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庆侯沉思片刻,勉强点头,“让顺天府出面,倒也可行。”
苏夫人面有悻色,“这下子可好,连官司都打上了,宋家可真热闹。”宋长庆思忖片刻,走到乔思柔面前行了个礼,诚恳说道:“按理这话不该女儿说,不过,眼下这个局面,女儿身为宋家人,义不容辞,定要劝谏夫人的。夫人,官司打到顺天府,咱们宋家一样会落下仗势欺人的名声啊,咱家是侯爵府邸,官家只不过是小小千户,这两户人家打官司,谁相信官府会禀公处理?一定会背后对咱家指指点点的。更何况乔家舅舅是府尹,事涉亲家,这官司也不好断。这不是给乔家舅舅出难题么?依女儿说,不如大事化了,小事化了吧。”
她这番话说下来,情意真挚,异常感人。
太夫人已经连连点头了。
鹤庆侯也为之动容。
“怎么个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法?”乔思柔淡淡问道。
宋长庆面色端庄,跪下来拜了四拜,异常肃穆。
宋长春纂紧了拳头。
乔思柔目光中满是讥讽。
宋长庆抬起头,朗声说道:“咱们同为宋家人,理应为了宋家牺牲自己,牺牲私利!求夫人暂且抛下世俗之念,放下身段,去跟官姑娘的哥哥赔个礼,道个歉,好言好语安慰,用宽容大度感化他。如此,再也不会有人议论宋家,只会赞叹宋家积德行善之家,菩萨心肠,大仁大义…”
乔思柔被气笑了,“你出的可真是个好主意!”
宋长春心中恶念陡生。
他冷冰冰的看了宋长庆一眼,宋长庆不由的打了个寒噤。
他的目光寒冷得如同霜雪,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鹤庆侯不大赞成,“如此一来,未免伤了宋家的颜面。”宋勇这回倒是同意他的,瞪了宋长庆一眼,“不懂事别乱说话!先不说夫人拉不拉得下这个脸,宋家的颜面往哪搁?”
“可是,宋家一向修桥铺路、惜老怜贫,谁不夸宋家上上下下都是菩萨心肠?”宋长庆不甘心的分辩。
苏夫人冷笑道:“可惜不是我惹出来的事。若不然,我早舍下自己这张薄面,去跟官寿生说好话去了!自己这张脸,跟宋家的名声比起来,可算什么呢?”
鹤庆侯有些拿不定主意,“若是跟他低声下气,也不像样子,大失体统。可若是太过强硬…唉,陛下和先帝一样,最不喜官员欺凌百姓、下属的。”思来想去,十分踌躇。
宋长庆膝行至乔思柔面前,央恳道:“夫人,求您为了宋家,暂且委屈自己一回!女儿愿陪您一起去!”
乔思柔笑了,“甚好,你便陪我一起去。”
她笑的很温柔,温柔入骨。
太夫人、鹤庆侯默默无语,显然是默认了。
很明显,他们都想息事宁人。
宋勇愤愤不平,“我夫人什么事也没做错,我亲眼看着的,清清楚楚!要让去给官家那臭小子陪不是,我可不答应!”
乔思柔笑了笑,“放心,我自有道理。”
宋勇见她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没再反对,嘟囔道:“你又没做错,而且宋家这样太过示弱,以后会被人看扁的…”
乔思柔叫过宋长春小声交待了几句话,宋长春凝神听着,点头,“是,我马上去办。”快步出去了。
“有个儿子真好。”苏夫人看在眼里,羡慕不已。
她觉得自己事事比乔思柔强,不过没有儿子,一直是她心中隐痛。
乔思柔带着宋长庆和两个贴身侍女去了一个僻静的庭院。
小半个时辰这后,宋长春回来了,“娘,我按您交待的话说了,官寿生果然不再吵闹,跟我过来了。”
“说了什么这么管用?”宋长庆吃了一惊。
宋长春身后跟着一名十七八岁的年轻人,长脸,眉毛很浓,眼窝深深的,一身玄色衣衫,目光桀骜锋利。进了门,他疑惑而愤怒的打量着乔思柔,“害死我妹妹的真正凶手是谁?快说!”
