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乐康公主语气笃定。
安东将军和瘐涛不久之后回来了,安东将军告诉乐康公主和瘐涵,“谢大人有几处疑问想找杜大夫问一问,知道杜大夫已经离开,便没多留。”乐康公主狠狠发过一通脾气之后,情绪平静了许多,淡淡笑道:“谢平也是倒霉,摊上了这样没头没脑的案子,够他烦恼一阵子了。”安东将军和瘐涛见她不复暴怒,神色宁宁不少,都觉欣慰,笑道:“他想烦恼一阵子也不能够了,陛下限他三日破案,过时不侯呢。”
说着话,乐康公主便提出先打听着杜大夫在哪里落脚,等过个一天两天的,杜大夫的气消了,便差人再请他回来。安东将军虽然觉得重新请回杜大夫不是易事,但听到乐康公主终于松口了,还是大为喜悦,“好,我这便命人出去打听。”
瘐涛、瘐涵兄妹脸上也有了笑意,“如果杜大夫肯回来,那便太好了。”
乐康公主和安东将军、一双儿女闹的这场不愉快,到这里就算过去了。
不过,安东将军虽然差出不少心腹四处打听,却一直没打听到杜大夫去了哪里。
杜大夫在京城是没有房舍的,也没有听说他有很亲近的亲戚或是朋友,但是,自从离开公主府之后,他并没有住到邸店之中。安东将军命人将京城之中所有的邸店都查了一遍,都没有发现杜大夫主仆二人的身影。
乐康公主本以为杜大夫无处可去,从公主府出来之后便会到邸店暂时存身的,听说查遍了也没见着人,怏怏不乐,“杜大夫不住邸店,到哪里去了?难道他在京城有亲朋么?这却没听说。”想想答应过瘐涵的话,她未免有些心虚。
她可是对瘐涵担保过,一定能把杜大夫找回来的啊。
安东将军找遍京城所有的邸店都没见着杜大夫,在酒肆、饭庄、茶舍等地也没见到他的身影,觉得很茫然,“他会到哪里去了?若是被亲朋收留了还好,好歹衣食无忧,他…他不会留落街头吧…”他被自己这想法吓了一跳,又差了不少仆从出去找人不说,还回瘐家托了他的兄长瘐侍中,“阿兄,您一直在京里,地方上熟,帮着我找找。”瘐侍中满口答应。
知道杜大夫是被乐康公主赌气赶走的,瘐侍中摇头,“公主这又何必?名医难求,府中供奉一位好大夫,全家都安心,这赶走容易,再请回来可就难了啊。”安东将军苦笑,“我也不求能把人找回来,只要知道他安枕无忧,也就放心了。”
瘐侍中宽慰了他几句。
安东将军难得回瘐家,便说要拜见阿嫂,再见见侄儿侄女,瘐侍中登时唉声叹气,“阿弟,你阿嫂…唉,咱们兄弟至亲,我也就不瞒你了。她自打那天从五味巷范家回来之后便气着了,五娘也是一样,母女二人都不大好。我还正想着到你府中请杜大夫过来给瞧瞧呢,谁知道杜大夫已经…唉,这也是你阿嫂和五娘运道不好,没有福气。”
安东将军不由的愕然,“阿嫂和五娘病了?为什么我没有听到一点风声?”
瘐侍中不好意思,老脸微红,掩饰的清了清嗓子,“阿弟,这也不是什么好事,有什么好声张的…”瘐五娘被迫请仙师驱邪,刘氏这做母亲的生生给气病了,这是什么脸上有光的事么,也经得起大肆张扬?
安东将军见瘐侍中有羞惭之色,也不好深问,反过来安慰他,“阿嫂和五娘福泽深重,很快会好起来的。”瘐侍中叹道:“但愿如此吧。”兄弟二人无语相对片刻,安东将军便告辞了,“阿兄,我回了。”
从瘐家出来,安东将军没情没绪的回了公主府。
到了府门口,门房有些迷茫的迎上来,“驸马,方才有人送了封信过来,说是给您的,可这信封是空白的,既没抬头,也没落款…”安东将军心中一动,命令门房将信拆开,取出信,递过来给他,门房当然照办,忙找到截纸刀将信封整整齐齐的沿边裁开,之后将里边的信纸取出来,恭敬呈到安东将军面前。
安东将军打开信看了,大喜,“是杜大夫的笔迹!”
