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芙儿。”唐四爷感慨不已。
“乖福儿。”黄氏心疼的揽过她。
第4章
次日清晨到了一个名叫立扬镇的地方,这时宁王叛乱的消息还没传过来,市镇和平时一样宁静。赶了半夜的路,大家也都疲惫了,便停下车马,到客栈打尖歇息。唐四爷和黄氏等人用了早餐之后在房中略咪了一会儿,唐梦芙却跟焦黑子一起出去了,回来的时候,多了两匹健马。
“这镇子不错,有马市,马市开得还挺早。”唐梦芙笑咪咪的,显然对这样的结果非常满意,“马和平时一样的价钱,一点儿也不贵。我两支金钗,就换了这两匹骏马。”
“福儿,你就那两只金钗最好看最值钱。”黄氏不由的心疼。
唐梦芙葱玉般的手指滑过柔腻面颊,自得的道:“像我这样的颜色,那两支金钗配得上我么?”
孩子气的言行,逗得唐四爷、黄氏等人都笑了。
虽然黄氏心疼金钗,但也知道一路之上靠的是马力,唐梦芙这么做肯定是对的。
略作休息,马也喂了草料喝了水,一家人便又上路出发了。焦黑子骑了新买的马,含笑也套了新买的马拉车,让跑了半夜的那两匹马先歇歇。
车到路口,唐梦芙看到街角有个卖炊饼的摊子,一锅热气腾腾的炊饼才出来,便让含笑停下车,把这炉炊饼全买了。
含笑乐得跟什么似的,“这炊饼买的好。我想起车里有饼,我赶车就有力气呀。”
“就是为你买的。”唐梦芙笑道。
“姑娘真好。”含笑颠儿颠儿的,扬起马鞭子,响亮的“驾—”,谁知这匹马也怪,早在她鞭子还没扬起来的时候已经奋起四蹄,飞跑起来了。
“姑娘,我还没挥鞭子马就开始跑了,这叫什么?”含笑边迎着风赶车,边大声问着车里的唐梦芙。
唐梦芙自车里探出头,笑咪咪的道:“你还没挥鞭子马就开始跑了,这叫无须扬鞭自奋蹄。”
“好嘞,无须扬鞭自奋蹄。我又学会了一句好话!”含笑兴奋不已。
官道之上,一路撒下银铃般的笑声。
这家人简直没个逃难的样子。
下午的时候到了北边儿的立金镇。这时宁王叛乱的消息已传过来了,街市上乱糟糟的,有人急着买马,有人急着买车,有人四处乱跑,饭铺子、客栈生意也不做了,纷纷关门,想找个吃饭的地方都找不着。
“找口井吧。”唐四爷随口道。
黄氏吓的一啰嗦,瞪大眼睛嚷嚷,“找口井干啥?找口井干啥?”
唐四爷奇怪的看着她,“饭铺子没有,吃不上饭,总得找口井喝喝水,还要饮饮马。”
“原来你是这个意思。”黄氏一下了软瘫下来,“我还以为你想不开了呢。”
“我为何要想不开。”唐四爷微笑摇头。
唐梦芙乐了,告诉唐四爷,“爹,您不去府城乡试那会儿,娘总是怕您想不开,给家里的井盖上盖儿,唐家渡那条河她也想给盖上…”
“怪不得那阵子你奇奇怪怪的,常常半夜闭着眼睛到外摸,摸着我才肯接着睡觉。”唐四爷恍然大悟,悄悄跟黄氏耳语。
黄氏脸泛潮红,嗔怪的横了他一眼。
大家都笑,焦黑子下马问了问人,引着众人到了镇北头的井水旁,打了井水饮马,又各自就着清水胡乱吃了几块饼,也就重新上路了。
晚上天都黑透了,唐家人才到了立县县城。立县唐四爷是来过的,知道宏运客栈最大最好,便直奔宏运客栈去了。谁知这里早已挤满了人,没地方了,唐四爷好言好语跟客栈伙计商量,“哪怕一间房也行。女眷在房中歇息,男人在车上凑合一夜。”
客栈伙计一脸为难,“这位爷,莫说一间房了,便是一张床小的也给您老匀不出来啊。不光小店没有,整个县城也没有,都被逃难过来的人挤满了。”
唐四爷正跟伙计交涉,一位戴着帷帽的妙龄少女由侍女陪着由此经过,听了唐四爷的话,不由的多看了他几眼。
这少女却是来的早,和她母亲一起住着个宽敞的大间,回去之后便告诉了她母亲,“…女眷在房中歇息,男人在车上凑合一夜。能说出这种话的,也算好男人了吧?”
