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江城不由的悄悄看了桓广阳一眼。
桓十四郎和瘐涛找上门来了呀,怎么办?
桓广阳施施然站起身,“是舍弟和舍表弟来了,请恕在下无礼,要先行告辞了。”杜大夫不屑,“你不是要载我回去的么?怎么,不等我了?”桓广阳微笑,“好,载您回去。”邀杜大夫和他一起走,杜大夫哈哈一笑,“我才不走。我老人家劳累了半天,小丫头得慰劳慰劳我,给我做一餐稀罕少见又美味无双的菜肴。”转过头看着任江城,得意的道:“小丫头,今晚咱们吃什么啊?我要吃新鲜的、没吃过的、可口的、秀色可餐的、清脆滑爽的、唇齿留香回味无穷的…”一口气提出了许多要求。
劳动了这么久,不吃上一顿,杜大夫觉得实在太吃亏了。吃的若是不好,那还是太亏了。必须要美美的吃上一顿大餐,才算不虚此行啊。
任江城呵呵笑,“这个,这个…杜大夫,我当然是很想请您的,太想了,恨不得把我家最好的菜肴拿出来招待您,来表达我对您的感激之情…”她求助的看了桓广阳一眼,好像在征求他的意见。杜大夫不走行么?人家劳累了这么久,想要享用一顿美餐这小小的心愿,应该满足他吧?宫里的事要紧么,那位皇帝的宠妃,是不是必须要今天看病?任江城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问桓广阳,可是也没办法当着任平生和郗氏的面问出来,只能无声的以眼神示意。
任江城这会儿恨不得生了双会说话的眼睛,好使个眼神,便让桓广阳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任平生自然热诚留客,“今天真是辛苦杜大夫了。请您留下来和我们共用夕食。”郗氏也很热情,“太感谢杜大夫了,请在寒舍便饭。”杜大夫忙不迭的摆手,“便饭可不行。需是小丫头亲自料理出来的、色香味俱全的美餐,方才可以。”郗氏等人不觉莞尔。
这位神医杜大夫坦白直率又带着些孩子气,童心未泯啊。
桓广阳声音纯净而和煦,如同清风拂面,“杜大夫便请留下享用夕食,稍后我回来载您回去。”他这话别人听了都无所谓,任江城却是心中一阵激动,“杜大夫可以留下了么?宫里没事了么?真好!”桓广阳沉默片刻,好像特地解释给她听似的,道:“我表妹没事。”
任江城心中感激。他明着是在说瘐涵没事,其实是在宽慰她,告诉她瘐涛和乐康公主府不会因为这件事惹上麻烦。任江城是个不爱连累别人的人,知道瘐家和乐康公主不会因为她的行为而受到伤害,心里便踏实了。虽然她的所作所为全是为了救范瑗,不过,如果因为要救自己的母亲而连累了他人,任江城会过意不去的。
“阿敏会有什么事?”杜大夫不明白桓广阳为什么会没头没脑的说这么一句。,愕然问道。
桓广阳微笑,“没事。我的意思是您偶尔一天不在乐康公主府,阿敏也没事。”
杜大夫蹙着眉头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桓广阳和众人告辞,任平生没挽留,亲自送他出来。桓广阳推辞不过,只好由他陪着走了出来,不过,才出了院门,便请他回去,不必远送。任平生笑道:“只送到这里,未免太过失礼。”坚持要往前送他。出了二门,桓广阳再次推辞,任平生略让了让,便顺水推舟的不再往前送了,让仆役为桓广阳带路,送他去大门。
两人彬彬有礼的道了别。
