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崇昭死死抓牢赵英的手:“父皇!”
赵英说:“姚先生的万言书,你看过了吗?”
赵英话锋忽转,赵崇昭怔了一下才答:“看过了!”
赵英说:“里面有很多很好的想法,但你一定要记住四个字,循序渐进。”
赵崇昭牢牢地把这四个字印在心里。
他向赵英保证:“我绝对不会忘记父皇您的话!”
赵英说:“若是贪功急进,后果不堪设想…”
赵英的声音越来越轻,眼睛也慢慢闭上了,神色安详得如同熟睡了一样。
谢则安三人泪流如雨。
丧钟响彻京城。
明君离世,举国同哀。
赵英生前留下了好几份的旨意:定参知政事孟元绍、徐延年,太子太傅徐君诚为顾命大臣,拜孟元绍为相,徐君诚、姚鼎言入政事堂,拜参知政事;诸王世子在皇城外围设府,比邻而居,多与新皇亲近;新皇遇事应多向三位顾命大臣以及恭王、端王两位皇叔请教…
赵崇昭一道道地往下听,知道赵英临去前仍在为他操心,不由更为伤心,在灵前足足守了三天。
赵英的丧事处理完毕后,赵崇昭的登基仪式被提上日程。
孟元绍这个丞相与刚致仕不久的张相一脉相承,都是圆滑世故的人,任尔东南西北风,我自岿然不动。方宝成主礼部,拿出了好几个方案,孟元绍每看一个都说:“不错,不错,挺好的。”方宝成拿他没辙,只能曲线救国,让杨珣去问赵崇昭的意思。
赵崇昭心中沉郁,哪有心情大操大办,给了个明确的指示:“一切从简。”
登基仪式依然是先行祭礼,想到赵英临去前正是在祭台上主持冬祭,赵崇昭又忍不住泪落如雨。
不少老臣见赵崇昭真情流露,心中亦感念起赵英的好来,对赵崇昭这个新皇多了几分认同。不管以往如何,至少眼下看来赵崇昭是个纯孝之人。
祭礼行完,孟元绍朝赵崇昭奏道:“礼成,请即皇帝位!”
众臣扶拥赵崇昭至金椅前,由孟元绍取衮冕替赵崇昭戴上,众臣按早朝时的秩序排班就列,朝赵崇昭行大礼。再经过一长串繁复的礼仪,赵崇昭才得以入太庙,追尊赵英为圣武皇帝、先皇后为圣德皇后。
百官称贺。
赵崇昭看着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第一次体会居高临下俯瞰众生的感觉。
他心中并不全是志得意满。
许多复杂滋味实在难以言说。
次年春闱如期举行。
谢则安在春闱前又一次闭关备考。
春闱在京城举行,汇聚了来自各州的士子,他们都通过了乡试,而且不少都名列前茅,粗略一数,“解元”都有四十来个,而谢则安只是其中一个。
谢则安与许多同年考生往来,每次交流都感觉自己更进了一步,真正开始考试时已经变得从容不迫起来。
张榜日一到,谢则安又一次名列榜首。
称他“解元”的人纷纷改口称“会元”,解元各州都有,“会元”三年只有一个啊!
京城有人暗暗开了赌局,赌赵崇昭会不会给谢则安一个“三元及第”。怀疑谢则安的人不在少数,可谢则安的文章一流出来,所有人都住了口。
不愧是姚鼎言、徐君诚教出来的啊!
再看那一手诗赋,虽说不是惊才绝艳的那种,切入点却总是别具匠心,叫人读来耳目一新,又不得不承认他十分切题。
不管哪方面来看,前面的“双元”都是实至名归的。
若是殿试文章再作好一点,他不得状元别人还要替他喊冤呢。
孟元绍心情挺复杂,因为他手里还拿着赵英的旨意,等谢则安从任地归来就将劝君尺交给他。赵英对谢则安这么有信心,他怎么能拦得住谢则安这大好势头?
偏偏谢则安又是姚鼎言的学生。
提起姚鼎言,谁心里不会打个突?
明明都去守孝了,居然能被赵英夺情复职,一眨眼还入了政事堂、成了参知政事!孟元绍有预感,他这个相位说不定坐不了多久。
虽然谢家父子看着不算完全偏向姚鼎言那边,但要是姚鼎言开了口呢?
