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九岁,不能自己乱跑。”章修严看着袁宁那低低的脑袋,“房间可以选,有人带着才能过来。”
袁宁又惊又喜地抬起头。
章修严一脸严肃。
袁宁踮起脚抱住章修严的脖子,吧唧一声,在章修严脸颊上亲了一口。他就知道大哥不会拒绝他!大哥总是这样口硬心软,永远不会让他难过、让他失望!袁宁紧紧抱住章修严,由衷夸道:“大哥最好了!”
袁宁已经不是五六岁的孩子,高度已经到了章修严胸口,不过他身上永远干干净净、清清爽爽,没有其他男孩那种运动过度、活力过剩的汗味儿。他柔软的头发扫过章修严颈边,让章修严微微一僵,耳根不自觉地泛红。他板起脸:“多大的人了,别学你四哥亲亲抱抱那一套——你可没在国外呆过!”
袁宁知道章修严不习惯和人亲近,语气这么凶绝对是害羞了!他喜滋滋地松开章修严,继续精神奕奕地写采购清单,时不时拿不同的选择给章修严选。袁宁早就摸到规律了,凡是问章修严“要不要”,章修严肯定会说“不要”;但如果问章修严“要蓝色好还是要黑色好”,章修严就会回答“黑色”或“蓝色”。
花了小半天敲定要改装的地方,章修严领着袁宁去找家装公司,让袁宁和对方沟通。负责人见章修严和袁宁这么小,本来不太重视,后来看了袁宁带来的户型图,马上就改了态度——能在那种贵到死的地方买这么个大房子,就算是三岁小孩他都会当上帝伺候着!等仔细听完袁宁的要求,负责人彻底没了随意糊弄他们的想法,老老实实地接过袁宁写着改装要求的图纸准备开工。
袁宁拉着章修严跑超市、跑家具行、跑商城各种小店,认认真真地把清单上所有东西都挑了个遍。他们买的东西多,最后只能让人给送到家门口,而被褥之类需要清洗的东西则都送到洗衣店洗好再送过来。
因为不用大改,家装公司派来的人已经按要求把该改装的地方都改装好了,还给里里外外地清洁了一遍。章修严结清了钱,又叫人来换了个门锁,等着商家陆陆续续把家具和其他东西送上门。花店离这边最近,很快把袁宁定的绿植都送来,袁宁在选绿植时心里定下了大概的摆放位置,拿着图纸给章修严分工,让章修严把大盆的绿植都摆到指定位置,自己则把小盆的植物摆到屋里各个角落。
忙活到傍晚,整间屋子已经焕然一新。沙发变得软软的,但又照顾章修严的喜好,没选太花哨的颜色和样式。地上铺着浅棕色的地毯,细细软软,赤着脚踩上去,脚掌立刻会被那软乎乎的触感征服。桌上铺着与沙发搭配的桌布,玻璃果盘摆在中央,被夕阳余晖照得熠熠发亮。
落地窗外的大阳台,摆着个铁质的绿植架子,上面放着易于打理的植物,只要给它们阳光,哪怕一个月不管它们也还精神奕奕地往上伸展枝叶。在旁边是张茶桌和两张非常舒服的椅子,可以窝在上面看看书晒晒太阳——或者和朋友喝喝茶。
房间就更不用说了,从床上的枕头到地上的毯子都是袁宁选的,叫人一看就想躺在上面。
袁宁一整天都很亢奋,根本不觉得累。到晚饭时间到了,他才觉得自己浑身发酸,一点都不想动了。
章修严挑挑眉:“累坏了?”
袁宁趴到了沙发上。
章修严说:“累坏了才正常,别人得花几个月才弄好,你却想一天弄完,能不累吗?”
袁宁抬起脑袋,很不放心地指出事实:“可是要是不弄完的话,大哥你自己肯定不会弄的!”他刚到章家的时候,章修严连自己每天戴的护腕已经磨坏了都没发现。大哥总是不注意自己的事情!
