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无求说:“应该的。”
于是谭无求、小虾、老头儿三人也踏上了去京城的路。
在谭无求启程那天,恭王一骑当先,杀了在边境流窜的荻族人头领,拿下人头八百个,在界石前垒出一座狰狞可怕的“人头堡”。
恭王的衣摆被血染红了,进城时却无人畏惧,迎接他的是一阵又一阵响如雷鸣的欢呼声。
恭王拢了拢披风,走回府中。一个老者从他身后跟上,将最新的消息递给了恭王。
恭王没看信,反而看了看天色,问道:“他回京了?”
老者说:“是的。”
恭王说:“也好。”他的神色晦明不定,“让他亲眼瞧一瞧他们变成了什么样子…临均啊临均,你不想我认出你来,那我就不认出你来。”
恭王怎么会认不出?这十八年来,恭王不时会去看上一眼。
那老头说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可以让他醒过来。
十八年间他们已经用遍了所有方法。
看到昏迷着的人越来越消瘦,几乎快看不出人形,恭王已经快失去希望。
但他醒了。
他醒过来了。
他还是一样关心天下远胜于关心他自己。
他眼里依然没有他。
不过恭王并不在乎。
只要他活着就好。

第46章

年关将近,京城笼罩在别样的喜庆中。
谢则安和赵崇昭这段时间却过得水深火热。
天南海北的文稿不断被送回京城,谢则安和赵崇昭、秦如柳、燕凛都被“委以重任”,必须埋头把那浩如烟海的文稿归类。这工作听着简单,事实上却劳心劳力,要多苦逼有多苦逼!
至少谢则安和赵崇昭都叫苦不迭。
这样的日子足足维持了大半个月。
姚鼎言和徐君诚把四人的表现都看在眼里,眼看齐王世子大婚之期快到了,他们决定放谢则安四人一马:“你们可以歇三天。”
赵崇昭和谢则安欢腾不已,凑在一块密谋该怎么捣乱。
谢则安对地形特别敏感,轻轻松松地把迎亲路线画了出来,他和赵崇昭趴在地图上寻找最佳下手地点,没一会儿就挑中了一栋临街的酒楼。
那正好是一个转角,迎亲必然会经过那儿。
谢则安提出建议:“殿下你得先包个场,我们才好动手。”
赵崇昭说:“有道理,小德子,你去安排一下!”
两人议定后都有些兴奋,不过赵崇昭挺遗憾地感慨:“上次没瞧见谢谦从茅坑里被炸出来真是太可惜了。”
谢则安也很遗憾,再次建议:“不如下次我们弄个动静小点的鞭炮炸他小叽叽!”
赵崇昭说:“好,就这么办!”
一直在旁听的谢大郎:“…”
看来他们家三郎真的挺讨厌那个谢谦。
谢则安和赵崇昭因为有他们的“密谋”在,特别期待齐王世子大婚之日到来。
晏宁公主觉得有点奇怪,明明赵崇昭最讨厌齐王世子赵旻,这几天居然一连提了好几次齐王世子的婚期,还常常和谢则安凑到一边说悄悄话!
晏宁公主知道事有蹊跷,找来梁捡问起谢则安在做什么。梁捡从赵崇昭的人口里问出了谢谦那些信的事,正忙着查证呢,哪会在意谢则安那小小的恶作剧?
梁捡说:“太子殿下和三郎想点几串鞭炮让迎亲那天热闹热闹,晏宁你放心,他们有分寸的。”
晏宁公主听到梁捡喊谢则安“三郎”,心中微讶。
她忍不住向梁捡投以探究般的目光。
梁捡一无所察,他犹自说道:“上回长公主府上不是闹出了一点儿小动静吗?那就是他们弄出来的,响声确实大得吓人,不过绝对不会伤到人,晏宁你不用担心。”
晏宁公主微微一顿,忍不住问道:“梁叔,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梁捡安静下来。
晏宁公主乖乖地说:“梁叔不愿说我就不问,等梁叔愿意告诉我的时候再和我说吧。”
梁捡伸手揉揉晏宁公主的脑袋,说:“晏宁,我还不能说,因为还有很多事我都没弄清楚。”
虽然他已经能确认李氏是他的女儿,可他不能马上把人认回来。那几封信透露出来的信息让梁捡十分警惕,他和赵英禀报过这件事,赵英却只是把它压到一边不提,只留下前驸马那封信看了好一会儿。
赵英问他:“你很想查清楚?”