“算。”她母亲单氏四十出头的样子,圆脸和气,点头道:“必须得算。音儿你不知道,多少男人宁可牺牲了自家的女眷,他自己也是不肯忍受一点不方便的。”
这少女名叫谈音铭,闻言便和单氏商量,“咱们这里睡的下,不如让他家里的女眷过来凑合一晚吧。出门在外,谁没个求人的时候呢。”
单氏深以为然,“我音儿真是好心肠的姑娘。”命侍女叫了她儿子谈敬铭过来,“敬儿,你出去瞧瞧,能帮则帮。”谈敬铭满口答应着出去了。
这谈敬铭出去一看,大吃一惊,“这不是唐四爷么?”
唐四爷展目望去,迟疑了片刻,“你是…谈家小哥儿?”
“不小了。”谈敬铭知道自己没认错人,忙笑道:“小侄今年腊月就要满二十岁,可是不小了。”
原来这谈敬铭的父亲名叫谈华,和唐四爷的大哥唐自强是同科同年,又同在礼部任职数年,所以唐家和谈家也是有些来往的。虽不如何亲密,见面却也认识。
既然认识,事情就好办了。谈敬铭邀请唐四爷一家人今晚委屈一下,暂时和谈家人同住,唐四爷不愿意麻烦人,但客栈已经没有多余的客房,妻子女儿总不能夜宿车上,只好点头答应,“实在是麻烦贤侄了。”
“不麻烦,不麻烦。”谈敬铭是位开朗的年青人,笑容满面。
唐四爷便去把黄氏等人叫了下来,进去和单氏、谈敬铭等重新见礼。单氏这边是大儿子谈敬铭、二儿子谈和铭、女儿谈音铭,寒暄见礼之后,便商议了黄氏、唐梦芙和单氏母女同住,唐四爷、唐梦龙则跟谈氏兄弟挤挤。唐四爷再三道谢,谈敬铭、谈和铭兄弟都笑道:“横竖明天天不亮咱们便要启程了,不过几个时辰的事,世叔何必如此客套。”
唐梦芙、黄氏当晚便和单氏母女同睡一屋,唐四爷父子和谈氏兄弟同睡一屋,焦黑子和谈家的仆人挤了挤,含黛和含笑同谈家的侍女都打了地铺。
单氏啧啧称奇,“四太太,你这小闺女生的可真俊。”
黄氏笑得合不拢嘴,“哪里哪里,令爱才是美丽天真,惹人喜爱。”
各自都把对方的女儿夸成了一朵花。
谈音铭比唐梦芙大一岁,两人年龄差不多,虽是初次见面拘束了些,却也彼此有好感。洗漱后在灯下说了会儿话,才分别跟着各自的母亲一起睡了。
次日清晨大家都起了个绝早,命店伙计搬早饭来吃过了,便商量着要启程。
前面是分岔路口,一条是去青城的,一条是去旴城的。谈敬铭、谈和铭兄弟二人的意思是去青城,“青城是大县,兵精粮多,城高易守。”
单氏和谈音铭自是依着他们的,唐四爷和黄氏商量了下,也认为青城是大城,更可靠些。
唐梦芙却道:“青城县令易西风,诸位见过么?我在亲戚家吃酒席时曾亲眼见过个人,主家有只猫没看好跳到席上,弄洒了他的酒,他便吓得失声尖叫了。这般胆小之人,我不信他能守住城池。”
“那世妹的意思呢?”谈敬铭不禁多看了唐梦芙一眼。
这位唐八姑娘小脸蛋只有巴掌大,身材又娇弱,好似不胜罗绮,谁知她说出话来,却如此井井有条,如此有见地。她穿的是男装,但还是很俊俏啊,很俊俏啊,很俊俏啊…
“依我说,咱们不如逃往旴城。”唐梦芙声音娇柔清脆,“旴城虽小,县令周东阳却是铁骨铮铮的豪杰,一定死守城池,绝不会不战而降,把满城百姓交到叛军手里。”
谈敬铭不由踌躇起来,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
唐四爷想到乡试之事,再想想唐梦芙方才的话,决定支持女儿,“芙儿言之有理。”
黄氏和唐梦龙也道:“芙儿说的也对。城墙再高,也要有人肯守才行。”
谈和铭和唐梦龙同年生,也是十七岁,此时嘻嘻一笑,“看我的。”得意的取出一只龟壳。
“又来糊弄人了。”单氏、谈敬铭、谈音铭都笑。
“龟壳占卜是圣人传下来的,岂是糊弄人的玩意儿?”谈和铭不服气的道。
“卜吧,卜吧。”唐四爷、谈敬铭一边吩咐人套车收拾行李准备赶路,一边笑着对谈和铭说道。
谈和铭占卜的结果,也是旴城。
于是唐、谈两家达成一致意见,一起奔旴城去了。
两家人日夜不停的赶路,两天后到了旴城,人困马乏,找到客栈便倒头睡下。到再次醒来的时候,街头巷尾已是传遍了最新的消息:青城没打就降了。
青城满城百姓,尽数落入叛军之手。
叛军看不起旴城小县,派了三千人马来攻打,被县令周东阳和卫所千户秦峰率军出城,迎头痛击,叛军不敌,仓惶败退。
唐四爷和黄氏庆幸,“幸亏听了芙儿的话。”
单氏、谈敬铭、谈音铭想起来也是后怕,“如果不是唐八姑娘及时提醒,咱们此时此刻已经在黄泉路上了吧?”
