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德华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他让每位黑鹰骑士都带上一位“医务人员”,齐齐飞往军队驻扎地。
席羽人拒绝了黑鹰骑士的搭载,唤出双翅跟在翼马旁边飞行。
爱德华这才注意到樊冬身边又多了一个陌生面孔。
…长得还挺英俊。
小混蛋!

第57章 惶恐

抵达驻扎地时,已经是傍晚。黑鹰群正在前方开阔的草地上歇息,它们是罕见的飞行坐骑,待遇非常好,顿顿都吃肉,并且有机会拿低级灵石当零嘴儿。樊冬的到来让鹰群有一瞬的骚动,几只离他比较近的黑鹰纷纷随他靠拢。
樊冬在沼泽地猎杀了不少低阶凶兽,收纳戒指里揣着不少低阶晶核,本来是准备给地狱犬吃着玩儿的,见黑鹰们这么热情他很不讲义气地把晶核都拿出来逗它们。
翼马在旁边看着,哼哧两声,埋头吃草。
这个“主人”真是越来越不靠谱了,明明一路上都是它载着他们,却光顾着那晶核去讨好那些低阶生物!樊冬没错过自家坐骑在闹脾气,见翼马耷拉着脑袋的样子,因为它为难地狱犬而生出的不满也小了。他悄然掏出一块高级灵石,喂到翼马嘴边:“这是凯希他们给的,你一路上辛苦了。”
翼马还想哼一声以示拒绝,最后还是张嘴把樊冬喂过来的灵石吞了下去。暖洋洋的能量涌入经络,让它这些日子里损耗的精力都重回体内,甚至比来时更为充盈。
樊冬伸手梳理鬃毛。
翼马少有地没有避开,任由樊冬在身上摸来摸去。
看来以后要努力赚钱啊,瞧瞧,连摸一下自己坐骑都得一块高级灵石,多不容易!
樊冬暗暗嘀咕。
樊冬和翼马联络好感情,爱德华已经整顿好了,叫人过来把他领过去见盖文。
盖文是爱德华的副手,替爱德华处理了不少重要的事情,尤其是爱德华失去部分记忆的这五年来,很多事都少不了盖文的提醒。樊冬记得这家伙不太喜欢自己,不过在看到盖文的惨状后他暂时把盖文对自己的不喜抛诸脑后了。
真的太惨了。
爱德华说腿被咬断还只是委婉的说法,盖文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都被啃得血肉模糊。简直像把人扔到了搅拌机里面搅了几圈再拎出来,要多可怕有多可怕!
樊冬震惊不已:“怎么会弄得这么可怕?”
爱德华说:“他先我们一步到达,替我们探路,没想到会遇到漩涡。”
樊冬隐约觉得爱德华所说的“漩涡”不是他知道的那种。他刨根问底:“什么样的漩涡?”
爱德华说:“海怪漩涡。”见樊冬有点迷茫,爱德华解释,“这种漩涡是海怪造成的,漩涡之中充满了海怪的触手,无论什么东西落入其中都会被撕成碎片。‘绞碎所能碰到的一切’,这是航海家们对海怪漩涡的评价,即使是最好的海船遇到它也只能祈求风力够大,能让他们逃过一劫。一般来说,这种漩涡不会出现在近陆的地方。”
樊冬说:“偏偏这次它出现在海岸附近,所以盖文大意了?”
爱德华点点头。
他把南海岸的异状也告诉樊冬:“在南海岸附近的海面生长着大量红色的异物,不少海生生物都死了,整片海域散发着一种难闻的恶臭。”
樊冬一愣。
赤潮?
樊冬压下心底的惊愕,对爱德华说:“我先看看盖文先生的情况。”
爱德华没错过樊冬脸上一闪而逝的惊讶。莫名地,他觉得樊冬好像知道南海岸那边是怎么回事。可惜这不是追问的时机,还是盖文的伤势要紧。
樊冬叫来几个医务人员协助自己处理盖文的伤口。这边的人最让樊冬喜欢的一点就是皮厚肉糙,抵抗力强,明明身上有那么多深深的伤口,盖文居然一点都没被感染。当然,这也有爱德华的功劳在,爱德华还知道在盖文身边设下净化阵法!
盖文的伤口已经被处理过了,看起来却还是有点狰狞。
樊冬说:“其他伤口是挺可怕,但都不是很要紧。倒是这条腿,骨头都快被咬下来了,不太好接。”
爱德华说:“你不是曾经把断手接回去吗?”
