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冬看起来还那么小,他以后居然要跟在樊冬身边学阵法吗?也许,选择马萨克会长还更好一点…
可是想到马萨克会长那笑眯眯的圆脸,约瑟心底有涌现了浓浓的抵触。
马萨克会长应该是泰格帝国许多人的代表:当对方无法威胁自己时,看似大方地向对方施恩;当对方足以威胁自己时,马上又想着怎么把对方除掉。
他想变成那样的人吗?
不,他不想。
约瑟说:“老师,我明白了。”
第一二五章 老师
白天的奥古斯城非常安静,街道上几乎看不到人影。昼伏夜出的作息习惯让这座城市的白天和黑夜彻底颠倒,所以樊冬在出发前可以欣赏到空空的城市。在太阳照耀下,奥古斯战神的雕像显得格外英俊,远远看去犹如远古的神祗。
樊冬依然受到了哥达亲王的要求,于哥达亲王同坐一架飞行器。在他登上飞行器前夕,一个人影从城里疾驰而出,胯下坐着匹健壮的好马。在靠近飞行器的一瞬间,他的脸上出现了非常复杂的神色。
有犹豫,有不舍,有悲伤,唯独没有了初见时的倨傲。
来人正是约瑟,他全名约瑟·拜尔,并不是生来就是贵族,他的父母死去后才被老欧罗斯收养。但是老欧罗斯从来不让他喊父亲,只让他拜师。在他心里,老师的地位比早早死去的父母更重要。从小到大,老欧罗斯教给他的东西非常纯粹:正直,勇敢,善良,坚持。这是身为贵族应该做到的事情,即使现在很多人都骂贵族是老顽固,但是在约瑟心中,老欧罗斯远比那些口口声声喊着自由和博爱的人要好得多。
至少老欧罗斯做不到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当成“潜在威胁”,硬生生地扼杀在摇篮之中。
一个肯帮他老师修复残卷的人,绝对不应该被这样对待。
约瑟的眼神变得坚定,他快步上前,喊住了樊冬:“科林殿下,请等一下!”
樊冬转过身,眼底有着显而易见的惊讶。
约瑟说:“科林殿下,我和我的老师欧罗斯希望您能答应我们的一个请求。”
樊冬说:“请说。”
约瑟简单地把老欧罗斯的意思说了出来,眼含期待地看向樊冬。
樊冬没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这个昨天还趾高气昂的家伙,今天居然提出要到他的身边来?理由还找得那么假,说是为了感激他帮老师修复了残卷,决定追随他到莱恩帝国,替莱恩帝国造飞行器。
樊冬狐疑地看着约瑟,像是想从约瑟脸上看出个究竟来。可惜约瑟看起来要多正经有多正经,一点都不像在开玩笑。
对于这种送上门来的劳动力,樊冬只想说:来越多越好!
樊冬说:“那好啊,你跟我一起去为你们陛下祝寿,然后和我一起回莱恩帝国吧。”他顿了顿,又问,“和你的老师道别了吗?”
约瑟说:“已经道别了。”现在回去也看不到了。老欧罗斯带着那几个强化阵法卷轴进入阵师高塔最高层闭关,谁都见不到他,谁也不允许打扰他。约瑟虽然隐隐知道强化阵法对自己老师的意义,却怎么都没想到这份意义居然这么大。
也许,他的老师已经忍耐太久了吧。
认得太久,他老师已经不想再忍下去了。因为也许再这么忍下去,连他自己都会忘记想做的事情。连自己都遗忘了,还有谁会去做呢?
