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彦紧紧抿着唇。
齐贺闭上眼。
霍彦问:“她成名那首《仲夏夜的雪》,是老师你写的吗?”
齐贺微微握拳,并不言语。
“我听得出她的歌都是老师你写的!到底为什么?老师你不想重回乐坛吗?为什么你要把歌都给她?”霍彦怎么都想不明白,“老师你明明那么喜欢音乐…”
齐贺沉默地看了霍彦一会儿,说道:“我这样的人,还有谁会听我的歌。”
霍彦咬牙说:“老师你明明很好!你的歌明明很多人喜欢!白珊珊靠着你的歌成了名!这说明你明明能写出很多好歌!”
齐贺说:“我和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我家境不好,父母早逝,她父母对我有养育之恩…霍彦,你放过她这一次吧,她只是被惯坏了。”他面带痛苦,“她根本不知道歌是你的,是我鬼迷心窍把你的歌说成是自己写的…霍彦,从去年开始,我已经写不出歌了。后来你经常把曲子拿给我,我开始起了占掉你曲子的念头…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爱她,我太爱她了,所以我才会做出这种事…”
霍彦看着齐贺布满绝望的表情,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是所谓的爱情吗?爱情不是应该甜蜜得让人满心欢喜吗?为什么会这样?这样的“爱”也是爱情吗?
霍彦退开两步,对齐贺说:“你有必须维护的人,我也有——我不能担下抄袭的罪名。而且,齐老师你这样做只会让她走上绝路,借用别人的才华来伪装自己有什么用?一旦被戳穿了,她会一无所有!”
齐贺说:“只要你们不要追究——”
霍彦打断:“是她不肯放过我们!”他拿出带来的报纸:“是她咬着不放!如果只是那张专辑,那当然可以算了!但她在往我身上泼脏水——老师你帮她伪造了信件来诬陷我——老师你要一直这样帮她吗?不管是非黑白就这样一直帮她!”
齐贺一阵心颤,蓦然想起这两年来的点点滴滴。
霍彦没出现前他在一中当着音乐老师,薪资不高,学生又不服管,每天他都浑浑噩噩地过日子。他每年都给白珊珊送了很多曲子,让她在众多曲子里面挑看得上眼的,署上她的名字发行唱片。一眨眼好几年过去,白珊珊红了,他却永远远离了自己的梦想。
霍彦出现后,他的日子才渐渐充实起来。
霍彦是个热情四溢又充满活力的人,不时会拉着他去“采风”。
可越是感受到霍彦对音乐纯挚的热爱,他越是深陷泥沼。
他技巧已经磨练到最好,却再也写不出半首歌。看着霍彦源源不断地写出新曲子,他心里的痛苦就越深。
感觉出白珊珊对他越来越失望,齐贺终于忍不住把霍彦的曲子留了一份,稍作修改后把它“据为己有”寄给白珊珊。
白珊珊很高兴,对他说了许多亲热话。这一次成功的“伸手”打开了他心里那个装着恶魔的匣子,放出了里面的贪婪与恶意。
这有什么?这有什么!霍彦还这么小,霍彦还一点名气都没有,这些歌放着也是白瞎,还不如给他——还不如给他!
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他只有白珊珊,他只想满足白珊珊小小的要求,让白珊珊在乐坛走得更远。这也许是为了爱情、也许是为了恩情——也许是为了抓住唯一的浮木,不让自己彻底堕入深渊。
他不想的,他不想堕落谷底。他总是把钢琴擦得干干净净,穿上正正经经的衬衫和西装,想象着自己也堂堂正正地以自己的音乐赢得赞美和掌声。
霍彦曾经对他说:“将来我想让很多人听到我的歌,很多很多人!高兴的感觉开心的感觉,喜悦的感觉欢乐的感觉,我都想写出来,让更多人听到。”
他想啊,他也想啊。
可是他没有机会了,他已经没有机会了。有人能为自己实现这个梦想,他为什么不帮她?他怎么能不帮她?更何况,他从小到大都拒绝不了她…
齐贺用手捂着脸,眼泪慢慢滑落。
霍彦静静地看了半跪在自己面前哭泣的齐贺好一会儿,咬牙说:“老师您教会我很多东西,我会一直感激您。如果是别的事情,我可以毫不犹豫地答应您。”他狠狠心转身,说出最后一句话,“但是这件事不行,我不能让家里人为这件事蒙羞。”
霍彦大步走向门边,手刚要碰到把手,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警告:“哥哥小心!”
