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论偏了会题,又回归到李元婴几人拟出的方案上。
长孙无忌已经在李二陛下面前当过坏人了,见李二陛下还把李元婴的提议拿出来讨论,他也不再提反对意见。
房玄龄为人谨慎,鲜少自己拿主意,只挑拣几处有待商榷的细节出来讨论,几个人给李元婴的方案打完补丁,一致同意推行此事。反正这事又不费钱又不费事,还能抓批壮丁去搞搞地方工作,何乐而不为?
最需要烦恼的反而是孔颖达,毕竟监生肯不肯去还得看他怎么动员,真以为人人都和李元婴一样喜欢胡搞瞎搞?许多读书人都宁愿埋首苦读,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孔颖达烦恼吗?孔颖达一点都不烦恼,他回了国子监就叫人把李元婴找来,说事情已经定下来了,拿着房玄龄那边拟出来的章程叫李元婴领着监生会的人去宣讲。要是没人去或者监生出去捅了娄子,全部让他这个倡议人来兜着!
李元婴才不怂,他还安慰孔颖达:“不怕,准成的,我一定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绝对不丢您的脸!”
孔颖达见李元婴信心满满,也不多言,随他去了。
李元婴回去后便呼朋唤友宣讲实习方案,把愿意参与的监生都按照各自的长处组好了队,摩拳擦掌等着到外面大展拳脚。有各种考虑没有报名参加的,李元婴也不勉强,万事开头难,等他们把头开好了,后面的人自然可以接着干。
李治没赶上实习这档事,成婚后不久就被连自己带王妃地打包去太原。李元婴特地告假去给李治送行,殷殷叮嘱他一定要把太原好玩的地方都打听出来,顺便塞了几个人进李治的就藩队伍里,说是什么“龙骨专家”,到了太原后要帮他找恐龙化石提供设计灵感的。
李治本来有点伤感,舍不得离开长安,但听李元婴没完没了地叮嘱了一点两点三点四点,那点儿离愁别绪早化成灰飞走了。他无奈地说:“行,你说什么是什么。”
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到了分别的时候,李元婴心里还真有点舍不得,一个劲和李治保证下一个实习地点就定在太原,他们搞完第一轮实习马上就去太原玩。
李治点头,转身上马,瞧着很有点当家好男人的模样了。
兕子和衡山虽很舍不得李治,但听说李元婴过几个月就带她们去太原玩就没那么伤心了,站在原处目送李治一行人走远,乖乖跟着李元婴回宫。李元婴告假出来给李治送行,自然得回宫见见柳宝林,母子俩其乐融融地用了午膳,还聊了聊丰泰楼的事。
李元婴在国子监里,怕柳宝林闲着无聊,就叫人每日进宫来禀报丰泰楼的情况。柳宝林现在每日瞧瞧出账入账,看看众人对菜色的评价,再听听外头的逸闻趣事,日子过得充实得很。
李元婴还从柳宝林口里得知称心最近把音乐团队管理得很好,往外招了不少伎人,每天都能变着法子表演新花样。还有一事,柳宝林提到称心招的伎人之中有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虽不是乐籍,却很愿意参与写曲编戏之事,据她说,她还与李元婴认识,是李元婴替她脱的籍。
柳宝林本是不过问这些事的,但听人说是李元婴认得的小娘子,柳宝林就上了心,心里暗暗揣测:自己儿子不会是随了太上皇吧?先给自己招来个王妃,眼下又有个他给脱籍的小娘子,这才十三岁呢,往后还得了!
因着有了这样的猜测,柳宝林边说边细细观察着李元婴的表情。作为李元婴的亲娘,她自是不在意李元婴风流多情的,但风流多情也得看对象,要是没娶亲就在外头养外室,别说他未来小王妃是魏征的亲孙女,就是寻常人家也要翻脸。
李元婴不晓得这事,外头的事情他一概交给底下的人管理,自己是不碰的,他碰了可能还要挨骂!李元婴想了想,很快想起帮他搞茶叶这一块的苏大郎,苏大郎曾让他帮苏七娘脱籍,说是要接苏七娘到家里和自己的儿女一起住。
李元婴道:“我晓得是谁了,您不用操心,我回头问问是怎么回事。”他把苏大郎和苏二娘结义的事给柳宝林讲了讲,说那苏七娘他见过两回,是个聪慧的女孩子,兴许是与苏大郎的亲眷没处好,或者像媚娘她们一样不想当个终日留守后宅的寻常女子。她既是要跟称心一起搞这个音乐班子,那就让她搞去,他叫人多看照她一下便是。
见李元婴面上没半点心虚,也不像是对那小娘子有什么情愫,柳宝林便放心了。她笑着说道:“我这边让人传个话就好,不用你特意去经手。”
李元婴乖乖点头。
母子俩还要再聊,就听有人来宣召,说是李二陛下要见李元婴,让李元婴过去一趟。
第 124 章
李元婴挺纳闷的, 最近自己没干什么坏事来着, 怎么李二陛下特意叫人来宣召他。虽然心里打着小鼓, 李元婴还是对柳宝林说:“皇兄肯定是想我了, 我这就去见他!”
