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我这几年可没往外头跑了,还不是老老实实在家呆着。”喻二爷讪讪说道。
喻大爷和他一起去请示父亲喻老太爷,喻老太爷正埋头研究他的金文,听了两个儿子的话连头都没抬,“就咱家这些东西,还用得着请护院不成?这些个方鼎、圆鼎,想偷也是不容易的。”喻大爷微笑,“爹说的是,不容易。”喻二爷瞅了瞅屋里硕大的青铜方鼎等物,嘴角抽了抽,爹您说的太对了,这些个物件儿当时抬到咱家都大费周章,晚上想偷走它,哈哈,谁吃饱了撑的还是怎么着。
“爹,我想要这四个人。”喻二爷笑着央求,“有用没用的先不说,家里有这样的高手,我觉得面上有光。”
“浅薄。”喻老太爷不由的摇头。
过了一会儿,又补上一句,“幼稚,无聊。”
把喻二爷这小儿子批评的体无完肤。
“小翕和玲珑也想要!”喻二爷呆了呆,拿两个小丫头做挡箭牌。
喻老太爷放下他的金文,一脸诧异,“不光我的儿子想要高手护院,我的小孙女也想?既如此,那便重金聘来吧,省得你们一个一个心里不安生,睡觉也不安稳。只是有一桩要紧之处,十一郎,十七郎,这护院的本事可不能太大了,若是能扛起青铜鼎依旧健步如飞之人,那还是算了吧。到时你们安生了,你老子我该寝不安席了…”
“爹您可真风趣!”喻二爷难得听父亲说回笑话,直笑得花枝乱颤。
喻大爷也是莞尔。
父亲今天是怎么了?兴致真好。
喻老太爷拿起两个钢球在手中把玩,炫耀的让两个儿子看,“小玲珑孝敬我的,嘱咐我过上一个时辰半个时辰的便起来走走,玩玩钢球,出来看看树木花草。她今儿个还专门来看过我呢,给我送了一碟子马蹄酥,很美味。”
“哦,这样啊。”喻二爷恍然大悟。
我说您怎么连笑话都会说了呢,敢情是被小玲珑熏陶的!
喻大爷瞅着父亲得意的神色,忍俊不禁。
父亲您一直是位埋首书堆、老学究般的人物,现在竟也这样了。珑儿,你本事很大。
得了喻老太爷的首肯,这事也就算定下来了。兄弟两个傍晚到上房请安的时候又跟喻老太太说了,喻老太太倒是很赞成,“家里多个护院是好事,三个丫头若有人陪伴,那更是再好不过。十一郎,十七郎,娘每每想到乔家巷那件事,便寝食难安。”
喻二爷亲笔给牧羊人写了回信,“老兄费心了。给萧氏兄妹的房舍已经收拾好,聘金从优,盼速来。”他没跟牧羊人客气,信中索要了马奶酒、鳞鱼、口蘑、如意菜等特产,“烦请萧氏兄妹带来,多谢。”他随信带过去的则是些绫罗绸缎等物。因为牧羊人有老婆,而且老婆很爱美,这些东西是她最喜欢的。
“不光顺天府以后要热闹了,喻家也要热闹了呢。”玲珑啧啧。
多了唐氏姐妹还不算,现在又要多萧氏兄妹。想不热闹都不行啊。
喻家这边是添人,镇远侯府却是忙着送客。文夫人写了亲笔信回京城,秦家来了人,除再三致歉之外,要接秦诗明回京。
秦诗明不愿意,气冲冲闯到二少夫人秦氏的房里,冲她姐姐发脾气,“我做什么要回京城?姐,我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了,不被人笑死才怪!”
她委屈的不行,虽是向来性子倔强,此时也是涕泪滂沱。大老远的跟来顺天府是为什么?虽没明说,亲戚朋友谁不是心知肚明啊,就这么一事无成的回去,想被人笑话死?
秦氏恨铁不成钢的瞪着她,“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你不回京城,还留在顺天府做甚?阿明,你心里想什么我知道,娘打的是什么主意,我也知道!若是能让你如愿以偿,我这做姐姐的自是巴不得呢。可是,你的前途被你自己给毁了,知道么?”
秦氏瞧着这个任性的妹妹,气的心口疼。你想做周王妃,娘想让你做周王妃,我当然知道。你要是真能嫁给皇上、皇后宠爱的小儿子,那真是秦家祖坟冒青烟儿了,我又有什么不乐意的?可是你在乔家巷任性妄为,心肠恶毒的名声已经传出来了,还敢做这种美梦呢?
