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十三郎来的也太快了,他弟弟才出事,他就出现这里了…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他看到了多少,听到了多少…
“桓郎君。”任江城彬彬有礼的道。
桓十四郎愕然转过头。
桓广阳广袖博带,独自一人站在那里,如渊水深沉,如山岳挺立。
“阿兄,我…我…”桓十四郎想要说什么,可是腹中一阵绞痛,他疼的说不下去了。
桓广阳飞身上去抱了他下来,“阿奴,你怎样了?”桓十四郎哭丧着脸,“阿兄,净桶,净桶…”他的仆从很机灵,飞奔打开一间茶室的门,“这里安静,没人!”桓广阳把十四郎抱了进去,仆从又飞奔着去向伙计要了净桶,飞奔着送过来。
十四郎少气无力羞愧满面的央求桓广阳出去,桓广阳才出门,里面便传出巨大的、可疑的声响。
耳不忍闻。
桓广阳抬头,静静看着楼梯口的任江城。
他应该是中原人和燕代人的混血,肌肤雪白,鼻梁高而挺,脸部有立体感,眼睛颜色很浅,却澄澈而明净,如同稀世琉璃。
任江城今天穿了浅绿色高腰襦裙,如枝头的嫩树芽一般,明媚悦目。
这样娇嫩美貌的女郎,却可以毫不心软的在茶中下药,令他的阿弟狼狈不堪。
桓广阳眸色深了深。
任江城也静静看着他,小声嘀咕,“谁让他净会瞎捣乱,害得我阿父忙来忙去的不着家,都没空陪我出城了…”桓广阳沉默片刻,缓缓道:“舍弟确是任性了些,仆代他向女郎赔罪。”任江城没想到十四郎这样了,十三郎竟会这样,颇为吃惊。她想了想,嫣然一笑,“桓郎君大度,我也不好太小气了。我有泄药也有解药,解药这便送去给他吧。不过,桓郎君这些时日还请约束他一二,让他莫要再和我阿父为难了。”
“一定。”桓广阳应允。
任江城命能红把解药送下楼。
桓广阳轻轻咳了一声,“舍弟现在有些狼狈,他的样子,一定很不想被人看到…”
任江城闻弦音而知雅意,“我也应该回家了。”带上能红、能白和仇大娘,缓步下楼。
桓广阳目光掠过仇大娘的面颊,仇大娘身子微微颤了颤。
任江城和桓广阳道别之后往外走,仇大娘走在最后。和桓广阳擦身而过时,桓广阳淡声道:“她不明白的事,难道你也不懂么?”仇大娘脸色白了白,低声道:“我能保护好她。”桓广阳不由的微晒。
这个仇大娘真是过于自负,总以为能保护好她,也不看看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
任江城出了茶室,正要上车,便见到两边的巷口一下子冒出黑压压的两支队伍,向自己所在的方向包抄过来。
“啊?”任江城一怔。
她蓦然想到秦参军昏迷不醒的那个夜晚,想到那执着手把、一眼望不到头的兵士,心生寒意。
仇大娘忙挡在她面前,“八娘莫怕,有我在!”
“退回去!”任江城厉声吩咐,“退回茶室!”
退回去挟持桓十四郎啊,你浑身是铁又能打几根钉?
“不必了。”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任江城惊讶的转过头,只见桓广阳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了她身后,面容沉静。
他宽大的袍袖举起,不知做了个什么手势。那两拨要包抄过来的队伍略作停顿,之后便悄无声息、如海水退潮一般迅速散去,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任江城倒吸了一口凉气。
桓家这个战斗力…真是非同小可…
她发了好一会儿呆。
“女郎,你…吓到了么?”恍惚间,她听到了桓广阳似乎有些忧虑的声音。
“没有,没有。”她回过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这时再望望空旷安静的街巷,闻闻鼻间传来的茶香,有恍如隔世之感。
“桓郎君。”任江城犹犹豫豫的问道:“如果你不来,我进去挟持十四郎,能否全身而退?”
桓广阳道:“应该可以。不过,那样的话,用迷药比用泄药好。”
迷晕了好带,好挟持,才服过泄药的人,挟持倒是可以挟持,但是…不会太难受么?
任江城:…


第042章

微风吹过街巷,温柔吹拂在他们的脸颊上。
“我送你回家。”桓广阳简短道。
任江城呵呵笑道:“你的意思是…我若独自回五味巷,有可能会遇到袭击,难以自保么?”
