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公和夫人面目含笑,宽容慈爱的听着她吹牛皮。张祜站在她身边,跟她一起盘算着野猪怎么吃、狍子怎么吃,兴致勃勃。
薛护躲在角落里看着,连出去相见的勇气也没有。他们仿佛是亲亲热热的一家人,自己却是不相干的外人。
不知张祜说了什么有趣的话,青雀大声欢呼“祜哥哥”,笑的灿烂明悦。那声“祜哥哥”传到薛护耳中,薛护心里一酸,转身默默离去。
青雀晚上见着觉迟和心慈的时候,觉迟指给她看一堆玩器、首饰、吃食,“你师哥送你的。”心慈微微笑着,“薛护这孩子,很不坏。”
青雀本是拿起一块马蹄酥要吃的,听到“薛护”两个字,登时扔下,气咻咻的,“我讨厌死他了!”抢走我娘的坏蛋,大坏蛋!
心慈听薛护说了不少宸妃、四皇子的事,倒是觉着薛护比从前亲切,笑着替他辩解,“小青鸟,他很关心你的。”
抢走我仙女娘,如今连我仙女师父都向着他了!青雀气愤的跳起来,吊着心慈的脖颈不依,“仙女,不许喜欢他,只许喜欢我!”
心慈刮刮她的小鼻子,一脸溺爱,“成,霸道的小青鸟,只许喜欢你一个!”
青雀嘻嘻笑起来,看看觉迟,看看心慈,挤眉弄眼,“也不是啦,仙女,其实你可以喜欢旁人的,我不介意,真的不介意。”
心慈咬牙,“这坏孩子!”发狠要打。青雀哪能吃这眼前亏,灵巧的下了地,一溜烟儿跑了。
没一会儿,门帘从下面被掀开,露出一个小脑袋,“师爹,仙女,我真的不介意。”嘻嘻一笑,不见了。
留下屋里的觉迟和心慈,双双红了脸。
阳武侯府,薛护一回家,薛能便饶有兴致的把他叫了过去,“儿子,桃李斋的点心,你小师妹可喜欢?”薛护心里发闷,翁声翁气说道:“不知道,没见着。”
你去了这大半天,连人都没见着?薛能呆了呆。
祁玉拉拉他,示意他别再问了。薛能点头,是不能再问,看儿子这幅模样,分明是出师不利。
“也不是没见着。”薛护话出口后,又觉着不准确,“我远远的看了她一眼,不过没见着她吃点心,不知她喜不喜欢。”
祁玉和薛能相互看了看,温柔说道:“无妨,同门师兄妹,往后见面的日子尽有。”薛能大为赞成,“是啊,儿子,你往后再去便是。”
薛护心思繁乱,含混答应了。正要告辞,他忽想起师叔们的吩咐,脑海中模模糊糊的,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师叔们不许在小师妹面前提起母亲,为什么?
师叔们不许在小师妹面前提起母亲,可是,并没禁止在母亲面前提起小师妹啊。
“我师妹名叫青雀。”薛护特意把父亲支去侧间看小阿扬,冲着继母腼腆的提到,“师叔们常常叫她小青鸟,她也像只小鸟一样,成日家快活的好像要飞起来。”
祁玉呆了呆,眉宇间闪过一抹难言的神色,仿佛是憎恶,又仿佛是怜惜,还夹杂着惊讶和痛苦。
薛护和她四目相对,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继母是嫁过人的,薛护当然知道。只是从没听说过继母生育过子女,故此,从没往那儿想过。
如今,全明白了。小师妹生的异常娇嫩美丽,原来是相貌随了亲娘。
回想起小师妹的脸,再看看眼前的继母,分明是…
“您把她接回来吧。”良久,薛护低声的、困难的说道:“她很可怜,没人照看。您把她接回来,我,我拿她当亲妹妹… ”
祁玉一句话没说,捧着肚子慢慢站起身,一步一步,慢慢走去里间。
没过几天,王家大太太又来了,话语间已有些焦急,“你薛家富贵了,我王家的闺女高攀不上你们了,是不是?”
