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把媛姐儿接回来,自己这做祖母的可是不得消停了。孙氏想起要把一个野丫头j□j成淑女,颇有几分头疼。
孙氏疲惫的挥挥手,吩咐吴嬷嬷退下。吴嬷嬷轻手轻脚退了出去,孙氏倚在贵妃榻上假寐,油黑发亮的乌木桌案上,一盏名贵的青铜鼎式香炉静静吐着芬芳的香烟,伶俐的小丫头跪在榻前,拿着美人捶,不轻不重的替孙氏捶着腿。
一名身姿窈窕的青年妇人盈盈走了进来。她挽着清爽的圆月髻,腰肢柔软,相貌温婉,长长的秋香色锦缎褙子,银白镶滚,看上去异常悦目。
小丫头忙陪笑致意,悄悄指指孙氏,用口型说着,“夫人咪着了。”青年妇人微笑走过来,示意她让开,接过她手中的美人捶,跪在孙氏腿边,替换了小丫头。
良久,孙氏微微睁开双眼,含笑道:“还是明珠会服侍。”青年妇人抿嘴笑笑,柔声献媚,“还不是夫人您教的好,明珠可是从您房里出来的。”
这青年妇人,原是孙氏给邓麒的贴身大丫头,后来生下庶女子盈,抬了姨娘。因她姓夏,宁国公府一直称为“夏姨娘”。
孙氏享受着夏姨娘的服侍,半咪着眼睛,懒洋洋问道:“盈儿呢?”夏姨娘声音温柔似水,“她呀,累了这一路,挨枕头就睡着了。”
“这没心事的傻孩子。”孙氏脸上浮上丝溺爱的笑容。子盈自打出生后一直养在她面前,对子盈,孙氏是有几分真心喜爱的。
孙氏和夏姨娘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说的全是子盈。子盈该请女工师傅了,子盈该置办新衣衫、打新首饰了,子盈该在夫人太太中露个脸,各府的宴会,该带上子盈了…
“麒儿待你如何。”孙氏看着袅袅的烟香雾,忽问了这么一句。
夏姨娘低了低头,掩饰脸上的哀婉之色,“大少爷他,待人一向极好的。”夏姨娘柔弱说道。
孙氏哼了一声,“他那个性子,我还不知道么。为了个…为了个外人,冷淡妻子,冷淡房里人,成什么话!”
自打孙氏装病骗回邓麒,邓麒虽人在宁国公府,却一直魂不守舍的。和沈茉,和明珠明芳这两房侍妾,都不大亲热。
邓麒人虽不能亲至云南,却差出去不少亲信,替他到云南打探消息。不过可惜,云南边远荒凉,消息难通,祁玉一直没有音信。
夏姨娘强颜欢笑,“我这样的身份,能服侍大少爷,能为大少爷生个姐儿,已是心满意足,还敢再奢望什么。只要盈姐儿好好的,不受气,我怎么着都行。 ”
孙氏睁开眼睛,目光锐利,哪还有一丝一毫的迷糊。夏姨娘不敢面对她的眼神,低下头来,心中惴惴。
“去吧,守好自己的本份。”孙氏冷冷吩咐。
夏姨娘不敢多说什么,恭谨答应,行礼退出。
夏姨娘出来之后,并不回房,命丫头掌着灯笼,拐弯抹角,去了祖居后头一处偏僻、荒废的小院。守着小院的是名粗壮婆子,见了夏姨娘,点头哈腰的问着好,忙不迭的开了院门。
屋里,一名身材单薄的女子冻的嘴唇发紫,形容憔悴。虽然穿戴普通,有些狼狈,却依旧能看出来她眉眼生的极好,竟是一位美人。
见夏姨娘进来,她神色淡漠的看过去,唇边浮起讥讽笑容,“明珠,许久不见,你出落的越发好了。”
夏姨娘款款在椅子上坐下,柔声问候,“明月,相别多年,所幸你风采依旧。”
这小院关着的人,是邓麒原来的大丫头,明月。
明月美丽的大眼睛中闪过怒火,直截了当问道:“这回,你又要利用我做什么?”
夏姨娘抬起精致讲究的绣花锦帕,掩着樱桃小口浅笑,“说的这般难听!姐妹之间,哪有什么利用。”
明月冷冷笑了笑,慢慢说道:“我是个笨人,原本是不懂的。可是我被关在这里,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我闲来无事,把前尘往事想了无数遍,终于想通了。”
“我原本以为京城来信是沈茉寄来的,要借我的手,除去祁玉这心头大患。一则不敢违背主母的心意,二则我等不得,我心急,只好做了她手中那把刀,为她所用。”
“后来我才想明白了,寄信的不是她,是你!因为,这件事从头到尾,受苦的是我,得利的也不是她,而是你!”