樊冬说:“因为那是刚被咬断就遇上了我。”他皱了皱眉,“我再看看吧。”
樊冬掏出菲尔送自己的玄铁匕首,唰地把盖文的裤子割开,让整个断面呈现在自己眼前。
爱德华:“…”
这种不得不看着自己未婚夫脱光别人、并且直盯着别人大腿看的感觉实在不太美妙。
樊冬很快做出令爱德华感觉更不美妙的事情。他伸手按上盖文的大腿:“有感觉吗?”
盖文对上樊冬漂亮的双眼,有一瞬的失神。他奉命跟进过樊冬做的事,通过最近的新人赛,他已经知道眼前这位小殿下不是传言中那种不学无术的人,正相反,这位小殿下优秀得足以和自家大人相配。
看见樊冬认真地询问着自己,盖文蓦然想起自家大人和自己曾放走了一位足以对樊冬造成威胁的危险人物。他心里突然有着深深的后悔,后悔自己那时把樊冬当成自家大人前行路上的“障碍”,一心想将“障碍”搬开。
他们大人呢?是不是也在后悔?
盖文艰难地挪动脑袋望向爱德华,却见爱德华的目光专注地盯在樊冬身上。
听不到盖文的回答,樊冬不高兴了:“我问你呢,你有没有感觉还得问你们家统领?”
盖文猛然回神。
樊冬又按了一下,这次用的是狠劲。
盖文疼得倒抽一口冷气:“疼!”
樊冬说:“疼就好。”他捏了捏断下的那一半,弹性还在,一路上也有注入精神力维持经络畅通,也许还有救。他吩咐雷利,“准备一下,我来把断肢接上。”说完他又指了几个“实习生”,准备把断肢再接的技术传给他们。
被“钦点”的实习生都面露喜色。
樊冬也转身去做准备。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去而复返,给盖文打了麻醉。
盖文还是第一次体会身体失去知觉的感受。
他有点担心自己的腿,要是没有了这只腿,他肯定不能再像以前一样追随在爱德华身边。他一直坚定地认为只有最优秀、最出色的人才有资格伴随爱德华左右,因此即使知道以前爱德华对科林·莱恩非常好,他还是没有把一切告知爱德华。
因为科林·莱恩对于爱德华来说,没有任何益处。
科林·莱恩既不出色,也没有继承权,从小到大都被人宠着,性格骄傲,脾气骄纵,只懂得要求爱德华做这做那,根本不会为爱德华着想,也不可能帮到爱德华什么。
所以在爱德华认为自己忘记的只是无关要紧的事情时,他并没有刻意去提醒爱德华以前科林·莱恩对他的意义。
现在,他自己有可能变成废物。
那他是不是要从爱德华统领身边离去?
盖文心底涌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惶恐。带着这种惶恐,他突然明白了曾经在科林·莱恩眼底看到的悲伤和难过。难道因为没有用处,过去的一切就再也不重要了吗?不管怎么努力,不管怎么挣扎,都不可能再靠近曾经近在咫尺的人,不可能再让对方看自己一眼!
盖文的目光落在樊冬平静的脸庞上。
要花多少时间,才能表现出这样的平静?要下怎么样的决心,才能让自己认清现实,明白再也不可能像以前一样亲密无间?
甚至,曾经最信赖的人要杀死他。
不知是不是麻醉的效果,盖文觉得自己喉咙中好像梗着什么东西,上不能上,下不能下,难受至极。更难受的,是心脏部位越来越清晰的痛楚。
樊冬的声音却从头顶传来:“别紧张,成功的机率还是挺高的,但你得放轻松才行。”
盖文绷紧的心蓦然松了下来。
樊冬说:“对,就是这样,实在不行你就睡一觉好了。”说完樊冬埋头替盖文处理断面的经络。这工作比较细致,他的精神力又比较低,长时间集中精神还是蛮辛苦的,比做两三个开腹手术更累。
雷利本来站在一边替樊冬拭汗,爱德华却在他第一次抬手给樊冬擦汗时取代了他的位置。樊冬并没有注意身边换了人,始终专注于盖文的断腿之上。要是这次手术不成功,还可以考虑拿着家伙来试验假肢的研究,这可是爱德华的得力助手,爱德华肯定很舍得出经费!