约瑟心里有些悲伤。老欧罗斯是最固执的那一类家长,只把他认为可以告诉孩子的事情告诉他,其他的事情他连打探都是不被允许的。
他根本不知道老师准备做什么。
约瑟看着樊冬转身准备上飞行器,也快步跟了上去。樊冬向哥达亲王说明情况,哥达亲王看了约瑟一眼,微微颔首,靠在椅背上歇息。他仿佛永远都没什么精神,永远都休息不够。
樊冬看得出哥达亲王的情况是因为曾经受过重伤,情况与国王陛下差不多。治疗并不是简单的事情,无论是花费的药材、钱财还是精力,都是非常多的。樊冬只是扫了几眼,就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看书。
普里莫老头察觉他在阵法方面的提升,不知从哪挖出了几本书给他看。这些书看起来不厚,本质上却和当初秋枫白给他的药典差不多,内容不要太多。普里莫老头绝对是个天才,他还在自己认为不错的阵法附近写了批注,并附上很多衍生阵法的草稿,有些是完整的,有些是不完整的。
樊冬看得累了,抬起头看向一边的约瑟,发现他神色带着点小忧伤,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种从小被人带在身边教的娃儿,离开老师就像刚断奶的孩子,特别特别脆弱,特别特别容易伤心。
樊冬看着觉得有点可怜。
约瑟和老欧罗斯都是实诚人,他们甚至把马萨克会长的杀心都说了出来。老实说,在察觉马萨克会长的杀意时,樊冬也不是不难过的。他和这些人虽然是纸上相交,但平时你来我往地传信,聊得也算投契。说翻脸就翻脸这种技能,樊冬暂时还没学会。
不过樊冬是理解马萨克会长的。对于马萨克来说,他是异国的王子,如果他愚蠢一点,天真一点,马萨克会长会非常大方地知道他。可是他表现出来的天赋和能力,也许足以显露他将来将具有的威胁性。
这种事,见多了也就习惯了。
樊冬笑了笑,从收纳戒指里抽出本普里莫老头给自己的“初级教材”,递给了约瑟。不管在别人看来多么天真,他依然固执地相信种善因得善果。即使以后他与约瑟也许会成为敌人,但是眼下,他们应该成为朋友。
因为这个骄傲的家伙,宁愿听从老欧罗斯的话来跟随他这个来自异国的莱恩族人,也不愿意违背自己的原则成为一个利益至上、帝国至上的国家机器。在这一点上,樊冬很佩服老欧罗斯和约瑟。
樊冬说:“这是我的老师给我的,你可以看看。看完了再告诉我,我给你其他书。”
约瑟原本有些不以为意。樊冬的老师无非是莱恩帝国那些家伙,他从来没听说过莱恩帝国有哪个出色的阵师。
但想到这是樊冬的好意,他只好接过樊冬手里的“初级教材”看了起来。
等约瑟看完两页之后,额头突然开始冒汗。细密的汗珠簌簌地冒了出来,他忍不住掏出手绢擦了擦。
该死,这是什么书?为什么这么难?到第三页他就完全看不懂了!
樊冬的老师到底是谁?
莱恩帝国居然藏着这么一个高手吗?
约瑟悚然而惊。
他犹豫片刻,还是没忍住,拿着第三页的阵法询问樊冬几个看不懂的地方。
看到樊冬脸上藏得挺好的惊讶,约瑟感到一阵羞愧。他连第三页都看不懂,居然敢在樊冬面前那么骄傲、那么嚣张,真是太可笑了。回想一下樊冬的态度,似乎由始至终都是笑呵呵的,根本没把他的刁难看在眼里。
是的,谁会在意一只蚂蚁在自己面前拼命挥舞手臂?
听完反动的解答,约瑟已经彻底扔开了自己的骄傲,决定认真对待待在樊冬身边的这段时光。
樊冬看着约瑟认真地钻研起“初级教材”,十分欣慰,看来这小子没有看起来那么惹人厌嘛。他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普里莫老头上蹿下跳,拼命想和他建立精神联系。樊冬拿他没办法,只能让普里莫老头开口说话。
普里莫老头嘿嘿一笑,十分高兴:“我听到了,小子。”
樊冬回以呵呵一笑:“听到了什么?”
普里莫老头说:“我听到你说我是你老师了。”他哼哼两声,“你小子当着我的面说不要,在别人面前却挺诚实的嘛。”
见普里莫老头脸上带着乐滋滋的得意笑容,樊冬那只剩一咪咪的良心使他深感惭愧。这老头儿也怪不容易的,要是没被人杀死,他要收什么徒弟没有?遇上他这么个滚刀肉,把他会的东西学了大半,还不肯叫他一句老师,真是太不应该了。
不过,该打击的还是得打击。
樊冬说:“我只是懒得编借口而已,上面的字那么丑,难道我告诉他是我写的?”
普里莫老头气炸了:“科林·莱恩!你懂不懂什么叫尊师重道!”
樊冬说:“呵呵。”
普里莫老头:“…”
这小混账!他一点都不想要这个学生了!想他当年被称为奇迹之手,多少人为了学他会的东西里的一点点皮毛,双手奉上无数珍宝!别说让他们叫一声老师了,让他们叫一声爷爷他们都愿意!
