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嘉微微皱着眉,感觉脸上有热热的东西敷上来,眉头才稍稍舒展开。他口里低低地呢喃:“霍森…”
袁宁愣了一下,继续替栾嘉把脸擦完。
他心砰砰直跳,感觉自己好像窥见了栾嘉的秘密。
在栾嘉下意识的呼唤里,他听出了栾嘉对霍森先生的思念和依恋。
如果大哥也像霍森先生那样走得那么远,他也会忍不住这么想念大哥的吧?袁宁替栾嘉把脖子也擦了擦。
这是电话叮铃铃地响了起来,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显得格外清晰。袁宁跑了过去,小心地接起电话。
那边传来了章修严的声音:“栾嘉带你去喝酒了?”他的声音带着难以掩藏的愠怒。他想起自己被栾嘉带去喝酒的经历,袁宁才那么小,栾嘉怎么可以把袁宁带去那种乱七八糟的地方?
袁宁听出章修严不高兴,忙替栾嘉解释:“不是特意去喝酒的,是去同学聚会,组织的人是胖胖的班长,人很好,就是挺爱吹牛。男生聊太起劲了才提出要喝酒,女孩子都没喝。我在一边玩打地鼠,顺便和女孩子们说说话。”至于女孩子们提到的栾嘉的“光辉事迹”,袁宁没有和章修严提起。他怕章修严生栾嘉的气。
章修严追根问底地问清去的是什么地方,语气才稍稍缓和:“是就最好。”他再次追问,“你真的没喝酒吧?”
“没有!”袁宁忙不迭地否认。
“去外面不管谁给你烟谁给你酒,你都别碰一下,”章修严板起脸,“包括栾嘉!”栾嘉带袁宁出去自己却喝醉了,在章修严这里已经上了黑名单,下次想再让他出借袁宁可没那么容易了。
袁宁乖乖应着章修严的话。直到章修严透过电话进行完深刻的思想教育,他才被允许挂断电话。
栾嘉还醉着,他迷迷糊糊地转了个身,一条腿伸了出来,整个人趴在被子上。
袁宁跑过去帮栾嘉重新盖好被子,望着栾嘉再一次皱起的眉头,心里生出了几分同情。
霍森先生现在在做什么呢?
袁宁算了算时差,发现霍森先生那边应该是早上。他去掏出口袋里的便签本,把霍森先生那边的号码找出来,拨了过去。
那边过了一会儿才有人接起电话。
袁宁听出了霍森先生的声音,顿了一下,喊道:“霍森先生。”
霍森先生有点意外。他讶异地问:“袁宁?你在栾嘉家里?”
袁宁说:“是的。”他有些犹豫,但还是告诉霍森先生,“霍森先生,自从您离开以后,栾嘉哥哥他很想您。今天他喝醉了…”
霍森先生听到这句话后,心头涌起一阵怒意:“你是说他又去喝酒了?”
袁宁一愣,又把给章修严解释的那些话重新跟霍森先生说了一遍,才说:“栾嘉哥哥他刚才在喊着您的名字。我想他真的非常想念您,如果您方便的话,可不可以多给他打打电话。就像大哥去首都念书一样那样,几乎每天都会打电话回来…”
袁宁觉得想念是该说出口、应该让对方知道的。
霍森先生说:“可是我并不是他大哥。”他没有义务、也没有理由为栾嘉的一辈子负责——该死的没有义务、没有理由!
袁宁安静下来。
就是因为清楚这一点,栾嘉才会把事情都闷在心里、笑嘻嘻地和所有人说说笑笑吧。
因为知道霍森先生没有理由停留,因为知道拥有是短暂的——离别才是必然的,所以栾嘉才不说出口,想念了也不说,难过了也不说。
袁宁只好说:“对不起,打扰了。”
袁宁坐到床边,看着沉睡着的栾嘉。
栾嘉会好起来的吧?袁宁有点担忧,想着想着,很快也有了困意,趴在床边睡着了。
栾嘉醒来时,房里微微有些暗。他睁眼看了看,发现窗帘被紧紧拉着,只有风吹起它时,才会有丝丝光亮从外面照进来。
栾嘉觉得头有点疼,再努力把眼睁大一些,就看见趴在床边的袁宁。
栾嘉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觉得自己简直是个混账,带个小孩去喝酒就算了,还把自己给灌醉了,要个小孩送自己回来、照顾自己。
什么时候他才能改掉这些坏毛病?难道他还指望谁能一辈子管着自己?栾嘉咬了咬牙,起身下床,把袁宁给抱到床上,自己去浴室冲了个澡。等他出来时,袁宁早醒了,坐在床上望着他。
栾嘉上前抱了抱袁宁,身上的酒气没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清新的肥皂香味。他哑声说:“你们不用担心我,我没事,我就是有点不习惯。今天聚这一次,更让我确定了我已经不喜欢那样的混账日子。肯定连累你被你大哥骂了吧?你大哥那脾气,啧啧,那可是连我都不太敢惹的啊!也就你能扛得住。”
袁宁闷闷地说:“大哥很好很好。”
栾嘉说:“行,是我说错话了,你大哥当然很好很好。”他捏捏袁宁的脸,“我送你回家去?”
