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厚朴是个老实人,不会说谎,脸一红,含混其辞,“他家里很阔绰。”
他这话倒也没说错,陆晟家里可不是很阔绰么?朝中的亲王、异姓王当中,还有谁比燕王更豪奢的。
韩厚朴让着大家往里走,“天冷,先进去暖和暖和,安置好了咱们再在客厅相聚。”
云三爷、何方洲都带着孩子,而且何方洲家的小阿碧只有三岁多,禁不得冷,听了韩厚朴这话倒是极为赞成,“对,咱们先进去安置好了,再出来说话。”
何方洲想伸手抱小阿碧,“你走的太慢了,爹爹抱着你好不好?”谁知何青碧到了新鲜地方,这里看看,那里看看,满目新奇,摇头不肯, “不,我要自己走。”她人不大,跑起来却快,一溜烟儿跑到了最前面。
“路滑,慢着点儿。”何方洲忙追过去。
大家都笑着往前走,这别院主人究竟是谁,也就没人再问了。
韩厚朴伸手抹了抹额头。
他都快出汗了。
云倾伸手牵牵他的衣襟,仰起小脸笑,“韩伯伯。”
韩厚朴四下里瞅了瞅,小声的道:“阿稚放心,伯伯既答应了你,便不会说的。”
“伯伯最好了!伯伯,等会儿咱们一起吃饭,我替你盛饭盛汤,好不好?你最近一定太忙,脸都瘦了,可要多吃点。”云倾甜甜的道。
韩厚朴乐呵呵,“好,伯伯多吃点。”
这座别院很大,婆子、侍女也多,婆子穿的全是深青衣衫,侍女却是浅青。一位姓孙的管事婆子陪着何氏、冷氏、周氏等人往里走,把房舍带她们大体上看了看,“若想单住,自然可以。若想热闹些,数人合住,也无不可。”
云倾、韩菘蓝、何青未等人自然是想要热闹的,几个小姑娘便要同住一间宽大的屋子,联床夜话。本来何青碧是应该跟着周氏的,但今天人多,小姑娘便来劲了,嚷着要和姐姐们一起,周氏劝她几回不答应,只好依了她,“那便跟着姐姐好了。”
安置好了住处,换过衣裳,略事梳洗,都去了大厅。
大厅里已经摆好了热气腾腾的饭菜,云三爷、韩厚朴、何方洲要喝酒,单坐了一桌,云倾等人坐了一桌。这桌菜以山味为主,大家吃的都很高兴。
韩厚朴往厅里看了看,有些不忍心,“唉,阿晟这个孩子也是独自在京城的,家人远在燕地。若他也来了,岂不是团圆完美?”想说些什么,看了眼云三爷,却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明天见。

第58章 猜到

云三爷对陆晟还没什么,却极不喜欢燕王府,若知道这是燕王府的别业,心里会不舒服的。
新年佳节,都应该高高兴兴的,何必说出真相,惹人不快?
不过,韩厚朴心里到底还是为陆晟感到可惜。
他和陆晟也算有缘份,从一开始救治陆晟开始,就对这个身受重伤却从不叫苦、从不流泪的半大孩子很有好感,很心疼。
那样的重伤,那样的疼痛,陆晟浑身冒冷汗也没叫过一声痛。韩厚朴做大夫多年,重伤病人见得多了,却没见过陆晟这样有毅力、有定力的。
陆晟不能和他们一起团聚,一个人孤孤单单的,韩厚朴非常同情。
饭后云三爷他们还在喝酒,何青碧却急着要去玩水,口中嚷嚷,“温泉,温泉。”云倾喜欢这个可爱的小妹妹,便牵了她的手,“好呀,去温泉。”韩菘蓝、何青未也坐不住了,何氏、冷氏、周氏等人不放心,便也站起身,带着几个姑娘一起过去了。
到了温泉池子边,看到冒着热气的清澈池水,何青碧小姑娘便欢呼起来。周氏替她脱去衣裳,只穿贴身小衣,云倾、何青未等人伸手试试水温,“不凉也不热,温温的。”池边便有婆子陪笑道:“这里是温水,再往里面便是热水了,若是泡温水适应了,再往里边去便是。”云倾等人方才明白,“原来如此。”
何青碧进了温水,伸出小手拍水花,快活的咯咯笑。
何青碧进的是大水池,旁边还有用实木隔开的一个一个的小间,“若姑娘们想一起玩,便在这里了。若想一个人,可以进小间。”何青黛大了几岁,便想去小间,她祖母殷氏陪着她一起去了。