任平生却没回去,等桓广阳走远了之后,他迈着悠闲的步子,如闲庭信步一般,也往大门口去了。
他站在一株大树后面,把门口的情形看了个一清二楚。
桓十四郎眼角眉梢全是笑,精致绝伦的面庞上春风得意,春意盎然,“阿兄,我今天做了件错事,兴之所至拉着表弟啰啰嗦嗦说了两筐话,耽误了表弟的功夫,等他回府的时候,杜大夫已行先行离开了。阿兄你也知道,表弟是回府传陛下的旨意召杜大夫进宫为郑贵妃诊治的,杜大夫这一走,表弟不就无法回宫复命了么?我心里过意不去,费了好大功夫打听出来杜大夫是去了陵江王府,便陪表弟去陵江王府了,要他们交出人来。陵江王府的人好不蛮横,死活不肯交人,他们这般不讲理,我自然要和他们讲讲道理了,对不对?唉,阿兄,我和陵江王府的人真是费尽唇舌啊,快累死我了…”
他说的是“快累死我了”,可听声音便知道他是快活的,很快活的。
任平生不由的嘴角微翘。
这位桓十四郎性情很活泼啊。
他神色很快又凝重起来。
原来杜大夫本来是应该入宫为郑贵妃看诊治的,是桓十四郎半路拦截了瘐涛,阿令才能赶在瘐涛之前叫走了杜大夫,范瑗因此得救…
他神色复杂的望了望桓家两兄弟。
“陛下亲自下的旨意,不能带杜大夫进宫,如何交代?”瘐涛有几分苦恼。
“无妨。”桓广阳温声安慰,“郑贵妃的病咱们都知道,她向来是在需要病的时候便病了…”
任平生嘴角抽了抽。
“她向来是在需要病的时候便病了”,其实就是说她在装病,对么?
“…我和十四郎陪你一起进宫,顺便向陛下解释。”桓广阳温润清新的声音传了过来。
“不必,我独自向陛下复命即可。”瘐涛语气中带着自负之意。
桓广阳是皇帝的外孙,他也是皇帝的外孙,为什么向皇帝解释一件事,他需要表兄陪同呢?
三位青年郎君商量好了之后,先后上了马。
任平生看到他们骑马离开之后,才缓缓从树后走了出来。
方才听到的事,让他心中颇有几分讶异。
他在路上默默站了片刻,方才徐徐转身,回到厅室之中。
任江城正在和杜大夫商量,“今天有点赶,来不及精工细做,不如先吃五熟釜好不好?一个锅里五个格子,将肉和鱼、鸡、菜蔬分开,各煮各的,肉会很嫩,不会煮老了。”杜大夫听的挺动心,不过略有些不满,“之前吃过了啊。”任江城竭力劝说,“没有啊,和从前不一样的。从前只有一个格子,现在有五个;从前只有麻酱蘸料,今天我加一个香油碟,味道不一样的。”杜大夫终是被她说动了,“好,那就五熟釜。”
范瑶在旁听的津津有味。
郗氏去看了看范瑗和任启,见她们母子二人睡的很沉,呼吸均匀悠长,松了口气,去料理了一回家务。
任江城和杜大夫商量好了之后,便和郗氏说了,将五熟釜取出来,备办夕食。
杜大夫想到就要有好吃的了,兴致勃勃。
五熟釜是三国时期开始有的食具,因为范静爱美食,所以范家的食具可以说是应有尽有,任江城说过之后,郗氏很快命仆妇找了出来。任江城命人煮了排骨汤和鱼汤做为锅底,又选用上好的六月柿,去皮之后加油炒制,配上精心熬制的牛骨高汤和鸡骨高汤,又是一道清香诱人的锅底。除以前常吃的麻酱蘸料之外,任江城又用香油和蒜茸做成了香油碟。因为现在这个时代是没有辣椒的,香油碟便没有太大意义,不过杜大夫尝过之后便很满意的笑了,开始埋头苦吃。
任平生进去看过妻子和儿子,坐到了任江城身边。
第61章
虽然瘐涛坚持他不需要人陪同,不过桓广阳和十四郎反正也是要去接寿康公主的,所以三人还是一路同行,进宫去了。