章修严沉默。
他让袁宁去洗了个澡,带袁宁出去吃饭。
第二天袁宁继续忙活,章修严留他在家,自己去把产权证书办下来。他还没满十八,照理说还得监护人过来,不过他打电话和章先生说明情况,章先生又和负责人通了气,产权证书没经太多周折就到了他手上。
是本薄薄的小本子,封面红通通。
章修严把那小红本打开,只见上面写着两个连在一起的名字——
章修严,袁宁。
第63章 送别
会加上袁宁的名字,章修严也只是一时冲动。兜里揣着两本小红本,章修严不打算直接给袁宁。现在家里一切都好,他没必要把袁宁拴在裤带上走到哪里带到哪里。章修严决定等袁宁日后又流露出不安或忐忑的时候才把小红本给他。在那之前,还是让袁宁先学着独立比较好。不在眼前的话,他也不用担心自己狠不下心。
章修严回去的路上都在想着袁宁,打开门见到袁宁在客厅忙活,给桌子铺上托店里熨平了的桌布,给桌面上摆上了精致的陶瓷花瓶和陶瓷杯具。
听到开门的动静,袁宁抬头看向章修严,眼里有着显而易见的高兴,声音也雀跃又欢快:“大哥!”没等章修严点头回应,袁宁就兴高采烈地说起自己的发现,“大哥,这边有很多鸟儿,你要是觉得太安静了,可以撒一些面包碎或米粒在阳台上,它们会欢快地飞上来!真可惜,我都叫不出它们的名字…”袁宁觉得自己真不够聪明,要是他能跟大哥一样厉害就好了。
袁宁正想着,窗外又传来啾啾的鸟鸣声。他拉着章修严跑到阳台,几只背部有淡蓝色羽毛的鸟儿落在阳台上,一点都不怕生,轻轻震动着翅膀,小脑袋一点一点,啄食着袁宁放在上面的米粒。袁宁蹲下,认真盯着小鸟们看。小鸟们吃饱了,昂起脑袋朝袁宁唧唧啾啾几声,袁宁没听懂,但看得出它们很高兴。他转头看向章修严:“大哥,它们多可爱!”
章修严却注意到另一点:“你哪来的米?我们好像没买米!”
袁宁说:“我下楼扔垃圾时碰到个拐到腿的老奶奶,扶她上楼回家。没想到她家就在对面!对面的老爷爷说这边鸟儿很多,给我点陈米,可以用来喂它们。”他望着章修严,“老爷爷和老奶奶都很好的!陈米还有挺多,大哥你有空的时候可以撒一些在阳台上。”
章修严点头。
袁宁到哪都能碰见点事,章修严早就习以为常,要是什么时候袁宁没招上谁他才会觉得奇怪。
袁宁继续拉着章修严布置屋子。昨天只是大致弄了弄,今天摆得都是细节,东西都买回来了,章修严自然也不会苛待自己,照着袁宁的指示把屋子里里外外改了个遍。到傍晚时他们才停下来,分头去洗澡。
章修严从浴室里出来,发现袁宁那边没动静,去袁宁房间一看,才发现袁宁趴在被子上睡着了。八九岁的男孩儿,精力终究没有成人好,这两天可把他给累坏了。章修严走上前拉开被子,轻轻把袁宁放进被窝。刚洗过、晒了一整天的被子,带着暖暖的阳光的气息。章修严盯着袁宁安恬的睡颜,心里莫名有些不舍。还没有分开,他已经有点想念这小结巴了。
章修严俯身亲了亲袁宁额头,走出门下楼买了些熟食,再弄了点速煮面条,准备带回去等袁宁醒来吃。上楼时章修严遇上个精神矍铄的老人。老人打量了他几眼,边上楼梯便开口:“小伙子,新搬来的?”
“嗯。”章修严礼貌地回应。
“呵呵,我应该就住在你们对面。今天那孩子是你的弟弟吧,看着特别机灵。”老人看了看章修严手里提着的食物,“小伙子啊,不要仗着自己年轻就糟蹋身体。外面的食物看起来好吃,实际上加了很多不该加的东西。我老伴研究这个的,听说这些熟食里加了不少激素,小孩子吃了会提前发育。别觉得提前发育是好事,身体还没有做好准备就开始发育,跟揠苗助长差不多。不该长个头的时候长了个头,到了该长的时候再高都有限。”
章修严听着老人语重心长的劝说,皱起眉头看着手里拿着的熟食。
老人说:“煎鸡蛋会吗?我给你拿几个鸡蛋,你等会儿煎着吃,都是我老家那边送来的土鸡蛋,健康!”他拍拍章修严肩膀,“今天多亏了你弟弟把我老伴送回来,要不然我可急死了。她啊,以前可聪明可聪明,现在不行了,很多事都记不住,有时连家门都找不着,偏偏还喜欢自个儿摸出门。以前都是她念叨我,现在我得把她念叨的都给念叨回去。”
章修严看着老人的神色,知道老人没把有点老年痴呆的妻子当负担。什么样的感情能够维持这么多年呢?章修严有些好奇,但他不是爱说话的人,只认真聆听着老人的絮叨。到了家门口,老人让章修严等着,转身进了屋,干瘪却有力的手抓着几颗鸡蛋出来。
章修严已经把买回来的熟食和面条放到厨房,他接过老人手里的鸡蛋,觉得它们都微微发暖。他向老人道谢,进了屋,踏入厨房,拧了拧眉头,回想了一下煎鸡蛋的做法,往新买的锅里加了点油。结果锅里的水没倒干净,遇到油之后滋滋作响,紧接着就噼里啪啦地溅起了油星子。章修严自觉物理化学都学得不错,碰上这仗势却有点一筹莫展。他决定不管油星子,直接把鸡蛋敲下去。
蛋黄散了!