霍彦一愣,身体先反应过来,敏捷地往旁边一滚。在他闪避之际,雪白的刀光在他眼前晃过。一个警察破门而入,轻而易举地夺下了齐贺手里的刀。
霍彦和齐贺都错愕不已。
齐贺脸色难看至极:“你是来套我话的?”
霍彦看着齐贺手里的刀,握紧了拳头:“老师…你想杀我…?”他的心微微发颤。出生十七年,他还是第一次遭遇这样的危险,而这个危险却是他最信任、最敬慕的齐贺带给他的。齐贺要杀他、齐贺要杀了他…为什么会这样?拿了他的歌,还想拿了他的命?到底为了什么?为了爱情?这就是所谓的爱情?
齐贺见机会已失,颓然地跌坐在地,任由警察把自己铐起来,嘴里翻来覆去地说着一句话:“我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
梁奎上前一步,对年轻警察说:“看吧,我也是为了这小孩的安危才跟进来的,绝对不是小偷来踩点。”
年轻警察秉公办事:“回局里做笔录时再说。”
霍彦浑浑噩噩地去了警察局。
霍彦一语不发,霍明珠和梁奎只能代为叙说事情经过。警察局的人听完都震惊不已,发现霍彦和霍明珠都没成年,年轻警察问:“你们监护人在家吗?让他们过来一趟。”他们说的东西太匪夷所思,还是得让他们家里人来一趟才行。
霍明珠说:“爸爸他们应该到了,我能打个电话回去吗?”
年轻警察把霍明珠带到电话前。
霍定国和许如梅刚到,听到电话后立刻赶到警察局。
霍定国和许如梅才从车上下来,看起来风尘仆仆。霍定国身材挺拔,五官刚毅,站姿直挺挺如同军人。霍彦本来只是有点难过,看到自己父亲赶来后鼻头却蓦然泛酸,十六七岁的人了,还是忍不住扑进霍定国怀里哭了出来。
霍定国没有骂他,伸手轻轻地拍抚他的背脊。等霍彦哭完后,霍定国拍拍他的肩膀,转身给警察问好、向梁奎道谢。
霍定国正要进一步了解情况,突然瞧见一个中年警察叼着根烟走进来。对方见到霍定国后目光一凝,抬手扯了扯衣领,捋了捋袖子,张口把烟头往垃圾桶一吐。然后——
扬拳揍向霍定国!
霍定国反应很快,轻松无比地把中年警察打翻在地——霍明珠和霍彦都没看出是怎么办到的!
中年警察也不觉得丢脸,爬起来照样一脸横相,朝霍定国骂骂咧咧地警告:“你这是袭警!袭警!”他看向热热闹闹的办公处,大声斥骂,“当这是澡堂子呢,这么多人杵着做什么?”
看热闹的警员们作鸟兽散。
霍明珠好奇地看着那中年警察。
中年警察看到霍明珠,说道:“这两个就是你家娃儿?也没好到哪里去…”他亲自拿过笔录,一一看完,目瞪口呆地瞪了霍定国和霍彦几眼。他朝着霍定国直骂,“我的娘勒,我家那瓜娃子最近特别喜欢的那几首歌居然是你家娃儿写的?太假了吧?你儿子几岁?”
霍明珠不服气:“这些都是有证据的!”
中年警察说:“哟,心疼哥哥啊。放心,我会秉公办案,不会因为和你爸爸有点仇怨就偏袒谁。说起来这齐贺还有点耳熟,八几年时进来过吧?我调回来时他正好快出狱,我一个呆在监狱的哥儿们还提起过他呢。”他给霍定国吃了颗定心丸,“放心好了,这种有案底的人一般都会从严处理。”
霍彦动了动唇,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霍定国说:“老杨你按正常程序办就好,我相信你。”
老杨说:“屁,相信我做什么?我才不会插手,和你沾边都没好事儿。”他朝那个发现这桩案子的年轻警察招招手,“交给你了,好好办。”
梁奎录完笔录就恢复自由。
霍定国说:“可能要麻烦梁先生多留几天。”
梁奎来到常岭的这两天真可谓跌宕起伏,这戏还没看完呢,他哪里舍得走?赶他他都不走!