乔思柔淡淡笑了笑,命宋长庆出去等候。宋长庆心中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却不敢违拗,默默曲膝,轻移莲步退了出去。
虽然是退出去,她哪舍得就此不管不问呢?耳朵贴在门上,用尽全身力气想要偷听里面在说什么。
“弄玉,你把包氏和金娘今天的情形学一学。”乔思柔吩咐道。
一个小丫头用清脆悦耳的声音把包氏、金娘在厅中说过的话学了一遍,包括太夫人和苏夫人、乔思柔等人的话。这丫头口齿伶俐,叙事很清楚。
屋里传出关节咯吱作响的声音。
那官寿生定是愤怒已极。
宋长庆不由的打了个寒噤。
“二郎,你把喜宴上的事,还有你打听到的官家和鹤庆侯府的往来说一说。”乔思柔又吩咐。
宋长春恭敬的答应,“是,娘。”不过他接下来的声音异常低沉,宋长庆支着耳朵在外面听,也听的不甚清晰,只有干着急的份。
门猛的打开了,官寿生健壮彪悍的身躯出现在宋长庆面前,吓了她一跳。
宋长庆下意识的往后退,脸上挤出丝笑意。
官寿生目光阴郁看着她,如果眼神能够杀人,宋长庆已经死过不止一次了。
官寿生语气阴森,“宋大小姐,舍妹今天到贵府喝喜酒,和你私语甚久?”
宋长庆强笑,“并没有。我是主人家,但凡有小姑娘来做席全是我招待,哪能和令妹私语甚久呢?冷落了别的客人如何得了。”
“若她巳时便已到了呢?”官寿生冷酷无情的问道。
宋长庆被他鹰隼般凌厉尖锐的眼神看着,打了个冷战。
“你,你想怎样?”宋长庆壮起胆子质问。
官寿生咧嘴笑了,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不想怎样。”
宋长庆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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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山侯府、乔家巷知道了有人要在鹤庆侯府闹事,崇山侯和乔思齐在家里都坐不安稳,亲至宋家探问究竟。这两位是贵客,鹤庆侯出来迎接,见了面未免叹气,“大郎的好日子,竟会出了这种事,真是扫兴。如今官家那浑人在府里,但愿能劝下他吧,莫再胡闹了。”三人正往里走,旁边一条花木间的小径上走来数人,正是乔思柔、宋长春和宋长庆、官寿生并两名侍女。
三人一起停下脚步。
乔思齐打量着官寿生,皱眉,“此人面相很不好,是个难对付的人。”
崇山侯也有同感,“此人眉宇间带着杀气,不是善茬。”
宋长庆走过树荫下的时候,不知怎地脚下滑了滑,站立不稳。官寿生本是在她前面走着的,却好像背后长有眼睛似的,一个飞速的转身,伸出手臂,将宋长庆牢牢抱在怀里。
“你放开我,放开我!”宋长庆捶打着他,大惊失色,拼命挣扎。
官寿生一双胳膊跟铁钳似的,她哪里挣得开。
鹤庆侯等三人目瞪口呆。
本来宋长春是可以帮帮宋长庆的,不过真是巧了,他不知踩着什么东西了,脚下一滑,摔倒在地,疼的他倒吸一口凉气。
可怜宋长庆被官寿生紧紧抱了足足有半盏茶的功夫,鹤庆侯等人在发呆,宋长春摔倒在地,乔思柔呢,妇道人家胆子小,见了这场面,实在接受不了,昏倒了。两名侍女忙一边一个扶住她,“夫人,夫人您怎么了?”神色惶急。
场面尴尬又混乱。
“快放开我,不然我便咬牙自尽!”宋长庆缓过一口气,厉声喝道。
“放便放开你,不过,你的头钗要送给我。”官寿生无赖的说着,顺手取下了宋长庆发间的金钗。
宋长庆脸色雪白。
官寿生邪邪一笑,放开了她。
宋长庆茫然站在地上,看看甬路上的鹤庆侯等人,再看看摔倒的宋长春、晕过去的乔思柔,连嘴唇也没了血色。
“完了,我完了。”宋长庆内心响起一个绝望的声音。
双喜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鹤庆侯呆呆站在甬路上,心情和宋长庆差不多,近于绝望。
难道要把庆姐儿许给这官家的小子不成?官家的门第低微暂且不论,他今天是抬着妹妹的尸首来和鹤庆侯府理论的!庆姐儿若是嫁了他…鹤庆侯打了个冷战,不敢接着再往下想。
撞见尴尬事的人其实也挺尴尬的,崇山侯性子一向温和,脸红了红,转过头去假装欣赏路旁的小花圃。乔思齐也觉得难堪,不过他到底是做地方官的人,经手过的离奇案子多了,定力尚好,“府上怕是要双喜临门了吧。”他温和的说道。
鹤庆侯闻言很是恼怒,一张脸红成了虾须般的颜色。
“恭喜恭喜,双喜临门。”崇山侯也不好再假装看花了,转过头,硬着头发道喜。
鹤庆侯强挤出一丝笑,笑的比哭的更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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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长庆昏倒了,太夫人昏倒了,苏夫人气炸了,连宋长琴都吓呆了。不过这些都没用,鹤庆侯府还是“双喜临门”,大公子娶妻成亲的当天,大小姐的亲事也定下来了。
宋勇很愤怒,“庆姐儿不能嫁给姓官的小子!他以后一定会报复她的!”