桓广阳沉静无语,应该算是默认了。
任江城迎着风咪了咪眼睛,“我不懂。方才你家的人已经退走了。”
桓家的人明明已经退走了,难道会卷土重来么。
桓广阳心平气和,“从这里到五味巷,要经过七八条街道,每条街道都可能已经设下埋伏,准备伏击。”
任江城脸色变了变,不觉骇然。
桓十四郎到茶室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桓家的人竟然有可能已经在所有她回家会经过的道路上设下埋伏,桓家传讯息是有多快,行动又有多快?
桓广阳见任江城流露出惊恐之意,不觉心肠一软。
再厉害她是位柔弱女郎啊。
“有我在,不必怕。”他简洁而有力的说道。
任江城用信赖的目光看着他,连连点头。
她被能红和能白扶上了牛车。
牛车将行未行之时,她掀开了车上的青缎帷幕,轻轻“哎”了一声。
侍从将桓广阳的坐骑牵过来,他正要上马,听到任江城的声音,便转过了头。
任江城清了清嗓子,“你要送我,一个是为了我的安全,另一个是要避开十四郎,不想见到他尴尬的样子,是么?”
桓广阳沉默片刻,道:“是。”
任江城不好意思,“解药已经给他了,应该很快会见效的。那个,听说喝小米粥、白粥会比较养人,好的快…”
“多谢提醒。”桓广阳微微颔首。
他从侍从手中接过缰绳,飞身上马,姿势洒脱之极。
牛车缓缓驶动了。
桓广阳一直跟在任江城的牛车旁。拉车的是牛,跑不快,他也不着急,慢悠悠的跟着在旁边晃。
任江城过意不去,一路上没话找话说,“桓郎君,你虽然没说出来,心里一定是抱怨我的,对不对?十四郎毕竟是你的阿弟嘛。”桓广阳骑在马背上,声音很沉,很有节奏,“女郎,请你相信,舍弟在有所行动之时,想的绝不会是和令尊为难。他只是想给萧庆正一个教训。”
任江城呵呵笑了笑,“以后再遇着这件事,我先礼后兵。先跟十四郎讲道理,若是讲不通,再…再那个啥…”再给他下药。
耳畔似是飘过几声轻笑。
任江城脸不禁红了红。
车到朱雀街的时候,两旁无声无息冒出了数十名黑衣人。不过,见到牛车旁的桓广阳,他们又无声无息的伏下去了。
过垂杨柳的时候,也是同样的情形。
任江城没太注意外面的情形,不过,她清清楚楚的看到仇大娘两度全身紧绷、异常紧张,之后又慢慢放松了、心平气和了。
她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桓广阳此行并非多此一举,如果他不来相送,真的会发生流血事件…
平平安安到了五味巷口,桓广阳勒住了马缰绳,“我不便再往前去。不过,前边应该没事了。”
任江城掀开帷幕,含笑向他道谢,“五味巷是范氏族人聚居之地,不会有事。桓郎君,今天多谢你。”
桓广阳正待和她客气几句,触到她那双明眸之后却鬼使神差般改了主意,含笑不语。
如果他性情略轻浮些,恐怕便会开口问:“女郎如何谢我?”
当然他并不是。
任江城何等聪慧,虽然他的话并没有说出口,猜也能猜到他的意思,摸了摸下巴,道:“道谢也不能白说说,总要许诺些什么的,对不对?让我想想,我要如何谢你…”装模作样的想了想,眼睛一亮,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以后万一真是迫不得已我需要对你下巴豆,那我便…”
她笑吟吟看着桓广阳,不往下说了。
桓广阳在马背上微微低头,琉璃般的眼眸中笑意闪动,“你便如何?”