掉了点壳在锅里!
章修严:“…”
猛火之下,锅里的鸡蛋瞬息万变,章修严速度没跟上,不一会儿就有浓浓的焦味钻进他鼻端。
章修严:“………”
想要吃得健康可真不容易。
章修严关了火,正要把锅里的鸡蛋毁尸灭迹,就看到袁宁揉着眼睛站在厨房门口。
袁宁是被厨房里的动静和空气里飘荡着的焦糊味弄醒的。他揉完眼睛,整个人清醒了不少,吃惊地问:“大哥你在做什么?”
“煎鸡蛋。”如果没被袁宁逮个正着,章修严一定会把厨房收拾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不过袁宁已经看到了,章修严可不允许自己逃避现实、隐瞒错误,“没有成功。”
章修严微微拧起眉头。到底哪里不对?他粗粗看过袁宁在沈姨指导下煎蛋,大致流程是这样没错!可轮到他来动手就每一步都不太对。
袁宁看着锅里糊着的黑黑的鸡蛋,有点想笑。原来大哥也不是什么都会做的!一本正经承认自己失败的大哥太可爱了!
袁宁自告奋勇:“我来!就是煎鸡蛋吗?还要不要做点别的?”
章修严看着袁宁的小胳膊小腿,不太想把“大厨”的位置让给袁宁。可看了眼自己刚才的杰作,章修严就知道自己在这方面毫无天赋。袁宁跟沈姨学了两年,虽然因为年纪还小必须有人在旁边看着,但煎个蛋煮个面之类的,袁宁已经有了炉火纯青的功力。章修严拿出旁边的面条:“再煮个面就可以当晚餐。”至于那些被老人评价为“加了很多激素,吃了会影响发育”的熟食,章修严已经藏进冰箱等袁宁不在这边以后再处理掉。
袁宁马上动手。
面香和蛋香很快飘了出来。
袁宁不客气地批评:“大哥你选的面不对,这个面太容易糊掉,韧性不足,没嚼劲。”
章修严夹起面吃了一口,没尝出和平时的面条有什么不对。他陈述自己眼中的事实:“都是面。”
袁宁:“…”
这样的章修严让袁宁觉得有点新鲜。他一直觉得大哥是无所不能的!看来他得好好学做菜,以后来看大哥是做给大哥吃!
就算再舍不得,该来的还是要来。马上就要九月了,章修严把袁宁送回家,收拾停妥,准备再次坐上回首都的火车。这一次,去的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章修严本来不准任何人送行的,结果薛女士带头要送他到火车站。自从老四回家后,薛女士心情开朗了不少,面对章修严的“强权”也生出了反抗精神。要不是怕章修严真翻脸,薛女士还会把章修严送到首都大学去,亲眼看看章修严的宿舍和舍友再回来。
一行人送章修严到月台上。看着已经比自己高很多的章修严,薛女士心里泛起阵阵酸涩。当她可以好好地照顾所有孩子时,这个大儿子已经不再需要他的照顾。薛女士说:“修严,妈妈可以抱抱你吗?”
章修严一顿,在袁宁满含期盼的注视下张开手抱了抱薛女士。虽然抱得不久,但至少已经迈出一大步。薛女士当下就转开头轻轻抹眼角的泪。
离别的伤感立刻弥漫在月台。
袁宁也想上前抱一抱章修严,可是他想到在首都时章修严退开的那一步。要是他抱上去的话,一定会哭出来——大哥不喜欢看到他哭的,大哥不喜欢软弱的男孩子!