梁奎坦白地说道:“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小霍遇到这样的事谁看了都会觉得不平。我还想多跟进跟进——当然,如果方便的话,事情水落石出之后我希望能由我来把这些事刊登出去,还原事实真相。”
霍定国稍一考虑,点头说:“没问题。”

第25章 他很厉害的

齐贺接受审讯、供认不讳的当天,首都闹出了另一件事:白珊珊再次作死。
这次白珊珊公开表示“乐坛有这种宵小之辈,我以后不会再写歌,更不会再唱歌”。绑着亚运会主题曲征集上头条当然只能上那么一两次,所以这次她只占了一小块版面。但这一小小的版面在米分丝看来就是白珊珊受“压迫”的证据啊!瞧瞧,居然委屈到只能挤在这么个小角落!
白珊珊的歌迷们彻底沸腾了。
这年头家里电视都不算普及,找点娱乐容易吗?白珊珊的歌就是他们的精神粮食!现在要断粮了!首都歌迷们立刻气愤得嗷嗷叫。
很多人把目光放到了常岭,经白珊珊这么一提醒,最近挺闲的狂热米分丝、记者都决定跑常岭一趟。
当然,这也是白珊珊才有的待遇。首都有钱有闲的人够多,娱乐圈才在这儿率先形成了“圈”。
可以说白珊珊正好赶上了这个好时机。
而这时霍明珠已经联系上上次遇到的省报主编。
主编叫荣涛,主持省报工作已久,什么事都见过。听霍明珠把时间线一捋,马上知道谁是谁非。
荣涛严肃地说:“颠倒黑白,实在可恨!”
霍定国接过电话和荣涛商量具体的布署。既然要反击,那自然得一击毙命,霍定国没兴趣和这种败类纠缠太久,那太掉价。霍明珠本来要联系以前认识的律师,霍定国却阻止了她。他拍拍霍明珠的脑袋:“放宽心,看爸爸的。”
霍定国找了个老朋友,叫何其辉。
何其辉五年前从美国留学归来,当年就受聘于母校,他在美国学的是知识产权法。回国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提出开放知识产权这一学科的“第二学士学位”。第二学士学位和双学位不同,国家规定“获得第二学士学位者,毕业后起点工资与研究生班毕业生工资待遇相同”,而且招收对象不局限于本校学生。
何其辉壮志酬筹。
他的目的就是不择手段网罗人才。
霍定国和何其辉认识时,两个人都还又矮又挫,那会儿何其辉连二十四个字母发音都不太准,还是霍定国拉着他一个一个音纠正过去的。谁能想到后来走出国门、领略世界之大的是何其辉,霍定国却早早结婚生子,从此湮灭无闻。
何其辉听到霍定国的声音先是一呆,然后感慨:“温柔乡是英雄冢啊。”
与昔日好友说话,霍定国的语气也活了许多,竟说起了趣话:“我这不是没死吗?”
何其辉沉痛地说:“在我们心里,你已经死了。”
霍定国没再和他闲叨,简单地把霍彦遭遇的事告诉何其辉。
何其辉听后笑了:“这件事我一直在跟进,看到那娃儿的名字我就想到了你。正猜着你会不会找我呢,电话立刻打了进来。你还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儿才想到我们这些人啊。”
霍定国毫不惭愧:“要不然朋友是用来做什么的?”
何其辉听着霍定国理直气壮的话,不仅没生气,还特别乐呵。何其辉仔细追问霍定国手里什么样证据。一听“主犯”之一已经暴露并认罪,人证物证又都一应俱全,何其辉彻底无语了:“那你找我干啥?杀鸡焉用牛刀…”
霍定国言简意赅:“国内还没有判定音乐抄袭的标准。”
何其辉立刻明白霍定国的意思。
国内对知识产权的保护意识非常薄弱,不管是商标、专利还是文艺作品都一样,拥有它的人没有捍卫自身权益的意识,侵权的人也没有自己正在违法的意识。正是因为双方都不看重,所以这一块的法律也很不完善。
他回国,不就是因为这个领域有自己一展手脚的天地吗?
乐坛是版权纠纷最多的地方。一首曲子怎么能判断是否抄袭?理论上来说“8小节雷同”可以判定为抄袭,但具体操作起来不太容易实现,总的来说,得看法官的个人理解。
这个“个人理解”就是很多纠纷不了了之的原因。
法律当然不可能做到让任何人没有空子可钻,可这网眼实在太大了,网住再大的鱼都能跑掉,谁会想白费功夫?