任江城笑的狡黠而灵动,“那我便…唉,免了大概是不可以的,那便减半使用吧,让你不必太狼狈…”
“顽皮。”桓广阳不禁一笑。
“路上小心。”任江城柔声道。
桓广阳微微颔首。
两人在巷口分别,任江城回了范家,桓广阳目送她走远,之后拨马回到了兴荣道的茶室。
桓十四郎这会儿脸都是青的了,精神萎靡,少气无力,哼哼唧唧,“任八娘你给我等着,看我以后怎么教训你…”正啰嗦个没完,见桓广阳进来了,他脸一红,转身背向墙躺下了,闭起眼睛装睡。
被人下了药,被任八娘这小丫头给下了药…没脸见人,没脸见人了…桓十四郎心中哀叹。
“阿奴,你跟我回去,还是我送你回家?”桓广阳在他床边坐下,征求着他的意见。
桓广阳是住在寿康公主府的,十四郎却是住在桓府。现在十四郎挺狼狈的,若要回桓家疗养当然使得,若要跟桓广阳回公主府,会更清净些。毕竟寿康公主府中只有寿康公主的亲生儿女,并没杂人,桓家可是四房人同住,虽然房舍同样精致轩昂,但是人多嘴杂,事情也多。
桓十四郎装睡,不说话。
桓广阳轻笑,“阿奴若是不说话,我便当你是愿意回家了,这便命人将你送回去…”
“别。”桓十四郎忙掀开被子坐起来,“阿兄,我不回家,我…我不想回家…”
回家之后他怎么跟阿父阿母等人解释?可怜他还下不了床,一看就是个病人,糊弄不过去的。
这么丢人的事,不能让阿父阿母他们知道。
桓广阳笑话他两句,伸手将他抱起来,“你反正也没脸见人了,跟阿兄回去吧。阿兄先藏你两天再说。”桓十四郎幽怨的看了他一眼,头无力的埋到了他怀里…
兄弟二人同乘一辆车回了寿康公主府。
回府之后,桓广阳先把十四郎安顿在自己房里,服药之后,命童儿拿了温水喂给十四郎。
寿康公主命人来唤他。
桓广阳交待十四郎要好生休养,若饿了只许喝水或喝粥,不许食用油腻之物。十四郎一一听了,苦着脸央求道:“阿兄,这件事不要告诉伯父伯母,好么?”桓广阳替他盖好被子,微笑道:“阿兄自是能替你瞒,便替你瞒。不过,阿奴你也知道,公主府上上下下的仆从尽皆听命于我阿母,阿母问什么,他们便答什么。或许瞒不过去,也说不定。”
桓十四郎发了会儿呆,哀叹一声,拿被子蒙住了头。
桓广阳隔着被子拍拍他的肩,安慰道:“阿兄去去便来。”
桓十四郎把被子掀开的时候,桓广阳已经走了,屋里只有位乖巧的童儿陪伴他。
“被人下了药,我被人下了药…”桓十四郎背过身冲着墙,一个人生闷气,“丢死人了丢死人了,我桓十四郎就这么倒下了…伯父一定知道了,以后不定怎么笑话我…”
他觉得这一切全怪任江城,一会儿想要狠狠教训她,一会儿又心软了,“美丽女郎,让人如何忍心下手”,一会儿赌起气,“不能让这么算了,我也要给她下药”,一会儿又怀疑,“娇弱女郎,若是像我这般,会不会连小命也交待了?”
到底要不要原谅任江城,他纠结来纠结去,也没有做出决定 。

“听说十四郎是被你抱回来的,怎么回事?”寿康公主问道。
桓广阳跪坐在对面替她斟茶,淡声道:“阿弟不小心吃坏了肚子,腹泄无力,行动不便。”点好茶汤,递到她面前。
寿康公主谢了一声伸手接过,很有些纳闷,“十四郎年轻力壮,吃什么了至于这样?”实在想不到桓十四郎究竟吃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会腹泄到走不动路的地步。
桓广阳摇头,“不知。”
寿康公主对桓十四郎这夫家侄子并不如何关心,奇怪了一下也便放过去了,微晒道:“十四郎成天也不知操的什么心,胡乱巴结你阿父。你阿父不是赞过任家八娘么,他便替任八娘向阿母要起请贴来了,真会讨你阿父的欢心。”
桓广阳给自己也倒了杯茶,慢慢品了品,“他是想孝顺阿父。”
寿康公主道:“若真是要孝顺你阿父,阿母倒高兴了。十三郎,只怕他是一味逢迎你阿父,不把你阿母放在眼里罢了。”
“不会。”桓广阳言简意赅。
寿康公主一笑,“我家十三郎说了不是,那便不是。阿母为了这事还生了番气呢,气十四郎什么也不知道,眼里只有你阿父,想阿谀奉承,如此欺心,把一个寻常女郎夸得天花乱坠。阿母想看看桓家还有多少马屁精,这几天一直等着再有替任八娘说话的说客上门。谁知并没等到。”
桓广阳半晌无语。
他把手中的茶杯放下,“阿母,其实十四弟他是…?”