“阿母这时一定很恼火。”瘐涛表面上镇静如常,心里却颇有几分担忧。
皇帝哪会知道乐康公主府有杜大夫这个人呢?一定是乐康公主自己提起来,皇帝才会下旨召杜大夫进宫。现在旨意下了,人却没带回来,乐康公主在皇帝皇后和诸妃嫔、公主面前一定很尴尬,不定怎么生气呢。
瘐涛不知道,他在宫外经历了许多波折,而当他不在的时候,甘泉宫里也是很热闹的。
乐康公主自愿“献”出名医为郑贵妃诊治,皇帝开心了,郑贵妃也觉得很有颜面,被郑贵妃抢了风头的安妃却暗暗怀恨在心,不光郑贵妃,连着乐康公主一起记恨上了。王皇后和寿康公主神色淡淡的,母女二人心中是一样的想法,对乐康公主这种巴结皇帝顺便捧高郑贵妃的行为十分不屑。乐康公主只顾着讨皇帝欢心,考虑不周,一个献殷勤的举动惹到了好几个人。
安妃美目流转,笑容娇滴滴的,媚态横生,“乐康公主既然慎而重之的推荐这位杜大夫,那么这位杜大夫的医术定是奇佳,不说起死回生吧,至少也是华佗再世,对不对?想必郑贵妃的心疼之症这便要痊愈了,真是可喜可贺。”她这番话说的很得体,皇帝闻之大悦,笑着夸了她两句,安妃晕生双颊,媚眼如丝,“恭喜陛下,贺喜陛下,以后陛下便不必再为郑贵妃的心疼之症而忧虑了啊。”对皇帝道过喜,又娇笑着恭喜郑贵妃,“你以后不必再为心疼之症所苦,真是件天大的喜事,对不对?”虽是笑的娇媚,话语间却有着咬牙切齿的意思,分明是在讽刺郑贵妃以后不能凭着“西子捧心”来邀宠了。
郑贵妃能得到皇帝特殊的宠爱,可依仗的法宝很多,“西子捧心”便是她手中利器之一。以后要让她不再使这一招,不再凭这一招得到皇帝的怜爱,对郑贵妃自然是大大的不利。安妃用言语激着郑贵妃,笑的颇有几分幸灾乐祸。
郑贵妃和她在宫中斗得久了,比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了解她,见她这样便立即知道她的用意了,如何不恼?恼火的瞪了她一眼,目光明亮迅捷,如刀似剑,锋利的似可剪断水流,真称的上“双眸剪秋水”了。
安妃挑衅的回瞪她,那眼神分明在说,“发火啊,捧心西子,你别再扮娇弱了,发火啊。”
郑贵妃强忍下一口气,娇娇柔柔的说道:“我这心疼之症是自幼便有的,怕是神仙下凡,也难一下子便痊愈呢。”
“贵妃这话说的,是说乐康公主特意推荐的大夫不够好,不能医你的病么?”安妃笑道。
郑贵妃又是眼波娇利的横了她一眼。
安妃这是在挑拨离间!是在挑拨她和乐康公主的关系!虽然她是皇帝宠妃,可是她无缘无故得罪乐康公主做什么呢,乐康公主再不济也是瘐家妇,瘐家树大根深,百年世家,可不是能随意招惹的人家。再说了,乐康公主今天明明是捧着她的,她敢是闲的慌了么,和乐康公主起不愉快?
“乐康公主推荐的大夫自然是极好的,妙手回春,药到病除。不过,我这病自六岁起便得了,缠绵多年,常言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哪能说好便好?”郑贵妃语气依旧柔如清风,带着“病人”特有的娇怯,更是楚楚可怜。
皇帝更心疼她了,叹气道:“六岁便得了么?可怜,真可怜。”
郑贵妃眼眸之中水波盈盈,愈增妩媚,安妃却气得脸都白了。
乐康公主看着皇帝、郑贵妃、安妃等人,忽地心中后悔,“我好端端的提什么杜大夫啊?这下子是不是郑贵妃和安妃都要恨上我了?她俩虽说奈何不得我,到底是陛下的宠妃,背后吹吹枕头风,于我有什么好处?”