乔思柔淡淡道:“庆姐儿若不是强要出头,她也落不到这一步。事到如今你是怪我不成?二郎不小心扭了脚,我要去看他,你忧心你的庆姐儿去吧。”转身要走。
宋勇忙拦住她,“夫人,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怎会怪你呢?我…我跟你一起去看二郎。”
乔思柔忍下一口气,把宋长庆和金娘密密说过半晌话的事告诉给宋勇,“…存的什么心?害人不成反害己!”宋勇简直不能相信,“夫人,她图的是什么?”乔思柔冷冷道:“我怎知道?许是她心比天高,想做周王妃,也说不定。”
宋勇惭愧的要不得,“这是她能想的事么?皇子纳妃,做主的是陛下,她太痴心妄想了。”
乔思柔哼了一声,“你那位好大嫂只怕也没闲着。她的陪房去过包氏的娘家。庆姐儿平时不亲近我,倒是常往侯夫人房里跑,也不知大嫂都教给了庆姐儿些什么。”
宋勇不由的大怒,“大嫂这是安的什么心?为什么要带坏庆姐儿?”赌起气,“干脆把庆姐儿一起过继给她算了,以后她想怎么教坏庆姐儿,都由着她!”
乔思柔不置可否。
苏夫人缺的是儿子,要过继的是宋长林,她要做什么,闲疯了不成。女孩儿又不能继承家业,苏夫人过继宋长庆全无用处,说不定还要掏出私房替宋长庆多添些妆奁。不过,若是真过继了,乔思柔便不是宋长庆名义上的母亲,当然乐得轻松。见宋勇正在气头上,也没拦着他,由着他去和鹤庆侯、苏夫人理论去了。
苏氏大概是心虚,竟然真的答应了。
乔思柔觉得肩上少了幅担子,走起路来脚步都轻盈许多。
玲珑耳目灵通,事情的前前后后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她和乔氏闲话起来,有些同情早逝的金娘,“小小年纪就这么没了,真是可惜。”乔氏叹了口气,“原本是恼她的,可是知道她没了亲娘,缺人教养,又落了这么个下场,却是恼不起来了。”玲珑点头,“是啊,您说的很对。”死者为大,她生前做过的那些事,不提也罢。
乔色神色古怪,“宋家竟和官家做了亲,真是让人想不到。”
玲珑笑了笑,“其实宋长庆也算是个人才,不过,运气实在太差了。”
嫁到官家,门第差了些倒不是最重要的,更要命的是,金娘的死,她那个后娘包氏固然脱不了干系,宋长庆这位大小姐也撇不干净。和官寿生亲妹妹的死有关,却要嫁他为妻,这往后的日子,想想就够她喝一壶的。对于一位花季少女来说,这样的遭遇确实挺悲惨。可她若没有害人之心,又怎至于此?咎由自取,不值得同情。
“女儿,娘昨天和你爹商量你的婚事了。”乔氏跟说普通家常似的,不经心的说道。
玲珑被吓了一跳,“我才这么小,你们就商量我的婚事了么?那个,打算把我嫁给谁呀?”
她原本是舒舒服服半躺在美人榻上的,听了这个话,笔直的坐起身,神情很是不安。
乔氏温柔的拍拍她,安抚说道:“没打算把你嫁给谁。女儿,爹和娘放眼望去,就没有一个能配得上我们宝贝女儿的人。”
“吓了我一跳。”玲珑后怕的拍胸,笑嘻嘻靠在乔氏身上,方才的不安都没有了。
“谁也配不上你。”乔氏目光怜爱,“寻常人配不上,那个周王也是一样。女儿,我随口提了提周王,你爹便很生气呢。”
玲珑吐舌,“他骗人呀。打着王三郎的名义上喻家,实际身份是三皇子,爹做为被欺骗的人,不生气才怪。”
“倒不是因为他骗人。女儿,你爹不喜欢官府的人,更不喜欢皇家的人。”乔氏犹豫了下,柔声问玲珑,“女儿,你从来没有觉得奇怪么?你祖母是没有娘家来往的。”
玲珑傻了眼,“您的意思是…?”对,喻老太太是从来没和娘家来往过的,难道她的娘家人是…?
