不同意。”
他绝对不会同意。
凌真真错愕。
易峻把凌真真抵在床上,吻咬她光洁的脖颈。
凌真真伸脚踹他。
易峻欺身上前,将她死死地压制在床上,不让她动弹半分:“我不会同意分手,想必伯父伯母也不会同意,”他冷静地说,“我们的婚约是两家人的事,不是你一个人可以决定的。”
凌真真没想到易峻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身体微微发颤,感觉自己第一次认识易峻这个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们明明已经心照不宣地默认要分开——
凌真真生气了:“现在是现代社会,婚约根本没有法律效应,现在哪还有人提什么婚约——那么小的时候定下的婚约,根本不能算数!”
易峻冷笑:“你可以回去和伯父伯母说。”他的怒气也上来了,“你有什么非要离开我的理由吗?难道是因为你对别人动了心?”
凌真真被易峻倒打一耙,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明明是他觉得厌烦了不是吗?
明明是他先从他们同居的房子里搬走的不是吗?
她一个人坐在那个他们曾经当成是家的地方想了很久很久,才想明白他们之间出了什么问题、想明白他们之间已经有了迈不过去的坎,她的依赖、她的喜欢对他来说已经是负累和阻碍。
她想明白了,也反省过了——所以她决定放下过去,坚强一点、独立一点,好好地过好自己的人生,不再让他为难。
难道她这段时间所经历的所有痛苦和挣扎,都是她自己胡思乱想带来的,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分开?
不,他想过的。
他真的想过的。
她有什么非要离开他的理由吗?
有的啊。
她害怕啊。
她害怕会再一次看到他转身离开的背影。
她永远学不会他们的收放自如。
就好像小的时候她虽然不如姐姐聪明、不如姐姐讨人喜欢,可是也能公平地分到一半的宠爱。姐姐走丢以后她那一半也被收回了,姐姐得不到的她也得不到——还是那么公平。
可是那时她还小,她不懂这种公平。
她渴望再得到关心,她渴望再得到疼爱,她渴望他们的目光能再落在她身上,给她一个简简单单的拥抱或者轻轻地吻一下她的额头。
她害怕会再一次陷入那样的梦魇之中。
她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接受这样的结果。
她不想再重新经历一次。
她没有看起来那么坚强。
凌真真抓住易峻的衣襟,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易峻一顿。
凌真真向来娇气,但很少掉眼泪。每次被他逮到,她都乖乖地听训,一回头又偷偷往外跑。
每一次他找到她的时候,都能看到她眉飞色舞地做着她喜欢做的事,眼底熠熠闪着光,满满的都是肆意飞扬的神采。
可是现在凌真真哭了。
在车上的时候凌真真也哭了。
她就这么想离开他吗?留在他身边让她那么痛苦吗?易峻的强硬被凌真真的眼泪彻底击溃,他放开了凌真真,抬手擦掉她脸上的泪水。
易峻说:“你可以先留在这边,我不逼你回去。”
凌真真一怔。
易峻说:“但是我们不分手。”
这是他最大的让步。
凌真真也坐了起来,仰头看向易峻。
她从易峻眼底看见了不容商量的认真。
易峻说:“我们都需要时间和距离好好地重新考虑我们的关系,我们曾经比任何人都要亲近,不管是要继续在一起还是要真正地分开,都应该认真考虑清楚。”
凌真真:“…好。”
易峻说:“我今天会回去。”他看了看表,“以后每天晚上八点我会给你打电话,我们需要足够的沟通——没问题吧?”
凌真真:“…没问题。”
易峻起身,抓住凌真真的手腕把她从床上带了起来:“我先把你送回去。”
凌真真报出了现在的住址,被易峻叫来的司机送到楼下。
易峻没有提出上去看看,而是吩咐司机开车离开。
凌真真上了楼,躺倒在软软的沙发上,扯过一个抱枕把自己的脸埋在里面,脑袋里一直想着这一天里发生的事,始终还转不过弯来。过了好一会儿,她猛地坐了起来,用抱枕用力打了打自己脑门:“啊啊啊啊啊啊被那个混蛋唬住了,啊啊啊啊混蛋易峻,混蛋易峻,大混蛋易峻!”