“他是怎么了?”寿康公主莫名其妙。
桓广阳斟酌着言词,“这件事我本想替阿弟尽量隐瞒的,不过,阿母误会甚深,我还是替十四弟说实话吧。十四弟他是被人下了泄药,给他下药的,正是任八娘子。”
寿康公主惊讶的“咦”了一声,“这也奇了。”
桓广阳道:“我赶到茶室的时候,听到八娘子质问十四弟…”把任江城和桓十四郎当时的话大概说了说。
“任八娘,枉我这般信任你,你却暗中在茶里下药…”“我当你是知交好友,还特地向我伯母替你要请贴…”桓十四郎并不是因为桓大将军才开的口啊。
“你竟然替我向寿康公主要请贴。桓十四,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啊,你这么害我?”“我家和你家素无来往,你这般冒失莽撞是什么意思?你一位桓家小郎,替陌生女郎索要请贴,寿康公主若是多心人,不定会怎么想我呢…”这是任江城的话,她真是一位很聪明、很看得开的女郎。
寿康公主听的大为稀奇,“十三郎,任八娘这么做,也不怕得罪你阿父么?”
桓广阳淡淡道:“她自然不怕。她是陵江王府的人。”
寿康公主目光流转,似笑非笑,“阿母却不相信,有哪位女郎受到桓大将军的青睐,竟会无动于衷。这位八娘子能令得你阿父能在阿母面前夸奖她,能令得十四郎为了她向阿母开口央求,一定城府很深,深不可测。”
桓广阳举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
他好一会儿才明白了寿康公主到底是什么意思,伸手扶额。


第043章

城府很深,深不可测…
因为桓大将军的夸赞、十四郎的推荐,寿康公主竟会这么想…
“十三郎,你怎么了?”寿康公主奇怪的看着他。
桓广阳无奈又苦恼,“阿母方才的话千万不要被阿父听到了。否则,他不知会笑成什么样。”
寿康公主愈发疑惑不解,“笑什么?他还好意思笑我?”脸上不觉现出恼怒之色。
桓广阳沉默片刻,道:“阿父若知道他只是随意夸赞了一位女郎,阿母便会想这么多,如何能够不笑?”
寿康公主生气,“谁因为他的话便想多了?阿母一向深图远虑计议长远,谁因为他的话便想多了?”
她是公主的身份,也有公主的傲气,才不会承认自己是因为桓大将军一句夸赞的话便想多了,对那位从未谋面的任八娘存了成见。她只承认,她一向便是深谋远虑之人,遇事向来是爱多想的。
“好,您没有想多。”桓广阳迁就的说道。
“你阿父敢不敢笑我?”寿康公主瞪着他。
“不敢。”桓广阳轻笑。
寿康公主瞪了他片刻,也笑了,笑容中既有得意又有欢欣,“谅他也不敢。”
她心情忽然好多了。
十三郎说的对,他不过是随意夸赞一名女郎而已,有什么好多想的呢?
“阿母,十四郎脸皮薄,怕被人笑话,他被下泄药的事您知道便好,莫告诉别人,好么?”桓广阳用央求的语气跟她商量。
寿康公主愉快的答应了,“这是自然。你十四弟的脾气,我还不知道么?”
十四郎替任八娘开口索要请贴,结果却被任八娘一怒之下在茶里放了泄药…寿康公主越想这件事越觉好笑,心里忽然生出了一个念头九龙夺嫡之胤祹。
“阿母如果邀请了任八娘,你十四弟应该会很高兴吧。”寿康公主通情达理的、笑吟吟的说道。
邀请这位给十四郎下过泄药的女郎来参加嘉苑雅集,寿康公主觉得一定会很热闹,说不定会发生一些令人大为开怀的乐事趣事,令人期待。
桓广阳沉吟片刻,“庆元郡主会来吧,阿母,她擅长的是什么?”