柳宝林正担心着呢, 听李元婴这么口没遮拦地一说,忙朝传话的内侍笑了笑,替李元婴打理好有些凌乱的衣襟。
李元婴由着柳宝林把自己拾掇整齐, 跟着人去见李二陛下。
到了李二陛下那儿李元婴才发现有个老熟人在:阎立本。
李元婴乖乖巧巧地上前见礼, 接着都不用人招呼,自发地在李二陛下身边的空位上坐下。
李二陛下睨他一眼, 没说什么,继续和阎立本、褚遂良商量正事。原来李二陛下准备把宫里一栋楼命名为凌烟阁,将大唐立国以来的功臣画像陈列其中。名单他已经列出来, 也和长孙无忌等人商讨过了, 最终挑了长孙无忌等二十四位功臣。
现在的首要工作是,得把二十四位功臣的画像画出来。这个差使落到了阎立本手上, 阎立本自是任劳任怨地一家接一家地跑。由于这是要名垂千古的大好事, 大伙的热情都蛮高。
不过现在出了点小问题,阎立本到李靖家给李靖画像时, 一只小豹子突然蹿出来吓了阎立本一跳。豹子虽没咬人,阎立本却摔伤了手, 短时间内拿不了画笔了。因为李靖家比较偏远, 所以李靖是最后一家了,现在就差他那张画像了!
凌烟阁目前还没修好, 换个时间再去画也不是不行,但阎立本也是有气性的,画像期间李靖让豹子蹿出来,明显是不想让他来画!畜生不懂事,人也不懂事吗?那他就不画了!
阎立本这次过来,就是委婉地和李二陛下表达这个意思的。他还给李二陛下提了句,说李元婴和李靖交情不错,让李元婴去画吧,李元婴画画天赋挺高,他哥阎立德都夸好。
阎立本这话其实有点赌气,准备一次性把李元婴和李靖都坑了,李靖是新仇,李元婴则是旧恨。当初他随驾去洛阳李元婴和他哥好得只差穿同一条裤子了,没少让他独自生闷气。干脆让这两家伙凑一堆解决画像的事去!
结果李二陛下听人夸他那糟心弟弟天赋好,心里挺高兴,还真命人去把李元婴叫过来。
李元婴一听是这事儿,悬着的心可算放回肚子里了。不是发现他干了啥坏事就好,别的都好说。李元婴一口应下来,不过为了摆在一起不突兀,他要求去看看阎立本画好的二十三幅画像,到时他比照着画。
李二陛下见阎立本脸色不太好,打趣道:“看一眼你就能学会吗?”
李元婴道:“那倒不是,肯定画不出一样的,但是人和人本来就不一样,有点不同的地方也不要紧的,只要摆一起不显得奇怪就行了。”
李二陛下也好奇都画成什么样了,同意了李元婴的要求,兄弟俩一起去把凌烟阁二十三功臣看了个遍。上头的人李元婴认不全,比如莱国公杜如晦在他出生那年就没了,他是不曾见过的。
李元婴仔细看了杜如晦的画像,转头对李二陛下说:“这就是‘房谋杜断’里的‘杜’啊,可惜我生晚了,没能见过。”
李二陛下看到栩栩如生的杜如晦画像,心里既怅然又怀念,点头道:“你是生晚了。”
李元婴把二十三功臣画像一一看过了,很是佩服地对阎立本说:“小阎你画人可真厉害,我画不了这么好。”
阎立本心道,你才几岁,要能画成这样让别人怎么活?当然,表面上阎立本还是挺谦虚的,捋着须说“哪里哪里”。
看完画像,李元婴本来要走了,李二陛下又留他下来说话。李元婴乖乖跟着李二陛下回去吃茶,吃了小半碗才偷偷觑向李二陛下,问道:“皇兄您还有事要和我说吗?”