乐康公主觉得自己今天一时不慎多说了句话,简直后患无穷。这杜大夫来了之后,若是治好了郑贵妃,郑贵妃以后不能借病邀宠,会恨上她吧?若治不好郑贵妃,皇帝又会不高兴了,“推荐这庸医进宫做甚?倒折腾的贵妃不安生。”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治好或是治不好,乐康公主都捞不着好处…
王皇后和寿康公主冷眼看着这一幕,神色由讥诮转为不屑。
王皇后便不理会这些人,由寿康公主、灵寿公主陪着闲闲说家常。灵寿公主并非王皇后亲生,不过她亲生的母妃在她儿时便去世了,被接到甘泉宫养育,长大后又嫁到了王皇后的娘家,驸马是王皇后的娘家侄子、风流名士王冠之,所以她和王皇后是极亲近的。
乐康公主正在后悔,享受够了皇帝怜惜之情的郑贵妃却又语气娇柔的和她道起谢来,“虽是儿时便有的旧疾,一时之间难以治好,能得位良医诊治,暂时缓解些也是好的。说起来,还是要多谢乐康公主的美意了。”皇帝呵呵笑,“爱妃说的对,不管结果如何,乐康是一片好意。”乐康公主没想到宠冠六宫、有嚣张跋扈之名的郑贵妃会这样善解人意,颇觉意外,微笑道:“儿见陛下忧虑,欲为陛下分忧罢了,至于杜大夫能不能令贵妃痊愈,也是没有把握的。陛下不怪罪儿便好。”皇帝大悦,“我儿一片孝心,朕心甚慰,朕心甚慰。”越看乐康公主越顺眼,命宦者取来蜀中才进贡的十样锦,赐给了乐康公主。
乐康公主离席道谢。
她这会儿又不后悔了。
毕竟她得到了皇帝的欢心,还得到了皇帝的赏赐,不是么?
宁妃相貌只是清秀而已,却是位才女,仪态娴雅安然的要求为郑贵妃抚琴,以缓解痛苦,皇帝欣然同意。宁妃得到皇帝的许可,却不命宫女拿她的琴过来,微笑道:“陛下在此,若是寻常的古琴抚出来,恐怕有辱清听。”皇帝听她话里有话,来了兴趣,“依宁妃的意思,什么样的琴才配得上朕?”宁妃笑容恬淡,“陛下,只有一直保存在皇家内库之中的焦尾琴,才配得上您这位人间帝王、上天之子啊。”皇帝哈哈大笑,“朕明白了,原来宁妃是心悦名琴。”虽然知道宁妃是别有用心,但是被宁妃捧的高高的,大悦,命宦者至内库取琴。
焦尾琴是汉代名人蔡邕所制,传说他曾因得罪权贵畏惧报复而流亡江湖,他到吴郡时,吴郡人烧梧桐木煮饭,他听到火势猛烈的声音,便知道这是好木材,请求那正在烧饭的人家将梧桐木送给他。之后,他拿这已经烧焦了一段的梧桐木削制成琴,果然音色绝美,悦耳动听。因为琴尾已经烧焦,被称为“焦尾琴”。蔡邕遇害之后,这张琴一直被保存在皇家内库之中,历代相传,如今属于南朝皇帝所有。
王皇后和寿康公主、灵寿公主也注意着这边的动向呢,一开始听宁妃愿意为郑贵妃抚琴,未免不屑,“又多了个拍马屁的。”听到宁妃后来的话才知道这位才女兼琴痴是想趁机见识下汉代名琴了,又觉好笑。
宦者奉命从内库取来古琴,摆在宁妃面前。宁妃目光贪婪的看了许久,命宫女打来香汤沐手,之后方端坐抚琴。琴声曼妙,如清泉流过山林,欢乐明快,又如春风吹拂过花丛,香气弥漫,众人听的如醉如痴。
皇帝醉心于音乐之中,慢慢松开了郑贵妃的手。
他的目光转移到宁妃身上去了。
他平日里觉得宁妃姿色平平,可此时此刻优雅的琴音为她增色不少,秀美雅致,恍如天人。
宁妃一曲弹完,余音袅袅,皇帝击节赞叹,赏赐宁妃珍珠一斗,以示嘉奖、褒扬。
见皇帝见欣赏喜爱的目光看向宁妃,郑贵妃眉头一皱,又捧起胸口,“哎呀,我心口疼。”安妃也不讽刺她了,紧着帮她说话,“大夫呢?神医呢?乐康公主府离宫里又不远,瘐家小郎不是亲自出宫回府叫了去了么?为什么直到此时还不见踪影?”
