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敢要我儿子好看?”背后传来一声怒吼。
这声怒吼中气十足,明明是人在说话,却给人一种豺狼虎豹般的凶猛悍勇之感,排山倒海,虎虎生威。云儒大为恐惧,浑身啰嗦,上牙齿和下牙齿直打架。
云仪不由自主的回过头去。
她和杜氏同时脸色煞白。
背后不知什么时候起站着一队顶盔戴甲之人,黑盔黑甲,黑色披风,彪悍骁勇,气吞万里,齐刷刷的走过来,真有乌云压顶的架势!这群人众星捧月般簇拥着一个身材异常高大的男人,这男人生的豹头环眼,燕颔虎须,这面相足以止小儿夜啼,令人望而却步。“谁敢欺侮我儿子?”这人又是一声怒吼,大踏步而来,真正是声若巨雷,势如奔马,可畏可怖。
“谁敢欺侮燕王爷的爱子?”黑盔黑甲人齐声高喝。
“燕王爷的爱子”,杜氏和云儒魂飞天外,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云仪心中大骇,摇摇欲倒。
阿晟是燕王的儿子,他是燕王的儿子…燕王四子陆晟,大雪纷飞、寒冷彻骨之时她唯一的希望,燕王唯一没有成婚的儿子…
阿晟的剑尖依旧指着她,云倾自阿晟身后走来,小小的脸庞清纯秀丽,令人见之忘俗。
“你爹爹来找你了?”云倾问道。
“是。”阿晟声音异常温柔。
云仪喉间一甜,一口鲜血喷出。
燕王的儿子就是药童阿晟,阿晟对云倾百般呵护,珍重爱惜…
她和杜氏、云儒一样,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云尚书、云大爷站在门边,看着好像从天而降的燕王等人,目瞪口呆。
这年秋天,燕王亲至京城向于太后恭贺寿辰,顺便在京城找到了他失踪数月的儿子陆晟。因陆晟“失忆”,不记得从前的人和事,也不“认得”燕王。燕王无奈,暂时没有将陆晟带回燕地,而是留在京城的燕王府,延请名医韩厚朴为其诊治。
云尚书的儿子云湍出使高丽,中途受伤折返。朝中十几名御史、谏院官员向皇帝上了表章,痛斥云湍不顾天-朝使者的身份,耽于酒色,迷恋童女,大失体统,要求严惩云湍。皇帝对云尚书这个老臣子还是休恤的,只将云湍贬为庶人,更重的惩罚就没有了。御史、谏院官员不肯善罢干休,又痛斥云尚书教子无方,和云尚书素日不睦的丁侍中等人趁机对云尚书冷嘲热讽,讽刺挖苦,云尚书非常狼狈。丁侍中尤其得理不饶人,讽刺道:“我等上门探视云湍之时,云尚书对我们夸过什么样的海口啊?已经忘了么?”云尚书面色铁青。
就在这个时候,云尚书的长子云浛毅然挺身而出,慷慨激昂表示要完成弟弟云湍未完成的使命。云浛站出来之后,丁侍中、御史等人对云尚书的讥笑讽刺也就平息了。云尚书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什么,但是最终并没有说出口。皇帝是个省事的人,见云大爷主动站了出来,云尚书并不反对,丁侍中、御史等人也不吵吵了,龙心大悦,赞叹了几句,欣然同意。
云大爷洒泪告别父母、妻子儿女等人,踏上了东去的路途。
他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这是后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世是云仪没爹。
明天的更新可能会有些变化,还是早上八点,但不一定是全章。这些天我拖延症又严重了,都是熬夜写文的,如果今晚能存全章最好,如果存不了我就不熬夜了,第二天早上再补齐吧。
抱歉抱歉。
谢谢大家,明天见。

第47章 好看

云三爷这次发高烧来的快,去的慢,一直在床上躺了小半个月才勉强能坐起来。
云仰和云倾都无心上学,各自在学里请了假,留在家里照顾父母。
有妻子儿女的精心服侍,有韩厚朴的精湛医术,云三爷慢慢的也就好起来了。
“爹爹,吃饭啦。”云倾笑盈盈的走进来,手里捧着一个小巧的食盒。
她今天穿了一件祖母绿色云锦衫子,嫩树芽一般的绿,清新悦目,一脸活泼可爱的笑容,她一进来,立即给这病房中带来勃勃生机。
云三爷虽在病中,却也露出欣慰的笑意。
“小阿稚给爹爹带的什么啊?你韩伯伯净欺负病人,不许给爹爹吃好的。若是太清淡之物,爹爹便不吃了。”云三爷笑道。
云倾嘻嘻笑,“爹爹,你怎么不埋怨娘呢?饮食之物明明是娘作主的啊。”
云三爷故意向外张望了下,小声的、“偷偷的”跟云倾说道:“爹爹现在生病了,全靠你娘照顾,所以便怕她了。她说什么便是什么吧,哪敢埋怨?”