袁宁避开栾嘉恶意捏脸的手:“我拜托李司机过来接我就好了。”他望着栾嘉,“你饿了吗?我给你煮点面条!”
栾嘉脸红了。他说:“好,你给我煮,我在旁边看看能不能学会。”
袁宁点点头,边煮边教,给栾嘉做好了面条,自己也吃了一些。李司机开车过来了,袁宁才和栾嘉道别,叮嘱栾嘉喝点浓茶醒醒酒,下次不要再喝醉了。
袁宁认真起来的时候总板着笑脸,表情是跟章修严学的,栾嘉被他说得一愣一愣,只能举手投降。
袁宁走后,栾嘉把碗堆到厨房,泡了杯茶,结果喝完后竟有了困意,回到房间倒头就睡,到第二天早上才醒来。
傍晚吃下肚的面条被这漫长的睡眠给耗空了,栾嘉回想着袁宁昨天的“教导”,取出面条准备给自己下一碗。他看着烧着的水想了想,觉得太单调了,关掉火,从冰箱里拿了些青菜萝卜,胡乱地洗了洗,拿起菜刀切成大大小小的块状物。
栾嘉是第一次拿菜刀,准头没看好,竟一刀切到自己左手的食指。
栾嘉呆呆地看着往外涌的鲜血,一点都不觉得疼,好像那根本不是自己的手指。
他正发着愣,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就从厨房门口传来:“你在做什么?!”没等栾嘉反应过来,门口那身影已经跑到他面前,一把抓住他正在流血的左手。
栾嘉把眼睛眨了好几下,才确定眼前确实出现了一个人,一个长得很像霍森的人。难道他还在做梦吗?
霍森已经转身走了出去。
果然是梦。栾嘉定定地想着。
结果很快地,霍森又出现了,他手里拿着纱布和药水,仔细地帮他把创口清理完,止了血,过上纱布,才咬牙切齿地说:“又是喝酒又是伤害自己,这就是你说的你想明白了?这就是你说的你已经知道该怎么面对一切?栾嘉,你这个满口谎言的家伙!”
栾嘉终于回过神来。这不是梦!霍森回来了!
栾嘉不敢置信:“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回去了吗?”
霍森凝视着栾嘉的眼睛:“昨天有人打电话给我,说你非常想念我。”他握住栾嘉的手腕,“我也放不下你,从离开的那一刻起,我就在想着你会怎么样。你是不是会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学坏,你是不是会在我离开后故态复萌,又和以前那些狐朋狗友混在一起。我也非常想念你,想念你高兴地抱着我说喜欢我做的饭菜,想念你每天早上起来向我打招呼,想念和你朝夕相处的日子。在我的家族里,每个人都像一架经过精密调试的机器,不会出任何差错,也不会有任何多余的感情。所以当我知道你对亲情的渴求时觉得你非常愚蠢,怎么能把期望都放在别人身上呢?后来我也渐渐明白你的心情,那种希望能得到陪伴、希望能得到关注和关心的心情。”
栾嘉仔细地听着霍森的话。这么长的一串话里,夹杂着一部分浓烈的、直白的感情——霍森是在向他告白吗?
霍森凝视着栾嘉有些失神的脸庞:“我这次回来,就是想确认一下我这种心情到底是不是我自作多情。你的心情,是不是与我的心情有哪怕一点点的相似。”他的眼神专注而认真,“如果你的答案是肯定的,那么我愿意留在这里,愿意从此放弃家族的一切,和你一起重新开始。但是你还小,我会等你长大,等你到你真正有判断和选择能力的那一天。你可以告诉我答案吗?”