这信是杜大夫写的,龙飞凤舞,气势飞扬,不过只有廖廖八个字,“平安勿念,有缘再会。”
虽然只有八个字,安东将军却是看了又看,激动不已。
知道杜大夫是平安的,他也就放心了。
宾主一场,就算不能好离好散,至少也知道杜大夫现在安安生生的,有瓦遮头,衣食无忧。
杜大夫这个人,安东将军还是很有几分了解的。他颇有才情,但是不通世务,不善经营,身上一点钱也没有,安东将军真担心他离开公主府会饿肚子…
安东将军心情大好,拿着这封信回去了。不过,他忖度着乐康公主见到这封信未必欢喜,便没和乐康公主说,只给瘐涛和瘐涵看了,“杜大夫无恙,可安心。”瘐涛反应平平,瘐涵却是珍惜的拿过信看了好几遍,面色欣悦,“虽然不知道他在哪里落脚,不过知道他平安,我的心总算可以放到肚子里了。”
瘐涵笑微微的,眼睛弯弯,如天上月牙,安东将军和瘐涛见她这般欢喜,也不禁粲然。
“阿父,我可以去五味巷看看么?”瘐涵见她阿父高兴,趁机软语央求。
她知道范瑗中毒之后便想过去探望了,不巧她知道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乐康公主又一直在生气,便没敢提起。现在见乐康公主神色宁静了,安东将军心情又好,便提出了这个要求。
安东将军一向是溺爱她的,这时却面有难色,“阿敏,现在谢大人正在查陵江王府的中毒案,你暂时避避嫌,好么?”瘐涵惊讶,“阿父,这…这有什么好避嫌的?”她去看望范瑗而已,这样的人情往来何等平常,竟然需要避嫌?
安东将军宠溺的看着她,“阿敏,是这样的,今天谢大人在查案之时,有仆役指证是这桩下毒案的幕后指使人便是伏波将军任平生…”
“什么?”瘐涵惊呼,眼睛瞪得溜圆,“怎么会怀疑阿令的父亲呢?中毒的是她的母亲啊。”
“阿敏,稍安勿燥。”安东将军温声抚慰,“阿敏你想想,任家是不是一家四口去赴的宴,中毒的却只有范娘子一人?八娘子和她的弟弟,稚龄儿女,却是安然无恙。而且范娘子虽中了毒,却又被杜大夫救回了性命。说到最后,任家一点损失也没有…”
“凭这个便能断定阿令的父亲是幕后主使了?”瘐涵气得脸通红。
“凭这个当然不能断定,只是怀疑。”安东将军轻轻拍拍她,语气轻柔,“不过,虽然只是怀疑,你这时候去看望八娘的母亲也不合适。阿敏,杜大夫原本是住在咱家的啊。”
瘐涵扶额。
就连瘐涛也连连摇头,“荒唐,荒唐。”
因为有仆人指证,因为任家只有范瑗一个人中毒,又正好被杜大夫救了,所以任平生便有了幕后主使的嫌疑,所以瘐涵连去看望范瑗也不行了,要避嫌…真是荒唐。
“阿父,那怎么办?”瘐涵急切握住安东将军的手,“咱们要怎么才能帮阿令?”
安东将军苦笑,“阿敏,杜大夫忽然出现在陵江王府,又不肯进宫替郑贵妃诊治,现在还忽然消失了,这些事联系在一起,对咱家也很不利呢。咱们只能旁观,要再做些什么,真是不能够了。”
“如此。”瘐涵有些失望。
“阿敏,吉人自有天相,八娘子一家不会有事的。”安东将军柔声安慰。
瘐涵茫然点头,“知道了,阿父。”
安东将军有故友前来拜访,招待客人去了。瘐涛本来应该陪他一同前往的,见瘐涵脸色不大好,不放心,便陪她一起回去了。
一路上瘐涵都是闷闷不乐的样子。
瘐涛不禁奇怪,“阿敏,你和这位八娘子认识也没多久,便有如此情意深厚了么?”瘐涵幽幽叹气,“阿兄你不懂,阿令这个人就好像清澈的湖水一样,蓝蓝的,暖暖的,和她在一起很舒服很自在的。”瘐涛沉默片刻,轻声一笑,“你不知道,咱们还在宣州的时候她可是…”
“阿兄,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瘐涵不快的看了他一眼,语气有些生硬。
显然,任江城曾经痴心于瘐涛的事,她也听说过。
“这么维护她。”瘐涛哭笑不得。
瘐涵咬咬唇,撇下瘐涛,独自往前走。