云倾和韩菘蓝、何青未平时一起上下学,感情极好,便想一起玩。云倾把婆子叫过来,“你们走了最好,若是走不了,便离远些。”婆子陪笑脸,“外面是浅水,那还罢了。里面的水却有些深,老奴等会水性,主人又吩咐了,不敢擅离。”云倾道:“那你们离远些吧。”婆子曲膝答应,带了侍女等远远走开,遥遥相望。
云倾和韩菘蓝、何青未便一起到隔壁小间脱去外衣,披了披风出来,到了水边将披风扔下,穿着贴身小衣先后下了水。何青碧高兴,“姐姐们也来了呀。”云倾抱着她笑咪咪的亲了亲,“表姐来和你一起玩。”何青碧乐得合不拢小嘴,“好呀,一起玩,一起玩。”几个小姑娘一边玩水,一边嘻嘻哈哈打打闹闹,好不惬意。
何氏和周氏、冷氏坐在水边看几个小姑娘玩水,都是一脸笑。
女儿这么开心,做母亲的看在眼里,哪有不高兴的。
“我这一儿一女里头,还是疼爱阿稚更多些。”何氏笑道:“总觉着小姑娘家格外惹人爱怜。”
冷氏也道:“和我一模一样呢。我也更疼阿蓝,大约阿蓝年纪小吧。”
周氏脸上的笑容却有些不大自然了,道:“到了大年初一,咱们去上香的时候,我要好生拜拜求子观音。”
何氏便知道周氏是为连生三个女儿没生儿子的事烦恼了,忙道:“儿子女儿都是一样的招人疼。弟妹还年轻,说不定明年便有儿子了。”
冷氏却不在意这些,微笑道:“家父家母只生我一个,我并没有兄弟,却也不觉得比别人差了。”
周氏笑容便有些苦涩,叹气道:“像冷姐姐这么洒脱的人到底还是少。我还是想要生个儿子的。姐姐,冷姐姐,你们不知道,这些年因为何家只有女儿没有儿子的事,多少人明着暗着劝我,让我给阿黛的爹纳个妾…”
“谁管得这么宽?”何氏和冷氏都是愕然。
周氏苦笑,“可不止一个两个,也不止三个四个。”
“那你怎么说的?”冷氏好奇。
周氏道:“我劝过阿黛的爹,让他纳个妾,好生个儿子,让何家有后。谁知阿黛的爹爹听了,不当回事,随口告诉我,‘如果咱们到了四十岁还没有儿子,就烦劳娘子替我看个人吧。现在还早’。”
何氏扑哧一笑。
她还不知道自己的弟弟么?何方洲那个脾气性情,肯定就是这么说。
冷氏嫣然,“你可真贤惠,还能说出让夫君纳妾这样的话呢。若换了我,无论如何也是不能够的。”
“我也就说过一回。”周氏小声嘟囔。
何氏和冷氏都笑了。
温泉虽好,小孩子也不宜久泡,玩了一会儿,何氏、冷氏、周氏便招呼几个小姑娘上来,“今儿就这样了,明儿再接着玩,好不好?”云倾、何青未、韩菘蓝都说好,何青碧钻在水里不出来,耍赖的道:“再泡会儿,再泡会儿。”云倾跟何青未笑着去捉她,“明天吧。小阿碧,今天就到这儿了。”
何青碧才出水面,周氏便赶忙用披风把她裹住了,唯恐着凉。
云倾、韩菘蓝、何青未一上岸,何氏和冷氏也用披风把她们裹紧,催着她们快过去穿衣服。
云倾等人穿好衣裳出来,三个小姑娘站在一起倒似三朵娇花,小脸蛋白里透红,别提多可爱了。
“这温泉泡了是好。”冷氏瞧着也动心,“回去之后,咱们也泡泡。”
各人的屋里都备有沐浴用的木桶,若要自己一个人泡,命侍女把温泉水倒入木桶中就行了。
“打发几个孩子睡了之后,咱们也泡泡。”何氏、周氏也是一样的心思。
何青碧小姑娘坚持要和姐姐们同睡,周氏知道有长女何青黛在,小女儿有人照看,便依了她。云倾命婆子将五张床并在一起,抱来五床被子,何氏三姐妹、云倾、韩菘蓝五个姑娘同睡一张床,又开心又热闹。
小阿碧才泡过温泉,披着一头柔软的秀发,小脸蛋像熟透的苹果似的,很讨人喜欢。几个姐姐都喜欢她,陪她玩了会儿,哄着她睡着了。何青黛是长姐,爱操心,便带着小妹妹睡,“晚上小阿碧便交给我了。”她带着何青碧在一边,云倾、何青未、韩菘蓝在另一边,三个小姑娘叽叽咕咕,仿佛有说不完的话,直到人定过后,倦意上来,韩菘蓝打个呵欠,“睡吧。”