孟元绍只能拿出一贯的推字诀,一律把要做的重要决定留给赵崇昭。
赵崇昭与孟元绍打了一段时间交道,很快了解了孟元绍的算盘。他对孟元绍有些不喜,但想到孟元绍是赵英留给他的丞相,只能忍了下来。忍归忍,遇事他极少与孟元绍相商,更经常找曾经是自己太傅的徐君诚、自己敬佩不已的姚鼎言。
徐君诚、姚鼎言两个新加入政事堂的“新人”,在赵崇昭心中的分量竟比其他老臣都重。
这日徐君诚和姚鼎言从政事堂出来,沿着青石道一起往皇城外走。
静默许久,姚鼎言先开了口:“君诚兄,你老师近来可好?”
听到姚鼎言提起秦老太师,徐君诚心头猛跳。姚鼎言已暗中开始把秦老太师的门生压下去,他看在眼里,却不能和姚鼎言一样在赵崇昭面前肆意进言。
秦老太师对这点很不满,徐君诚唯有苦笑。赵崇昭看重他是看在这些年的师生情谊上,赵崇昭看重姚鼎言却是因为他打心里认同姚鼎言的许多设想,时日一久,此消彼长是免不了的。在帝王心中昔日师生情分能撑多久?赵崇昭终究会放手去做他想做的事。
而且他若是和姚鼎言用一样的手段,与自己看不惯的那些做法又有什么不同?
徐君诚说:“老师他精神还不错。”
听到徐君诚仍诚挚地喊一声“老师”,姚鼎言心中失望。政事堂那几位老臣都无意相争,明显与孟元绍一般脾气,整个政事堂内只有徐君诚能与他一争,偏偏徐君诚明明正当壮年却锐意全无,实在让他失望。
姚鼎言说:“三郎这次不知能不能中状元,他若真能三元及第,你准备送他东西?”
徐君诚说:“鼎言兄又准备送什么?”
姚鼎言说:“我会将我这几年来陆陆续续写下的文稿都交予他。”
徐君诚一震。
姚鼎言说:“我觉得三郎有超于你我的能力,有些事若是我做不成了,我会盼着三郎替我做下去。”
徐君诚沉默。
姚鼎言说:“君诚兄为官多年,到底做了些什么?”
姚鼎言这话有诛心之意,可徐君诚听后反倒云淡风轻了,他淡淡地答道:“我只尽了本分,没做什么特别的事。”
姚鼎言说:“依我愚见,君诚兄大概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徐君诚抬头望着姚鼎言。
姚鼎言说:“君诚兄在地方时也曾锐意变法,可惜底下的人阳奉阴违,差点铸成大错。当时若非文公相助,君诚兄恐怕难以收场。”
徐君诚道:“鼎言兄既然知道这件事,推行你的新法时应当更谨慎才是。”
姚鼎言见徐君诚面色未改,只能答道:“那是自然。”
话不投机半句多,这次简短的谈话就这样不欢而散。
徐君诚看着姚鼎言拂袖离去,眉头皱了皱,最后千思万绪都付作一声轻叹。他迟迟不愿依老师的话行事,未尝不是想看看姚鼎言能做到什么程度,若姚鼎言真的能做成,于国于民都是好事。若是姚鼎言做不成,他还保有与赵崇昭的师生情分,说不定还能补救一二。
徐君诚俯身坐入软轿,在那轻微的晃动中出了神。
三天之后,殿试开始。
赵崇昭终于见到了谢则安。
不知不觉他们已有一两个月没见面,谢则安看起来瘦了一点,不过依然俊朗非凡。所有士子之中谢则安离他最近,离御阶仅有数步之遥,离他不足十米,他从御阶上望下去,可以清晰地看见谢则安的每一丝表情。
赵崇昭的目光贪婪地在谢则安身上扫了一轮,才让人宣布殿试开始。
殿试是赵崇昭亲自出题,他写了个与农桑有关的题目。西边久经战乱,百废待兴,正需要专擅民生的人才,谢则安若是写得好,自然而然会被安排到那边去。
谢则安一拿到题目,瞬间回忆。
他并未抬眼看向赵崇昭,而是挥毫疾书。
第一个写完的是他。
听到谢则安轻敲桌上的瓷铃,赵崇昭精神一振,直直地看向谢则安。
谢则安抬起头安静地与赵崇昭对视。
想到自己要亲自送走谢则安,赵崇昭心如刀绞。但转念一想,他们的一生还那么长远,根本不需急于一时,慢慢地也就心安了。
等有资格参加殿试的士子统统敲铃交卷,赵崇昭示意他们可以先去御苑赏赏花,自己开始评阅“答卷”。

第115章