王老太太早就有意要把孙女嘉容许给外孙薛护,王大太太这做娘的既不反对,也不是特别热心。嘉容相貌好,性子好,指不定能攀上门好亲呢,做什么小小年纪便许了出去?薛家薄有家产,却无功名傍身。
后来薛护成了阳武侯世子,王大太太变的比王老太太还热心,一盆火似的赶着。自从薛护变了个身份,她是越看薛护越顺眼:又年轻,相貌又端正,性情又厚道,往后还是位威风凛凛的侯爷!
王大太太真是无比后悔自己当初的冷淡,恨不得立时三刻替嘉容定下这门亲事。不过女家总要矜持些的,王大太太心里急,面上还是端着。
一等再等,王大太太开始端不住了。怎么还没回信儿?难不成是有什么变故么。
王大太太再次上门,话已有些不好听。她是薛能原配娘家的嫂子,祁玉待她一向客气,这会子却是微微皱眉:娘是这样的教养,闺女呢?
祁玉打发走王大太太,等到晚上薛能、薛护回来,全盘托出,“究竟怎么着,你爷儿俩拿个主意。”
薛能无可无不可,“儿子,你若欢喜,咱们便定下。”薛护沉默半晌,点了头。
阳武侯府和王家很快换了庚贴。
薛能当年只是一普通富户,侯府旁支,所聘的王氏并不是高门大户之女。薛能的外祖王家不过出过两名九品小吏,薄有家产,实在普通的不能普通。
阳武侯府聘了王氏女为世子嫡妻,很出乎人们的意料。
薛护定亲的消息传出来之后,有夸阳武侯府厚道的,也有笑话祁玉不精明的,“给继子娶了原配的侄女,能跟她一心么?这位阳武侯夫人,高洁是够高洁了,却透着些傻气。”
很快,贵妇们就没有心情议论阳武侯世子的婚事,目光纷纷看向自己家中的小闺女。未央宫宸妃邀请年纪六岁至九岁的官家女孩儿进宫,凡四品以上官员之女,年纪符合的,全部于九月初九,至未央宫领宴。
作者有话要说:先到这儿。
本文的背景假定是明朝,明朝的婚姻和唐、宋一样,结婚的时候并不需要到官府登记。只有到了对婚姻有争议的时候,才要到衙门打官司。打官司的依据就是:媒、聘、婚书。
祁玉是三样都有的,也就是说,从法律上讲,她和邓麒的婚姻是有效的,她才是原配嫡妻。
不过,众所周知,天朝并不是法制社会。
媒,是邓麒的姑母曹大太太,她是最没气节的人,很容易改口。
祁玉对于青雀来说,不是好妈妈。楔子已经注明了,“遗弃”。
但是,祁玉确实有让人欣赏的地方,她是真的宁死不屈。
至少,她比那些哭一场,骂两声,然后抱着孩子委委屈屈进邓家做妾的女人强吧。
关于男主,本来我是想暂时保密,让大家猜猜的。
(我看有些文下面讨论男主到底是谁讨论的很热烈,羡慕的不行)
不过,有很熟悉的老读者不止一回呼吁,我只好放弃这想法。
薛护不是男主。
张祜不是男主(心痛,张家的小伙子我是真喜欢!)