瘐涛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她,笑着哄劝,“阿敏,明天阿兄陪你去看姨母好么?还有阿璃表妹和表兄…”瘐涵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对啊,我怎么没想起来表兄呢?他本事可大了,一定能帮到阿令的!”她眼睛转了几转,本想委托瘐涛到寿康公主府央求桓广阳的,不过想想瘐涛对任江城的偏见,决定还是算了,“与其费尽唇舌劝阿兄去,我还不如写封信呢,简便多了。”想到这里,她声音清脆的道:“阿兄,我有事先回去了啊,回见。”说完,一溜小跑,身姿轻盈,没多久便跑的远了。
“这丫头,也不知她忽然想起什么了。”瘐涛看着她的背影,笑着摇头。
他转身回去,步履轻松,中途经过一处池塘,不经意扫过水面,瘐涵轻柔的声音仿佛又回响在他耳边,“阿令这个人就好像清澈的湖水一样,蓝蓝的,暖暖的,和她在一起很舒服很自在”,瘐涛不觉痴痴发呆,像水一样的女郎,像清澈湖水一样的女郎,该是何等的温柔和美丽…
水波潋滟,他好像在水中见到一张美丽的少女面庞,少女生的很美,股肤雪白柔嫩,好像要溶到水里一样…瘐涛情不自禁想上前救起她,不许她溶入水中,不许她消失,可他才上前一步,水中却又现出飞扬凌厉的二十八个大字,前面两行隐隐约约的看不大清楚,后面两行却笔势驰骤,触目惊心,“利刀剪断红丝线,你若无心我也休!”
瘐涛眼睛一痛,停下了脚步。
他闭目喘息片刻,等他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水中哪有什么清丽不可方物的少女,又哪有什么发人深省的诗句,明明只是一潭清水罢了。
瘐涛忽觉怆然。
曾经那样热烈的、不顾一切的痴恋,忽然就烟消云散了,再也没有了…
说断就断啊。
这世上的人和事,还有什么可以长久?又有什么可以永垂不朽?
他感怀甚深,心中没来由的一阵酸痛。
瘐涛伸出纤长白皙的手捂胸。
他的身影映在清清水中,美丽而清逸。
“我还是去看看她吧。”最终他下了决心。
夕阳西下,城西一处偏僻的小路上倒下一头快牛,那头牛拉着的车自然也翻了,车中两名婢女扶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走出来,三人均是战战兢兢,泪流满面,形容狼狈。
这条小巷前方没有路,是一堵坚硬的石墙。
牛是被杀死的,头颈还在汩汩的往外冒血。
一名白衣郎君站在牛的旁边,手提利剑,白衣之上沾染了斩杀奔牛之时喷上的血滴。
“郎君救命之恩,老身感激涕零。”那老妇人由婢女扶着颤颤巍巍的走过来,要伏地道谢。
“老人家请起,年少之人,当不起长者的大礼。”白衣郎君客气的将她扶住了。
婢女胆战心惊,俯身下拜,“这牛忽地疯了,拉着老夫人乘坐的车乱跑,直跑到这小巷之中,眼看着就要撞上墙了!若非郎君搭救,我主仆三人难免一死,救命之恩,如同再造啊。”越想方才的情形越是后怕,心中感激,连连叩首,也不知拜了多少拜。
“敢问郎君尊姓大名?”老妇人拉着那白衣郎君的手,流泪问道。
她是被这白衣郎君救了性命的,总要知道他是哪家的小郎,好上门道谢的。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白衣郎君不肯说他的姓名。
不只不肯说自己的姓名,还要告辞离开,“老夫人有婢女服侍,您家里人应该也很快会追过来,会有人照看您的,仆在此无用,告辞。”
老妇人哪肯放他走呢?奋力抓住他不肯放,气喘吁吁的道:“你,你不能走!你救了我,我要我儿子报答你,你不能走!”两名婢女偷眼看着这位风神俊逸的郎君,语气热烈的帮腔,“是啊,您不能走,要让我家郎主好好报答您!”“是啊是啊,我家郎主姓谢,是朝廷官员,正直廉洁,生性至孝,您救了我家老夫人,郎主会很感激,一定会好好报答您的!”
第67章
虽然婢女抬出了她家贵为朝廷官员的郎主,白衣郎君亦不为所动,“仆有事在身,失陪。”
可是老夫人也不知受惊吓太厉害了,还是实在太感激他了,一定要感谢他,死命拉着他,不许他离开,“你不许走!我要让我儿子报答你!”她已是暮年之人,身体衰弱,可是发起狠来也有一股子蛮力气,白衣郎君竟然没有挣脱。
一个要走,一个执意挽留,双方正在纠缠,从巷子口形色慌张的飞奔进来十几名仆人、仆妇,“老夫人,老夫人您怎样了?”