明月一字一字说着,语气中满是怨毒。
很可笑,不是吗?京城寄来沈茉的婚书,自己真还傻呼呼想法子让祁玉看到了。结果呢?祁玉跑了,听说大少爷迁怒沈茉,对她不理不睬,可是自己也被关了起来!明月想起往事,觉得自己真是傻的不能再傻。
珠儿,已被乱棍打死。胡妈妈没意思的告了老,那些下人或被发卖,或被发配到庄子上。自己呢,被关了这么久,连大少爷的面儿都没见着。
夏姨娘微笑,“你这话透着奇怪,我得着什么利了?明月,大少爷如今不只冷着大少奶奶,也冷着我和明芳。”
明月啐了一口,“哄傻子呢!若是祁玉不走,大少奶奶还有名份在,你和明芳有什么?”
同是金屋藏娇的佳人,有祁玉,大少爷还有空看你们么,别逗了。
夏姨娘毫不在意明月的怒气,笑道:“这你可是冤枉我了!我一向知道自己的身份,哪敢生出争宠之心?送到你手上的那封信又正巧是媛姐儿出生当晚送到的,我哪有这份能为?明月,那封信不是我送的。”
明月眼中有了疑惑之色,沉默不语。
夏姨娘微微笑了笑,“我和你究竟是多年姐妹,不能对你不管不顾。明月,你且耐一耐,我必会想法子救你出去。”
明月也微笑,“我还有可利用之处么?”夏姨娘也不和她计较,温言安慰几句,留下些吃食、衣物,作别而去。
接下来的两天,邓家忙着祭祖大事,人人小心在意,不敢轻忽。
祭祖后,宁国公命人到杨集送了拜贴,约定次日过府拜见。
“妞妞明儿个上午晌自己玩吧,太爷爷有客。”杨阁老看了贴子,特地交代青雀。上午,原本该是青雀上学的时候。
青雀大眼睛转了转,清脆的答应,“是,太爷爷。”
但是,晚上睡觉之前,青雀和太爷爷告别的时候,小模样异常可怜,“太爷爷,那家的国公夫人说要细细拷打我,我吓的睡不着觉。”
把太爷爷心疼的,柔声哄她,“乖妞妞,有太爷爷呢,谁敢动你一指头?”
青雀仰起头甜蜜又讨好的笑着,“太爷爷,妞妞全靠您了!”
太爷爷心软成了一滩水,命林嬷嬷和英娘把青雀带回房,“妞妞吓着了,晚上着人陪她一起睡,好生哄着。”
林嬷嬷也是心疼,英娘眼泪都快下来了,一边一个牵着青雀,凤凰蛋一般把青雀领回去,晚上陪她一起上了床。
青雀躺在林嬷嬷和英娘中间,嘻嘻笑着,闹了半晌才睡。林嬷嬷和英娘这晚特别有耐心,特别娇惯她,特别纵容她。
第二天,青雀一大早起来,就跑去找张祜了。“哎,太爷爷有客人,我想偷听,你帮我成不成?”张祜正吃着早饭,她坐在对面的椅子上软语相求。
张祜慢条斯理吃着饭,动作斯文优雅,只不理会她。青雀大怒,拍桌子怒斥,“没礼貌的张阿福!”
张祜不慌不忙吃过饭,拿过一方雪白的西洋手巾擦拭嘴角,漱口,净手,一连串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自然流畅。
青雀见他一道似笑非笑的目光投了过来,打了个激灵,一跃而起,想要逃跑。张祜嘴角勾了勾,轻舒猿臂,驾轻就熟的把她抓了回来,放到桌案上坐着,“小青雀,今儿个哥哥仔细跟你讲讲,什么叫做没礼貌。”
先讲讲没礼貌,至于张阿福,这个改天再理论。
“祜哥哥!”青雀很有眼色的甜甜叫着,“青雀还没吃早饭,肚子好饿。”
张祜见她可怜巴巴的样子,浅浅一笑,把她拎到饭桌旁坐下,命人盛上粥点给她吃。青雀吃着早饭,张祜讲着“什么叫做没礼貌”,不管他说什么,青雀都是一边吃,一边点头,很乖巧。
早饭后,打听着杨阁老的客人来了,在外院上房待茶叙话。张祜背起青雀,也不用架梯子,几个起纵,落到了房后的窗户上。
青雀小心的探进头去,只见屋里两位老爷子正在吵架,“青雀还我!”“不还,不还,就是不还!”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云南是好地方了,明朝的时候,云南还很贫穷落后。杨慎被流放,地点就是云南。


楔子 遗弃 21、宁国公(三)
宁国公高大魁梧,声音威严,吵起架来颇有气势。杨阁老中等身材,相貌儒雅,却自有一番沉着雍容的气度,和宁国公面对面争执,丝毫没有输给他。
“青雀想飞,你们却总想剪断她的羽翼!”杨阁老气咻咻道:“回回差了人来,不是讲规矩,就是讲礼仪,务必要把孩子绑的死死的!”