“当天周王殿下也在乔家,你知道么?”秦氏忍着一口气,低声说道:“丁香园里那场意外有多事之人当成新鲜讲给他听了,他说…”
秦氏咬牙,脸都气得变形了。
秦诗明急慌慌的问:“姐,周王殿下说什么了?你快告诉我!”拉住秦氏的手央告,求秦氏说给她听。
秦氏脸色变了几变,怒道:“谁知那多事之人是怎生讲给殿下的?你虽行事鲁莽,喻家丫头虽受了点子惊吓,可这说到底不过是女孩儿间置气罢了!只是闹的大了些!殿下却说益州将军剿匪对敌,心狠手辣,他是极为赞赏的;可秦家的姑娘若也心狠手辣…”
秦氏红了眼圈。
周王这话简直是给丁香园之事盖棺论定了,秦氏过后想法子转圆,都束手束脚。
“我没有心狠手辣。”秦诗明急急为自己了辩解,“我只是想吓吓她,让她尖叫两声,狼狈不堪,我就满意了呀。她开口求我,我就会让人停下的,真的!”
秦诗明觉得自己很冤枉,因为她真没有要玲珑性命的意思。
秦氏疲惫的闭上眼睛,“你现在不管说什么都不会有人听了。阿明,你听姐姐的话,乖乖的回家去,趁着这风声还没传到京城,赶紧挑个好人家定下来,莫再挑三拣四的了。”
“我才不要!我不要嫁个庸夫俗子!”秦诗明耿着脖子,脸色通红。
“那你嫁给鲁王去!”秦氏脱口而出,“他的元妃去年没了!”
鲁王是先帝之子、今上之弟,去年元妃陈氏没了,到现在已将近一年。鲁王也是时候挑选继妃了。
“我才不要,鲁王年纪又大,生的又肥,还有好几个儿子了。”秦诗明被气的直哭,“我才不要这种废物!”
“不要这种废物,那就只有你口中的凡夫俗子。”秦氏被自己这妹妹闹的真是心烦意乱,“阿明,要么就是鲁王这样的皇室中人,要不就是某个公侯人家的子弟,没有别人了。”
目光盯紧秦诗明,秦氏冷酷无情的提醒,“周王殿下,和你再无缘份。”
“我不信,我不信。”秦诗明喃喃着,乌黑的大眼睛中没有了神彩。
秦氏转过头,不忍再看她。
阿明是秦家最后一个嫡女了,秦家从上到下谁不盼着她能嫁的好?大老远把她带到顺天府,本来盼着她能和太子妃、楚王妃一样,从众多闺秀之中脱颖而出,成为皇上皇后的小儿媳妇。谁知竟折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手里,弄了个灰头土脸。


第43章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秦氏颓废的摆手,“阿明,你回京去,什么也不用说了。”
“赌个气而已,难道便轻轻断送了我。”秦诗明还不甘心,“姐,我不信,打死我也不信!”想到自己会被送回京城,和守卫北疆的周王殿下再无干系,秦诗明神色越来越绝望。为什么?陆家的姑娘都能被册为秦王妃,我家世、人才比陆家丫强上何止十倍百倍,却连周王殿下的衣角也摸不着么?
“你只有两条路。”秦氏声音冷冷的,“要不嫁到门当户对的人家,若执意嫁入皇家,只有鲁王一个人选。”
秦诗明跟吓着了一样,连连摇头。
鲁王体肥,性情又残暴,她可不想嫁给鲁王。再说这是继妃,继妃多难听啊,比元妃差远了。
好好的姑娘家给人做填房,图什么。
秦氏冷笑,“你以为鲁王很以为稀罕你么?这般摇头。你真看不上鲁王,倒也罢了,若看上了,家里为让你如愿,怕是还得多费一番功夫呢。鲁王妃,你以为没人愿意做么?”
秦诗明愤恚,“若为周王殿下费些心力我自然心甘情愿,为鲁王那种人,值当么?”