“敢情你平时便不怕我么?”何氏一掀帘子,笑着进来了。
她穿的也是绿色衣衫,不过却是很浅淡的绿色,秀丽又轻盈,映得她那张白玉般的脸庞越发水嫩晶莹,看上去哪像三十多岁的妇人?
她手里也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中放着一个雨过天青色的细瓷小罐子,和几样清淡小菜。
云倾调皮的吐舌,“坏了,我被娘捉住了。爹爹,娘给你拿的一定是粥,你说你吃粥吃絮了,所以我偷偷给你盛的鸡汤啊。也不知娘让不让你喝。”
“娘子,让不让喝啊?”云三爷含笑看向何氏。
云倾和他真是父女,和他一起盯着何氏,眼睛一眨一眨,既可怜兮兮,又满怀希望。
“瞅瞅你们父女二人这样子,我若是不让喝,得说我凌虐病人了吧?”何氏哧的一笑。
“爹爹,我想着你嘴里没味儿,偷偷给你拿的清蒸鱼…”云仰人未至,声先至。
等他进来之后,他的父母、妹妹都看着他乐,云仰自己也乐了,“本来是偷偷摸摸的事,结果被逮个正着啊。”
云三爷跟何氏对视一眼,心中感动。其实云仰和云倾哪里会胡乱拿东西给他吃呢,一定是韩厚朴同意了,他们才会拿过来的。因为云三爷病了有段日子了,躺在病床上一定很闷,所以云仰和云倾故意这样,无非是想逗他开心罢了。
“让不让吃啊?”“让不让喝啊?”云仰和云倾都眼巴巴的看着何氏。
何氏抿嘴笑道:“瞧着怪可怜的,那便吃点喝点吧。”云仰和云倾齐声欢呼。
兄妹二人张罗着给云三爷盛饭盛汤,云倾尤其欢势,小陀螺般转来转去,“这鸡汤我让厨子把油撇去了,给清淡的,好喝。”云仰把清蒸鱼的鱼刺挑去,白嫩鱼肉放在小碟子里,“爹爹,尝尝好不好吃。”鱼肉软嫩,鲜甜味美,鸡汤香气四溢,云三爷这喝粥喝药了一段日子的人享用过这顿美味之后,真有心满意足之感。
“唉,人还是要吃点好的才行啊。”他叹道。
“至理名言。”云倾郑重的点头。
说着话,一家人都觉可乐,笑成一团。
云三爷下了床,由一儿一女扶着在屋里来回走了走,活动活动筋骨,走得身上微微出汗,有些倦了,才又重新上床歇下。
云三爷叫过云仰,“儿子,爹好得差不多了,你过两天便上学去吧。”见云仰不大乐意,又道:“便是暂时不上学,功课也不许拉下,不然回去之后比同窗差了,岂不怄得慌?”云仰点头,“嗯,我在家里看书。等爹爹身子大好了,我再上学去。”云三爷摸摸他的头,温声道:“这样也好。”
云倾却笑嘻嘻的道:“毛姐姐和阿慧阿莹阿宁还有二表姐菘蓝姐姐她们见天的来看我,书院讲什么我都知道,不上学功课也不会拉下的。”
云三爷和何氏异口同声,“小阿稚的这几位姐妹真讲义气,桂园七姐妹的名头不是白叫的啊。”
云仰有些羡慕,“我也有同窗来看望,却没有阿稚的同窗这么多,也不是天天来。”
云倾笑得跟朵花似的,颇有得意之色,却安慰云仰道:“哥哥,主要是你的同窗住得远啊。”明明是个小孩子,却要装作很有风度、很像大人的样子,逗得大家都笑了。
“三爷,三太太,燕王府的四王子来了。”晴霞进来回禀。
云三爷、何氏有片刻沉默。
云仰站起身,“四王子是来找韩伯伯就医的。我先去接待一下。”云三爷点头,“去吧。”云仰告辞了先出去,云倾偷眼瞅瞅自己的父母,殷勤的道:“爹爹,我讲个笑话给你听,好不好?毛姐姐昨天才讲我的,可好笑了。”
她把毛莨昨天告诉她的笑话讲了出来,云三爷和何氏很给面子的笑了几声,云三爷心疼女儿年幼懂事,柔声道:“阿稚,出去玩会子吧。爹爹累了,想躺一会儿。”云倾又陪他说了一会儿话,方告辞出去。
何氏过来替云三爷掖掖被角,低声道:“燕王来的那天你还昏昏沉沉的,我便没仔细告诉你。阿晟这个孩子…唉,他其实是个好孩子,和燕王完全不同。我没出去见燕王,不过听我弟弟和韩三哥说了,燕王大半生都在边境征战,戎马倥偬,脾气大概暴燥了些。阿晟不想跟他回燕地,情有可原。”