阿原出场的时候,请关注他。


第44章 未央宫(一)
未央宫宸妃,那可是皇帝陛下最宠爱的妃子之一,连皇后、万皇贵妃都要让着她三分。宸,北极星所在,常用以指宫殿、王位,宸妃的封号极为少见,备显优异、尊崇。
宸妃不止有皇帝的宠爱,她还是四皇子、五皇子、八皇子的生母。五皇子和八皇子年纪尚小,暂且不提,四皇子可是天资聪颖,皇帝爱逾性命,甚于太子。
四皇子今年快十岁了吧?怪不得要六岁到九岁的女孩儿进宫。那可是位皇子呢,往后至少是位亲王,也或许一个不小心就…
但凡家里有六岁到九岁女孩儿的人家,纷纷忙碌起来。制新衣裳,打新首饰,穷极精巧,务必要把女孩儿打扮的光彩照人。
打扮完了,一瞅再瞅,像不像位王妃?像不像位皇后?自家爹娘看自家孩子,怎么看怎么顺眼,越看越像。一时间,不少人做起美梦。
京城知名的绸缎铺子、首饰铺子、绣庄、脂粉铺子等俱是忙的一蹋糊涂,赚的盆满钵满。除此之外,香火旺盛的寺庙和久负盛名的高僧们也得益不少--------求神拜佛的人,求签解签的人,明显增多。
哪位小姑娘若是有幸得了“面相清贵”“必有后福”之类的好话,跟在身后的父母长辈们必定笑容满面,大手笔的捐功德,添香油钱,毫不吝惜。
宁国公府的大小姐邓之屏,二小姐邓子盈,也在进宫之列。邓之屏的行头自有沈茉精心备办,邓子盈则是养在祖母身边,由世子夫人孙氏操心。
“屏姐儿和盈姐儿进了宫,便是得不着什么彩头,也不能给邓家丢了人!”国公夫人荀氏板着脸交待儿媳妇、孙媳妇,“首饰衣裳那都不算什么,最要紧是规矩礼仪!”
孙氏、沈茉自然低眉顺眼的答应,并没二话。自打宁国公大发脾气、处置了吴妈妈之后,国公夫人心里一直憋着口气,动不动就提“礼仪廉耻”。可是她在宁国公府再怎么提“礼仪廉耻”,也奈何不了阳武侯夫人分毫,于是越提越生气。她越生气,孙氏、沈茉越是日子不好过,小心翼翼、战战兢兢。
“甭在我跟前杵着了,赶紧忙活屏姐儿、盈姐儿去!”荀氏吩咐完,冷冷喝了一声,把孙氏、沈茉都撵走了。对于办事不力的孙氏,百无一用的沈茉,她实在不待见,看着厌烦。
实际上,自从宁国公下了禁令,严禁宁国公府诸人挑衅阳武侯府之后,荀氏看谁都不顺眼,看见谁都有气,连世子邓晖、世孙邓麒都没以前得宠。
那么个水性杨花、抛夫弃女的女人居然做了一品侯夫人!还得了“器识高爽,风骨伟奇”的绝好名声!没天理,没天理。荀氏每每想到此处,吃饭吃不香,睡觉睡不好,胸中郁愤。
孙氏比她略强些。在床上躺了足足两天,水米未进,却禁不起儿子儿媳带着孙子孙女在旁苦苦哀求,情状可怜。孙氏抱着邓麒兄弟哭了一场,也想开了,“她行止不端,自有天收她,我只冷眼看着便是。”
从此把祁玉撂开,不再理会。
祁玉可以撂开,祁玉留下的那个孩子却是撂不开的。孙氏带着沈茉从国公夫人处出来,踌躇道:“要说起来,媛姐儿也是八岁,也该进宫去。”
沈茉声音很柔顺,“母亲所言极是。不如挑个时机禀了祖父,请祖父到英国公府把媛姐儿接回来。”
孙氏觉着有理,吩咐侍女叫来邓麒,“麒儿跟你祖父说去。”邓麒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这却不必。母亲,小青雀到时会跟着英国公夫人,和张大小姐在一处。”