普里莫老头拧过身,用个圆滚滚的小屁股对着樊冬。这人越老就越像小孩,像普里莫老头这种活了一百多年的,更是小孩中的小孩。他背对着樊冬生着闷气,见樊冬久久不来哄自己,又转头看了樊冬一眼。
等发现樊冬闭着眼睛在那里睡觉之后,普里莫老头愤怒了!他蹦出收纳戒指,跳到樊冬颈边对准他脖子拳打脚踢。
可惜的是,他个儿实在太小了,连给樊冬挠痒痒的感觉都做不到…
樊冬等普里莫老头打够了,才慢慢开口:“老师。”
普里莫老头愣了愣,收起了拳脚。
“我以为很多事情是不用说出口的,”樊冬说,“我一直尊敬您,爱戴您,不管喊不喊出口,你都是我的老师。我希望将来有一天,我可以堂堂正正地向别人说出您的名字,告诉他们我是奇迹之手普里莫的学生。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我不想说大话,更不想讲空话——但是如果老师您真的在意这些的话,我也不介意把话说出口。”
普里莫老头呆呆地站在原位。
接着他一下子蹦回了收纳戒指里,没再发出任何声音。
樊冬偷偷偷窥了一眼,发现普里莫老头正在抹眼泪。
普里莫老头察觉樊冬在干什么好事,立刻炸毛了:“你个小混蛋,看什么看!”
明明是怒骂,声音却带上了难掩的哑意。
第一二六章 拉仇恨
一直到抵达泰格帝国首都,哥达亲王都只是友好地招待樊冬,没有开口像樊冬提出半句要求。樊冬倒是有点良心不安,一路上哥达亲王可以说是尽了地主之谊,即使自己不喜欢游玩,也都给他指出了最佳的玩乐路线,还默许他带着小黑狗去采集了不少矿脉和药草。
分别时,樊冬递给哥达亲王一瓶丹药:“哥达殿下,感谢您一路上的款待,这是我为您准备的一些丹药。您可以试着吃吃看,可以减轻你的痛苦。”一瓶丹药虽然治不好哥达亲王的伤,但至少可以缓解一段时间。
哥达亲王瞬也不瞬地盯着樊冬,金黄色的瞳仁里没有几分情绪。他冷静地说:“多谢科林殿下的好意,不过我想我并不需要。”
樊冬一愣。
哥达亲王解释:“我们泰格帝国虽然没有强大的炼药师,减轻痛苦的丹药却还是能买到的,要多少都能买到。我只是不愿意服用这些丹药,痛,至少表明我身体的经络依然正常。如果靠麻痹自己的躯体才减轻痛楚,我早就活不到现在了。”他的语气轻描淡写,樊冬却从里面听出了刀光剑影。
是啊,他的父亲曾经有机会成为泰格帝国的主宰者。看到他还活着,泰格大帝心里能没有疙瘩吗?就算伟大的泰格大帝对他没有芥蒂,那泰格大帝的儿子们呢?迅速放弃他拥立泰格大帝的大臣们呢?
所以,想哥达亲王死的人多不胜数。
设身处地地想一想,樊冬觉得自己也许早就死了百八十次了。难怪哥达亲王连提都不提。
因为哥达亲王是一个无法停下来的人。
连身体上的痛楚,也被他用来提醒自己要保持警惕。
即使是在这种处境下,哥达亲王依然成长成了一个优秀的将领,连与天都对抗都从不落于下风。
如果说在路上樊冬还带着些犹豫,那现在他心里对哥达亲王充满敬佩:“哥达殿下您请放心,我这个丹药主要是温养受损的经络,效果是永久的。”他脸上露出些许笑意,善意地调侃,“如果您要感受痛楚,它会让您感受得更清楚。而且,只要服完这瓶就行了,不会对它产生依赖。”
哥达亲王静静地看着樊冬。
这一路走来,樊冬给他的意外实在太多了。樊冬似乎什么天赋都有一点,什么朋友都交一点。他玩起来像个最普通的孩子,对陌生的一切都感到好奇,而且会大胆地跑去尝试。可是当你以为他只是个天真的小贵族时,他又屡屡展现令人意想不到的一面。
他在长辈面前恭敬,在平民面前友善,在朋友面前宽容,在部属面前公正,在对手面前谦逊——这复杂的多面性,并不能从他说的话里看出来。但是,这些东西仿佛早已刻进他的骨子里,然后体现在他所做的所有事情上。
难怪他能获得那么多人的追随。
只是,这个少年有一点很不好。他太心软了,在这一路上,他救治过不下十个平民,都是他在游玩时碰上的。那些家伙身上又脏又臭,可以说伤病和饥饿就老天赐予他们的人生,平时他们死了就死了,根本没有谁会在意。也许守城的卫兵还会踢上两脚,暗骂一声晦气。
可是樊冬浑不在意,耐心地替他们治疗伤势,甚至还在贫民区给他们种了几棵净化草,告诉他们少喝生水多洗澡,身体病痛自然少…
虽然不知道樊冬是不是在胡诌,但在净化草长出来之后,整个贫民区的面貌确实焕然一新。尤其是小孩子,平时都喜欢在泥土里打滚,弄得身上脏兮兮臭烘烘的,说是人憎鬼厌都不为过。可在发现净化草的叶片可以洗澡之后,他们都扑通扑通地跳进水里玩耍,还没完全消失的耳朵和尾巴高高竖起,看起来特别快活。
连卫兵们都觉得他们可爱了许多,喝骂都少了,说话简直不能更有礼貌。
这样的变化让哥达亲王感到吃惊。
要知道因为泰格大帝的生辰将近,全国都处于严戒状态,这些“不听管教”的贫民都是各大城市头疼的对象。他们一无所有,拿不出任何得体的东西来为泰格大帝庆生,所以所有城市对他们的态度都很一致:在这期间你们乖乖待在家里,别出来丢人现眼就可以了。
谁都没想过,只是简简单单的净化草就能让他们的面貌彻底改变。
但是,真的只是因为净化草吗?