“这些愚蠢的下人总算赶来了!”老夫人皱眉,气哼哼的道。
仆人来了之后,先是伏在地上下拜,然后便争先恐后的围在老夫人身旁嘘寒问暖,“老夫人您没事吧?可把奴婢们吓死了!那头牛平时好好的,怎地今日便突然发了疯呢?”老夫人紧紧拉着白衣郎君不放,板着脸,干鳖的嘴角抿得紧紧的,“谢思奴呢?去把这个不孝子给我叫过来!他不来我便不走了!”
一个看样子像是个管事的中年仆人陪着笑脸,“老夫人,阿东已经去禀报郎主了。”
“再派人去,让谢思奴立即过来!”老夫人喝道。
中年仆人不敢怠慢,“是,是。”回身在旁边的青年人中挑了个机灵麻利的,“阿丁,你立即骑马去陵江王府见郎主,把老夫人的话带到。”那名叫阿丁的青年人行了个礼,像兔子一样迅速的蹿了出去,到了巷口,骑上马直奔陵江王府。
老年人自有老年人的执拗和固执不讲理,不论身边的人如何相劝,这位老夫人就是死命拉着白衣郎君不放,执意要等她儿子谢思奴过来,让谢思奴看看她是如何被人搭救的。
“阿母,阿母。”巷口传来男子惊慌失措的呼唤声。
一名中年男子在巷口下了马,踉跄几步,冲这边跑过来。
这中年男子身材高而健壮,国字脸,浓眉大眼,五官很端正,不苟言笑,看到好端端站着的老夫人,他脸上露出惊喜之色,“阿母,您没事吧?”
老夫人眼中有了水光。
白衣郎君被她握着手,想走也走不了,这时好奇看了她一眼,猜测她下一刻要和“谢思奴”抱头痛哭,感慨自己劫后余生,逃得了性命。谁知这位老夫人明明是泫然欲泣的模样,却忽然撒开白衣郎君的手,喝道:“拿来!”她身边的婢女应声送上一根沉甸甸的乌木拐杖,老夫人拿了拐杖在手,没头没脑便冲谢思奴打过去了,“我打死你这不孝子!我被疯牛拉着车乱跑之时你在哪?我快被吓死之时你在哪?呸,我是没白养了你这个不孝子了,最后要靠着位不认识的小郎君救命!”这老夫人看上去年事已高,这时的身手却很敏捷,乌木拐杖被她甩得虎虎生风,那人高马大面孔方正的“谢思奴”被她打的呲牙咧嘴,抱头鼠蹿,狼狈之极。
白衣郎君看的十分稀奇有趣,浅色琉璃一般的眼眸之中现出笑意。
“阿母息怒!”谢思奴跪在老夫人面前,抱着她的双腿苦苦哀求,“打坏了儿子不要紧,累到您老人家,儿子更增加罪过了。”
老夫人打的也累了,喘着粗气住了手,恨恨道:“养你何用?我遭遇危难之时总是见不到你!”谢思奴再三赔罪,老夫人怒气未消,指了指白衣郎君,“这便是我的救命恩人了,还不快过去拜谢。”
“是,阿母。”谢思奴恭敬的答应。
“别总是板着一张脸,好像人家欠你三百大钱似的。这是我的救命恩人,不是你的犯人,你得冲人家陪个笑脸,知道么?”老夫人毫不客气的训斥。
“是,阿母。”谢思奴竭力在他方方正正的脸上堆起笑容。
转过头看向负手站立的白衣郎君,谢思奴脸上那本来很不自然的笑容愈发僵硬,“桓十三郎?”
杀了疯牛,救下他阿母的“过路人”,竟是桓家的十三郎么。
“谢左监。”桓广阳彬彬有礼的俯首。
“你们两个认识啊?”老夫人顿时高兴了,兴高采烈,“这太好了!”
谢思奴笑的有些苦涩,“阿母,这位郎君是寿康公主和桓大将军的爱子,桓家的十三郎。”
“小十三啊。”老夫人热烈的看着桓广阳,神情别提有多满意了,“十三好,我家小思奴在族里也排行第十三!”