凌真真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把电话打到了易峻那边胡乱骂了一通,不等易峻说话又挂断了电话。她把电话转到纪安宁那边:“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他是个混蛋呢!先是睁着眼说瞎话!然后又自说自话!啊啊啊啊大混蛋!”
明明她已经下定决心要和他掰扯清楚,分得干干净净,愣是让他给绕进去了!
纪安宁正巧是休息时间,她耐心地听着凌真真愤怒控诉易峻的各大罪状,时不时帮忙讨伐几句。挂断电话之后纪安宁想象了一下凌真真气炸了的模样,莫名地放心了不少。
比起干巴巴地说“我没事的”,还是这样的凌真真更正常一点。
凌真真发泄完了,心情也好了一些,风风火火地说:“好了,我要去忙了!接下来有个设计赛,我得和底下的人好好准备迎战~”
人生又不是只有乱糟糟的爱情亲情,她忙着呢!
只有真正靠自己独立起来,才不会再轻易被丢下、轻易被伤害——或者说不会再害怕被丢下、不会再害怕被伤害。
凌真真笑眯眯地说:“到时拿了奖金我请你出去大吃一顿。”
纪安宁一口答应:“好!”
凌真真扔下一句“你也要加油啊”就结束了通话。
纪安宁也开始重新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之中。这一期《梦之家》的改建工作已经开始了,老夫妇被安排在一家宠物店旁边的出租屋里暂住,这样他们家里的十来只猫儿也暂且有了安稳的去处。
萧穆阳带着纪安宁过去录制这一环节的内容,让纪安宁去了解老夫妇现在的情况、跟进老宅子的改造进程。
老夫妇见了纪安宁后非常高兴,热情地在出租屋里接待了她,又和她一起去隔壁看猫狗。纪安宁在摄影师的镜头下和猫猫狗狗们玩了一会儿,听老夫妇两人展望宅子的改造进展。
这边忙完了,纪安宁又马不停蹄地去了老宅子那边。房子正在进全面的拆解工作,庭院里除了要改造出“猫乐园”之外,楼梯、护栏之类的也都要重新规划,毕竟老夫妇年事已高,需要有针对老年人情况的基础设施。
纪安宁领着摄影师入内,解说着每一块被拆解的地方会进行怎么样的改造。设计是很直观的东西,只要稍稍一提,观众就能明白设计师的设计意图、感受直接呈现在眼前的设计效果。
等进了屋里,纪安宁看见了戴着安全帽、亲自砸掉一段墙的向凯英。
纪安宁:“…”
摄像师自然对准向凯英拍个不停。
向凯英没有停下,继续砸墙,直至砸到自己满意的高度才放下工具,拿起旁边的水灌了一大口。他穿得少,衣服也薄,喝水的时候有一部分顺着下颚往下淌,浸湿了胸口的衣服,隐隐显露了他随着呼吸起伏的胸肌。
向凯英对自己无意识的“露肉”行为一无所察。他抬手擦了一下下巴,转头看向纪安宁,挑了挑眉:“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傅哥:今天我又没出场,仿佛当了个假男主。


第43章
墙只砸到一半。
有光从二楼漏下来, 恰巧穿过半堵墙,照进原本有些昏暗的老宅另一侧。
至少了半面墙,屋里的光线完全不一样了!
纪安宁让摄像师把镜头从向凯英身上转开, 给了个从上往下的镜头, 解释向凯英砸墙的用意:“这样一来,房子的采光好了很多。”说完她看向向凯英,像在询问向凯英自己说得对不对。
向凯英擦了把汗。
因为胸前的衣物被汗水浸透了, 所以健壮的胸肌略微显眼。长期居住在国外, 饮食也照着国外的习性来, 他的身材与长相都带上了西方人的特征。
听说向凯英是个混血儿。
接触到纪安宁看过来的目光, 向凯英点了点头,表示纪安宁说得没错。
这样做就是为了采光。
光线是很能提升幸福感的东西。向凯英做设计的时候最先考虑的就是采光问题, 像现在这种情况,他就喜欢亲自动手完成最关键的采光改造。
墙上不需要划线, 他心里自有一根线, 若是砸出来的成果不比预计少一点、也不比预计多一点, 一切都刚刚好, 于他而言就像完成了一场神圣的仪式。
纪安宁给向凯英递了一杯水,等向凯英咕噜咕噜地把水灌完了, 她才忍不住问出心里的疑问:“向哥, 剩下两个房间就一直锁着吗?”