乔氏柔声道:“你曾祖父和你祖母的父亲是同为本城名士,当年一起被推荐到京城面圣的。你曾祖父性情疏懒,对做官毫无兴趣,没几个月便驱车返家,依旧逍遥度日。你祖母的父亲却留在朝中,在兰台为官。”
“那后来呢?”玲珑可怜巴巴的问道。
乔氏目光暗淡下来,“太-祖皇帝性情严明,到了晚年,他越发猜忌、残忍,朝中被他冤杀的大臣很多。你听说过么?那时候做官的人如果早上出门,晚上平安回家,便会额手相庆,‘又多活了一天’。”
玲珑听的很是动容,“太悲惨了。”
乔氏低声道:“你祖母的父亲最后也没有逃过劫难。女儿,你爹就这么失去了他的外祖父…”
“爹爹真可怜。”玲珑哽咽。
乔氏轻抚玲珑的秀发,“有这样的往事,你爹自然不喜皇家的人,更不耐烦出仕做官。女儿,你…你…”她目光闪烁,吞吞吐吐,好像接下来的话很难说出口。
玲珑心里酸酸的。做为一位溺爱孩子的母亲,她会觉得要求我以后也不喜欢皇家的人很难以启齿吧?毕竟她对我一向没有什么要求,只想我快乐。
“娘,我知道。”她握住乔氏的手,低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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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连着好几天没给王小三写信。
夜幕降临之后,整个喻家一片寂静。几个黑影从房顶掠过,到了一栋覆盖着绿色琉璃瓦的屋子上,停下了。
一个人影掠下地面,其余的人在房顶静静守侯。
那人才落到地面,房门便悄无声息的打开了,他信步走了进去。
“三少。”唐小鸣行了个礼,低低叫道。
外间的桌子上有两个小丫头趴在桌子上,看样子是值夜的,被唐小鸣做了手脚,昏睡不醒。
“她睡了么?去叫醒她。”王三郎低声吩咐。
唐小鸣福了福,踮着脚尖进了里间。
透过如烟如雾般的纱帐,看到玲珑身上盖着条小薄被,睡的很沉。
“三小姐,三小姐。”唐小鸣走过去,叫醒玲珑。
“怎么了?”玲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大晚上的不让人睡觉,有什么事呀?”
“有,有客来访。”唐小鸣低低的、怯怯的说道。
“有客来访?”玲珑瞪大了眼睛。
“是,有客来访。”唐小鸣硬着头皮答道。
她也觉得这个时辰有客来访,实在太怪异了。
玲珑气哼哼的坐起来,“我知道这不速之客是谁!”除了王小三那个浑蛋,谁还会做出这大半夜跑别人家里来的事?横冲直撞的,根本不知道尊重别人!
她掀开被子,随手拿起件睡袍披上,系好了腰带,穿好她的平底夹脚木屐,出了里间。
平底夹脚木屐,玲珑一向是当拖鞋穿的。
外间点着两支蜡烛,烛影中一位白衣少年坐在桌前,默默看着她。
他一定是长途跋涉来的,俊美的脸上颇有风尘仆仆之色。
玲珑走到他对面坐下,托腮看着他,“我还以为你快到金陵了呢。王小三,陛下寿辰快到了吧,你怎地会在这里?”
玲珑才睡了一觉,小脸蛋红扑扑的,娇美可人。她身上的睡袍是妩媚又浪漫的赤霞粉,映得她脸色越发鲜艳诱人,一双大眼睛却不似平时明亮,雾蒙蒙的。这时的玲珑比平时糊涂,却也比平时可爱。
她赤脚穿着木屐,一双雪白纤巧双足赤裸着,十个脚趾头粉粉的,像石榴籽儿一般晶莹。
王小三心怦怦直跳。
“去穿上鞋子。”他背过脸,沉声吩咐。
玲珑眼珠转了转,跳下椅子跑到他面前,好奇的盯着他看,“王小三,你脸红了呀,你为什么会脸红呢?”