“是一样的!”栾嘉急促地回答,“我的心情,和你的心情是一样的!”
第75章 选择
霍森第二天带着栾嘉登门, 为栾嘉昨天带袁宁去喝酒而道歉。
袁宁看到霍森, 着着实实愣了一下。霍森昨天在电话里不是说, 他并不是栾嘉的大哥吗?他以为霍森的意思是不会再管栾嘉了,没想到今天霍森就和栾嘉一起登门。
霍森坐下后见袁宁面带疑惑, 含笑解释:“我和栾嘉之间有点误会,现在误会解开了,我不会再走了。”他家里人对他的选择并不理解, 也并不祝福他与一个小他许多岁的少年。不过这次回家一趟,他更确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他并不愿意像苍蝇一样围着祖父手里那点权钱转,那样的日子冰冷而无趣, 和这两年吵吵闹闹之中夹杂着温馨暖意的生活截然不同。
他想他已经无法适应那种日子。
袁宁虽然不太明白霍森和栾嘉之间萦绕着的暧昧感觉,却由衷地替栾嘉高兴。袁宁说:“那真是太好了!没有霍森先生您在的话, 栾嘉哥哥他肯定又会胡来!我昨天听那些姐姐说——”
栾嘉扑上前捂住袁宁的嘴巴, 不让袁宁接着往下说。霍森啪地拍开栾嘉的手, 把栾嘉给拎回原位,示意袁宁继续往下说。
袁宁立刻把栾嘉的“光辉事迹”全出卖给霍森。他看得出霍森有耐心也有恒心管束栾嘉!既然霍森先生决定要留下不走了, 可不能让栾嘉哥哥再像以前那样闹。
袁宁把话都一抖光, 蔫了吧唧的栾嘉就被霍森领了回家,进行深刻的思想教育。
栾嘉小声抗议:“我都改了, 早改了。”就是偶尔会有故态复萌的苗头, 不过那些小苗苗不都很快被霍森先生掐熄了吗?
霍森轻轻按住他的脑袋, 大大的手掌扫动了两下:“我知道。”他伸出另一只手把栾嘉抱入怀中,“我只是在想,如果我早一些来到你的身边就好了。那时的我太傲慢, 觉得我并没有义务理会你所遭遇的一切。”
栾嘉用力回抱霍森:“你确实没有那样的义务。”
“可是在相遇之后,”霍森说,“我却恨不得能自己来得早一些——更早一些。”最开始知道那些事时是生气,认真了解过后却越来越心疼,越来越希望自己能在一开始就出现在栾嘉的身边。
栾嘉仰起头亲吻霍森的脸颊,浅促地、极轻地碰了一下,就触电似的退开。霍森看着栾嘉红红的脸颊,压抑着回亲回去的欲望,依然只轻轻地摸摸栾嘉的脑袋:“你该写作业了。”
栾嘉恼道:“不懂风情的呆子!”
霍森无奈。他不是不懂,只是不能懂,栾嘉是情窦初开、青春躁动期的少年,对这些事是好奇居多,并不明白它们失控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栾嘉见霍森非常坚持,只好乖乖去写作业。
*
袁宁送走栾嘉和霍森,就给章修严打电话报告这个喜讯。
章修严听完后眉头却没有舒展开。
章修严想起了栾嘉那天说的话。
如果栾嘉真的喜欢霍森,霍森也决定留在华国和栾嘉在一起,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栾嘉还小,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只喜欢男人——章修严其实并不歧视同性恋者,只是当有两条路摆在面前,一条很难走,一条容易走——而需要做出选择的人又是自己的好友,章修严难免会希望栾嘉选择容易走的那条路。
袁宁见章修严没说话,敏锐地察觉不对。他小心地问:“大哥你不为栾嘉哥哥高兴吗?霍森先生回来了不好吗?”
章修严想到霍森这两年对栾嘉无微不至的照顾,又想到栾嘉这两年的转变,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否认道:“没有,我也替他高兴。”如果这是栾嘉的选择,他会支持栾嘉,必要时也会帮栾嘉一把。
袁宁还是觉得不对:“可是我觉得大哥好像不太开心。”
章修严从来没把袁宁当小孩看。他顿了顿,问道:“要是你知道你的朋友选了一条非常难走、障碍重重的路,你会劝他不要去走吗?”