梁捡点头。
赵英说:“说不定事实会让你很失望。”
梁捡最后从赵英那听到了当年的秘辛,当初他和谢晖几乎是看着赵英几人长大的,可他只知恭王与长公主少时都与前驸马极为要好,却不知他们竟然都爱慕着前驸马!
这样一来,那场大火和长公主再嫁的原因都有了最好的解释。
都是恭王下的手。
可惜谢谦伪装得再像也有露陷的一天,所以他们夫妻之间感情渐淡,最后形同陌路。
这个解释看起来毫无破绽。
梁捡却隐隐觉得这并不是真相。
恭王的为人他非常了解,虽然说不上光风霁月高洁刚正,却也不会是会用这种阴损手段的人。
不管是面对敌人还是对手,恭王都更喜欢用明刀。
梁捡并没有和赵英辩驳,他准备继续这件事。
梁捡和晏宁公主道别,离开了皇宫。
晏宁公主目送梁捡离开,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却始终没翻到下一页。
等去东宫和赵崇昭一起学画时,晏宁公主忍不住说:“你们明天能不能带上我?”
谢则安讶异地看了晏宁公主一眼,立刻摆出迷茫的表情:“带上你去哪儿?”
赵崇昭也吓了一跳,连忙附和:“对啊,去哪儿?”
晏宁公主轻哼了一声,听起来像在撒娇。
赵崇昭心都快化了,马上说:“好啊!宁儿你一起来!”
晏宁公主回看谢则安一眼,眼底竟有几分小小的得意。
越是相处得久,谢则安越觉得晏宁公主果然还是个小女孩。他伸手摸了摸晏宁公主的脑袋:“我叫人给你做几对棉塞,到时你先把耳朵塞上。”
晏宁公主怔愣。
谢则安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点逾越,面不改色地收回手。他说道:“我把小妹也带来,她最喜欢热闹了。”提到谢小妹,他不由带上了几分愉悦的笑意。
赵崇昭和晏宁公主瞧着谢则安的神色,心里齐齐冒出个想法:谢小妹什么的最讨厌了。
谢则安让人连夜赶制了许多棉塞,第二天一大早和赵崇昭兄妹聚了头,立刻分发到他们手里。
要不是那天赵崇昭丧心病狂地玩了他耳朵老半天,他还真想不到要做这种玩意儿——他可是皮厚肉糙的大老爷们,放个鞭炮而已,又不是轰大炮,哪有那么娇贵。
谢小妹早就想上街看热闹了,难得谢则安有空带她出来玩儿,她表现得非常乖巧。
虽然知道这是谢则安的妹妹,赵崇昭还是很不喜欢她,总觉得她黏着谢则安的模样十分碍眼。
晏宁公主没像赵崇昭一样把喜恶写在脸上,她和谢小妹聊了起来。谢小妹本来有点害怕赵崇昭,一看晏宁公主坐在轮椅上又觉得她有点可怜,于是小心翼翼地和晏宁公主说话。
没一会儿,谢小妹彻底放开了,她现学现卖,和晏宁公主讲起故事来,什么花木兰从军、女驸马科举,一个两个都讲得绘声绘色,十分生动。
晏宁公主本来只是不想冷场,听着听着却真的听得入神。
见两个女娃儿相谈甚欢,谢则安放心了,他和赵崇昭一起趴在窗边等候迎亲队伍经过。
谢则安把时间掐得很准,齐王世子几乎踩着他预计的点拐过街角出现在他们眼前。
赵崇昭兴奋地下令:“快,趁现在!”
齐王世子早已着人清场,谢则安和赵崇昭倒不怕误伤,眼也不眨地让人点火往底下扔鞭炮。
最长的一串谢则安是准备用来压轴的,有个很有趣的名儿叫“遍地桃花”,外头的纸是粉红色的,一炸开看起来像是漫天洒下阵阵桃花雨一样,特别漂亮。
谢则安是准备让齐王世子吃个哑巴亏,当众出个糗不说,最后还得谢谢赵崇昭“好心”祝贺他!
一串串鞭炮从二楼的大窗户往下扔,底下传来一阵惊呼,不少马匹受惊,整齐的迎亲队伍顿时乱成一团。
赵崇昭兴奋地拍掌,满面红光:“好极了!”
谢则安脸色却不太好:“殿下,您高兴得太早了!”