何其辉的野心不大,但也不小。不大是说他的目光只放在知识产权这一领域,别的他都不去想、不去碰;不小是指他想教出的不是会钻空子的人,而是会补空子的人。没有标准,那就用实际案例还一步步规范标准。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那他就亲自培养一批和自己志同道合的人!
何其辉说:“好,这桩案子交给我。”
霍明珠一直在一边巴巴地听着。
霍定国一挂断电话,霍明珠就高兴地问:“爸爸你找的是何其辉教授吗?”
霍定国微讶:“你听说过?”
霍明珠说:“听过,他很厉害的!我去听过他的课,讲得可好了!没想到爸爸居然认识他。”
霍定国揉揉她的头发,语带赞许:“你还去大学听课?”
霍明珠怔了怔,小声说:“关逸带我去的。”事实上是她缠着关逸带她去的。关逸说知识产权这一块何其辉是权威,他有几个专利上的问题想和何其辉好好聊聊。她不想一个人呆着,非要关逸带上她。好在何其辉讲课风趣幽默,她连听了两小时都不腻,反倒兴致勃勃地拉着关逸和其他学生一起围着何其辉问问题。
霍定国想起了上次有过一面之缘的少年。霍家那边提关逸提得少,只说不太看好这桩婚约,等对付完宁家他们估计就会解除婚约。可听霍明珠隐约提到的情况,她与关逸之间却绝不仅仅是一桩婚约那么简单。他顺着霍明珠的话往下说:“看来关逸也很上进,他只比你高一届吧?”
霍明珠说:“关逸很挑的,挑课程,挑老师,还挑讲课的内容。不感兴趣的他都不去,只挑自己有兴趣的听。”
霍定国说:“他以前还带你在国外当过志愿者?”
霍明珠气鼓鼓地说:“不是他带我当的,他有事要忙,叫我自己去找。我还差点迷路呢,打电话问他,他还说我太笨…”说着说着她顿了顿,语气里带着点儿不确定,“现在想想好像还真的有点蠢,照着地址找都不会,问路也问不清楚。爸爸,我是不是很笨很讨人嫌…?”
霍定国说:“当然不是,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他谆谆善诱,了解起霍明珠和关逸以前的相处方式来。许如梅忙活完走出来,也坐在一边仔细地听着。
霍明珠不疑有他,霍定国问什么她就答什么,很快把自己和关逸的事卖个精光。
霍定国和许如梅对视一眼,大致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和霍战他们说的不同,这桩婚约从一开始就是冲着霍明珠来的。霍明珠在医院遇到关逸之后,开始经常主动找关逸玩儿,她这人天生不怕别人的冷淡,对谁都热情又开朗。慢慢地,两个人腻在一块的时间越来越多。
关逸脾气不太好,霍明珠也不是会迁就人的,两个人经常会吵起来。霍明珠一向不记仇,吵完第二天又兴冲冲地跑去和关逸分享自己遇到什么开心的事。
两个人的感情越吵越好。
霍老爷子将事情看在眼里,临去前向关逸提起两家有个“婚约”,问关逸愿不愿意照顾霍明珠。关逸来了句:“不愿意不也要照顾。”算是承认了“婚约”。
霍明珠缠关逸缠得更理直气壮。
从关逸的表现看来,霍明珠也不是一头热。霍父去得早,霍老爷子身体又不好,整个霍氏都得霍母一手撑起来。她是外姓,又是女人,不服气的自然大有人在。关逸要是真嫌弃霍明珠,大可一口拒绝,隔岸旁观霍母和霍战应对接踵而至的麻烦。
关逸却应下了。
虽然口里说得不怎么好听,事情却做得比谁都漂亮。婚约一定,他更光明正大地把霍明珠带在身边,按照自己的标准来教导霍明珠。
他们这样相处了整整七年,两个人之间的牵绊应该不可能轻易剪断才是。
最大的问题应该是,关逸从来没把霍明珠放在对等的位置上。
关逸太早熟,霍明珠又太单纯,两个人无论是性格也还是能力都天差地别,难怪所有人都不看好他们。
霍定国让霍明珠去午睡,又开始做霍彦的思想工作。
霍彦安静了一中午,心情慢慢平复。他定定地坐在霍定国面前好一会儿,开口问:“为什么会这样呢?”