想归想,樊冬还是认真地把手术做到最好。
这一次的手术时间比任何时候都要长。
在手术结束时,血藤的麻醉效果也快过去了。盖文脸色还是有点苍白,混合着那横七竖八的伤口看起来有点骇人。樊冬一向喜欢身边的人都美美哒,盖文这模样他实在看不下去了,摇摇头说:“回头给你弄个祛疤美容的香膏,你给我涂勤快点。本来就比唐纳德副统领差那么多,再毁容的话肯定找不到老婆了,真替你担心呐。”
盖文:“…”
爱德华:“…”
这小混蛋还真敢对唐纳德念念不忘!
樊冬觉得周围的气温骤降,面不改色地说:“好了,接下来就看这只腿能不能恢复知觉了,我派两个人在这里守着。哎哟,还得去看看其他人的情况呢。”他边说边往外面走,走到帐篷门附近后转过身一溜烟地跑了。
爱德华看了眼盖文,说:“好好休养。”
盖文喉结滚动了几下,在爱德华转身离开之前张口:“大人,我,我有话要对你说。”
爱德华望着盖文。
盖文说:“这五年来,您一直没有再和科林殿下见面,我们都以为我们做得对,但是,最近您与科林殿下又走到了一起。”
爱德华静静地看着他。
爱德华一直知道自己的下属都知晓自己忘记了什么,只不过他以前对过去的一切没什么兴趣,所以从来不曾开口询问过。
现在想来,也许这种“没兴趣”的心态,也和下属们的态度有关。那个时候,他们需要的是能带着军部、带着帝国走出困境的最高统领,而非一个容易受别人影响的雷蒙·爱德华。因此他们都表现出“您忘记的一切根本不重要”、“科林·莱恩对您来说毫无意义”的态度,遗忘那一切之后的自己,自然也不会有找回记忆的想法。
爱德华说:“所以你要把一切都告诉我吗?”
盖文说:“不,大人,我们知道的其实也不多。您以前和科林殿下非常要好,但是从来不让我们接触科林殿下。只不过您只在提起科林殿下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微笑——我们听说科林殿下是个骄横跋扈的人,一直以为您是被他蒙蔽了。接触科林殿下以后我才发现,科林殿下绝对不是传言中那种人——”
正相反,这位小殿下非常出色,出色到足以让他们大人想将他藏起来。对的,以前他们大人不让他们接触这位小殿下,极有可能是占有欲在作祟。
盖文说道:“也许我们真的错了,科林殿下与您非常相配。他拥有一颗非常善良的心,而且很容易获得其他人的拥戴。”
爱德华相信盖文说的是实话。
即使是现在,他也希望能把樊冬藏起来,不让其他人看见樊冬的好,不让任何人有机会觊觎樊冬。可惜的是,他已经亲手把樊冬推开,把樊冬推到所有人面前。
爱德华说:“你安心休养,不必为我的事操心。”
盖文忧心忡忡:“大人,我担心啊。”他觑了眼爱德华,“以您的脾气,很难让科林殿下再接受您。科林殿下是个心软的人,您适当地示弱一下,多说些软话,科林殿下一定会再次向您敞开心扉!”
爱德华:“…”
盖文说:“您还记得我们曾经放走的泰勒·霍勃特吗?要是我这条腿能恢复,我希望您能让我去泰格帝国一趟,我想在他成气候之前把他杀死。要不然的话,将来他可能会来找科林殿下麻烦。”他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樊冬不计前嫌救了他,他希望能稍微报答一下樊冬——至少要把曾经针对樊冬设下的陷阱给填平。
爱德华的心微微发沉。在这件事之前,樊冬对他还是很信任的,比如樊冬想解剖尸体时第一个找上的就是他!而他,却借着樊冬当时对他的信任,给樊冬找了一个极有可能变得非常强大的仇家。
他说:“好,这件事交给你。”
两人刚商量完,突然有人拉开了帐篷门,向爱德华禀报:“大人,科林殿下他闯入了战俘营——”

第58章 重叠

战俘营,驻扎地中守卫最森严的地方。只不过这种森严是对于战俘而言而已,樊冬好歹也是帝国的王子,又是爱德华亲自请回来的,他非要进去也没有人会拦着。樊冬不是闲着没事擅闯,而是听到了里面凄厉的叫喊声。
这声音不像是军部在严刑逼供,反倒像…生孩子!