安妃只是想把皇帝的注意力从宁妃身上转移开,乐康公主听在耳中却是不悦,且又心慌,“是啊,算算时候阿放也应该回来了,为什么还见不着人呢?唉,阿放这孩子要学什么名士作派,一向懒散,拿正事最不当回事,便是领了陛下的旨意,他也不会十万火急的把事情给办了啊。”乐康公主一向是以瘐涛的“名士风范”为傲的,这时却隐隐有些埋怨了,埋怨瘐涛闲散的不是时候。
平时可以云淡风轻扮名士,到了陛下面前,该殷勤还是要殷勤的啊。
郑贵妃和安妃忽然同仇敌忾起来,安妃不停的催问杜大夫,郑贵妃捧心蹙眉,好像已经痛苦得经受不住了。于是皇帝也没有闲情逸致回味宁妃的音乐,也催问乐康公主道:“我儿,阿放为何一去不复返?”乐康公主口中一阵苦涩,硬着头皮道:“陛下,儿也不知究竟是何原因…”
她向皇帝赔罪,皇帝烦恼的挥挥手,“这也怪不得你。”命令宦者立即出宫,“到乐康公主府看看,为何阿放还没带杜大夫过来。”宦者片刻没敢耽搁,立即出发去了乐康公主府。
郑贵妃还在捧心,安妃还在催问,因为这个,皇帝心情都不大好了。
别说皇帝了,就连王皇后、寿康公主等人也奇怪起来。王皇后纳闷的问乐康公主:“杜大夫不是就在你府住着的么?阿放这都出宫多久了。”寿康公主淡淡一笑,“阿妹,是不是杜大夫这个人有点脾气,不大好请?”乐康公主忙辩解,“不是的,阿姐,杜大夫是极随和的人。”灵寿公主笑,“那怎地一直不见人?”乐康公主一脸苦恼,“我也想不到原因啊。杜大夫平时就在密室之中折腾药草,极少出门的…”按说应该一叫就来的,为什么就是见不着人呢?
乐康公主木木的坐在那里,笑容越来越勉强。
她又有点后悔强出这个头了…
宫女进来恭敬的禀报,“陛下,皇后殿下,瘐郎君回宫复命。”
乐康公主听了这句话,精神一振,“阿放总算回来了。”
宫女又禀道:“桓家十三郎君和十四郎君也在外求见。”
王皇后微笑,“十三郎定是来接他阿母回家的。这孩子,从小便孝顺。”寿康公主脸上现出矜持又愉快的笑容,连皇帝都笑了,“皇后说的对极了,十三郎是个孝顺孩子,阿婧有子如此,令人欣慰。”寿康公主笑容愈盛,乐康公主心里却是酸酸的,“陛下总是宠爱阿姐多一些。阿姐在他口便是‘阿婧’,我呢?他连我的小名是什么都忘了吧?”想到自己从小到大受到的忽视,不觉黯然。
皇帝命令,“让他们三个人一起进来。”
宫女俯身答应,后退几步,出去传话去了。
没过多久,桓广阳和十四郎、瘐涛一起进到了甘泉宫。
这三人均是风度翩翩的美男子,他们一进来,人皆瞩目,郑贵妃连心口疼都忘了。
三人进来拜见过皇帝、皇后,王皇后见了桓广阳心情大好,命他近前坐下,亲手剥干果给他吃,活脱脱一位疼爱孙子的外祖母。寿康公主微笑,“十三郎何事进宫?”桓广阳道:“儿奉阿父之命,接您回家。”灵寿公主挑眉惊呼,“姐夫这么体贴,外甥这么孝顺,阿姐,你这是要羡慕死我们么?”寿康公主虽是矜持,也被她逗得笑了,王皇后亦是笑容可掬,满面春风。桓广阳又道:“亦是想念外祖母了,进宫探望。”王皇后更是高兴的不行了,笑得合不拢嘴。
皇帝还是很喜欢桓广阳这外孙子的,笑道:“只想念你外祖母,不想念朕这外祖父么?”