云倾睡在最靠边的床上,自喜轻手轻脚过来,在床头的柜子上放下一个花瓶,瓶中插着一朵红艳艳的玫瑰花。
云倾本来也有些睡意,这时却清醒了。
她和陆晟上次分手时说好了,若陆晟要找她,会让人给她送一朵红艳艳的玫瑰花。
云倾便披衣起床,“我去更衣。”
更衣是比较文雅的说法,其实就是如厕的意思。睡前要方便下是人之常情,韩菘蓝、何青未都没当回事,“嗯,去吧。”
云倾走到外间,小声问自喜,“那朵玫瑰花哪里来的?”自喜指了指不远处一个青衣侍女,“她。”云倾向那侍女招手,那侍女忙快步过来,曲膝行礼,“云六姑娘。”俯身小声和云倾说了几句话。
那侍女告诉云倾,陆晟要找她。
云顷和陆晟约好有暗号,听那侍女说的全对,便知道确实是陆晟的意思,“知道了,我这就过去。”回去告诉何青未、韩菘蓝,“我和我娘说会儿话去,你们先睡。”何青未、韩菘蓝这会儿都迷迷糊糊的了,“早点回来啊。”云倾笑着答应,披了件缂丝面白狐里的披风,带了自喜出门。
青衣侍女带着云倾穿过回廊,曲曲折折,走了许久。
回廊是密闭的,看不到外面的景色,也感受不到外面的寒冷。
暖阁之中,陆晟独自一人立在窗前,眺望窗外的景色。
“天都黑了,有什么好看的?”云倾走到他身后。
陆晟微笑回头,“外面下雪了,白茫茫的一片,很美。”
眼前是一张亮晶晶的面孔,陆晟不由的一呆。
云倾肤色很白,但现在的白却和平时不一样,又白又润,水灵灵的,透着自然而然的晕红,光可鉴人。
多好看的小姑娘啊。
“你叫我来,便是让我看雪景的么?”云倾不由的一乐。
按理说快要睡觉的时候被人叫过来了,可能会有些不高兴,但陆晟能做出深夜赏雪这样的事,云倾却觉得有趣极了。
可能是屋里温度太高,陆晟胸中热呼呼的,低声道:“不只是看雪景,还有别的。”
“有什么好看的呀?”云倾好奇,也站到窗前。
这是一扇大大的、落地玻璃窗,外面的景色瞧得清清楚楚。
陆晟做了个手势,“你看。”
一朵接一朵的烟花绽放在深夜的天空,此起彼伏,争相斗艳,绚烂美丽,照亮了夜空。
夜空成了烟花的海洋。
“太美了!”云倾仰起小脸,看得入了迷。
陆晟柔声道:“你第一次到温泉庄做客,我这做主人的总要表示欢迎,对不对?这是为你燃放的烟花。”
“是欢迎我的呀。”云倾心里暖洋洋的,舒服极了。
前世陆晟为她做过更多惊天动地的事,让她成为红颜祸水,但她还是更喜欢现在的这些,多么温暖,多么温馨。
她转过头看陆晟,烟花光芒照耀下,陆晟双眸之中有光亮,更有柔情。
云倾心中一动,道:“你和我们一起守岁好不好?放心,我会说服我爹爹的。”
陆晟母亲早亡,燕王…又远在燕地,陆晟一个人在京城,平时倒也罢了,过年的时候一个人,多孤单啊。
陆晟好似饮下一杯陈年醇酒,四肢百骸都觉畅美不可言,轻声道:“谢谢你啦。不过,我要在宫中守岁,新年不能陪你一起过了。”
“这样啊。”云倾明白了,“嗯,燕王府只有你这个四王子在京城,平时倒也罢了,正旦时候可躲不了懒。我方才把这个忘了。”
她取出一个小包递给陆晟,“给你带的点心。”
陆晟接在手中,道:“还温温的呢。”拿一个放入口中,“唔,甜甜的,很好吃。”
云倾开心的笑。
陆晟犹豫了下,拿一个点心放到她唇边,“你也吃一个。”
云倾忽地脸红了。
陆晟从没喂她吃过东西…
她有些慌张的把点心胡乱吞下,有些慌张的转过了头。
陆晟一张俊脸在烟火照耀下也红了。
两人咀嚼着点心,看着窗外璀璨的烟花,又觉陶醉,又是心慌。
“你开心么?”一朵金菊在天空绽开,把夜空装点得光彩夺目,烟火呼啸声中,陆晟轻声问着云倾,声音如梦似幻,好似不是真的。
“开心。”云倾温柔的笑,“开心极了。”
真的很开心。
这是她度过的最美好的新年了。
“我不能陪你过年。不过,年后准备了一场好戏,你看了一定很高兴。”陆晟告诉她。
云倾好奇,“什么好戏呀?”