樊冬没有做过接生,不过旁观过几次,没办法,他老师是个怪胎,特别喜欢给人做剖腹产,说是要从婴儿出生那一刻起观察对方的一生,连出生过程都不放过!樊冬想想觉得那些被他老师当成“样本”的人有点可怜,算算他老师的年龄,大概到他们孩子出生时都摆脱不了他老师的“跟进观察”。
樊冬犹豫片刻,拉开帐篷门走了进去。战俘营很大,其中一边坐着百来个神色绝望的战士,另一边则比较洁净,不少伤者席地而坐,伤口做过简单的清洁。在他们还没被定罪、还没被送进军部监狱之前,基本的人道主义救治还是不缺的——当然,肯定没有丹药给他们用。
樊冬一踏进战俘营,无数道目光立刻集中在他身上。樊冬一眼扫去,发现战俘之中伤势严重的人并不少,甚至还有几个伤情和盖文相似的人。他直接询问看守的人:“这里关押的人里面有孕妇?”
门口的两个看守对视一眼,说道:“有一个。她不愿离开她的丈夫,被一起带了过来。爱德华大人亲口答应的。”
樊冬隐隐觉得这对夫妇的身份也许不那么简单。
他说:“带我过去看看她。”
看守犹豫片刻,说道:“我们不能擅自做主…”
这时一声饱含痛楚的叫声从里面传来。樊冬听着声音确认了位置,对看守说:“爱德华统领说过,这边我什么地方都能进。”他越过看守径直走向其中一处隔间。稍微有点身份的战俘都没有和其他战士关押在一起,战俘营最深处就是一排由粗布分隔开的隔间,分别关押着一些重量级战犯。
看守的人连忙派了个人去向爱德华禀报,同时找来两个泰格族勇士跟随在樊冬左右,以防樊冬出什么意外。
樊冬拉开隔间门。
一个衣衫破烂的男人正抱着怀中的女人痛哭。这男人身上带着一股海水特有的腥味,片片鱼鳞从皮肤里长了出来,模样十分古怪。女人也一样,翠色的鱼鳞在她身上若隐若现,浑身都是汗水,长长的头发已经变得湿漉漉的,像海藻一样纠缠在她身上。这时女人已经叫不出声,双手有些乏力地握紧,身体一阵阵地抽搐。
见了樊冬,男人有一瞬的窒息。他像是等待审判的人终于迎来了末日似的,目光悲伤而绝望,却又带着几分释然。
樊冬看了眼他们手腕上泛着冷光的镣铐,知道这两个人不会对自己造成威胁。他看向女人的脸色,发现对方唇色发青,口唇紧闭,口边流涎,模样十分可怕。
樊冬心头一跳。他家老祖宗说过类似的情况:唇青口噤流涎沫,母子双双入死关。
这是母子皆危的症状!
樊冬面色一整:“你想她死的话就继续这样抱着她!”
男人紧抿着唇,一语不发地盯着樊冬。
樊冬让两个泰格族战士把两人分开,叫人把女人扶到旁边那简陋的床上,快速设下净化阵法。樊冬在带来的准医务人员中挑出几个女性,让她们作为产科的“接班人”。女人的裸体樊冬见过不少,眼前的女人虽然美丽,却也不足以让樊冬分心。他用精神力“扫描”胎位,发现胎儿位置非常靠上,竟是罕见的“儿手捧母心”!
胎儿灵智未开,手下意识地抓紧,碰巧胎儿的位置位于他母亲心脏下方,死死攥紧母亲的心脏不放开。
樊冬面色凝重。
这种情况要引药入体,让胎儿松开攥心的手,才有可能顺利出生。偏偏这胎儿比较大,女人的盆骨又小,而且岁数不小了,盆骨打不开,顺产可能性很低。不管哪方面来说,这孩子都很难生下来。
女人已经意识不清,樊冬只能转向旁边的男人,简单地向他解释他妻子的情况。
男人面色如土。
他的唇微微哆嗦,哀求道:“让我自己看一看…”他多么希望樊冬说的不是真的!
樊冬让两位战士把男人带到“病床”前。
男人学着樊冬的方法,用精神力探知妻子体内的情况,当他发现胎儿果然位于妻子心脏下方,眼泪霎时涌出眼眶:“不,怎么会这样,出来,你快出来!我不要孩子,我早就说过我不要孩子!丽莎,你不会有事的,丽莎你不会有事的!”