她是这么一个活灵活现的孩子,真跟你回到宁国公府,一堆老中青小的女人围着她,拿死气沉沉的规矩来约束她,生搬硬套女诫女德来压制她。过不了两年,水灵灵的青雀便会渐渐枯萎,面目全非。
杨阁老想到青雀回到宁国公府可能的遭遇,心中大痛。那个府邸再怎么豪华也没用,在那个国公府里,没有真心疼爱青雀的人!
“你把青雀要回去,是要交给国公夫人管着吧。青雀和她见过面,每每想起她,吓的觉都睡不着!尊夫人真是威风凛凛,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儿把她爱子绊倒了,她要细细拷打!”杨阁老怒气冲冲说道。
宁国公嗓门依旧很大,“谁说我要把青雀交给她了?那些个无知无识的内宅妇人,谁也不配教养我曾孙女!青雀回了邓家,自是跟着我!”
“屁话!你时不时的佩将军印出征,不定哪天就上阵打仗去了。你打仗的时候,青雀交给谁?”
“废话!我打仗的时候,自然带着小青雀一起!”
“休想!”杨阁老大怒,“花朵般的小姑娘,跟着你上战场去?你不心疼,我心疼!”
宁国公也大为恼火,“你到底想怎么着?放到内宅,你不放心;跟着我,你还不放心。你是成心霸着青雀,是也不是?”
“是又怎么了。”杨阁老大大咧咧的,“青雀这小妞妞招人待见,我老人家喜欢,任你说破大天来,我就赖着不还!”
“你——”宁国公拍案而起,狠狠瞪着杨阁老。杨阁老忿忿瞪了回去,两人怒目而视。
青雀灵动的杏眼澄澈清明,全神贯注看着屋里这两位老爷子。宁国公个子高,有气势,可是太爷爷眼睛瞪的比他大,胡子吹的比他高,嗯,还是太爷爷占着上风。
张祜看着身边一脸认真的小女孩儿,忽有些后悔。她才这么一点点大,让她亲眼目睹此情此景,猜测自己今后的归属,是不是很残忍?
“哈哈哈…”两位老爷子对峙良久,忽然同时纵声大笑起来,宁国公亲热携了杨阁老的手,“多年不见,你还是老脾气。”杨阁老笑咪咪拍拍宁国公的胳膊,“你呀,更蛮不讲理了!”
两人勾肩搭背的,异常亲热。
青雀小身子一紧,张祜静静看过去,只见她咬着嘴唇,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中满是倔强。
“咱们心平气和的商量着,好不好?青雀跟惯我,她在杨集如鱼得水游刃有余,小孩子不宜挪动,妞妞还跟着我吧,咱们就这么说定了!”杨阁老哈哈笑着,很是得意。
“跟着你,青雀只能打假仗,玩红缨枪,没劲。还是跟着我到宣府、大同,跟北元骑兵往来厮杀,那还有点意思!”宁国公笑容满面,推心置腹。
青雀小身子放松,嘴角浮上一丝甜蜜笑意。
杨阁老大概是看着吵架也不行,好言好语商量也不行,使出了杀手锏,“有父亲有母亲,才会有孩子,对不对?你是宁国公府的当家人,孩子父亲的祖父,你可知道,孩子的母亲是什么心意?”
宁国公神色一黯,“邓家对不起保山,对不起保山的女儿。”
杨阁老怫然,“如今才知道对不起,有什么用!”
宁国公低头无语。
杨阁老见此情形,精神大振。原来邓永这人还算有良心,知道对不起祁保山,对不起祁保山的女儿。成了,就凭他这愧疚之心,我便能十拿九稳的留下小青雀!