谢则安不是十几岁的毛头青年,喜怒未形于色,进退有据地和同年士子往来。既然想要走这条路,他应对起来比以前要谨慎得多,与大部分士子都谈过几句,没刻意亲近谁也没刻意冷落谁。
一轮下来,哪些人值得一交,哪些人只适合打个招呼,谢则安心里已经有了底。
等他一一估量完,正殿那边敲钟了。士子们三步并两步地回到殿中,屏息等待赵崇昭的阅卷结果。
赵崇昭也想一下子宣布自己心中的结果,但还是忍住了。他示意内侍念了三篇文章,一篇是谢则安的,另外两篇分别出自阎三弄、李绅之手,阎三弄是寒门弟子,出身贫寒,行文之中对农桑及民生了若指掌;李绅出身甘梁李家,眼界宽广,行文酣畅淋漓,许多想法颇为新奇。
众士子不明所以,但还是凝神细听。每听完一篇,大部分人都忍不住击掌而赞,由衷佩服。
等谢则安的文章一出,殿中反倒有些静寂。
谢则安这篇文章集阎三弄、李绅两人的优点于一身,甚至比他们俩的长处都要高出一层。
赵崇昭见众人噤声不敢言语,站起来说:“这三篇文章我都觉得极好,各有所长,难分高下。”
阎三弄和李绅闻言对望一眼,齐齐站出来说:“谢会元的文章最佳,三弄(绅)自愧不如。”
赵崇昭满意地一笑。
三元及第是大庆朝前所未有之事,更别提谢则安还是个驸马——而且年纪极轻!阎三弄和李绅都比他年长七八岁。
赵崇昭这番作派自然是想避免旁人乱嚼口舌,见阎三弄和李绅都够识趣,他光明正大地在榜首位置写下谢则安的名字。
皇榜一张贴出去,不少人争前恐后地挤上去。
晏宁公主一直在家中等消息,谢府仆从也早早派人去侯着了,皇榜一出,涌向谢府报喜的人多不胜数。
管事和徐婶喜笑颜开,并不吝啬赏钱,只要来了、说了几句吉祥话都给。
谢小妹和谢小弟是最高兴的,谢小妹朝管事讨了串“遍地桃花”,在谢府大门噼里啪啦地放了起来。若不是年前刚去了,谢府还能更热闹,所以谢小妹放鞭炮时其他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她放完了才叫她别再闹腾。
谢则安骑着马戴着花沿着朱雀街一路游行,在京城大大地露了一把脸,“小谢状元”这个称呼很快取代了“小谢驸马”,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兴奋交谈,说的都是“小谢状元以前来过我们店”“小谢状元以前买过我东西”“小谢状元人可好了”,仿佛人人都和“小谢状元”非常亲近一样。
谢则安没来得及回家,绕了一圈后又赶赴琼林苑。士子们能走到这一步,要么满腔笔墨,要么满腔抱负,行走在琼林苑中虽然欢喜又激动,却还是十分镇定,没谁闹出什么笑话来。
甘梁李家与潼川谢家一直有往来,李绅主动上前向谢则安问好。谢则安说:“殿试时间仓促,李兄恐怕还有很多大好想法没有写出来,有机会定要讨教一二。”
李绅说:“千万别,我听着就觉得有些可怕。”
谢则安一愣,问:“为什么?”
李绅说:“记得我大伯吗?我大伯前两年来过京城,你说上门朝他讨教一二,结果弄得我大伯几天都没睡好觉,回去后还心有余悸…”
谢则安乐了,说道:“李先生是个很厉害的人。”
有了李家大伯这个引子,两个人很快熟悉起来。聊了一会儿,李绅扫视一圈,指着在某个角落站着的阎三弄说:“你看那家伙又躲起来了,这脾气往后可怎么办哟。”
谢则安说:“李兄和阎兄认识?”
李绅点头如捣蒜:“认识认识,我是东边来的,他是西边来的,结果住到了一块,挺有趣的。就是这人太闷了,不太爱和人往来。”
谢则安说:“西边?具体是哪儿人?”
李绅说:“很西!去年西夏人不是把河谷平原还给我们了吗?他家就在河谷平原前面一点点,叫什么来着,他当时说得很快,我听不太清…”
谢则安说:“旱肃县?”
李绅猛地点头:“对对对,旱肃县!三郎你怎么知道的?”
谢则安说:“家里有人在那边,对那儿比较了解。”说完他微讶地抬头,“阎兄?”