云三爷疲惫的闭上眼睛,“燕王脾气暴燥,和咱们并没相干。他是藩王,我是文官,八竿子也打不着。可阿晟天天上咱家来,我却不喜欢。芳卿,我不愿阿稚和燕王府的王子走的太近了。咱们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女儿,我不愿让她有一天面对燕王那样高高在上自命不凡的王爷。”
何氏“嗯”了一声,“我也不愿意。不过阿晟是个好孩子,伤了他也不好,慢慢来吧。横竖两个孩子还小,等阿晟回了燕地,也就分开了。”
云三爷道:“对,走了也就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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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倾坐在高高的台阶上,两手托腮,眺望风景。
下面种着几株红枫树,枫叶流丹,火红耀眼,灿烂而温暖。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轻轻叹了口气,低下了头。
一名长身玉立的少年拾级而上。
云倾面前出现一袭锦缎长袍的下摆,湖水般湛蓝的颜色,隐隐有云龙纹闪动,深沉高贵中又透着温柔宁静,看上去赏心悦目。
抬起头,一张俊美而熟悉的面庞,眼神明亮如星。
“四王子。”云倾轻笑。
陆晟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叫我阿晟。”
云倾不语。
陆晟低声道:“我母亲姓晟,咱们才见面的时候我在生我爹的气,便说了我母亲的姓氏。我不是有意要骗你的。”
云倾扭过脸,认真的看着他。
陆晟神色诚恳,“其实我姓陆名晟,表字思晟,你还和从前一样叫我阿晟,好么?”
他生着双美丽的眼睛,清澈如秋水,璀璨如寒星,目光深邃,像要看到人心里去。
云倾忽地有些心慌,转过头不敢看他,轻声道:“那个,天上的明月真圆满啊。”鼓足勇气说出这句话,一颗心不由的怦怦乱跳。
前世她和陆晟聚少离多,陆晟又有几分冷酷,两人之间的情话其实少的可怜。“天上的明月真圆满啊”,是有一年中秋他们很难得的团聚在一起,她很害羞的对陆晟说了这句话,陆晟目光热烈,有火焰在燃烧,“明月圆满,人也要圆满,对不对?”
“他会说什么?他会说什么?”云倾紧张得手心冒汗。
陆晟比云倾更紧张,一颗心几乎要跳出胸膛,“我该告诉她什么呢?全部的实情么?”
他回府之后看到已经没有呼吸的云倾,痛苦得几乎发疯。云倾正当花季,他不相信她是自然而然在睡梦中离去的,自然要追查她的死因。几经查考,发现王后送了云倾一种番邦进贡来的香料,而这香料和云倾日常所用的面脂相搭配,便是致人死命的毒-药了。陆晟进宫质问王后,并当着燕王的面挥剑斩下她的人头,那又怎样呢?云倾终究是被她害了,救也救不回。
燕王暴跳如雷,扬言要亲手杀了他。但他真的把刀递到燕王手里,把脖子伸过去,燕王到底也没下得了手,扔下长刀,痛哭流涕。
他不光杀了王后,还杀了王后的儿子、燕王长子陆普,和燕王残暴凶狠的二儿子陆复。老三陆旦宽厚恭谨,安恬好让,陆晟便没有赶尽杀绝。
燕王年老,无力制衡他,他杀了王后、陆普、陆复之后,反倒要立他为储君了。
他就要登上权力的顶峰,却因为云倾的离开而痛苦不堪,夜不能寐。他一件一件翻看云倾的遗物,在云倾一个锁着的首饰盒子里发现一个小册子,上面零零星星记录了云倾这些年来的心事历程,看到云倾两次面临死亡威胁时的恐惧和惶惑,陆晟潸然泪下。
他的倾儿经历了什么样的非人折磨啊。
陆晟和燕王一样是铁打的汉子,但情到深处,也是会哭的。
被泪水打湿的纸笺上“善明寺”那三个字映入眼中,陆晟心头一振,几乎大叫出声。