桓广阳眼角抽了抽。
他瞅瞅人高马大、向来以正直无畏、铁面无私著称的廷尉左监谢平,再想想“小思奴”这个呢称,笑意汹涌而来,在胸中来回翻腾。
如果他不是自制力很强,一定会笑出声的。
谢平脸上现出尴尬的神色,“家母…家母年事已高,有时候会…”
“我明白。”桓广阳了然。
这位老夫人一定是年龄大了,有些糊涂了,明白的时候还是正常人,犯起糊涂来就闹各种笑话,让人啼笑皆非。俗话说的好,“小小孩,老小孩”,人若是老了,会和小孩子一样懵懵懂懂,幼稚无邪。
谢平命人把一辆牛车赶到小巷子里,请老夫人上车,“阿母先回家,好不好?”老夫人先是生气,“谢思奴又想撵我回去,把我关起来!”被谢平柔声软语的哄着,扶着她上了车,她不知怎地又欢喜了,脸上现出喜悦的神情,“小平平,我先回家了,你也快点回来,好不好?”谢平被她目光殷切的看着,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好。”老夫人笑的眼睛咪成了一条线,高兴的和谢平、桓广阳挥手作别,任由婢女放下帷幕。
牛车缓缓驶动,老夫人走了。
谢家其余的仆从也被谢平打发走了。
小巷里只剩下桓广阳和谢平两个人。
“十三郎要我怎么做?”谢平咪起眼睛。
他知道他的阿母固执起来非常难办,不过,他不认为桓十三郎如果救了人后真的想走,会因为他的阿母不放人而走不了。桓十三郎一定有事要他办,他可以确定。
桓广阳嘴角微挑,浅淡一笑。
京城所有人都知道谢平精通刑律,铁面无私,不依附于任何党派、权贵,桓家也好,王家也好,都休想拉拢到他,将他收于麾下。但是,谢平并非由钢铁铸成,亦是血肉之躯,他的阿母,便是他的软肋,他最柔弱的地方。
桓广阳身上的白衣浸上了血迹,却更显得华美圣洁,风姿特秀,“奇怪,为什么我当天也出现在陵江王府,谢左监却一直没有向我问话。”
谢平露出惊讶之色。
显然,他不知道桓广阳当天也曾去过陵江王府。
桓广阳扬眉,“陵江王妃和世子妃,没有提到我么?”
谢平摇头,“陵江王妃病倒,世子妃侍疾,都没有见我。下官隔着珠帘问候过王妃,王妃病弱的说不出话来,世子妃关心则乱,忧心如焚,什么事也想不起来。”
“如此。”桓广阳神色冷淡下来。
谢平心中一凛。这件案子皇帝限他三天查清,可一天已经过去了,又有多少事情他还被蒙在鼓里,没有查出来呢?桓广阳到过陵江王府,他居然不知道…
这也难怪,知道桓广阳身份的只有陵江王妃、世子妃和有限的几个心腹仆人,其余的人都把桓广阳当成杜大夫的弟子了,哪知道他是桓大将军的爱子。
还有多少真相,是他所不知道的呢?
谢平不禁深思。
。
陵江王妃从床上懒懒的坐起身,“总是躺着,没病也躺出病了。”世子妃忙过来扶起她,体贴的安慰,“您再忍忍,陛下限他三天破案,他在府里也就只能嚣张三天。”陵江王妃皱眉,“三天可不行,我躺不了,没病却要躺着,实在太难受了。”世子妃献殷勤,“出去外面不行,我扶您在屋子里走走。”
外面有廷尉的人,屋子里是无妨的,全是心腹。
陵江王妃叹了口气,“好吧。”认命的由世子妃扶着下了床,在屋里缓缓踱步,“这次回京真是倒霉,摊上了这么样的事,大王还不知怎么想咱们呢。”世子妃冷笑,“大王英明,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他这三个儿子哪个忠哪个奸,哪个斯文哪个野蛮,他会心里没数?老大自恃是长子,不服气世子;老三自恃文武双全本事大,也不服气世子;这是摆在明面上的事,他老人家哪有不知道的。还有,老大和老三连世子都嫉妒,任平生不是他的儿子,却比他的儿子还受宠爱,他们能看着任平生顺眼么?早想除之而后快了。这次咱们一个不慎,让他们得了手,呵呵,任平生也受怀疑,咱们也摘不干净,老大和老三大概做梦都能笑醒吧!”陵江王妃说话少气无力的,“要闹这些,好歹也在嘉州啊,闹到京城、闹到陛下眼前,算什么?”世子妃气愤的哼了一声,“若在嘉州,在大王眼皮子底下,谅他们也没这个胆子,就是到了京城才敢这么折腾呢,唯恐事情闹不大,唯恐您和世子人丢的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