哥达亲王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一个人。
说他天真,他又能和所有贵族友好地打交道,脸上带着完美的微笑,展现出完美的贵族礼仪。所有该衡量的利益,该争取的好处,他统统都拿捏在手。
说他不天真,他又把平民——尤其是平民中的贫民当成了“人”,用对待普通人的方式来对待他。甚至可以说,他对待平民们比对待贵族们更为真挚。这种家伙有什么好争取的?不管统治者换成谁,他们都过着一样的生活。他们不会因为政权的变迁而有什么改变,你对他们再好,新的城主到来时他们依然会傻傻地欢呼。
更何况,樊冬只是经过而已,以后不一定还会再见到他们。
如果说樊冬并不是在争取他们的认可,而是真心把他们当成最普通的、可以往来的人来看待,那怎么能说他不天真呢?
再看看樊冬递过来的丹药,哥达亲王更确定这一点。
如果是他的话,绝对不会把这种丹药拿出来。泰格帝国和莱恩帝国再怎么像“盟友”,都不可能永远交好。哥达亲王目光微凝,开口问道:“难道你就不担心你将我治好以后,我会领兵移平你们莱恩帝国。”
樊冬想也不想就说:“不担心。”
哥达亲王微眯起眼。
樊冬说:“我相信哥达殿下不是那样的人。而且,如果将来有一天泰格帝国和莱恩帝国真的站在了对立面,我给不给您这瓶丹药都没有任何影响,毕竟你们泰格帝国有十五个大剑师以上的强者,我们莱恩帝国只有爱德华一个。也许到那时候您还会看在这瓶丹药的份上,替我们莱恩帝国说几句好话呢。”
哥达亲王说:“你想得可真好。”
樊冬说:“是的,我永远会把事情往好的地方想。我相信哥达殿下您有您的原则和骄傲,我相信这个世界上善意比恶意多,我相信只要无愧于自己的心,将来就绝对不会后悔——即使真的有那么一天我相信的一切都被证明是假的,我也愿意相信未来会比现在好很多——现在没有遇到的,肯定会在将来等着我。”
哥达亲王说:“如果你生在泰格帝国,也许你等不到那个时候了。”这么天真的家伙,在泰格帝国怎么活得下去?不不不,即使是在莱恩帝国,他能长到这么大也是个奇迹。
樊冬一点都不介意哥达亲王的直白,他脸上露出了笑容:“那当然,要不是因为我有那么多朋友和亲人,早就死了百八十次了。”
哥达亲王突然觉得樊冬的笑有些刺眼。世界上真的有人敢把性命交托给别人,自己无惧无畏地往前走吗?
习惯了黑暗的人,早已不习惯半点光明。
哥达亲王抬手接过樊冬手中的丹药,表情依然没有丝毫波动:“多谢。”说完他顿了顿,又说,“再会,科林殿下。”
樊冬察觉了哥达亲王眼底的冷寂,联想到哥达亲王的处境,他知道自己像是在一无所有的人面前炫耀自己的富余。他识趣地没有多说,礼貌地和哥达亲王道别:“再会,哥达殿下。”
他站在原地目送哥达亲王离开,心情有些沉重。在种种选择面前,他并不知道选什么才是对的,所以只能按照自己的直觉做出决定,一如他一路上对哥达亲王的漠然旁观,一如他分别前的赠药。
樊冬并没有让自己沉浸在这种复杂的情绪之中,他招呼迪亚:“把我们买的泰哥帝国首都美食指南拿出来,我们去吃吃吃。”
提到美食,迪亚两眼一亮:“走走走,吃吃吃!”