李二陛下搁下茶问他:“画像的事心里有底了?你要不行,我再找人。”
李元婴道:“有点难,我得试试才知道。反正凌烟阁不是还没修好嘛,说不定回头小阎的手就好了,实在不行,回头你找大阎去画也成。”他画人像少,但是底子不差,打小就好这一道,小时候别人追蝴蝶,他就画蝴蝶,太上皇夸他画得好,他高兴极了,一个劲地画,倒是误打误撞让他有了不错的功底。
李二陛下淡淡道:“行,那就让你试试。”
李元婴又问李二陛下还有没有事。
李二陛下挑眉道:“让你陪我吃碗茶,你就这么不乐意?打着我的名头卖茶时,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李元婴听李二陛下这么说,马上顺着杆子挪到李二陛下近前坐下,乐滋滋地道:“我卖茶可不光是为自己卖,不还给朝廷增加茶税吗?如今吐蕃和突厥各部越来越离不开茶了,大唐各地也掀起了喝茶之风,每年的茶税可是越来越高了!”他又给李二陛下出了个主意,“我觉得应该把南边的茶山囫囵着围起来,直接收了茶税再让他们把茶叶往外运,每经允许的一概不许种茶。这样一来可以避免有人图茶利改良田为茶场,二来也能防止有人偷漏茶税!”
李二陛下道:“你想法倒是挺多。”
李元婴骄傲地说:“那是自然,我最爱思考问题了。”他继续给李二陛下说自己的看法,“这样做还有第三个好处,那就是又添了许多位置可以安置当地的人才。毛遂自荐时不是说了吗?只要给他一个麻袋,他就能显出自己的锋利来。所以我们要找一些能显出人能耐的麻袋,让各地的人才好好历练历练,做得好的,有本事的,就让他们当大官。一点小事都干不好的,那就让他们一直做那些闭起眼睛都能做成的事。”
李二陛下道:“就是知人善任。”
“对对,知人善任。”李元婴很高兴,“反正,人才会越来越多的,找点事给他们干,他们就没心思琢磨别的了,都该想着怎么好好表现,怎么能让您看到他们的才能!这是我弄了作坊和丰泰楼之后学到的,只要我找到适合的人负责领头,事情自然能办成。至于那些没什么想法的人,其实也不是没用,只要告诉他们该干什么他们还是能照办的。”
兄弟俩就着茶场设税关的事讨论到喝完煮好的茶,李二陛下便打发李元婴离开。
李元婴一走,李二陛下揉揉眉心,靠在凭几上歇了片刻,叫褚遂良把刚才的谈话抄录一份送去给太子。
李元婴虽然经常冒出些天马行空的想法,但仔细一琢磨又觉得可行性颇高,随着茶叶的热销,茶税这一块确实水涨船高,户部尚书唐俭现在每天都眉开眼笑,连装病躲事儿的次数都少了。
既然茶利甚巨,那么在各大茶场设立税关也该提上日程了。这么赚钱的东西,还是牢牢把控在朝廷手里最好,指不定过个几年,征伐高丽的军费就凑出来了!实在凑不够,那就让李元婴再想点法子,反正他上回还说人家党仁弘“做什么贪那一百万钱”,肯定不差钱也不差生钱之法。
这时候李元婴已经走到半路了,突然打了个喷嚏。他奇怪地和左右说道:“今儿也不冷啊,我怎么突然打起喷嚏了?”
左右道:“许是王妃想殿下了。”
李元婴心里挺美,面上还是很谦虚地说:“才半天不见,姝妹妹怎么会想我?想也没事,明儿我就回去了,不会叫她想太久的!”
左右听着都笑了。
李元婴去和柳宝林说了一声,便又骑着马出了宫,直奔李靖家。其实刚才听阎立本说蹿出只小豹子,李元婴就两眼发亮,迫不及待想去李靖那边撸豹子!
不过,在他皇兄面前他还是要装装样子的,免得他皇兄觉出不对来,不让他去了,毕竟他皇兄有禁止他去李靖家骑大象的前科!
与此同时,李靖家中,红拂正在替李靖整理许久没穿的礼袍,埋怨他养的豹子乱窜。李靖道:“底下的人一时没关好笼门而已,谁知道会冲撞到阎侍郎?”
人已经得罪了,红拂只能叹着气说:“他回去跟圣人一说,圣人不会不让你的画像入凌烟阁了吧?”