樊冬让人把男人拉开。
他说:“现在只有一个办法。”
男人刚才几乎已经绝望,听到这句话后蓦然抬起头。
樊冬说:“先用药解症,然后剖腹产。”
樊冬看起来非常年轻,神色却非常冷静,让人不由自主地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他仿佛没有看见男人蓦然活过来的目光,平静地向男人解释剖腹产是怎么回事。女人的情况非常危急,他说得比较快,在男人还没来得及消化他的话时又补充一句:“要是不这样做,你的妻子也撑不了多久。不过这个手术可能会有大出血的危险,你要做好供血准备。如果外面有你的同族的话,也可以让他们和你一起供血。”反正这个时代的血型十分简单粗暴,种族相同就行…
男人听樊冬把细节说得清清楚楚,心里已经相信了樊冬的话。他说:“请你快救救丽莎!”
樊冬已经给丽莎注射了镇痛药。他让人给丽莎灌下一小瓶药液,用精神力观察着胎儿的情况,当药力到达胎儿所在部位时,胎儿的呼吸慢慢平缓下来,一点点松开了攥紧的手。在这期间,雷利已经把隔间变成了“产房”,樊冬让人把丽莎碍手碍脚的长发剪短,只留下齐肩短发。少了障碍,他很快在丽莎肚皮上找到了最适合的开口。
整个剖腹产过程非常顺利,樊冬很快找到了胎儿。那胎儿浑身黏糊糊的,长得有点丑,更奇异的是,他没有双脚,只有一条翠色的尾巴。樊冬虽然惊异,却没有停顿。他让助手马上帮婴儿把胎液清洗干净,见婴儿并不啼哭,伸手拍了拍婴儿鱼尾上端的小屁股。
哇呜哇呜的哭声顿时响彻了战俘营。
新生儿的啼哭似乎有很强的感染力。
整个战俘营都安静下来。
樊冬让一助缝合好伤口,再叫人把孩子抱给男人看。男人却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妻子,像是害怕妻子再也醒不过来。
樊冬说:“别担心,她只是太累了,再加上麻醉效果,睡过去了。”
男人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真的吗?真的吗…”
他们是人鱼族,生儿育女是一道死关,往往会在生孩子过程中死去。像樊冬这种剖开肚子把孩子拿出来的情况也是有的,只不过那都是直接舍了孩子母亲的性命。要不是樊冬说“即使不这样做也撑不了多久”,男人是绝对不会相信的。他疯狂地挣开泰格族战士的钳制,扑倒病床前摸上妻子苍白的脸庞。
虽然面色惨淡,但是,是热的,体温是热的。
他的手指缓缓挪到妻子鼻子下。
热的,气息是热的。
活的,是活的,他妻子是活的。
男人像个孩子一样跪在病床前痛哭起来。
新生的小人鱼已经哭累了,呜呜两声,困乏地垂下眼皮。
樊冬瞅了男人半饷,终于忍不住眨巴两下眼睛,幽幽地发问:“…你儿子要用水养着吗?”
男人这才想起自己孩子。
未成年的兽人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化形,所以往往不会以完全的人形或者完全的兽形出现,这小人鱼就是一个例子,他上身是人形,可以在陆上呼吸,下身却是鱼形,无法在陆上行走。男人第一次当父亲,都是中年人了,碰上婴儿依然手足无措,他犹豫着说:“不用吧。”
樊冬:“…”
这个爸爸看起来不怎么靠谱!樊冬搬出自己的“澡盆”叶片,把小人鱼扔下去。小人鱼生来擅水,一入水就潜了下去,咕噜咕噜地吐泡泡。感受到樊冬所在的方位以后,它一下子从水里钻了出来,趴在叶片边缘朝樊冬伸出手,口齿不清地发音:“抱抱,抱抱。”
樊冬笑眯眯地用手指逗小人鱼玩耍。
人鱼族的婴儿双手和尾巴都很灵活,樊冬的食指一伸过来,它马上收拢手掌想抓住那温热的指头。
樊冬收回得快,小人鱼抓空了几次,但它并不气馁,索性用尾巴撑在水里,两只圆乎乎的小手都用上了,只差没直接往樊冬手掌上扑。
樊冬玩得很起劲。
爱德华本来一直在外面等待,等听到樊冬和小人鱼的笑声以后怒火直烧。还以为里面正在忙,他不好进去呢,原来正在逗婴儿玩!
爱德华拉开隔间的布门闯了进去。
小人鱼正巧直接扑进樊冬怀里,溅了樊冬一身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