孙氏皱眉,“跟着英国公夫人?麒儿,那可是咱家的孩子。”沈茉也委婉的反对,“孩子若跟着英国公夫人进宫,算是个什么身份呢。”
邓麒鼻子酸了酸,沉声道:“没有身份。小青雀是宸妃特许入宫的,没有姓氏,只有名字,青雀。”
可怜的小青鸟。到了宴会上,旁人都是“张大小姐”“李四小姐”,她却是… 邓麒心如刀绞,直觉得对不住女儿。
孙氏气的手脚冰凉,“先是杨阁老,后是英国公府,如此骄横蛮不讲理!咱家的孩子与他们何干,硬生生要出这个头,却反弄的孩子连个姓氏也没有。”
沈茉面色哀凄,拿出锦帕拭着眼角,“可怜的孩子,可怜的媛姐儿…”
邓麒眉头紧皱,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和不耐烦。沈茉虽是假装拭着泪,他的神情、举止却是偷偷看在眼里的,心里冰凉。这阵子他一直歇在外院,根本不曾进来跟自己双宿双栖,难道他是铁了心么?邓麒,我嫁给你不是为了守活寡的。
邓麒冲着孙氏微笑,“母亲,要想认回小青雀,却也容易。只要咱家承认她亲娘是原配,她是原配所出的嫡长女,想必杨阁老和英国公府都无话可说。”
孙氏怫然,“休想!庶女便是庶女,媛姐儿那么个身份,休想飞上枝头做凤凰!”沈茉滴下眼泪,“媛姐儿亲娘若是原配,那我算什么呢?”
邓麒冷冷道:“若我没有记错,当年你说愿意让玉儿做大,你做小,是也不是?做小你都愿意,何况继室。”
沈茉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呆了半晌,掩面而泣。
孙氏却是头回听到这话,登时怔住了。明媒正娶进门的儿媳妇情愿做小?这算是哪门子话,透着邪性。
邓麒忍气告诉孙氏,“小青雀什么都是齐齐备备的,英国公夫人为她想的很周到,您就甭操心了。”说完,也不等孙氏发话,径自转身离去。
祖母和母亲死活不肯承认自己和玉儿的婚书,杨阁老和英国公府一定不答应小青雀做为庶女认回来。如此,女儿只能一直养在外面,回不了家?邓麒独自走在干净整洁的甬路上,心里空荡荡的。
“去看看我的小青鸟!”邓麒收起茫然失落的心绪,飞身上马,去了英国公府。这一段日子他是常来常往的,门房见了他熟的很,笑着让了进去。
邓麒才进了院门口,便听到上房传出趾高气扬的说话声,微微笑起来。闺女,你快活起来的时候,真像一只想要展翅翱翔的小鸟啊。
“…我这样天生丽质的小美女,还用梳妆打扮?”邓麒掀门帘进去,青雀正挺着小胸脯,一幅高傲不屑的模样,“清水出芙蓉懂不懂?我根本不用折腾,是真美女自风流!
谄媚的跑到心慈身边,挽起心慈的胳膊,神气活现的吹着牛皮,“仙女师父是大美女,我是小美女,我们师徒二人,艳冠群芳!”
邓麒站在门口,看向女儿的目光中满是纵容。青雀才得意洋洋的吹完牛皮,抬头看见邓麒,高兴的扑了过来。邓麒把她架到脖子上,青雀抬手就能够着房梁,快活的咯咯笑。
邓麒冲觉迟和心慈点头示意,架着青雀出了屋子,在院子里疯玩。青雀在邓麒脖子上兴奋大叫“冲啊,杀啊”,玩的好不开心。
正玩着,青雀忽然拍拍邓麒的肩,要下来。等到邓麒把她放在地上,她一脸严肃的问着,“她们,有没有欺负我娘?”