袁宁有些懵懂。
袁宁认真想了很久,对章修严说:“他想要的东西只能走那条路才能得到,而他无论如何都想要得到它——大哥,是这样的吗?”
章修严说:“是。”
袁宁说:“那我不会劝。”他也有很想要得到的东西,他要走的路也很难。如果要他放弃的话,他所做的所有的事都将失去意义。袁宁认真地说,“大哥,我觉得没有任何一条路是不难走的。”即使是章先生那么厉害的人,不也有种种为难和种种伤心吗?
“你说得对,”章修严说,“我还没你想得清楚。”
只要不是想麻木又盲目地过一辈子,有什么路是不难走的?
两个人又说了很久的话,袁宁才依依不舍地挂断。没想到刚放下电话,它又叮铃铃地响了起来。袁宁忙把它重新拿起来:“喂?”
“宁宁。”那边是袁波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迟疑、有点为难。
“袁波!”袁宁高兴地说,“你忙完了吗?”上次通话时袁波说他这个周末要帮他老师去做事,让他不要打电话回去找他,家里可能没人。
袁波说:“嗯,忙完了。”听着袁宁满含欢喜的嗓儿,袁波更加迟疑了。
袁波的停顿太古怪,袁宁马上发现不对:“袁波,发生了什么事吗?”
袁波咬咬牙,把事情说出口:“今年不是都在卖山卖地吗?村委在村里搞了个投票,说要把村委管着的山卖出去换钱分红,村里的人都同意了。”他深吸一口气,“就是葬着你爸妈的那座山,现在有外地人要搞开发,要求村里人迁坟,说如果不迁就当无主坟挖掉。大伯他们一直拖着没去迁…”
袁宁呆住。
袁波说:“宁宁你别急,”袁波他们已经搬到市区很久了,也是今天才听人说起这件事。他安慰袁宁,“我和妈已经在市里的公墓那边物色好位置,挑个适合的日子就把三叔三婶的坟迁进去。公墓那边管理很好,也很正规,你想拜祭三叔三婶不用再回乡下去,我觉得挺好的。”
袁宁努力把涌上鼻头的酸意压下去。他坚定地说:“我要回去!”挂断电话,袁宁擦掉眼角溢出的眼泪,跑上楼找章先生。
章先生正好结束午休,在穿衣服。听到敲门声,他把外套套好,打开门。瞧见袁宁眼眶红红的,章先生的心也微微一揪:“怎么了?”
袁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他努力把话说得更有条理一些,将袁波所说的一切告诉章先生。袁宁咬了咬唇,红着眼看着章先生:“父亲,我想回去…”
章先生对上袁宁小心翼翼的目光,伸手把袁宁往怀里一带。
袁宁呆了呆。
章先生说:“那就回去。”他抱了抱袁宁,才询问,“你想要怎么处理?”
袁宁感觉泪珠子突然不受控制地往外冒。
袁宁抽噎着问:“我可不可以把他们迁到这边的公墓里?”这样的话,他也可以去给爸爸妈妈扫墓了。这个念头是在袁波说把爸爸妈妈的墓迁到市区时冒出来的,被章先生轻轻一抱,他就忍不住把这个想法说了出来。袁宁仰起头,“我、我用压岁钱给爸爸妈妈他们买墓地——这样可不可以?”
章先生点点头,温声说:“当然可以。”也就是片刻之间,章先生已经定下章程,“我叫人准备好车,你们先坐飞机过去,然后带着你爸爸妈妈的骨灰坐车回来。韩助理会陪你去,有处理不了的事情就让韩助理出面——明白了吗?”
袁宁用力点点头,声音依然带着点哭腔,但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无措:“明白了!”
章先生打电话给韩助理,让韩助理买好机票并安排人去把他母亲、姑姑附近的墓地清整出来,等取回袁宁父母的骨灰后就葬到那边去。章先生还得去处理一些事务,把章修文他们叫来陪袁宁等韩助理。
章先生一走,章修鸣就悄悄给章修严打电话,把袁宁要回去迁墓地的事告诉章修严。唉,他这也是迫于无奈才干这通风报信的活儿!章修严说袁宁常常把事情闷在心里,要他帮忙多盯着点,要不然下次他凑不够机票钱就不给他补了!而且这样的事情,大哥肯定会想陪袁宁一起去的。
章修严知道后果然第一时间打电话给韩助理。
韩助理正在把事情安排下去,一听是章修严,马上明白过来:“最近的航班在三个半小时后,你要是能及时赶到机场我就让人改订三张票。”
章修严说:“可以。”他放下电话,也不准备赶火车了,直接找司机开车回去。虽然袁宁已经长大了不少,虽然袁宁应该已经可以独自面对那些事,但章修严还是不放心。他还是觉得这样的时刻,自己应该陪伴在袁宁身边,不让他一个人伤心煎熬。
出了市区,章修严就让司机尽量开快些,直奔机场。免了转车的麻烦,章修严勉强在飞机开始检票前到达机场门口。他走到和航班对应的候机室,一眼看见了正安安静静坐在韩助理身边的袁宁。
章修严三步并两步地走过去。
袁宁听到脚步声,仰起头看向章修严。看清章修严的模样,袁宁呆了好久才回过神来,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哥?”