赵崇昭把笑一收,和谢则安一起趴回窗边往下看。只见赵旻身下的枣色骏马岿然不动地站在原处,的的地踩着地上那一片火红色的碎纸。
坐在马背上的赵旻更是神色镇定,他微微仰头看向二楼,脸上出现了得体又温和的笑容:“昭弟,你送的这份礼可真够别致。”
谢则安说:“…我有点明白你为什么这么讨厌他了。”
卧槽这家伙绝对是男性公敌啊!瞧瞧周围那些妹子看向他的目光,足够他被男同胞杀死无数次了有没有!
赵崇昭泪流满面:“对啊,他特别讨厌!”
谢则安说:“幸好,他马上要成亲了。”
赵崇昭说:“他娶了我珣堂姐!”
谢则安说:“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他不是你堂哥吗?怎么会娶你堂姐?”
赵崇昭理所当然地说:“怎么不行?珣堂姐是我舅的女儿啊!”
谢则安:“…那是表姐,谢谢。”
赵崇昭:“…”
赵旻没想到他们自顾自地聊了起来,仰头的姿态摆得有点累,只能再一次开口:“昭弟,你不下来和我一起去迎亲吗?”
众人也回过神来,他们看看跨在马上的俊俏少年,又看看楼上胖乎乎的赵崇昭,顿时有些义愤填膺:刚才这家伙肯定是想捣乱!
赵崇昭想站起来骂赵旻几句,谢则安却示意他稍安勿躁,他站起来说:“世子请退后一点,殿下给您准备的贺礼还在后面。”他朝周围的人露出了笑容,“大家也请后退一点,动静可能有点大,可能要捂住耳朵才行,不过一定要睁大眼睛,不然会后悔的。”
不用他说,其他人已经睁大了眼睛。
这小娃儿笑得可真好看,到底是谁家的哟!
瞧人家年纪小小的,说话却特别斯文有礼,看来刚刚真的看错人家了!
赵旻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见的阴鸷。
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谢则安讶异地眨了眨眼:“世子您耳朵不太灵吗?难怪刚才一点都没被吓到,原来是耳朵不好啊。”这话说得天真极了,却没人觉得他是故意的,反倒觉得他伶俐又可爱。
没办法,这世界一向是看脸的!
眼看其他人马上要朝自己投来怜悯的目光,赵旻咬牙退到后方。
谢则安一笑。
赵旻一退后,气势已经弱了。虽说恶作剧的目的没能达到,赵崇昭却也没有输。
谢则安看向赵崇昭。
赵崇昭会意,拍掌下令:“放!”
底下的人抬手点火,引线往上一烧,整串“遍地桃花”逐个炸开,粉色的“桃花”次第绽放,风一吹,仿佛有无数桃瓣漫天飞舞。
所有人都看呆了。
不用谢则安提醒,赵崇昭已经开口:“这是我为珣姐准备的‘遍地桃花’,赵旻你给我听好了,将来你若是辜负我珣姐,我定要找你算账!”
一听赵崇昭这话,周围的人都对他大为改观,都觉得他那胖乎乎的样儿格外可爱。
谢则安微微一笑,和其他人一起看向赵旻。
众目睽睽之下,赵旻只能作出承诺:“即使昭弟你不说,我此生也定不负阿珣!”
赵崇昭气势十足地颔首:“去吧,别让珣姐等你太久。”
那语气竟像是对赵旻发号施令似的。
赵旻气得不轻,却只能咬牙前行。
瞧着迎亲队伍重新清整好往前出发,谢则安一时手痒,拿过一串鞭炮点着,往队伍后头一扔。
又是一阵骚乱。
赵旻到底还只是十六七岁,这下实在忍不下心里的火气了,勒马回头,狠狠瞪着他们。
“这东西叫鞭炮,”谢则安高高兴兴地和赵旻挥手,随口胡诌,“迎亲就得快马加鞭!”
“对对对!”赵崇昭也手痒地学着谢则安扔了一串,“鞭炮鞭炮,快马加鞭!”
赵旻:“…”
面对两块没脸没皮的滚刀肉,赵旻只能真的“快马加鞭”,盼着早点远离这两个可恨的混蛋。
晏宁公主和谢小妹早就不聊了,留心听着谢则安和赵旻的对话。听到外面已经没什么动静了,谢小妹才跑过去拉着谢则安撒娇:“哥,我也想看那个遍地桃花!”