秦氏看着少不经事的妹妹,头疼得快要裂开了。娘,我还是把她送回去吧,您的亲闺女,应该怎么教导,您想法子去,我是拿她没辙了。正经八百的道理,掰开了揉碎了跟她讲,死活就是讲不明白啊。
“你回家跟娘商量去。”秦氏无力的挥挥手。
秦诗明扯住秦氏的衣袖央求,“姐,你把我留下吧,好不好?我…我都没有见到周王殿下的面,如何甘心?说不定他见了我,便会…便会一见钟情…”
秦诗明声音低了下去,眼中重又有了光彩,满是柔情。
“阿明你,你真是个傻子。”秦氏长长叹气。
秦氏明明知道这事应该是行不通的,可实在不忍心泼秦诗明的冷水,又心存侥幸,到晚上还是悄悄和她的丈夫、胡家二公子商量,“能不能设法让小妹见上周王殿下一面?或许她有这个缘法,也未可知。”她丈夫胡怈很有些为难,“周王殿下若是性子和善,我还敢大着胆子试试,可他并非如此。”
周王性情并不温和,胡怈没这个胆子在他面前弄鬼。
“按说咱家祖父和周王殿下的外祖父交好多年,算是有些交情的。”胡怈仔细想了想,“可他性子真的很冷,娘子你想想,若是真把小妹带到他面前,他喜欢倒还罢了,若是不喜欢,会如何发作咱们?到时爹和娘脸上也下不来,祖父定会大发雷霆。”
秦氏没敢再逼胡怈。
“阿明,你死了这条心。”秦氏不辞劳苦,亲自去给秦诗明送信,“明天你必定要回京城的,没法更改。”
胡怈的话她觉得很有道理。如果冒险把秦诗明推出去,后果难料。镇远侯府这些年来圣眷一直极好,在朝中地位稳稳的,何苦行此险招?犯不上啊。还是稳健些为好。
胡家可是一大家子人呢。
秦氏见妹妹样子呆呆的很可怜,也是心疼的,拉起她的手良言相劝。
“你没有姐妹情意!”秦诗明恨极,甩开了她的手。
“就算我没有姐妹情意好了。”秦氏也不是什么好性子,见妹妹这样,板着脸站起身,干脆的说道:“反正你是非走不可!明天便启程。”
秦诗明恨恨的瞪了她好几眼,“我恨你,我也恨我自己!我不远千里到顺天府来做什么?丢人现眼来的么。我,我还恨祖家那心思恶毒的丫头…”
秦氏心中一动,忙追问:“和祖家那丫头有什么相干?”
六少夫人那娘家表妹祖继英和秦诗明可不一样,秦诗明娘家得力,在镇远侯府不过是做客,祖继英却是娘家败落了,生母又已病故,继母不慈,她没了依靠,到表姐家来投亲的。家世本就不起眼儿,相貌又生的不好,秦氏平日并没把她放在眼里,现在听秦诗明这么一说,却觉得其中有文章。祖继英也曾跟着捣鬼么?这可放她不过。
“就是她给我出的馊主意!”秦诗明咬碎银牙,“她让我明着让出来,背地里使人过去暗算喻玲珑的!亏我还当她是个好人,平日里很是照看她,呸!”狠狠啐了一口。
秦氏目光阴郁起来,“你只管回京,这人我会收拾她的。”
“我不服气许多事!”秦计明烦恼的大叫:“我不光恨她,我还恨喻家那不知天高地厚、坏我大事的小丫头!姐,我不服气!”
“你只管安心回京。”秦氏柔声道:“这里有我呢。”
秦诗明想到美梦成空,所有的努力算计都是徒劳,眼泪流了一脸,“姐,你替我收拾这姓祖的坏蛋,还有喻家那小丫头!”秦氏笑了笑,“这个还用你说?阿明,别多想了,早些歇着吧。明日到各房辞行,你给我精神些,莫露出疲态,给秦家丢人。”秦诗明哀叹一声,仰面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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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甘心。”她被秦氏硬塞到被窝里,还在失神的小声嘀咕。秦氏苦笑,命人煎了安神汤过来哄她喝,秦诗明很不配合,哄她喝完一碗安神汤后,秦氏累的浑身是汗。
安神汤还是很管用的,秦诗明沉沉睡着了。
秦氏坐在她床前发了会儿呆。秦家最后一个嫡女,最后一个攀龙附凤的希望,就这么完了…
虽是春天,到了晚上还是很凉的。秦氏缓步出来,到了院子里,不由的打了个寒噤。一个身穿青色比甲的侍女满脸陪笑的迎面过来,手中拿着件华丽的大红色绣富贵花开锦缎披风,那披风做工精美,大朵大朵的牡丹花栩栩如生、鲜艳欲滴,秦氏看见这侍女,看见她手中的披风,眼中闪过丝满意之色。如画是个可人意的丫头,不用人交待,这便把披风拿来了。这件披风是有夹层的,看着华丽,披上去很暖,这时候有了它,可就不用怕冷了。
如画笑盈盈曲膝行礼,“怕少夫人冷,赶紧回去取了披风来。”见秦氏含笑点头,忙抖开披风,殷勤体贴的替秦氏披上。
给秦氏披衣裳的时候,趁机在秦氏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秦氏脸色变了变,眸中闪过丝厉色,“看紧这个人!她的一举一动,都要留意!”如画忙答应,“是,少夫人。她在府中不过是投亲,身边没几个得用的人,不难打听。”秦氏点点头,一阵风似的出了门。
如画和几个小丫头很有眼色的小跑着跟了上去。
侯府西侧一个雅洁院子,院中植满各色时令花卉,繁花似锦,夜色中迎风怒放,格外有生命力。一个身穿素色衣裙的少女手持剪刀在花圃旁看了会儿,“喀嚓”“喀嚓”,利落的、毫不犹豫的剪下几朵月季花,交给身旁的侍女。侍女手中拿着花瓶,接过来之后,赶忙放到了花瓶中。
月季是有刺的,少女一个不小心,纤纤玉手被刺着了,小拇指上便有殷红的一点。
“姑娘流血了!”侍女惊呼。
“大惊小怪的做什么。”少女冷冷看了侍女一眼,“小红,告诉你多少回了,你若想跟着我,便要沉得住气,也要受得了气,不许动不动便大呼小叫,你怎地总是记不住?”