陆晟微笑,“到时候你便知道了。”
云倾冲他扮了个鬼脸。
不光学会哄人开心,还学会卖关子了么?陆晟,你让人刮目相看啊。
云倾在温泉庄过了一个开心快乐的新年,大年初一随着父母、哥哥、韩厚朴、何方洲等人到寺庙进香。云三爷不迷信,但是被云倾的梦吓着了,起了个绝早,唯恐赶不上烧头柱香。何氏笑道:“你比我还操心呢。”云三爷小声嘀咕,“我当然操心了。闺女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何氏又是好笑,又觉暖心。
一行人到了莲花寺,外面居然已经有不少人等着了,看来也是要烧头柱香的。
云三爷有些失望,“咱们还是来晚了么?”他正担心烧不到头柱香,谁知寺里的主持亲自接出来,“知道诸位要来,早已准备好了。”云三爷这才放下了心。
他有些纳闷,不知道主持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过,先圆了云倾的梦境要紧,其余的是小事。
事后他问过韩厚朴,“厚朴兄,你认识主持么?”韩厚朴含混其辞,“大概是我那位病人交待的吧。”韩厚朴是实诚人,不会说谎,云三爷要是深问下去他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庆幸的是云三爷并没多问。
韩厚朴长长松了一口气。
云倾和何青未、韩菘蓝等人变着法子弄吃食,烧烤、锅子、各式各样的山货,什么新鲜吃什么,大快朵颐。温泉庄里有个小戏班子,但云倾不爱听戏班子唱戏,却让父母兄长带着她到山村里看庄户人家如何过年,也算开了眼界。
这附近有一个七星村,村里住着位致仕回乡的老翰林,姓曲,云三爷等人既到了村子里,少不了要拜该下这位老翰林。老翰林家里有两个年龄和云倾相仿的小孙女,云倾和这两个小姑娘相谈甚欢,又交了两个小朋友,更是乐不思蜀。
这一行人玩得实在太高兴了,本来说初三要回城的,结果到了初五也不想动身。直到正月初六,才不慌不忙、竟犹未尽的踏上归途。
说好了回城之后要到锦绣里住几天的。所以云三爷、何氏没回石桥大街,和韩家、何家分别之后,直接去了锦绣里。
到了锦绣里之后,发觉族长大人也在,云三爷便觉得有些奇怪。
云倾却隐隐有些兴奋。
陆晟说准备了好戏给她看,她隐约猜到是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明天见。

第59章 肥

锦绣里云府处处锦绣,很有过年的气氛。
再加上族长亲临,云三爷一家人也从城外回来了,更是济济一堂,欢乐团圆。
云三爷带着妻子、儿女踏入大厅,见端坐在上首的不只有云尚书、王夫人,还有云氏族长云守朴,登时又惊又喜。他幼年失父,对伯伯叔叔的感情都很深。族长便是他的大伯父了,见到族长他又是激动又是喜悦,忙上前行礼,“大伯父,您什么时候到的京城?侄儿很是想念您老人家。”
何氏、云仰、云倾也向族长行礼问好。
云倾印象当中族长对云三爷还是很慈爱的,今天神色却有些淡淡的。云三爷丝毫也没有察觉,还沉浸在见到伯父的愉悦当中,笑容满面,欢喜无限。
“爹爹对他的伯伯、叔叔都有些依恋。”云倾把这些情形看在眼里,暗暗叹气。
这也难怪,从小没了父亲,伯伯、叔叔当然就是亲人了啊。
云三爷一家人又向云尚书、王夫人行礼,又和众人一一厮见,忙乱了好一会儿,方才坐下来说话。
杜氏、程氏妯娌二人虽不和,现在却是一模一样的心思,幸灾乐祸的想道:“族长来了,三房就等着挨训吧,大过年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定要给三房大大的没脸。”都等着看好戏。
有族长在,别人也不敢轻易开口,都听族长的。
族长面容有些古板,说出话来风格也一样,之乎者也的说了一通,意思就是身为云家子弟定要修身齐家,贤良孝悌,孝顺长辈,友爱兄弟。若是做出不孝不义的事情来,那便不配做云家人了。
族长的话说得已有警诫的意味,云三爷却浑然不觉,连连称是。
何氏眉头微皱。
她和云三爷不一样。云三爷乍一见到伯父,欢喜得什么都忘记了,族长说的话什么意思或许他都还没回过味儿来。何氏倒是心里跟明镜似的,可她知道族长性情古板,这个时候若是她这做侄媳妇的插嘴说话,哪怕说的话义正辞严滴水不露,族长也是会不高兴的。
族长的古板不同寻常。在族长看来,女人头发长见识短,男人说正经事的时候,女人不许插话。
何氏心里暗暗着急。
族长一直训话,云三爷一直点头,若是不明白内情的人看了,还以为三房做了错事,低头认罪无话可说呢!