他生平最危险的一次刺杀便是在善明寺啊,那次他身受重伤,奄奄一息,他记得有位温柔敦厚的大夫救了他,有位可爱的小姑娘给他喂过饭、擦过汗,他疼痛难忍的时候,好言好语安慰过他。大夫医术高明,小姑娘温柔亲切,就是靠着这两个人,他才挨过了一生之中最艰难的时候。
“是她,原来是她。”陆晟热泪盈眶。
怪不得第一次在树林中见到她,便觉得她像林中仙子一般轻盈美丽,却又有着一种难以言说的亲近之感啊。原来他们早就见过面了,在他还是少年人的时候,在她还是小女孩儿的时候…
他养好伤之后重回善明寺,那里的住持已经圆寂,当日救他的大夫是什么人、照看他的小女孩儿是什么人,无从打听。
他请来高僧为云倾超度,那位僧人卜算之后却面色有异,告诉他,“她并不在阴间。她还在人世,不过,她回到了幼年之时。”
人世间的至尊之位又如何?他不要了。他不要唾手可得的权势和地位,他要回到少年时候,要回到云倾身边。
“我能告诉她么?她知道了这一切,会不会怪我太无能,没有保护好她?”陆晟心中惴惴。
他确实没有保护好她,所以她才会被王后害了…
“我还是瞒着她,让她认识一下全新的阿晟,体贴的阿晟。”陆晟瞬间做了决定。
这些事陆晟想来也只是片刻间的事情,他长眉微扬,有些惊讶的看了云倾一眼,没有说话。
虽然没有说话,但也相当于对云倾表态了:你说的什么?我听不懂。
云倾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好像有些失望,又好像有几分轻松。
此陆晟非彼陆晟。那个陆晟当然也是爱她的,但来去匆匆,极少表现出什么情意。这个陆晟却还是英俊少年,眼睛明亮,嘴唇殷红,性情要随和的多,他的心一定很柔软,不会像前世一样,坚硬得像一块铁…
陆晟凝神看着云倾,神色温柔。
云倾嫣然一笑,“我是云念稚,你是陆思晟,咱俩的名字很有些相像啊。”
陆晟击掌,“对啊,太像了。要不咱们回家问问父母吧,是不是当初起名字的时候他们商量过,所以才会这样的?”
这个陆晟连笑话都会说,太不一样了。
云倾笑吟吟看着那几株红枫,觉得今年的枫叶红得特别好看,特别美。
云三爷还在卧床休养,云大爷却已慷慨悲壮的踏上了离京的道路。
王夫人、杜氏婆媳送云大爷走的时候,哭湿了好几条手帕。
云仪连哭也不会哭了,满怀恐惧,“前世是三叔殒命海外,今世四叔断了腿中途返京,爹爹又接了上去。爹爹的命运,会是什么样呢?会是什么样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48章 渐远

“爹爹会不会和前世的三叔一样…?”云仪不知怎地想到了这一点,差点儿没把她自己吓死。
云大爷还是很疼爱她的,父女情深,更何况一个女孩儿若是没有了父亲便会被称为孤女,听起来就很可怜,云仪可不想让她自己沦落到那个地步!
“不,爹爹一定不会有事!”云仪眼中含着泪花,拼命告诉自己,“他福气好,有上天庇佑,这次出使一定会平平安安归来的,一定会!”
自己安慰着自己,云仪好了许多。可前世云三爷欣然离京的情形、数月之后噩耗传来的情形,这些已经非常久远已经被她几乎遗忘的事情却时不时的便会浮上心头,令得她心头一颤,魂飞魄散,紧张不安,“三叔去了,因此丧了命;四叔受伤回来,那是因为胡家施了暗算;我爹爹能平平安安毫发无伤的回来么?能么?”她反复思想这件事,几乎没把自己逼疯。
这个时候,云仪都有点后悔她是重生的了。
如果干脆什么都不知道,她也不会活得这么沉重,这么惶恐,每天在纷乱烦燥中度过。
最可怕的是明明知道,却无力改变什么,只有眼睁睁的看着事情发生,只有眼睁睁的看着亲人离去,那才是最痛苦的。
云仪瘦了许多,脸色也很差。
杜氏本来是很疼爱云仪这个女儿的,但自从云湍断腿、云大爷被逼无奈出使高丽之后她便有些恹恹的,魂不守舍,云仪的异常竟没有注意到。王夫人就更别提了,心爱的小儿子断了腿躺在床上,长子又被迫离京,她这做娘的已经悲痛得不行了,还顾得上云仪这个孙女么?