众人都知趣的笑起来。
也不是皇帝这话说的多可笑,而是皇帝明明有逗乐的意思,大家自然捧他的场。
“孙儿是进宫跟您求情的。”桓广阳微笑。
“求情?求什么情?”皇帝愕然。
既然说到要求情,自然是做错了事。桓广阳虽然年青,为人一向沉稳,行事一向牢靠,他说要求情,皇帝真还想不到会是因为什么。
桓广阳正要开口,瘐涛硬着头皮上前一步道:“外祖父,孙儿失职,没有将杜大夫带来。孙儿回府的时候,杜大夫已经离开了,去向不明…”
乐康公主又气又急,“怎会离开了呢?杜大夫一向守在府里,不爱外出的。”
桓十四郎已在一旁冷眼旁观很久了,跃跃欲试,到了这会儿可真是忍不住了,笑道:“陛下,阿阿放这是受我连累了。因为我拉着他多说了几句话,致使他回到乐康公主府的时候,杜大夫已经离开。阿放受了陛下的召命,见杜大夫不在,未免忧心忡忡。我心中愧疚,和阿放一起仔细盘问、详查,才知道因为陵江王府有人中毒,杜大夫到陵江王府了,便和阿放一起追了过去…”
“陵江王府有人中毒?”皇帝眼中闪过兴味之色。
陵江王自幼便比他聪慧、先帝在世之时把他比得黯然无光,这位弟弟府中出了事,有人中毒,皇帝哪能不感兴趣呢。
“是,有人中了毒。”桓十四郎语气肯定,“我和阿放追到陵江王府,要他们交出人来,纠缠了半天,他们终是不肯。后来知道杜大夫离开王府去了五味巷,我们便又追过去了…”
“陵江王府不肯交人么?”皇帝笑了笑,慢条斯理的问道:“他们可知道,这杜大夫是朕下旨宣召进宫的?”
桓十四郎露出气愤的神色,“陛下,臣说了这一点,他们咬紧牙关,只是不肯放人!”
皇帝淡淡笑了笑。
他确实是在笑,不过,如果是熟悉他的脾气,便会知道现在的他是在生气了。
桓广阳扫了十四郎一眼。
十四郎做出幅无辜的、天真的神情。
乐康公主和瘐涛母子见十四郎这样,都是暗中苦笑。桓家还真的是一有机会,便要报复陵江王府啊。
瘐涛面带惭意,“外祖父,都怪孙儿办事不力。”皇帝下意识的转过头看了郑贵妃一眼,郑贵妃也是聪明人,她原本就不愿意和乐康公主发生不愉快,现在陵江王府牵涉其中,她就更不想往里边搀和了,忙笑道:“我方才心口疼的厉害,现在已经好了。杜大夫来或不来,无关紧要,小郎无需自责。”皇帝笑了笑,“好在贵妃已无事了。阿放,那便命杜大夫明日进宫吧,替贵妃好生诊治。若贵妃病情好转,朕有重赏。”瘐涛心中一块重石终于落下,暗暗松了口气,躬身道:“是,外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