低头看了看手上那殷红的一点,嘴角泛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伸出舌头,把那点鲜血吮去。
“你看,好好的。”伸出手满意的看了看,又让小红看。
小红傻呼呼的点头。
是,血迹已经消失,又是白白嫩嫩的一双小手。
少女拧起眉毛,淡淡说道:“小红你记住了,是谁伤了你的,莫要放过她;谁挡了你的道,莫要放过她;这月季花上的刺让我流了血,对不对?我便是如此----”她眼中闪过狠戾之色,举起剪刀,猛的剪向月季花!鲜花被她剪的一节一节、支离破碎,月光下殷红的花瓣纷纷飘落,看起来触目惊心。
小红吓的大气不敢出,一动不敢动,心里害怕极了。
自从太太没了,家里有了新太太,姑娘便不对劲了呢!她在祖家过了几年憋屈日子,到了镇远侯府后好了没几天,脸色又时常阴沉得吓人,还学会了插花,老拿着把剪刀剪这个剪那个…
小红想哭,哭不出来。太太你怎么走的那么早呀?撇下姑娘一个人,没个亲哥哥亲弟弟的照看,好不可怜。您看看,她都变成什么样了?
一个十岁出头、瘦瘦小小的丫头怯生生的走过来,“姑娘,二少夫人陪了秦姑娘一个时辰,这时候已经走了。奴婢躲在暗处,亲眼看着她走的。”
这丫头生的瘦小,穿的也单薄,缩着个脖子,看上去真不像大户人家的使女。
少女眼神阴沉看向东边,那个方向正是秦诗明平日所居住的宅院,“走了么?走的好。她也该走了。”语气森然,好像一个字一个字从牙逢里挤出来的。
她对东边的人一定很恨。
小红虽是心中害怕,也愤愤点头,“就是,该走了!一样是亲戚,凭什么她就那般会欺负人!拿她穿剩下的衣裳给姑娘,跟赏丫头似的,把姑娘当…”
少女冷冷看了她一眼,小红胆寒,快到嘴边那“叫化子”三个字,便咽了回去。
“把姑娘当…当穷亲戚,真是不像话。”她讪讪的说道。
少女看的小红低下头,改了口,收回那冷厉的目光,落在一枝月季花上,微微笑起来,“小红,我才说过的话,你又忘了对不对?有刺,没关系,剪掉她便是。”伸出手中剪刀,准确无误的剪掉一个小刺。
她声音异常温柔,简直称得上温柔入骨,小红听在耳中,却是除了害怕,还是害怕。
小红连连点头,“是,是,剪掉!”