袁宁正努力压下抱紧章修严的冲动,一个身影就从楼梯冲了出来,跑上月台,一把抱住了章修严:“大哥,我一下飞机就往这边赶,可算赶上了。”
袁宁愣了一下,站在原地看着本应远在异国的四哥章修鸣。
回到了家人身边,又能定时飞去见西蒙·普尔曼,章修鸣这两年开朗了很多。察觉章修严绷着脸要退开,章修鸣也没继续抱章修严,而是转向袁宁,给了袁宁一个久别后的拥抱。见袁宁呆愣愣地看着自己,章修严忍不住在袁宁额头上吧唧一口。这个弟弟真是太可爱了!他明明不喜欢和人亲近,但还是想抱着袁宁不撒手。章修鸣向章修严保证:“放心,宁宁就交给我了,我会保护宁宁的。”
章修严:“…”
突然觉得还是该把袁宁拴在裤带上带走才行。
第64章 寻巢
九月一日,望先小学开学。自从章修鸣回来,袁宁每天换同桌的待遇就没了,固定同桌变成了章修鸣。一开始他们还长得有点像,坐在一起像对双生子,时间一久渐渐就不同了。章修鸣加入武术班,每天嘿嘿吼吼地练搏击术和剑术,身板儿结实,皮肤偏麦色,个头也蹿得快,站在袁宁身边像大了两岁。
袁宁起初还有点沮丧,后来发现是章修鸣长得比同龄人高,而不是自己长得慢,才慢慢开心起来。章修鸣在最该启蒙的两年去了国外,虽然西蒙·普尔曼没有亏待他,却也让他的外文成绩比中文成绩好。章修鸣刚回来时,等同于要把中文重新学一遍。于是他和袁宁一个是中文新手,一个是英文新手,相互帮助、相互教学,结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章秀灵妒忌极了,但也不知该妒忌章修鸣好,还是妒忌袁宁好。两个都是她弟弟啊!
章秀灵只好变本加厉地蹂躏章修文。
开学不到一周,班主任就满面春风地走进来,公布两个喜讯:“暑假期间我们有两个同学获得了省级比赛和国家级比赛的奖项。其中章修鸣同学,在全省英语演讲比赛里拿到了第一名;袁宁同学,在全国书法比赛里拿到一等奖——同样也是第一名!”班主任说完后带头鼓起掌来。
郝小岚哇地一声,拍掌拍得最起劲,掌心都快拍红了。宋星辰用力地鼓掌。上学期的期末考宋星辰依然考了第一,袁宁一直没能超过他,不过在其他方面就没有太多成绩了,马倒是骑得不错,但国内又没有骑马比赛——就算有,也不会让他们这么小的小学生参赛。对于袁宁的受欢迎,宋星辰是服气的。书画是一家,袁宁的书法写得好,画也不错。他上学期的美术作业《小牧场》在班里、在学校里都很有名,张贴出来后几乎被所有人列为最想去的地方。
真是太漂亮了,感觉每一棵花儿、每一棵小草都熠熠发光!
袁宁自己倒是没想到可以拿一等奖,因为他入围决赛时名次比较靠后,本来也没抱着能拿奖的心态去首都——他只是想借那样的机会去见见章修严而已。捧回获奖证书和主办方寄来的奖品,袁宁还是觉得有点不真实。奖品是个鼓鼓的包裹,老师没有拆开。下课后郝小岚高兴地怂恿:“快拆开看看!”
章修鸣也好奇地看着那小包裹。
袁宁从善如流地用小剪刀拆包裹,不一会儿,里面的浅棕色纸箱就出现在他眼前。他把纸箱打开,愣了一下。
里面是看着就很棒的笔墨纸砚,还有本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书一样的东西。
袁宁再把那本书外面裹着的包装拆开,看见的是本很有历史感的书稿,厚厚的,整本大概有三百来页,被人细心地用线穿起来,封面写着“百川社夜谈”,扉页上写着“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四个字。
这句话袁宁看懂了,却不知道“百川社”到底是什么东西。
袁宁在郝小岚他们的催促下往下翻了几页,明白了,这百川社聚集了不少书画爱好者,每个人都把自己浸淫字画多年得到的经验通过谈话和文稿的形式留在纸上,打开任意一页,都是一面写着谈话、一面写着书稿画稿。谈话是有人专门记录的,书稿画稿则是由本人提供,有些是挑自己以前的作品谈经验,有些则是边写画边谈经验。
透过已有些泛黄的纸张,当年那些秉烛夜谈的人仿佛一下子来到眼前。
在前面几页上,袁宁看到了熟悉的字和熟悉的画。再一看名字,也很熟悉,薛文成。
袁宁去给薛家姥爷扫过墓,知道这就是薛家姥爷的名字。他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书法协会那边有人认识薛家姥爷,特意把这样一本书稿给了他。袁宁仔细地把书稿和笔墨纸砚都收好,安心上课。
第一节 课上课后,活动课老师和美术课老师齐齐找了过来。
活动课老师还是齐老师,她和袁宁已经非常熟悉,说话也直接,她们想让袁宁帮忙问一问谢老,看能不能让她们到牧场那边组织一次秋游。美术老师则是想带学生过去写生。袁宁两眼一亮。如果学校组织的秋游是去牧场那边的话,他就可以去看罗元良和象牙了,说不定还能见到小野猪它们。
袁宁一口答应下来,放学后就自己去了谢老那边。
谢老正在说曲谱,护工在一旁替谢老记录。谢老靠在椅背上,神色很宁静。听到袁宁的脚步声,他转过头说:“宁宁来了?”