王小三脸更红了,垂下眼睑,不敢看玲珑的眼睛。
“去穿上鞋子。”他板着脸,有些恼怒的重复了一遍。
玲珑不由的嘻嘻笑。
王小三怒气冲冲了呀,就因为我没穿鞋子!----不对,我不是没穿鞋子,我穿拖鞋了。
唐小鸣很有眼色,忙从房中拿了双平底缎面鞋子过来,陪着笑脸,“三小姐您换这双鞋子好么?”见玲珑笑着点头,心里松了口气,半跪在地上,替玲珑取下木屐,换上缎面鞋。
玲珑端端正正坐好,清了清嗓子,“阁下深夜造访,不知有何见教。”
口吻非常的客气、正式。
王小三转过身,眼睛看着脚尖,声音低沉,“城中的流言你不必担心,我…”他忽地抬头看了看玲珑,皱眉道:“小铃铛,你去换件见客衣裳。”
玲珑大怒,伸出小手拍桌子,“王小三你好啰嗦,换了鞋子换衣裳,还有完没完了?”
“小铃铛你…”王小三有些无奈。
玲珑得意,“你这是到了我的地盘,知道么?客随主便,你就不要太挑剔了,随波逐波随遇而安吧!”
她兴致极好,眉飞色舞的胡言乱语,王小三嘴角缓缓勾起,桃花眼中波光荡漾。
“哎,算算日子你应该快到金陵了吧,怎么会半中间折回来的?你不用替陛下祝寿了?”玲珑殷勤问道。
王小三轻笑,“怎会不用?今年是我爹四十五岁寿辰,他说这是整寿,命我必须回京。”
玲珑点头,“四十五岁是整寿啊,没错,你应该回去的。”她看看眼前镇静如常的王小三,好奇起来,“你这么一折腾,赶不上为陛下贺寿了吧?哎,会有什么后果啊?”
王小三嘴角抽了抽,“我爹登基的那一年,也就是我出生的那一年。听我娘说,我小的时候他脾气极好,我骑在他脖子上撒尿他也不恼,如今么…”他呵呵笑了两声,意味深长。
玲珑心里很是同情,“一个人当了十几年皇帝,不变得专制才怪。”
“如今怎样啊?”她笑嘻嘻的问。
“我写信回去,问我不回京祝寿可以么?他亲笔写了回信,就三个字,‘你试试’。”王小三轻飘飘的说道。
玲珑倒吸一口凉气。
房顶上的人一直在注意周围的动向,看到东边隐隐有灯笼光,顿时警觉起来。
一个高大的人影落到地面,谨慎的敲了敲门,小声回禀,“三少,东边来了两个人,看身形像是喻大爷和他的仆从…”
玲珑不厚道的笑起来,“王小三,不是我不好客,实在是没办法呀。”冲王小三眨眨眼睛,表情十分无辜。
王小三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我来是有两句话要告诉你。第一,城中流言你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整治那些多嘴多舌的小人;第二,我表妹不用躲着谁,谁敢给她添不痛快,我饶不了他。”
“王小三你一贯这么霸道不讲理呀。”玲珑啧啧。
门外又响起“笃笃”的两声。
看来那打着灯笼往这边走的人已经很近了。
王小三温柔凝视玲珑片刻,站起身,不疾不徐的往外走,“小铃铛,再会。”
玲珑愣了愣,站起身追了过去,“哎,算算日子你都该快到金陵了吧?你这么折回来,就是为了告诉我方才那两句话么?”
王小三浅笑,“谁专程折回来就为告诉你两句话了?我要办别的事,顺道而已。”
“喂---”玲珑生气。
王小三含笑回头看看她,飘然上房。
“王小三你个坏蛋。”玲珑望着他身影消失的地方,忿忿不平。
“三小姐快睡,快睡。”唐小鸣着急的拉她。
玲珑不满,“睡的好好的被叫醒了,这会儿我睡意全无,你又催着我睡。”唐小鸣满脸陪笑,“赶紧的吧,小姑奶奶,大爷亲自带着家丁巡夜呢,快要到了。”拉着玲珑往床边走,玲珑踢掉鞋子,上了床。
屋里的蜡烛熄灭了,一片漆黑。
原因
家丁手中提着灯笼,喻大爷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向这边走过来了。
到了玲珑所居住的小院子门前,见里面灯火全无,寂静无声,家丁以为喻大爷会像到了别处一样在外面看看便走,谁知喻大爷在院外默默站了片刻,吩咐道:“把门叫开,我进去看看。”
家丁虽是心中不解,却不敢胡乱开口问什么,忙答应了,上前扣了扣门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