曾祖父说她们不敢了,祜哥哥也说她们掀不起风浪,可是我没有收拾掉她们,总是不放心。
邓麒刮刮她的小鼻子,语气亲呢,“小青鸟,小啰嗦,你问过不下十遍了!爹爹郑重答复你:没有,确实没有。”
青雀板着小脸想了想,神情飞扬起来,“接着玩!”邓麒哈哈大笑,捏捏她的小脸蛋,又把她架在脖子上。
院子里,又响起青雀的尖叫声、欢笑声。
觉迟和心慈相互看了眼,心生怜惜。这孩子再怎么老成,她也是盼着亲爹娘的疼爱,旁人代替不了。唉,好在小青雀天性豁达,不爱钻牛角尖。她虽是满怀心事的来了京城,一心惦记着保护亲娘,可是一旦得知宁国公发了威,那帮妄图欺负她亲娘的坏女人全都吃了瘪,再不敢胡作非为,立即放开怀抱,喜笑颜开,怎么痛快怎么玩,每天过的开开心心。
“到了宫里,一切小心。”觉迟轻声交代。
“嗯。”心慈柔声答应,“都商量好的,放心,没事。”
九月初九这天,大美女带着小美女,和英国公夫人、张大小姐张佑一起去了未央宫。小美女确实是素面朝天,大美女却是精心修饰过的:修饰的面部平板,肤色暗淡,看上去丝毫不引人注目。
大美女的身份,是小美女的老师。
到了未央宫,偏殿等处已是坐满了各家夫人、小姐,衣香鬓影,珠玉生辉。英国公夫人的身份与众不同,连着她带过来的张佑、青雀、心慈也得到优遇,直接被请到正殿。
正殿上首坐着一位面目含笑的宫装女子,下首坐着一位容颜美丽的男孩儿。这男孩儿约摸十岁左右的年纪,身着皇子服饰,肤如凝脂,又如炼乳,眼睛似浩瀚夜空中最璀璨耀眼的那颗明星,又如清可见底的湖水中一块被洗涤过的黑宝石,透亮,纯粹,美丽非凡。
因五皇子、八皇子年纪小,宸妃并没带他俩出来,身边只坐着四皇子。英国公夫人带着张佑、青雀等见过宸妃、四皇子,宸妃把张佑、青雀好一通夸奖,命人拿了绣凳,请英国公夫人坐下。
英国公夫人在皇宫中向来有这待遇,倒没觉着怎样。只是,英国公夫人觉着宸妃虽是笑吟吟跟她说着家常,却频频看向心慈,好像对青雀这小师父很是关注。
并不是每位携女前来的夫人都能得和宸妃坐下来闲谈,更多的是进来见个礼,之后便被宫人带到偏殿落座。宴席的坐次是早已排好的,同坐一桌的大多是同等级官员的家眷,相互之间倒也有话说,颇不寂寞。
当然了,声音都是温柔的、低低的,没人敢大声喧哗。
“娘娘吩咐,小姐们都还小,莫拘着了。”一位女官走进偏殿,含笑说道:“未央宫有几外风景还能看过眼,若小姐们想出去玩耍,请自便。”
见这些夫人们大都面色踌躇,又微笑添了一句,“但请显露小姐们的真性情,这个年纪,不该太沉闷的。”
陆陆续续有贵妇带着女儿出殿,或在清香四溢的桂花树畔流连,或在简洁素雅的亭子中小坐,或在如诗如画的湖水旁垂钓,各得其所。
也有爱静的,三三两两坐在殿中闲谈,吐属文雅,应对敏捷。
沈茉带着邓之屏、邓子盈在偏殿坐着,并没四处走动。邓之屏和邓子盈都很乖顺,沈茉命她们坐着,她们便听话的坐着。
“英国公夫人进入正殿之后,一直没有出来。”沈茉看着女儿粉雕玉琢的脸庞,心中烦恼,“她家大小姐是八岁,还是九岁?莫非宸妃娘娘看中了张大小姐不成。”
原本想着女儿长大后能做位国公夫人,也算富贵已极,难得之至了。可是若能做皇子妃,岂不又胜出国公夫人许多?若是四皇子今后能继承大位…沈茉心狂跳起来,皇后啊,那可是这世间最尊贵的女子!