谢则安把她抱到膝上,说道:“下次哥再放给你看。”
晏宁公主看了眼谢则安和谢小妹亲昵的相处,有些出神。
赵崇昭赶紧说:“宁儿我也给你放!”
晏宁公主说:“…好。”
这边气氛融洽,赵旻的心情却不大好。
等到了国舅爷府上,又迎来了一场又一场的刁难,赵旻费尽全力才勉强维持脸上那真挚诚恳的笑容。
内院之中,长公主正陪着新嫁娘说话,说着说着,她自己却出了神。火红的嫁衣、火红的龙凤双蜡、火红的窗花、火红的锦幔,仿佛一下子把她带进了记忆中。
她第一次披上凤冠霞帔,满心都是欢喜。
她第二次…
长公主心脏微缩。
她的脸色倏然变得苍白。
新嫁娘披着盖头,看不见长公主的脸色,发现长公主突然不再说话也只能问:“姑姑,怎么了?”
新嫁娘叫杨珣,是国舅爷唯一的女儿,因为她长得像先皇后,长公主再嫁前一直非常疼爱她,让她跟着赵崇昭兄妹喊她姑姑。
收到国舅的帖子,长公主恍然记起了自己疼若亲儿的杨珣。
本来她这些年来碰上任何人成亲都避之唯恐不及,这一次她却答应下来。
她总得面对它,才能战胜它。
长公主说:“阿珣,旻儿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品行是同辈中最好的,你嫁过去后一定不会受委屈。”
杨珣眉间掠过一丝轻愁,却慢慢点了点头:“嗯,姑姑说的一定不会错。”
长公主拍拍杨珣的手背,又和杨珣聊了起来。
没过多久,赵旻过五关斩六将来到了门外,温言说道:“阿珣,我来接你了。”
杨珣手一僵,在长公主的牵引下走了出去。
长公主把杨珣的手放到赵旻手中,还没从周围喜庆的气氛缓过神来,手居然被人握住了。
谢谦不知什么时候跟着迎亲队伍进来了,他自自然然地牵住长公主的手。
长公主想要甩开,却又顾忌这是杨珣大婚,咬牙让谢谦牵了一路。
等杨珣上了花轿,长公主才说:“谢若谷,你放手。”
谢谦说:“阿蛮…”
长公主一颤。
谢谦说:“以前是我不对…我不该对你失信,”他抓紧长公主的手,“我只是妒忌,我妒忌那个死了十八年的人,妒忌得快要发疯,所以才做出那么多失去理智的事。如今我已经想开了,阿蛮,我这就带你去那个人的埋骨之地。我不奢求你能原谅我,但你仔细想一想,难道我们之间真的只有那点不堪吗…算了,”谢谦叹息着说,“我这就带你去。”
长公主定在原地。
她最无法面对的正是谢谦所说的那样,第二次披上凤冠霞帔,她也是满心欢喜…
如果她不反复告诉自己她和谢谦之间只有“不堪”两个字,她还有什么面目去带回那个人的尸骨。
她一直不逼问、一直不逼问,就是不想面对这一点。
谢谦说“我这就带你去”。
她真的要去吗?
长公主上了马车,却抵着车厢流下泪来。
谢谦一直没放开她的手,低声劝说:“阿蛮,别哭…”他的声音充满苦涩,“你很快就如愿以偿了。”
长公主闭上了眼睛。
谢谦收紧手掌,与长公主十指紧扣,眼底闪过一丝冷笑。
他确实是个卑鄙小人,可当初的一切真的只怪他卑鄙吗?
一个巴掌永远是拍不响的。
在国舅府邸外的人群之中有张轮椅分外扎眼,竟是半个月前才从北边出发的谭无求。
他看起来好多了,连手掌上都长出了一点点肉,不再像刚醒来那样瘦得吓人。
当初谭无求三人才刚踏进城里没多久,驿站那边立刻派来几个老兵,按他们的说法是恭王知道谭先生要入京求医,命他们一路护送谭先生去京城,免得谭先生被流寇所伤。
有这么几个经验老道的老兵尽心尽力地在前方开路,他们花的时间竟比自己进京要少一大半!
谭无求刚一入京就听说齐王世子赵旻的婚事,特意让小虾推自己过来看一看,没想到正好那么巧看见了长公主和她的驸马握着手一路走来。
谭无求静静地看着马车消失的方向。
小虾不明所以:“先生?先生?您怎么啦?”