阎三弄点头,说:“我也知道你。”
谢则安笑着说:“我这么有名了?”
阎三弄说:“我见过谢将军和燕将军,他们很厉害。”
阎三弄说得简单,谢则安却一下子明白了,大概就是他祖父和燕冲提到过他,阎三弄才会过来打招呼。
谢则安说:“没想到绕了一圈大家都认识,世界可真小。”
李绅苦笑说:“不是世界小,是三郎你太出名吧。”本来发现自己要和谢则安一块殿试他已经够有压力了,赵崇昭一让人念他们三个人的文章,他就知道糟糕。差距明显摆在那里,赵崇昭的意思多明白啊,就是让他们主动承认不如谢则安。
好在他不是心胸狭窄的人,要不然赵崇昭这么干非让他恨上谢则安不可!
阎三弄没再插话,仿佛真的只是过来打个招呼而已。
谢则安和李绅聊得正欢,赵崇昭到了。
赵崇昭一眼扫见了谢则安。
见谢则安正与人聊天,不由多看了谢则安旁边的李绅一眼。赵崇昭没有立刻走过去,而是叫人宣布琼林宴开始。
谢则安身为状元,自然得迎上去跟在赵崇昭身边。
赵崇昭叫人把酒端上来,转头望着谢则安:“三郎,第一杯酒来喝。”
谢则安一顿,含笑应道:“谢陛下赐酒。”
赵崇昭盯着谢则安微染上了酒的薄唇一会儿,转开了眼,与其他人说起话来。
琼林宴结束时谢则安被灌了不少酒。
赵崇昭吩咐张大德把谢则安送回谢府。
自始至终,他们都没有更多的交流。
谢则安回到家中,酒基本醒了。他邀张大德坐下:“大德,我们也许久没好好说话了。”
张大德说:“三郎,我和我哥早就知道你会有出息的。”
谢则安说:“我可能会离开京城一段时间,或许一两年,或者两三年。”
张大德一愣:“三郎你不能留京吗?你可是状元啊!”
谢则安说:“地方上还是要去的。大德,你是陛下身边的亲近人,你要多看着陛下一点。”
张大德说:“我明白,有什么事我一定第一时间告诉哥。”
谢则安说:“不,不能这样。”他看着张大德,“陛下需要的是完全忠于他的人,你若是做不到,很可能不能再留在陛下身边。你是宫中的人,一举一动都有暗卫盯着,我希望大德你能少和张大哥联系,最好是陛下不开口你就不出宫去见他,事事以陛下为先。”
张大德心中一凛,点头说:“我明白三郎你的意思了。”
谢则安送走张大德,入内找李氏和晏宁公主说话。李氏心中欢喜,抓起谢则安的手却落下泪来。
望子成龙的心谁都有,原以为谢则安此生不会再有出头的机会,乍然听到这样的喜讯,李氏怎么能不高兴。
谢则安和晏宁公主对视一眼,等李氏哭完了,晏宁公主才柔柔地开口:“阿娘,我与三郎商量过了,三郎可能不会留京。”
李氏听后先是一愣,想要说什么,却又忍住了,只牢牢抓住谢则安的手:“三郎,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谢小妹在一旁听得仔细,闻言眼眶一红:“哥哥你带我吗?”
谢则安刮了刮她的鼻子:“我把你带走了,赵昂来了找谁玩去。”
正好碰上赵英离世,赵昂和谢小妹不好明着定亲,但裕王已于谢季禹见过了。两个人都对这桩婚事很满意,默许了他们的往来,等国丧过了再把事情定下来。
谢小妹听谢则安提起赵昂,脸色发窘,跑掉了。
谢则安笑了起来。
到底还是小女孩儿,即使被他教得比别家的女儿都大方,提起自己的心上人依然会不好意思。
在谢府一片欢欣的时候,姚清泽心情却不太好。他看到姚鼎言把近几年的文稿收整在一起,带着出了门。
姚清泽走进姚鼎言书房,指着书柜一角问在姚鼎言屋内伺候的奴仆:“父亲把那边的文稿也拿出来了?”
奴仆见他脸色不太好,小心翼翼地说:“是的。”
姚清泽一顿,没再说什么。
等回到自己房里,姚清泽一手扫掉了自己桌上的东西。他知道姚鼎言去哪里,姚鼎言是去谢府,今天热闹了一整天,“谢三郎”这三个字他听得耳朵都快长茧了。姚清泽知道自己父亲非常看好谢则安,但知道姚鼎言把连自己都不能碰的文稿带去谢府,姚清泽还是无法平息心中的郁愤。
他才是他儿子!