袁宁说:“来了!”他跑上前关切地问,“谢爷爷你的腿还好吗?”夏天的时候谢老摔了一跤,腿出了点问题,出去的时间少了,招福一直守在旁边,和护工一起时刻陪伴在谢老左右。
谢老脸上没有半点痛苦和忧伤。去年他出了好几首新曲子,都送给了新人。这过程像是播种,也许他看不到种子发芽——更看不到它开花结果,不过他知道有人会沿着这条路往下走,有人会爱护它、浇灌它,让它一天天成长,长成参天大木。谢老说:“好多了,一点都不疼。你四哥上次帮忙定的轮椅很好使,我想去哪里都能自己去。”
袁宁有点难过。这次他的泉水帮不上忙,象牙说,泉水好像能让动植物长得好些,也能净化它们体内的污染物,可是被破坏了的躯体是没办法恢复的。象牙还说,这世上很多事本来就是不可逆转的,比如时间,比如生命。
袁宁打起精神,说出齐老师她们拜托的事。谢老笑着说:“当然可以。不过哦我可能没法一起去,我帮你打个电话给忠叔,让他提前做好准备。就是住的地方肯定不够,你们得自己准备些帐篷。要是临时碰上大风大雨再到屋里挤挤。”
袁宁高兴地说:“谢谢谢爷爷!”
谢老马上给程忠拨了个电话。程忠正巧在屋里,接起电话后一口答应下来,同时又纳闷地说:“为什么这两年大家都爱往这边跑?又是医生又是雕刻家什么的,现在还有老师要带着小学生过来,真稀奇。”
程忠觉得这边的山没什么特别,水也没什么特别,牧场里的一切更是乏善可陈。不过听到袁宁高兴的道谢声,程忠倒也不在意多做点儿事。他向袁宁打包票:“你定好时间告诉我,我会提前准备好足够的食材,也会把比较凶的动物圈起来,保证安全。”
袁宁满心雀跃地回家去。谢老坐在轮椅上,脸上也染上了笑意。他对护工说:“这孩子真讨人喜欢,每次听着他就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明亮起来。”
护工点点头。照理说失明的人会下意识地避开“光”“亮”这些字眼,可谢老从来都不,仿佛他的世界从未被黑暗侵袭,他的眼睛也还能看见眼前美好光亮的一切。
护工知道,这都是袁宁的功劳。在遇上那孩子之前,谢老和所有失去妻子、失去光明的老人一样,脾气古怪,性格阴沉,脸色一整天都灰沉沉的,好像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他高兴起来。遇上这孩子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可惜谢老的身体…
护工叹了口气,往招福面前摆了点水,对招福说:“别垂头丧气的,谢叔他不难过。”没什么好难过的,到了这岁数总会有那么一天,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开学一个月后,齐老师和美术老师就带着一班二班的学生去秋游,其他年级的学生得知他们要去传说中的小牧场,都羡慕得不得了。等一班二班的学生到了牧场那边,都被镇住了。这牧场可一点都不小啊!
两个班一共六十多个学生,来了十个老师,每个老师分管五六个,由老师带头扎营。都是把九岁的孩子,最大的也只有十岁,秩序却非常不错。这跟学校每年都会组织大大小小、校里校外的自主活动有关。
把吃住都安排好后,齐老师就开始布置这次秋游活动的主题,寻找动物们的巢穴,并且把它们画在活动记录上。活动期间所有人都得跟着老师走,不能落单,也不能动手破坏动物的巢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