沈茉目光投向正殿的方向,始终不见英国公夫人出来。沈茉等待许久,心渐渐沉下去,沉下去。
正殿里头,一名宫女路过心慈的时候,不知是路滑还是怎么的,竟打了个趔趄,踩到了心慈的裙摆。宫女吓的花容失色,伏地请罪,心慈微笑,“不过是无心之失罢了,请娘娘宽恕她。”宸妃从善如流的同意了,果然没有责罚宫女。
不过,宸妃到底是过意不去,命心慈到后殿更衣。心慈笑道:“恭敬不如从命。”牵着青雀,跟在引路的宫女身后,去了后殿。
没多大会儿,宸妃起身更衣,命四皇子陪着英国公夫人。四皇子仪表端庄的坐了一会儿,也更衣去了。
后殿中,宸妃把青雀哄在门外坐着,急匆匆拉着心慈进了里间。“让我看看,让我看看。”宸妃颤抖着,迫不及待要解开心慈的衣襟。心慈心中有些不快,可看着眼前这张和自己相似的脸,看着那急切的目光、颤抖的双手,竟是不忍拒绝她。
衣襟被解开,宸妃嘴唇啰嗦,目光狂热,把心慈的衣衫半褪,露出左胳膊。只见雪白如嫩藕的臂膀上,一点如血的殷红,鲜艳欲滴。
宸妃泪如雨下,抱着心慈痛哭,“妹妹,你真是我妹妹!你胳膊有这颗红痣,再也假冒不了的!”
心慈虽不是真正的出家人,喜怒哀乐却较常人克制,并不轻易大喜大悲。这会儿被宸妃一把抱在怀里,眼角也湿润了。
宸妃抱着心慈在里间哭,外头青雀和四皇子一起偷偷掀着帘子往里看。“她俩哭什么呢?”两个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明白。
宸妃哭了许久,才慢慢收了泪,“妹妹,当年我被爹爹卖给宫里的太监,五岁就离开家了。那时候你才三岁,姐姐真是舍不得你啊。”
心慈没有宸妃眼泪多,觉着很不好意思,“那个,我是师父从大街拣回家的,一直以为自己无父无母,是个孤儿。”
提起父母,宸妃又是泪如泉涌,“咱娘,生下你没久便去了。咱爹本就穷,又带着俩闺女,实在养不活。妹妹,我才进宫时也是艰难的,等我生下儿子,封了妃,咱爹他已经…”
两人泪眼迷朦的相互看着,心中凄凉。父母都已不在,这世上,只剩下咱们姐妹俩了。
两人看了一会儿,紧紧搂抱在一起。
门帘后探出两个小脑袋,认真专注的看着她们。
“…妹妹,咱们暂且不能相认。”宸妃知道不能在此久留,擦干眼泪,告诉心慈,“你生的太过美丽,便是抹黑了面目,身姿也是窈窕如仙子。你如今并未嫁人,若被皇帝看见了…妹妹,你成亲之后,咱们再相认。到时你的诰封,妹婿的官职,都不在话下。”
如果妹妹已经嫁人了,皇帝不至于君夺臣妻。可是妹妹若还是待嫁之身,皇帝怎可能不动心。
没有男人不爱美色。
“这皇宫,像座华丽监狱。”宸妃温柔的替心慈理着鬓发,“姐姐在这儿,饮食起居都不得自由,日日夜夜防范算计。好妹妹,姐姐不会让你吃这份苦的。”
她真的是我姐姐,真的关心我。心慈眼眶一热,连连点头。
宸妃欣慰的笑着,牵着心慈的手往外走,“妹妹,咱们不便逗留太久。”心慈忽示意她噤声,掀起门帘悄悄往处看。
外面不是应该只有小青雀么,是谁在说话?是男子声音。
宸妃也跟着她往外看。外头,四皇子伸手拿起碟子里的点心递给青雀,“很好吃的,你尝尝。”他手指纤长优美,托着块白白嫩嫩的小点心,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