口中答应着,心里害怕得想哭。
好好的姑娘,怎么变成这样了?太太活着的时候,姑娘多爱笑,多和气啊。
“秦五明天走对不对?”少女笑容和悦,“我去送送她。”


第44章

顺天府城外,十里长亭,祖继英亲自送秦诗明到这里,两人依依惜别。
秦诗明本是怨恨祖继英的,“全怪你!你不给我出那个馊主意,我便不会被逐回京城!”祖继英这些年来寄人篱下,最会伏低作小,低声下气的说了许多好话,“秦姐姐,我真的是一片好心,想替姐姐教训那小丫头来着,只是算计差了,没料到那小丫头定力远胜常人。秦姐姐你想想,要是换了一般人,这才被人推起来的时候便应该害怕了?开始尖叫了吧?推到高空之后哪有不魂飞魄散、哭着喊着讨饶的?小妹的计策并不算错啊。”秦诗明闷闷的想了想,“倒也是。莫说你了,连我也没想不到。那小丫头实在和平常人不一样,还妄谈什么风骨不风骨,老夫子似的。唉,算了,是我时运不济。”
虽然这么说,秦诗明乘兴而来,扫兴而归,到底还是板着个脸,没有笑容。
她是秦夫人最小的女儿,掌上明珠,回到秦家后也不会有人敢难为她,只是前途堪忧。秦夫人再宝贝她,也没办法保证她能嫁入皇家-----秦夫人若有那个本事,她也用不着千里迢迢来顺天府了。
她们两个在长亭中送别,祖继英那个瘦瘦小小的丫头小青趁人不注意,溜了出来。
她人长的不起眼,又畏畏缩缩的,没人注意她。
她偷偷往四周看了看,悄悄溜到了一匹灰色的马身旁,抱住马腿和那匹大灰马亲热。
胆子还是挺大的。
看样子她是童心未泯,在和这匹温顺的大灰马玩耍。这情景别说没人注意到,就是有人看见了,大概也不会放在心上-----小青实在太不起眼了。
小青往马掌里放了几根刺,月季花刺。
她自以为做的天衣无逢,但是当她有些得意的仰头四顾,却见路边站着个女孩儿,看面孔应该年纪还小,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身材却比寻常女子高得多,正好奇的上下打量她。
这女孩儿穿的普普通通,衣料是布的,深蓝色,朴实无华。
“哪来的乡下丫头,敢坏我的大事?”小青恼羞成怒,恶狠狠瞪着她。
刚才来显得可怜巴巴的小青,一下子就凶捍了。
女孩儿大概觉得有趣,咧嘴笑了笑。
小青扑过去,跟想咬她似的,女孩儿更是笑的前仰后合,做出害怕的样子,一直往后退,到了一条乡间小路上。小路边有颗细细的歪脖子树,树上栓着四匹马,两个面目粗豪的男子拉着这女孩儿笑,这两名男子高颧骨、高鼻梁、尖脸,身量也很高,看上去身体健壮。另一个也身穿深蓝色布衣的女孩儿头上梳着条大辫子,看着尾随而来的小青,笑的很灿烂,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
小青看着这两男两女,警觉的停下脚步。
人太多了,他们人实在太多了,有四个呢。
她回头往长亭中看了看,只见一片锦绣,穿红着绿的侍女、婆子把秦诗明和祖继英两位姑娘围得严严实实,从外面看根本看不到那两位大小姐。小青看不到祖继英,心里没底,就不敢再往下追了,踌躇着站住,用野兽般的目光打量着眼前这四个陌生人,仿佛不能断定他们会不会告密。
两个男人大笑,嘴里叽哩咕噜不知在说着什么。两个蓝衣女孩儿跟着笑,还摆了摆手,说出来的话小青半个字也听不懂。不过小青是个可怜的、善于察颜观色的人,她凭直觉,觉得眼前这四个人没有恶意,不想多管闲事。果然,没过多久,这四个人上了马,笑容可掬的向小青挥手告别,马蹄清脆,往顺天府的方向去了。
“走了吧?告不了密了吧?”小青长长松了一口气。
小青溜回到十里长亭,祖继英已经和秦诗明分了手,秦诗明在众人簇拥下上了秦氏给她精心准备的一辆宽大马车,前后数十名家丁骑马护卫,十分气派。祖继英就和她不能比了,只有自己的一辆朱轮小车,和丫头们乘坐的黑漆平头马车。好在祖继英是回城,路上太平的很,也就不需要什么人手。
祖继英乘坐的马车缓缓驶动了。
小青跟不敢相信似的揉了揉眼睛。什么?姑娘的马不是黑色的么,什么时候换成了一匹大灰马?小青心慌,急急的想往前跑,却被一个大丫头牢牢抓住了,斥道:“瞎跑什么?再瞎跑打断你的腿!”小青被大丫头抓上了车,她身材瘦小,大丫头拎着她,跟老鹰拎小鸡似的。
小青缩在车角,眼神茫然,不知是悲是喜。
如果姑娘死了,如果姑娘死了…大灰马跑起来,花刺总会刺痛它,它会疯狂的,它一定会受不了…
祖继英的马车行驶在乡间道路上,一开始还是很平稳的,慢慢的大灰马焦燥起来,仰头长嘶,前蹄抬起,好像很痛苦,要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