杨阁老击击掌,房门应声而开,管事的在外头恭恭敬敬站着,“老爷,您有什么吩咐?”杨阁老笑道:“请英娘过来,拜见宁国公。”
管事的答应着,飞奔而去。没多大会儿,管事的带着英娘,形色匆匆的过来了。
英娘进屋之后,屋门被关上,屋里静悄悄的,只有杨阁老、宁国公、英娘三人。
“这位,是青雀亲生母亲的婢女,英娘。”杨阁老简短说道。
宁国公抬眼看向英娘,神色复杂。
英娘平日里也是彬彬有礼之人,今天却连行礼问好都欠奉,杏眼圆睁,柳眉倒竖,自怀中取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寒光闪闪,对着宁国公,“这是我家小姐临走之时交给我的,她吩咐过,若小小姐能平平安安的养在农家,自是最好不过。若邓家要抢回小小姐,我阻挡不了,命我将小小姐刺死!”
久经沙场,不知见过多少血腥杀戮的宁国公邓永,面如土色,跌坐到椅子上。他身旁的杨阁老,也是倒吸一口冷气,惊异之极。
谁也没有注意到,窗户上传出一声闷哼。
英娘昂首道:“我家小姐,不是低三下四之人!我家小小姐,也不能由着邓家搓弄!她是祁家的外孙女,如果不能堂堂正正活着,那便死了吧!祁家,不拘男女,没有贪死怕死的鼠辈!”
“小小姐才出生之时,我家小姐得知邓麒另娶,沈茉怀孕,她命我溺死才出生的小小姐!她说,祁家的外孙女不能沦落到沈茉手中,对着沈茉那样的女人做小伏低,由着沈茉播弄!”
杨阁老闭上眼睛,不忍看,不忍听。青雀,可怜的妞妞,你母亲性情刚烈,固然令人起敬,可是你呢,她有没有替你想想?
才出生的小妞妞,异常稚嫩,只有那么一点点大,溺死?杨阁老毛骨悚然。
英娘说完这番话,悲愤看着宁国公,目光中的谴责、义愤,竟令宁国公不敢直视,不敢面对。宁国公低下头,很困难的一字一字说道:“怎会落到沈茉手里?自然是我亲自教养青雀。”
英娘撑不住哭了,“可她是个姑娘啊。我家小姐说过,若她是个男孩儿,还可以交给她曾祖父,到战场上杀出一条血路…”
女孩儿,不过是长大,嫁人,哪有建功立业的机会?哪有光宗耀祖的机会?
“我家小姐说,如果是个男孩儿,说不定能重建三千铁骑,重建祁家军… ”
祁保山带年带领三千铁骑马踏贺兰,立下赫赫功勋。如今他去了,儿子也去了,只留下一个女儿、一个外孙女,后继无人。
英娘无声流着泪,屋里静悄悄的,一根针落到地上也能听的清清楚楚。
良久,宁国公苦涩说道:“青雀还小,我若带她到边关,怕她吃不下那份苦。阁老大人,看样子,还要再麻烦您几年了。”
杨阁老虽是心头沉甸甸的,听了这话,脸上还是有了笑模样,打哈哈道:“不麻烦,不麻烦。”
英娘跟虚脱了一样,站不稳,瘫到地上。
宁国公看着她的目光中,有怜悯,更有尊重,“英娘,你家小姐虽下了令,你却下不了手,是不是?”
说了要溺死,终究还是没有溺死。
英娘泪珠不停滑落,泣不成声,“我舍不得,我舍不得!她那么小,那么娇嫩,我宁可杀了自己,也舍不得动她一指头…”
杨阁老长长叹了一口气,“这做的是什么孽!一个男人娶一个媳妇还不够么,偏偏要取两个,害苦自己亲生骨肉。”
这件事里头,不拘是邓麒的错,还是祁玉的大意,到头来吃苦的都是青雀。
外面响起管事惊慌失措的声音,“青雀,青雀!”杨阁老、宁国公、英娘都魂飞魄散,青雀怎么会来,青雀怎么会来?
屋门被猛的推开,一个眉目如画、娇美可爱的小女孩儿傲然立在门口,冬日阳光照在她光洁细腻的小脸上,熠熠生辉。
“我是女孩儿,可是我长大了,一样能重建三千铁骑,重建祁家军!”
声音如珠落玉盘一般清脆悦耳,说出来的话,却是豪迈慷慨,壮志凌云。


楔子 遗弃 22、沈茉(一)
杨阁老、宁国公看向青雀的眼神又是感动,又是怜惜。英娘满心恐惧,青雀听到了,全都听到了!她知道小姐要溺死她,她知道小姐嫌弃她不是男子,不能建功立业!可怜的青雀,她才这么一点点大,不得伤心死?