李靖言简意赅:“不会。”虽然他已算是半解甲归田状态,但自大唐立国以来也算屡立战功,还为朝廷著了兵书,李二陛下不至于为了这么点小事把他剔除在外。他说道,“就是不知会换谁来?”
夫妻俩正说着话,外头就有人来报说李元婴来了,说是奉命来给李靖画画的。
李靖与红拂对视一眼,都有些惊讶。不过两个人对李元婴的到来都很欢迎,主要是李元婴当初主动帮红拂请来了孙思邈,把病重垂危的红拂救了回来。后来了解多了,李靖觉得这位小王爷很对他脾气,每次李元婴上门他都很欢迎。
李元婴也没和李靖见外,兴冲冲地跑进来,左看右看,没看见豹子,便问李靖:“不是说有小豹子吗?在哪里?我想看看!”
李靖也不急着要画像,起身带李元婴去看他刚得不久的小豹子。他说道:“这豹子的父母都没了,被带回来时还没睁眼,我叫人喂羊奶喂大的,没想到居然还挺有野性。”
李元婴一点都不怕那野性十足的小豹子,还跃跃欲试地提出要摸一摸。
李靖叫喂养豹子的人把它骗出来给李元婴过过瘾。
李元婴顺利摸到豹子,觉得手感挺不错,可着劲蹂/躏了一会儿,非常满足。撸了豹子,他又去看去年戴亭从吐蕃带回来的牦牛,李靖手底下的人养东西很有一手,连离了高原可能活不了的牦牛都活了快一年了,虽然瘦了不少,但总算还能吃能跑。就是天气马上要转热了,照看牦牛的人在帮它剃毛,让它清清爽爽地熬过酷夏。
李元婴对剃毛也很感兴趣,冲上去逮着那头白牦牛剪下一把一把的白毛,玩得不亦乐乎。直至被很没安全感的白牦牛顶了一下,摔了一屁墩,李元婴才心满意足地去和李靖商量画像的事。
李靖早叫人备好笔墨了,还重新穿上了正儿八经的礼袍,看起来正式得不得了。
李元婴提出自己的看法:“我觉得这身装扮不够威风,不如穿甲胄吧!将军还是要身穿铠甲、手拿武器最好!我看其他人都穿得差不多,大家都一个样太不显眼了,我给您画幅最显眼的!”
李靖道:“也好。”
两人商量着商量着,最后变成画李靖身穿甲胄骑在马背上的英勇姿态。
第 125 章
自从对外宣称腿部有疾, 李靖已经挺久没上马, 更别提穿着甲胄上马, 但李元婴的提议让李靖也来了兴头, 马上叫人去拿他的甲胄来。李元婴又说:“要拿年轻时穿的那种!”
李靖奇道:“为什么?”
李元婴道:“既然是要展现功臣的风姿, 那自然该展现您立功时的风采。”见李靖依言命人去取当年穿的甲胄,李元婴又兴致勃勃地问李靖最得意的一仗是在哪儿打的,当时拿的什么武器, 骑着什么样的马儿, 身边可有什么飞鸟帮着传信。
李靖的甲胄平时都是红拂管着,听人说李靖要穿早前的甲衣, 红拂吃了一惊。细问之下,红拂才知晓李元婴的打算。她虽然觉得这样的画像可能入不了凌烟阁,但是李靖难得有这样的兴致, 她自是亲自领着人带上甲衣一块过去校场那边看看李靖久违的马上风姿。
李靖见红拂亲自来了, 开怀地一笑,命人伺候自己穿上甲胄, 还招呼红拂帮他把披风拿来。他年纪不算小了, 这几年又总生病,骑马似乎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他也不怕旁人笑话, 叫人把自己搀扶上马,坐在上头和李元婴回忆:“当初我的马不是这一匹, 是红色的, 可精神了,跑起来鬃毛和尾巴都甩得老高。我还养了只猎隼, 你见过没猎隼没?”
李元婴道:“见过,老凶老凶的!”
李靖哈哈笑道:“可不是吗?它还啄过突厥人的眼睛。突厥人自己也养鹰隼,但都不如我养得好!”李靖说到兴起,又喊守在一旁的亲兵,“去拿我的戟来!”
亲兵领命而去,很快替李靖将描金长戟取了过来。李靖伸手一接,觉得有些沉了,但还是抬起已经青筋毕现的手把它举了起来,对李元婴道:“当年,我能用这戟轻轻松松扫平一片敌人,放我出去杀个痛快,我能以一敌百!”
李元婴听得心驰神往,又夸道:“您当了将军,那就是以一敌万!不,应该是以一敌十万了!”