若不是祖母离世,状元的风光哪轮得到谢则安占了!
姚清泽出门找人喝酒。
沈敬卿也在喝酒的人之中。
沈敬卿当初被谢则安安排的人挤出东宫,本就对谢则安怨恨有加,一看姚清泽的神色便知他在想什么。姚鼎言步步高升,姚清泽是姚鼎言最出色的儿子,沈敬卿心思一动,陪着姚清泽一杯接一杯地灌酒。
姚清泽有孝在身,又逢国丧,原不该喝太多的,可他心中不平,一不小心喝得烂醉。
沈敬卿假意说由自己来送姚清泽回府,却将姚清泽带回了自己家。沈敬卿有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一直跟在他身边帮他忙里忙外,见他带着人回来,惊异地说:“哥哥,这是谁呀?”
沈敬卿嘿嘿一笑:“这是你的丈夫。”
沈家妹妹见姚清泽相貌端正,心中暗生好感,一跺脚,说:“哥哥你胡说什么?”
沈敬卿对这么个妹妹本不太在意,只当她是个不费钱的侍女。如今有了机会,他放下姚清泽后拉着妹妹去外面谆谆善诱:“姚兄是姚参政之子,是你高攀不起的人。不过他最近颇为失意,你若是能在旁多多劝慰,他孝期一过定会娶你回家…”
沈家妹妹含羞带怯地点了头,按照沈敬卿的意思细心照顾姚清泽。

第116章

姚清泽醒来时只见一个影影绰绰的曼妙身姿。
少女似乎发现他睁开眼了,像受惊的小鹿似的逃开。
姚清泽皱起眉头。
沈敬卿走了进来,说道:“姚兄,刚才是舍妹端水进来,见你醒来,吓得跑了。照顾人这种事还是女孩子比较细心,我这个妹妹从小跟在我身边,与我相依为命,见到带你回来,心里把你也当哥哥看呢。”
姚清泽不是蠢人,酒后失德的逸闻他听过不少,刚才乍见一个少女出现在眼前他还怕自己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儿。见沈敬卿面色诚挚,姚清泽压下了心中的怀疑,问道:“我怎么回来了?”
沈敬卿听了姚清泽几句醉话,知道姚清泽是觉得姚鼎言看重谢则安这个学生多于看重他这个儿子。
沈敬卿心念一转,脸色为难地扯谎:“姚兄你说不愿回家。”
姚清泽压根不记得自己醉后说了什么,听沈敬卿这么一说,那种郁郁不欢的感觉又充盈心头。这时偏院那边传来了柔柔的歌声,声音轻软得很,一下一下像是敲入人心坎。国丧还没过,姚清泽已经许久没听过曲儿了,乍然听见这哼唱般的嗓儿,不由听得入神。
沈敬卿等姚清泽听够了以后才插口:“我这个妹妹爱弹琴,这些日子不得奏丝竹之音,她只能在忙里忙外的时候随口哼几句。”
姚清泽想到刚才那惊鸿一瞥的美貌。
少女逃得快,他只匆匆扫了一眼,不过已看清那漂亮的模样儿。听沈敬卿这么一说,脑中不由浮现出佳人抚琴时的情景。
姚清泽说:“沈兄好福气,能有这么个好妹妹。”
沈敬卿并未多说什么,送姚清泽出门。
回到家中见妹妹面带失落,沈敬卿说:“别着急,等着吧,他会再过来的。为兄看得出他对你有些动心了,只要你好好准备,他定会对你倾心。”他想了想,补充道,“我给你请个女夫子,字你是认识的,要多读些书才与他聊得来。”
想到姚清泽将会是自己的如意郎君,沈家妹妹脸色微赧,眼神却很坚定:“我会的。”她感激地望向沈敬卿,“哥哥你对我真好。”
沈敬卿会养着这么个妹妹,自然是因为她长得够美。京城从来不缺美人,但手里有这么一个筹码总比没有的好——这不,机会送上门来了。
想到极有可能和姚鼎言成为“一家人”,沈敬卿心中快意得很。他难得和颜悦色地和妹妹说话:“你有个好夫家,以后也能帮扶一下为兄。”
沈家妹妹不觉得自己被利用了,认认真真地说:“哥哥放心,哥哥的好妹妹一定不会忘记。”
沈敬卿点点头,打发她去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