云倾看看云尚书、王夫人、杜氏、程氏等人的脸色,见他们或是正襟危坐,或是面有得色,或是似笑非笑意味深长,心中实在恼火,“大过年的也不让人消停,可恶的很。哼,以为把族长叫来便能制住我爹爹了么?休想。”
她伸出小手拉拉云三爷的衣襟,天真的问道:“爹爹,咱们搬家的时候,你是怎么跟我说的呀?”
“什么?”云三爷正洗耳恭听族长的高论,被云倾这么一打岔,一时没明白过来。
族长不悦的看了云倾一眼,见她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姑娘,况且现在正过年,云家的风俗习惯是过年不骂孩子,便不好疾言厉色的训斥她,不由的皱起眉头。
杜氏、程氏不约而同瞪了云倾一眼。
这个可恶的小丫头又出来捣乱了!她一开口,准没好事!
云仪嘴角本是噙着笑的,这时笑容却渐渐敛去。
云尚书请了族长过来敲打云三爷,确实是个好办法。谁知道云倾胆子这么大,当着族长的面也敢冒冒失失的开口,又这么会装,好像真的是个单纯无邪的孩子…
云三爷心情愉快,含笑问道:“阿稚,方才你问爹爹的话是什么意思啊?”
云倾甜甜笑,“爹爹,就是咱们搬到石桥大街的时候,你说了什么侍中,什么流言蜚语、人言可畏…”
云三爷恍然大悟,柔声告诉她,“阿稚,那是有心人故意往你叔祖父身上倒污水罢了。你叔祖父光风霁月,哪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
族长本是皱着眉头的,听了云三爷这话,吃了一惊,忙问道:“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
云三爷便把他之所以搬到石桥大街居住的原因说了说,“…丁侍中等人有意和叔叔过不去,污蔑叔叔是贪图我的私财,所以明明早就分家了,却强留住我不放。叔叔哪是这样的人?为了堵住丁侍中等人的嘴,我便搬到了石桥大街。”
“如此。”族长若有所思的点头。
在族长看来,云尚书养大了云三爷,云三爷便应该感恩,应该一辈子孝顺云尚书。若是长大之后翅膀硬了,不听老人的话了,图清静硬要搬家,便是忘恩负义、没良心,应该狠狠教训。可云三爷之所以搬家是朝中有官员弹劾云尚书,云三爷搬家是为了云尚书的名声着想,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族长的面色缓和多了,“三郎,你也是不容易。”
云三爷忙道:“大伯父说哪里话?叔叔才是真正的不容易。”
族长神色愈发温和,“你能体谅到长辈的不易,也算孝顺了。”
云尚书眼光在族长、云三爷脸上转了转,微笑道:“大哥,我这几个儿子、侄子当中,就数三郎最省心。他从小到大,不管是读书出仕,还是娶妻生子,按部就班循序渐进,一点岔子没出过。”
“是个好孩子。”族长欣慰的捋着胡子笑了。
“是个好孩子”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五个字,但因族长极少夸奖人,却也是难得的。
云三爷笑容可掬。
王夫人、杜氏、程氏等人却笑也笑不出来了,七窍生烟。
她们齐刷刷的坐在这里,等待的是什么啊?不就是云三爷一家被族长训的灰头土脸、面无人色、痛哭流涕、痛改前非么?现在族长居然夸起云三爷来了,简直气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