章修严没有责备袁宁又没有打电话给自己,只无声地弯下腰将袁宁抱进怀里。
袁宁把脑袋埋进章修严怀里,发现自己整颗心在看到章修严到来后霎时安稳下来。他真是个自私的坏蛋,明明知道这样会拖累大哥的学习进度,却还是想见到大哥、想像现在这样被大哥抱在怀里安慰——他很努力很努力地压下这种渴望,可是大哥却总是会及时赶到——大哥这么好,显得他更自私了——他真是个坏蛋。
袁宁伸出手轻轻环住章修严,把小小的额头抵在章修严胸口,小声喊道:“大哥…”
大哥总是对他这么好。
他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大哥。
第76章 机上
韩助理早习惯章修严和章先生对袁宁的偏爱。
这孩子似乎是个幸运儿, 到哪都有人喜欢, 到哪都有人护着, 脾气一直都软软的,但又很聪明, 把事情想得很明白。
可是仔细一想,这孩子也算不得太幸运,毕竟他早早就没了父母, 也早早养成了小心翼翼、多想多看的性格。
眼看登机时间要到了,韩助理才开口提醒。
袁宁脸微微发红,有点不好意思。他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抱着章修严不撒手, 其他人肯定会嘲笑他的!
袁宁忙收回手,拿着韩助理分给自己的机票准备登机。天气很不错, 已经快傍晚了, 天上却一朵云都没有, 很适合飞行。
袁宁还是第一次坐飞机,有点紧张, 过安检时盯着前面的人看, 轮到自己后学着前面那些人的样子让安检叔叔给自己检查,那有板有眼的模样把旁边的安检姑娘都逗笑了。
章修严跟在袁宁后面, 边过检边看着走到前面等自己的袁宁。等三个人都安检完了, 才齐齐跟着人群走向登机的地方。
外面停着大大小小的飞机, 袁宁惦记着迁坟的事,没有心思细看,被章修严牵着上了对应的航班。
天已经微微黑了, 空乘姑娘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边走动边提醒空乘一些注意事项。
袁宁在位置上坐定,正要学学旁边的章修严该怎么做,却猛地看到旁边一排的男人身上缠绕着丝丝黑气,那黑色丝线的末梢在过道上飘动,仿佛在寻找可以攀援的地方。
袁宁愣了一下,对章修严说:“大哥我可以和你换一下位置吗?”章修严离那黑色丝线太近了,他怕那些黑色丝线爬到章修严身上。他有鱼儿和泉眼它们在,不怕!
章修严可不是无条件纵容袁宁的。他盯着袁宁问:“为什么?”
袁宁想了半天才勉强想出个理由来:“我、我喜欢靠大哥右边肩膀睡觉。”他不太擅长说谎,脸上又红了一片。
换座位只是小事,章修严没再多问,起身和袁宁交换了位置。他说:“起飞时耳朵可能会嗡嗡响,不要怕,没事。等飞起来就正常了。好好睡一觉,醒来可能就到了。”比起坐整整一天多的火车,飞机的效率要高得多。
袁宁乖乖点头。他重新坐好,目光瞄向那黑色丝线。那黑色丝线非常多,几乎把旁边那人给裹起来了。
袁宁看得再努力,也没能看清那人的面孔。那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他身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黑色丝线?他会不会打算在飞机上做点什么?
袁宁仔细思索着,一个空乘人员就满面笑容地走了过来,热络地和那满身黑色丝线的人打招呼:“钱老,您这是微服私访啊!欢迎来我们北航指导!我们机长知道您坐我们这趟飞机,差点想亲自过来看看。机长说,当初还是您教会他开飞机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