谭无求猛地回神,苦笑说:“没什么…”
这挺好的。
他可以彻底忘记“临均”这个名字,安心当谭无求了。

第47章

谢则安和赵崇昭玩得尽兴,第二天却被赵英逮住了。
谢则安面圣次数渐增,对赵英的畏惧感越来越小,胆儿肥了不少。他乖顺地站在赵崇昭旁边,一声都不吭,诚恳至极地等待赵英说话。
赵英看向赵崇昭:“我问你,上个月你姑姑府上的闹剧是不是你弄出来的?”
赵崇昭和谢则安往来久了,耳濡目染之下也学会了几分装傻功夫,他脸上的表情变得特别纯良:“什么闹剧啊?居然有人敢在姑姑府上闹事,真是太过分了!”
赵英气得笑了,转头问谢则安:“谢三郎,你怎么说?”
谢则安眨巴着眼:“什么怎么说?”
赵英说:“那鞭炮里头裹着炸药,除了你之外还有谁能弄到?”
谢则安说:“现成的炸药是很难弄到,可自己做炸药不难啊,”他拍着胸脯保证,“陛下你给我点原料,我可以马上给你混一份出来!”
赵崇昭好奇地问:“真的吗?”
谢则安说:“当然是真的。”
赵崇昭说:“那我们下次…”
赵英一拍桌子。
赵崇昭和谢则安齐齐噤声。
赵英说:“你们今天拿出来的那个遍地桃花也是你们一手做出来的?你们倒是做给我瞧瞧。”
谢则安打定主意不松口:“今天是今天,上个月是上个月。”
赵英看着谢则安说:“既然不是你们做的,那就是你爹挟私怨报复驸马了,你可知道这种是传开了会有什么后果?”
谢则安又眨了眨眼,笑弯起唇,一派天真地反问:“我爹和驸马有什么私怨?”
赵崇昭一直盯着谢则安瞧呢,见他一笑,眼睛又被晃花了。他非常赞同:“对啊,谢尚书和驸马有什么私怨?”
赵英总算相信赵旻被他们逼得当众退让的流言了。
他心里说不上是高兴还是气恼,反正感觉很复杂:这还是他这个儿子第一次在和赵旻交锋的过程中占了上风——虽然整个过程看起来荒诞又可笑。
赵英说:“以后不要这么胡闹。”
赵崇昭乖乖应道:“我知道了!”
赵英打发赵崇昭离开,留下谢则安问:“上次叫你回去问你爹的意见,你爹同意了吗?”他指的是名字的事。
谢则安说:“爹他同意了!”
赵英睨着他说:“你自己呢?”
谢则安说:“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哪会不同意?”他带上了一脸腼腆的笑容,“不过我有一事想不太明白…”
赵英看到他那模样心里头就打了个突,只能点头:“说。”
谢则安说:“爹说衡是指蛮牛牛角上拴着的横木,这蛮牛是指殿下吗?”
赵英瞅着他。
谢则安说:“我不明白的地方就在这里了,如果殿下是蛮牛,那陛下岂不是也是牛?唉,爹他怎么可以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赵英:“…”
你这么随口栽赃你爹他知道吗!
赵英算是明白谢季禹为什么对李氏母子三人这么满意了,感情这家伙和他一样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干!
赵英话锋一转:“你抵死不认也没用,以后再有这种事出现我第一个找你。”
谢则安一声不吭,乖乖站在那儿。
赵英说:“怎么不说话了?刚才不是挺能说的吗?”
谢则安幽幽地叹了口气,飞快抬头看了赵英一眼,小眼神儿特别委屈。等赵英看过来时他又飞快低下头,幽幽地开口:“既然陛下都准备栽赃到我头上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语气比他那眼神更委屈。
赵英被他逗笑了。
他没好气地说:“梁捡都和我说了,你这家伙别想在我面前装样子。”
谢则安:“…”
原来问题出在这!
见谢则安一脸震惊,赵英摆摆手说:“回去吧。”
谢则安如蒙大赦,脚底抹油逃之夭夭。
谢则安回到东宫,赵崇昭拉着他问起赵英和他说了什么。
谢则安说:“陛下和我说殿下很像他。”
赵崇昭精神一振,两眼发亮:“真的吗?”
谢则安说:“当然,我难道还会骗你吗!”他拉着赵崇昭去校场跑圈,“陛下说他以前也是蛮牛脾气,很有自己的主意,想做的事十万头牛都拉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