寿康公主自负的一笑,“庆元虽是孙夫人所出,却是太子妃亲自教养长大的,秀外慧中,柳絮才高,琴棋书画样样皆通。最擅长的便是书法了,学卫夫人书,清秀平和,娴雅婉丽。”
庆元郡主是太子的女儿,今年十四岁,今年的嘉苑雅集她也会来参加。
桓广阳眉头皱了皱。
“十三郎,有哪里不对么?”寿康公主嗔怪。
桓广阳笑,“没什么不对。阿母,任家女郎书法绝佳,遒美健秀,到时可能会令庆元郡主失色不少。”
“真的么?”寿康公主眼眸中有了亮光,显然很感兴趣,“她竟然有这个本事。那么,阿母必定要邀请她了。”
南朝重家世,也重才华,真的是才华横溢,一样也能成为名流世家、皇室贵胄的座上宾。
寿康公主高兴了一会儿,又有些疑惑,“十三郎,任八娘的书法绝佳你又是从何得知的?不会是听信的传言吧?这位任八娘还真的是很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呢。”
桓广阳颇有几分无奈,“阿母,是我亲眼看到的。在宣州的时候八娘子在刺史府赏花宴会上写过一首诗,笔力遒劲,铁划银钩,颇见风骨。”
“如此。”寿康公主释然。
是桓广阳亲眼看到的,那自然错不了。寿康公主相信桓广阳的眼光。
“阿母给八娘子的请贴上要不要多加一行字:恭请光临,但请勿携带泄药…”桓广阳慢吞吞的、半开玩笑的说道。
“噗…”
寿康公主被他逗的大为开怀,眉眼弯弯。
“十三郎,那天你也过来。”寿康公主含笑吩咐,“阿母已经等了你两三年了,今年一定再等下去,知道么?你便是看着这满京师的女郎全是庸脂俗粉,也要定下新妇,阿母好为你迎娶。”
吩咐完,她又自说自话、满意的盘算:“今年迎娶新妇,明年后年阿母便可以抱孙儿了。”
桓广阳颇有些哭笑不得。
他母亲贵为公主,却也和普通母亲没什么两样,儿子稍大便催着迎娶新妇、盼着抱孙。因为这件事,一向矜持高傲的她可没少唠唠叼叼。
“若有哪位女郎令我心动,便定下来。”桓广阳笑道。
“若有哪位女郎令你心动,一定要告诉阿母。”寿康公主握住他的手,殷勤交代。
“一定。”桓广阳含笑答应。
桓广阳陪寿康公主坐了会儿,便要告辞,“阿母,儿有要事需和阿父商议。”寿康公主便不大高兴,蹙眉道:“什么要紧的事?”虽如此,也不便强留,只好放桓广阳走了,“十三郎,闲了便来陪阿母说说话。”桓广阳自是满口答应,“是,阿母。”起身离去。
“你这么忙,赶紧迎娶新妇进门,也有人陪阿母说话了,是不是?”寿康公主在他身后抱怨无尽吸收。
桓广阳脚步滞了滞,随即身姿飘逸的出了门。
出门之后他乘坐一辆车身极为小巧的羊车,穿过一条狭长的路,去了桓大将军府。
桓大将军府和寿康公主府紧挨着,仅有一墙之隔。
他直接去了桓大将军的书房。
沿途的路口都有卫兵把守,见是桓广阳,自然顺顺利利的放行。
“十三郎,过来。”桓大将军见他进来,冲他招招手。
威严的桓大将军这时换了便服,脸上也有笑意,不知底细的人若是看了,会以为这是一位再平凡不过的父亲。
“不过去。”桓广阳离他远远的坐下了,不往他跟前凑。
桓大将军循循善诱,“十三郎,这是阿父的书房,父子之间,不必拘泥。”见桓广阳还是不肯过去,他干脆举例说服,“你看人家王丞相,儿子比你还大,三十多岁的人了,现在还坐他膝上呢。父子之间,何等亲呢。”
桓广阳无语。
您跟王丞相这比的是什么啊,他儿子三十多岁了还坐他膝上,您便也要跟着学么。
“不过去。”他声音淡淡的,但是很固执。
桓大将军长长叹息了一声,好像觉得很可惜似的。
桓广阳正色道:“阿父,我今天送了任八娘子回家。”
“知道。”桓大将军浑不在意,“阿父早就得到消息了。”
从十四郎在茶室楼上大喊大叫的时候开始,十四郎的童儿已经飞奔回衙署报信,桓家各部得到消息很快,已经在茶室、从茶室回五味巷的道路两旁埋伏下了。这件事,桓大将军这位家主自然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