英娘如梦初醒般跑到青雀面前,蹲下身子,急切抓住她,“你娘心里是疼你的,很疼很疼!前几天她来信还问起你,问你吃饭好不好,长高了没有…”
青雀虽是一脸倔强,美丽的眼睛中却闪过光茫,有了希冀,有了渴望。
杨阁老暗自叹息,青雀,她再坚强也还是个孩子啊,听说亲娘还关心她,把妞妞激动的。唉,大人造的孽,吃苦受罪的却是孩子。
杨阁老沉吟看了英娘一眼。英娘在杨家很守本份,除了照顾青雀,其余的事半分不过问。她会时不时的回趟祁家老宅,料理祁家的事务。原以为是收租、收息之类的小事,却原来是和她家小姐暗通音信。英娘,也真是祁家的忠仆了。
“有志气的小妞妞!”杨阁老击掌赞叹,“我家青雀长大后要建三千铁骑,建祁家军,真了不起!妞妞先跟着太爷爷上几年学,把兵书战策学的滚瓜烂熟,等长大后再去边关打仗,马蹋胡虏,好不好?”
杨阁老笑咪咪看着青雀,青雀秀眉微蹙,很是苦恼,“可是太爷爷,您昨天才给青雀讲过赵括的故事啊,青雀不想纸上谈兵!”
宁国公入神看着认认真真说着话的杨阁老和青雀,如果说之前他还有犹豫的话,到了这会儿,看到这情景,他是彻底放了心。青雀有杨阁老这样的长辈疼爱、教导,可比跟着自己强。自己不定哪天就打仗去了,难不成真把个六七岁的小妞妞带到战场上?于心何忍。
杨阁老做出很为难的样子,“可是青雀,你年龄不到,军队不收啊。”你才过六岁生日没多久,上什么战场,别逗了。
青雀眨眨大眼睛,“长到多大,军队才收?”
杨阁老轻轻咳了一声,宁国公回过神来,忙道:“至少要十岁!”妞妞啊,你若真有这志向,曾祖父一定成全你。可是这会子真不成,你太小了,曾祖父舍不得。
青雀很不满,“你方才不是说了,打仗的时候带着我?”说话不算话呀,这才一转眼的功夫,又变成年龄不够了。
宁国公尴尬的挠挠头,杨阁老不厚道的偷偷笑。
张祜本来是一直静静站在门外的,这时他走到青雀身边,蹲下身子,温和告诉她,“国公爷的意思,是先带你回京城,等他奉命出征的时候,再带上你。小青雀,国公爷才和北元一场恶战,接下来的两三年要休养生息,不打仗的。”
是这样么?青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向宁国公,宁国公忙不迭的点头,“张世子说的对极了,对极了。”
青雀失望的收回目光,再次跟张祜求证,“祜哥哥,你是多大上的战场?”你都战功赫赫了,该是打了很多年的仗吧。
张祜轻轻笑了笑,声音很清晰,“十岁。”
又轻轻笑了笑,补充,“不到十岁,军队不收。”
原来真是这样啊,青雀耷拉下小脑袋。
宁国公生平不知杀过多少人,早已心硬如铁。可是看到眼前这花朵般的小女孩儿失望,竟是十分不忍,十分心疼。
杨阁老笑咪咪蹲下身子,“太爷爷教妞妞兵书战策,妞妞长大了可是要给太爷爷挣一个公爵回来呦。”
青雀眼睛一亮,骄傲的挺起小胸脯,“一言为定!”
爷孙俩郑重拉了勾。
中午杨阁老招待宁国公饮宴,特地把曾孙子瑜哥儿叫了过来,“往后给青雀寻小女婿,至少要比我家瑜哥儿强!要不然,我这老头子可不答应!要是你寻的小女婿还不如瑜哥儿,干脆把青雀给我家吧。”
瑜哥儿脸红了。他年方十岁,挺拨清秀,仪表斯文,这么一脸红,更显着温柔敦厚,性情良善,十足十是个令长辈放心的英俊少年。
宁国公心里一动,如果把青雀许给杨家这孩子,青雀从小到大有杨阁老照看着,岂不是很好?他这头想着心事,杨阁老说话没跟他客气,“女孩儿长大了总归要嫁人的,咱们丑话说在前头,青雀的婚事,不许国公夫人、世子夫人、世孙夫人插手。国公夫人不喜青雀,世子夫人屡屡派人过来,口口声声唤青雀做‘媛姐儿’,送的全是庶女份例。要拿我家青雀当庶女养、当庶女嫁人,想都别想!世孙夫人更甭提了,青雀要是真落到她手里,不定是什么下场。”
宁国公脸黑的像锅底一样。
杨阁老也不理会他,自顾自往下说,“想起小青雀可能落到世孙夫人手中,我就心惊肉跳的!这会儿啊,还真有点儿明白,为什么青雀她娘能狠的下心,要杀死自己亲生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