倒是云仪的贴身大丫头鸣柳最关心她,百般劝慰,“姑娘快不要这样。大爷吉人自有天相,过几个月便风风光光的回朝了,到时候还是功臣呢!大爷在高丽定是要和那些文官诗文唱和的,回来之后说不定还要做诗,姑娘若闲着,不如把诗词歌赋多翻看翻看,岂不是很好?”想让云仪分分心,不要整天愁眉苦脸悲春伤秋,只是云仪父女关心,哪里听得进去她一个丫头的劝解。
鸣柳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是云仪房里的大丫头,平时在锦绣里是极有脸面的,简直是云家的副小姐,吃喝穿戴和主子也差不了多少。服侍的好,她这大丫头便能一直做下去,若服侍的不好,姑娘瘦的不像样子了,杜氏能放过她么?王夫人能放过她么?她这大丫头还做得下去么?
鸣柳是家生子,老子娘都是云家世仆,她便回家跟她娘请教了,回来之后,对云仪晓以大义,“大爷离京,四爷受伤,夫人正伤心着,大太太要管理家务,何等繁忙,姑娘不给大太太帮忙,反倒要添乱不成?这不是为人子女的道理了。”
云仪听了,不由的一惊,“我的见识竟不如个丫头了。鸣柳说的没错,现在祖母正伤心难过,我娘这长子长妇要管家理事,忙的脚不沾地儿,我应该孝顺祖母、母亲,为她们分忧才是啊。”取出一支鎏金簪子赏了鸣柳,和颜悦色的道:“你一心为主子着想,是个好丫头。”
鸣柳大喜,忙跪下磕头,“谢姑娘的赏。”起来接了簪子,又说了许多道谢的话。其实鸣柳父母在云家效力多年,已攒下些家底了,鸣柳也不把这支鎏金簪子看在眼里,只要云仪想通了,不再一天到晚心事重重,不再继续瘦下去,鸣柳能交差,也就心满意足了。
云仪听了鸣柳这大丫头的劝,精心梳洗打扮了,换了身鲜亮的胭脂粉衫裙,脸上堆着笑,去了王夫人的正房,一心想孝顺祖母、母亲,说些宽慰的话,哄得她们展颜一笑。
云仪是王夫人最喜欢的孙女,和家里其余的姑娘不一样,她到了之后院子里的小丫头都迎上来行礼,还有两个有眼色的急忙帮着打帘子。云仪脸上挂着笑容进了前厅,进去之后只见王夫人居中在罗汉榻上坐着,面色黄黄的,无精打采,杜氏和程氏一个在左一个在右,你瞪我我瞪我,脸上都是怒气隐现。
“这是怎么了?又要吵架么?”云仪见了这个架势,便觉头疼。
程氏昂起头,眼中却闪着泪花,委屈的说道:“大嫂是管家人,忙得很,按理说我这做弟媳妇的不应该拿着件小事来烦大嫂,更不应该来惊扰母亲。可我也是没办法了啊,我家四爷现在还躺在床上呢,养伤要紧,他要茶要水的事厨房都敢怠慢了,他这伤到哪天才好?我不是无故生事,只想求大嫂这当家人上点心,多照看照看四爷这可怜之人吧。”
杜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四弟妹这话说的,好像我趁着管家之便,故意给四房使绊子似的。不是我夸口,我自进了云家的大门便开始替母亲分忧,家里哪件事我没有经管过,又有哪件事出过岔子?这么多年了也没人抱怨,只有四弟妹你嫌东嫌西罢了。四弟受了伤不假,养伤要紧也是真的,可咱们这是一大家子人呢,若是个个都到厨房变着花样要各种新鲜菜式、要汤要水、要点心,那还得了?什么样的当家人也应付不了!”
“四爷这不是病了么?若放到平时,我也不敢劳烦大嫂。”程氏说着说着就哭了,“大嫂,咱们原是好妯娌,从前咱们在一起什么话不说,什么事不做?你可不能见四爷受伤了,就变了脸啊。四爷总有站起来的一天,到时云家还靠他支应门庭呢。”
杜氏气极,脸上紫气一闪而过,冷笑道:“有大爷这长子在,怎么云家就要靠四爷支应门庭了?四弟妹这话我竟是不懂!还请四弟妹把话说明白了!”
“四爷总有站起来的一天,到时云家还靠他支应门庭呢。”云仪一阵心悸,站立不稳,身子靠到了房门上。
程氏眼光闪了闪,吱吱唔唔,“大哥不是到高丽去了么?不知几个月才能回来呢。我打听过了,这出使高丽和出使西域差不多,因路途太远,时期是不一定的,有数月即返的,也有数年之后才能回来的。譬如到了明年,四爷好了,大爷还没回京,不就是四爷支应门庭了么?我是个直性子,又当大嫂是自己人,有话便直说了,大嫂莫要挑我的刺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