其他人无奈地捂住脸,不想承认自己认识他们。
在樊冬的身影在泰哥帝国首都的街道上穿梭时,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楼上,目光追随着樊冬的背影,久久没有移开。相比上次见面,这位天真到愚蠢的科林殿下长大了不少,只是脸上仍然带着那种惹人厌烦的笑容。
就好像无论是什么时候,无论到了哪里,他都能这么快活。
楼上的人脱下手套,将它递给旁边的侍从,脸上的神色有些阴沉。他是海曼·泰格,泰格帝国的大皇子,他身上的毒虽然已经被樊冬解掉,处境却并没有好一点。明明他才是长子,明明他应该继承皇位,可他现在依然没有当上王储。即使他的父亲并没有偏宠他哪个弟弟,他依然觉得不安。
尤其是,有很多人认为哥达亲王才是正统。
海曼·泰格冷着脸转过头,询问旁边的下属:“确实是哥达亲王亲自接待科林·莱恩?”
下属心中一凛,答道:“是的,殿下。”
海曼·泰格望着樊冬离开的方向,神色变幻莫测。
科林·莱恩,你生来就是来和我作对的吗?
第一二七章 故人
樊冬一行人饭饱酒足,已经是黄昏。
爱德华还没抵达首都,樊冬沿着护城河的河堤散步消食,这护城河足足有五百米宽,竟是靠人力硬生生挖出来的,把泰格帝国首都围得像座孤岛。而这座孤岛外围是黑石砌成的城墙,黑漆漆的墙面带着难以言喻的压迫感,让人不由自主地对它产生极深的敬畏之心。
在城墙之上站立的,是雕塑般的赤甲勇士。
他们身上穿着的盔甲非常特殊,由泰格帝国特有的赤铁锻造而成,刚造出来时与普通的铁甲无异,当染上鲜血之后它会吸收血中的颜色,让赤铁越来越鲜红。
守城的卫兵,都是身负赫赫战功的帝国勇士。
樊冬听小向导巴瑞如数家珍地把这些事情说出来,不由抬起头看向黑色城墙上的一抹抹鲜红。不愧是以勇武闻名的泰格帝国,连盔甲都做得这么杀气腾腾。得染上多少人的血,才能把盔甲变成这样?
樊冬心中一凛,却没有露出怯色。即使面对的是一个钢铁般的敌人,他也不能流露半分胆怯——如果连他都害怕了,怎么能让其他人不害怕?
故意让这批卫兵来守城,泰格大帝就是想以此威慑各国使者。樊冬迎着斜阳往前走,不去看那红艳艳的赤甲,这护城河上的景致还是十分美丽的,每隔一段时间就有巨大的悬桥悬在江面,供车架和行人出入。泰格帝国的锻造师们手段高超,连樊冬都看不出他们是以什么办法把桥定在江上的,他相当自来熟地拉着约瑟询问:“你能不能看出上面有没有什么特别的阵法?”
约瑟说:“当然有,不过不是我看出来的,而是听老师说的。”提到老师,约瑟神色一黯,不过他很快又回过神来,正色警告樊冬,“科林殿下,你最好还是不要打悬桥的主意,要不然即使是陛下都不会饶你。”
护城河护城河,就是用来护城的,要是樊冬连悬桥的秘密都琢磨透了,还怎么护?
樊冬黯然地看了悬桥一眼,心里颇为惋惜。他还是不太甘心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所以跑上悬桥转悠了一圈,又从另一座悬桥回到河堤上。夜幕降临,樊冬才在小向导巴瑞的指引下回到公馆。
樊冬拿着的是泰格大帝的邀请函,公馆的工作人员非常重视,给樊冬安排了最好的房间。其他人也沾了樊冬的光,纷纷安顿在豪华房间里。赶了这么远的路,所有人都累了,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呼呼大睡。
樊冬翻来覆去,有点睡不着。他横趴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月色,眨巴一下眼睛,再眨巴一下眼睛,依然毫无睡意。这一路走来,他看到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就像一个乡下人进了城里,什么好东西都想往回搬。可夜深人静,认认真真一想,这些东西国王陛下何尝没见识过,之所以没把它们弄回莱恩帝国,一来可能是因为代价太大,二来可能是因为…不适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