霍定国说:“人生在世,诱惑太多。金钱、爱情、名利、地位,统统都有可能让人走偏。连为了一块面包杀人的事情都有,你齐老师会做出那样的事很正常。遇上这样的事,你有什么感觉?”
霍彦犹豫着说:“…以后不能相信别人?”
霍定国说:“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你心里难受不难受?”
霍彦眼眶红了:“难受。”
霍定国说:“不要做让自己难受的事,不要说让自己难受的话。他有一句话说得很对,你还小,有无数可能。你有资本去经历挫折,有资本去信任别人——即使下次还是被骗了,你也要相信损失的不是你,损失的是骗你的人——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有资格得到你的信任。只要你把属于自己的东西捍卫好、只要你朝着自己选定的方向坚定不移走下去,跌倒了再多次都不是问题——难道你会因为跌倒一次两次就站不起来了?霍彦你要记住,一个人的价值不在于他拥有什么,而在于他能做什么。”
霍定国很少这样与霍彦谈话,霍彦听出霍定国话里对自己的支持和鼓励,眼睛变得湿润。他一直以为霍定国不希望自己走这条路,没想到霍定国不仅不反对,还肯替他出头!他猛地扑进霍定国怀里,激动地抱紧了自己的父亲:“爸爸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霍定国伸手拍了拍霍彦的脑袋,朝旁边的许如梅一笑。
屋外,偷听了好一会儿的霍明珠意识到谈话快结束,蹑手蹑足地回到自己房间。她乖乖躺上床休息,却怎么都睡不着。想了想,霍明珠进入系统戳进阿里旺旺,输入犹如召唤咒语般的一句话:“哈密瓜哈密瓜,你在吗你在吗…”
“…在的,什么事?”
“没事,就是叫叫你。”
“…”
卧槽单纯可爱的小学生这么快就学会坏了!
网络果然害人不浅!

第26章 你就是霍彦?

2015年的春末,雨水下得挺足,整个山南省都笼罩在朦胧的雨幕中,直到傍晚才慢慢放晴。山南大学在夕阳辉光之中镀上了一层淡金,人群匆匆来去,谁都没发现一个局促的身影混在其中。
他是哈密瓜。
哈密瓜离开校园已经两年,平时穿的是店里的广告服,不太出门也不觉得有什么。今儿为了听讲座,他把最体面的衣服拿出来穿。只是他觉得最体面的,也不过是刚出来工作时花几十块淘宝来的“精英套装”。
几十块的精英,能精英到哪里去?衬衫皱巴巴的,裤子有点缩水,几乎挡不住变了色的运动鞋。
这运动鞋,还是初中毕业时他表哥买给他的。
那时候哈密瓜舍不得穿,天天珍而重之地擦了又擦,后来他哥哥看见了,要了去过穿了两年,踢得破破烂烂,随手扔了。哈密瓜偷偷把它捡了回来,哭了半天,洗干净,珍而重之地套到脚上。
哈密瓜看着路上打扮各异的大学生,越瞧越觉得自己穿得有点奇怪,脸上难免露怯。他本来想拔腿就跑,回到店里继续宅着,伸手摸到口袋里那张打印稿时又忍住了。他抬手拍拍自己的脸,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红润一点。
不就是听个讲座嘛,怕什么。
哈密瓜照着提前查好的路线,暗暗摸到阶梯大教室。沃森教授名气很大,不少外校的人也来听课,哈密瓜没有学生证,走到门口时还担心了一下,没想到负责接待的学生温柔地朝他笑笑,示意他登记个名字和手机号就好。
哈密瓜心中大定,找了个不怎么显眼的地方坐下。
哈密瓜带了笔记本。他准备把讲座的内容记一份,回去输入电脑传给霍明珠。霍明珠的“作业”真有意思,他觉得这样教出来的孩子一定会很厉害——至少比他厉害。他一路走过来没少被别人帮助,别人有困难也应该尽力相帮才是。
哈密瓜想得挺好,可沃森教授一开口,他就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
他忘了沃森教授是外国人!讲的是英语!他根本听!不!懂!
哈密瓜对着屏幕上展示的英文干瞪眼。
外面陆续还有人进来,位置已经坐满了,后面来的人都站在两侧。哈密瓜对自己这个渣渣占了个位置有点自责,小心翼翼地站起来,朝旁边一位中年人说:“您坐吧!我站着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