李靖乐道:“哪有那么夸张,还是得有好使的兵,当个光杆将军我也没辙。”
一老一少两个人聊起战场来那都是热血沸腾,李元婴两眼发亮地要李靖多说点,李靖则是满脸都带光地回忆往昔。
红拂站在一旁听着他们聊得兴致高昂,眼眶不知怎地湿润了。
多久了啊,自从贞观十年的吐谷浑之战后,她丈夫就再也没有上过马,也没有这样意气风发过,每日不是闭门著书就是逗逗府内养着的飞禽走兽,再没有露出过这样一面。可她是一路随李靖走来的,她知道李靖只有在战场上才最快活,他这个人就是为战而生的!
李元婴和李靖聊了个尽兴,却压根没动笔墨。李元婴对李靖说:“我心里有谱了,回去慢慢给您画,画好了让人送来给您看看,您觉得可以再让人送去宫里。”
李靖一口应下。
送走李元婴,李靖才发现红拂眼眶泛红。李靖过去握住红拂的手,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红拂道:“好久没看到你上马了。”
李靖道:“你若想看,我天天上马给你看。”
红拂扑进李靖怀里,夫妻俩紧紧相拥在一起,仿佛回到了年少轻狂的往日时光。
他们能平平安安到老、能看着儿孙长大成人,总要放弃一些东西,这样的日子已经很好了。
李元婴已和柳宝林道过别,便不回宫了,径直带着李二陛下着人准备的笔墨纸砚回了国子监,寻马博士他们腾了个位置,说是奉旨画功臣画像。马博士他们都挺纳罕,李二陛下的打算他们也有所耳闻,但他们听说的是李二陛下派阎立本画画像、褚遂良题字,没听说要让李元婴画的。
李元婴便把阎立本被豹子惊吓到的事跟马博士他们说了,还着重描述豹子长什么样、手感如何。这下好了,大伙都知道李元婴跑去李靖家里撸豹子了!
虽说都觉得让李元婴来画功臣图有点儿戏,但马博士等人还是挺好奇李元婴能画成什么样的,把直舍内的一处静室给了他,让他空闲时过来这边画画。
李元婴抱着笔墨纸砚去静室那儿放好,连着小半个月都没动笔,只在早课时腾出时间坐在一旁看马,看它们的眼睛长什么样,看风一来它们的毛会沿着什么方向飞动,看它们跑起来时蹄子怎么扬起、怎么落下。
看得多了,李元婴脑海里便有了匹活灵活现的马,那马儿通体火红,眼睛又黑又亮,神气得很!接着马上又多了个人,那人的脸庞逐渐变得年轻又英俊,瞧着正当壮年,整个人英姿勃发,瞧着就是个少有的英雄人物。
最后,一只凶猛的鹰隼从天上长啸而下,落到了那盖世英雄的肩膀上。
如此一来,整幅画面就完整了。
李元婴琢磨好了具体画面,开始动笔了。他和马博士告了假,把自己关在静室里好些天,几乎是废寝忘食地闭门作话。
在魏姝等人都担心他会熬伤身体的时候,李元婴出来了。
见魏姝等人都守在门外等他,李元婴兴冲冲地拉着他们入内看他的杰作:“你们看,我画好啦!”
魏姝被李元婴拉着进屋,也不挣扎,迈步跟着李元婴走到案前,只见案上铺展着一张长长的画卷,画上的人是学着阎立本惯用的画法来画的,画工兴许差了些,但胜在鲜活动人。
没错,只看一眼,画上的李靖就像是走到了你眼前来一样,也许那面容没多相像,那身量也没完全按着本人来画,但是你一眼看去就晓得这人是李靖,他是一个了不起的大将军——看久了,你甚至由衷地生出一股想要跟他一起血战沙场的热血来!
魏姝夸赞道:“画得真好。”
武媚也说:“对,画得好极了。”她曾远远见过李靖,那时李靖已经患了足疾,每次进宫都拄着杖,身形看着越发地伛偻,丝毫没有年轻时的骁勇与英朗。看了李元婴这画,她便明白为什么李靖的夫人当年不顾一切要与他结为连理,这样的英雄人物,谁看了不会心生倾慕?
这边的热闹也将当值的马博士几人引了过来,听说李元婴把画像画好了,他们也都上前准备看看李元婴画出了什么样的“功臣图”。一看之下,早些年就见过李靖的沈博士夸道:“像,真像啊!我记得当年的卫国公就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