其他房间的改造设计图纪安宁都拿到了,只剩两个房间:一个是老夫妇女儿的,一个是老夫妇儿子的。
老夫妇一生只有这么一双儿女,偏偏经历了两次白头人送黑头人的悲剧:警官儿子因公牺牲, 医生女儿又因为意外染病早早去世。他们搬走时提出锁起这两个房间,不对它们进行改造。
后来老夫妇想了想又不放心,要求折返回来一样一样地把房间里的东西收拾好带走。
向凯英只给原来的陈设拍照留了个底,没让摄像师拍下老夫妇边收拾边抹泪的画面。
后来那两扇门一直锁着没动,纪安宁也没看到向凯英的新设计图。
两老没有孙辈,失去一双儿女的感情无处寄托,每每面对死去的儿女的房间免不了会触景伤情。这两间房间改了,他们会难受;不改,他们同样会难受。
向凯英说:“尊重老人的意见,不会对它们有太大的改动。”
纪安宁有些失望:“这样吗?”
向凯英擦了擦唇角,抹掉上面的水渍。他把两把钥匙交给纪安宁,领着纪安宁走到其中一间房间门口。
纪安宁打开门。
已经是秋天了,屋里却还是有一股潮味儿。她愣了一下,抬头看去,发现屋里有扇窗,窗外有面过高的围墙,把光给挡住了。屋外有个淤塞的水渠,天气再干燥都积着水,飘送着一股难闻的怪味。
向凯英说:“外墙不能拆掉,但可以小小地改建,把上半部分变成镂空的铁栅栏。”他走到窗台边,拍了拍有些潮湿的墙体,“水电走线改了,外面的沟渠不会再淤塞,这股霉味也会消失。”
向凯英语气平缓,没有多少感情,纪安宁却明白了向凯英的思路。
屋里不改,屋外改!
当老夫妇想念一双儿女、蹒跚着走进他们的房间时,因为光线而变得明亮清爽的房间不会再让他们被灰暗的情绪淹没。
纪安宁说:“向哥你回国后风格变了很多。”
向凯英说:“回国就是为了这个。”他也不藏着掖着,“比起国外的家庭模式,国内能挖掘到更多的情感碰撞——情感这东西就是我现在需要去感受的。”
人不能脱离社会而存在,设计也不能。
特立独行、标新立异的设计固然能吸引人眼球或者让人惊叹不已,可真正要赋予设计作品生命,还是需要到社会里去,到人情恩怨里滚一遭。
向凯英和纪安宁谈起了在国外起步的经历,考虑到纪安宁已经有两个孩子,他也没建议纪安宁到国外去深造,只给了几个网络课程给纪安宁,让纪安宁抽空可以去学学,几位导师他都认识,也听过他们的课,听完以后获益匪浅。
纪安宁认真地记了下来。
萧穆阳也跟过来了,他并不插话,等他们聊完了才说:“我刚才该拍个照,发个新动态,让别人看看大学时对女生不假辞色的向爱男居然能和女性聊这么久。”
纪安宁:“…向爱男?”
萧穆阳耸肩:“他极度厌女,不爱与女生往来,我们都开玩笑说他‘性别男,爱好男’,人称向爱男。”
向凯英说:“总比你这种伪暖男好。”他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只差没把“生人勿近,尤其是女性”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萧穆阳就不同了,就算心里不喜欢的,面上也要谦和有礼,把人拒绝了还能让人觉得他千好万好!
纪安宁听着向凯英和萧穆阳相互揭短,忍不住笑了起来。她说道:“你们的大学生活一定丰富多彩。”
向凯英说:“丰富多彩说不上,学业那么忙,还得自己摸索着创业,实在没空想别的。”他瞥了萧穆阳一眼,“哪像你们萧策划,没毕业就被大片相中,直接演了那边最火的电影,接着出口转内销红回了国内,一下子成了家喻户晓的大明星,连创业贷款都不用愁了。”
对那么一段经历萧穆阳并不觉得特别自豪,他含笑说:“都是意外。”
三人说说笑笑,等老宅这边的工作告一段落就找了家餐厅用饭。
没想到居然在餐厅门口遇到了熟人,对方似乎也是来吃饭的,几个人并肩齐行。
为首的正巧是纪安宁认识的:上次在这边见过一面的韩静诗。
萧穆阳一顿,转头看向纪安宁。
纪安宁失去了这几年的记忆,那记不记得韩静诗这个人呢?
纪安宁很快解开了萧穆阳的疑惑。她见韩静诗看了过来,主动开口问好:“韩学姐好。”
韩静诗远远就看见了纪安宁三人了,听纪安宁打了招呼,她平和地点了点头:“你也和朋友到这边吃饭?”
纪安宁说:“是的,这是我的上司——”
韩静诗朝萧穆阳伸出手:“我认识,萧大明星。”
萧穆阳礼貌地和她轻轻握手,只接触了一下就松开了,笑着说:“早就不是大明星了。”
韩静诗将手伸向向凯英:“这位我也认识,是很有名的向大设计。”
向凯英也和韩静诗轻一握手。
他同样认识韩静诗,如果他在国外新人里头能夸口一句“很不错”的话,那韩静诗在国内新人之中可以说是一枝独秀、独领风骚了——她的工作室只花了短短几年就吞并了几家知名工作室,独占了业内鳌头,几乎无人能和她比肩。
这是个非常出色的女人——不管是能力、背景还是手腕,都远胜于无数男人。
从别人口里说出“大明星”“大设计”,萧穆阳和向凯英可能还厚着脸皮接下,从韩静诗口里说出来以后他们总觉得那个“大”字带着几分讽刺意味。
韩静诗还有同伴,没在门口多做停留,和纪安宁三人分别之后转身走进了餐厅。
纪安宁暗暗松了口气。不知是不是错觉,面对这位韩学姐的时候她心里总感觉沉甸甸的,像是压着块石头。
瞄见萧穆阳和向凯英神色也不同于往常,纪安宁才稍微平衡了一点,跟着他们一起去吃饭。
坐定之后,向凯英先开了口:“没想到你还是那位韩小姐的师妹。”
纪安宁说:“我只是虚喊一声而已,中间隔着好几年,韩学姐根本不怎么认识我。”
向凯英说:“我看不像,她显然认识你。”
纪安宁一愣,说:“她和我…我丈夫是同学,他们两家也熟悉,是世交,所以她才会记得我。”
提到这个,纪安宁心里闷闷地,又想起在傅家时的日子。
那时候她不喜欢太多人的场合,母亲却总想把她推出去,想让她在各种宴会上结识和傅寒驹一样的年轻才俊,早早找一个金龟婿嫁了。她与那样的场合格格不入。
韩学姐不一样,韩学姐天生就适合站在灯光下、天生就习惯被所有人注视。
记得有一年韩学姐生日,她母亲带她一起去韩家赴宴。韩学姐和傅寒驹跳了那天的第一支舞,灯光照映之下,两个人看起来那么地相配——
纪安宁一愣。
有些记忆朦朦胧胧地撞进她脑海里。
她发现她失去的其实不仅仅是这几年的记忆,而是把很多记忆都封存起来,若不是触及了相关的事物她根本不会想起那些事来。
比如傅寒驹和韩学姐跳的那支舞。
那天班长阮清海也去了。她去阳台透气的时候班长跟了出来,问她想不想去跳舞。她当时拒绝说她不会跳,班长笑着说可以现场教他,很快就能学会。
她想到傅寒驹和韩学姐相拥而舞的画面,神使鬼差地答应下来,在宽敞的阳台里跟班长学起了简单的舞步。
不知不觉里面的第一首曲子就结束了。
他们用第二首曲子练习的时候,傅寒驹推开了阳台的门。
落地窗前的纱帘被拂开的那一刻,她下意识地收回了被班长抓着的手,朝脸色看起来并不好看的傅寒驹开了口:“哥…”
那时候傅寒驹好像应了她一声,又好像没应,只把她喊回了里面。
纪安宁收回思绪,说:“我忘了挺多事,关于韩学姐的事情记不太清楚了。”
向凯英说:“人在遇到危险时往往会选择自我保护。你没忘记你这几年学到的专业知识、没忘记这几年学会的生活技能,却独独忘记了关于一部分人的记忆——这说明这部分记忆对你来说是痛苦的,是你想逃避的。”
纪安宁讶异地看着向凯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