谈和铭嚷嚷,“难道不是我卜卦卜的准?”
“就算是吧。”唐梦芙不在意的道。
众人一起纵声大笑。
从生死边缘挣扎过来,一行人豁达多了,也亲密多了。
唐梦芙张罗着买干粮,“歇够了接着赶路,吁城不可久留。”唐四爷、谈敬铭也知道旴城实在太小,也不知能支撑多久,都决定立即就走。出去买干粮,却是买不到了,哪家也不肯卖。唐梦芙买不到干粮,便买了只锅和些碗筷扔到车上。
当晚到不了市镇,露宿荒郊。路上也不止唐、谈两家,三三两两停放着马车、牛车、驴车,全是逃难的人家。
唐梦芙带着含笑一起找到条小溪,取了清水,先洗了手脸,又洗了锅和米,端了回来。单氏、谈敬铭看到有锅有米,大喜,忙命仆人生了火,煮起饭来。
饭熟了。虽是白饭,众人也吃得极为满足。
肚子饿的时候,吃什么都香。
有人闻着香味儿过来了,“实在不好意思,小孩子不经饿,想腆颜跟兄台讨碗饭吃。”唐四爷站起身,“哪里。我们饭食也不多,匀些给小孩子倒还可以。”命含笑给装了饭送过去。
含笑最怕没饭吃,满心不乐意,但四爷发了话她不敢不听,只好撅着小嘴盛饭。
谈敬铭却认出来人,忙站起身道:“是韩大先生么?”
来人睁大了眼睛,“阁下是…?”
谈敬铭忙道:“仆是谈敬铭,家父现在吏部任职。”
那韩大先生是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中等身材,面色微黄,一双眼睛都极为明亮,这时恍然大悟,“原来你是谈郎中的公子。”和谈敬铭彼此见了礼。
谈敬铭给唐四爷引见了,唐四爷才知道这位韩大先生是定国公府的幕僚。韩大先生一直很受定国公的器重,这次是回乡探亲的,不料遇着了宁王叛乱,只好仓促带着妻儿出逃。
唐四爷和谈敬铭等人陪着韩大先生在星光下谈天,唐梦芙反正穿的是男装,也凑了过去。
“韩大先生,咱们逃到金陵之后,就算安全了吧?”谈敬铭知道韩大先生是定国公信重之人,知道的消息肯定多,谦虚请教。
“不用,到舒州便安全了。”韩大先生语气极为自负。
谈敬铭等人洗耳恭听。
韩大先生道:“我是定国公府的人,定国公府的家事,自然略知一二…”
众人要听朝廷守卫之事,韩大先生却忽然提起定国公府的家事,都有些没头没脑。但都急于听韩大先生的高论,虽然心中疑惑,却无人出言打断。
韩大先生越说兴致越高,“…咱们到了舒州,便高枕无忧了。舒州知府杨应全,和我们定国公府是姻亲…”
唐梦芙听到“杨应全”三个字,心里咯登一下,想到了那位主考官杨应期。
这个杨应全和杨应期不会是兄弟吧?
韩大先生见众人都聚精会神听他讲,微笑拈着稀疏的胡须,“杨知府是定国公夫人的娘家弟弟。有这层姻亲关系在,定国公府一定要保舒州平安的。我回乡之时路过金陵,那时新任金陵守备刚刚到任,这位新任守备大人便是定国公之子张勆,鼎鼎大名的铁血将军。诸位想想,金陵离舒州那么近,张将军会让舒州有失么?”
“可我好像听说,张将军不是定国公夫人所出…”谈敬铭迟疑的道。
不悦之色自韩大先生微黄的面容上一闪而过,“谈公子此言差矣。张将军虽不是定国公夫人所出,却是定国公的亲生儿子。定国公的舅爷有难,他做儿子的焉敢不救?”
“韩大先生说的是。”谈敬铭忙道。
韩大先生侃侃而谈,“谈公子方才说张将军不是定国公夫人所出,你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正因为张将军不是定国公夫人所出,他才必须要救舒州,否则整个定国公府都认定他是挟怨报复,他如何面对家人、面对他的父亲?”
第5章
夜色中,一个小小的黑影慢慢的、犹犹豫豫的过来了。
这孩子年龄不大,走路还不大稳,摇摇摆摆的。
“这谁家的孩子?”含笑眼尖,一眼便瞅见了,忙跑过去把孩子抱了过来。
是个两岁的小姑娘,羞怯的笑着,低头摆弄衣带。
“你是谁家的孩子啊?”唐梦芙见这小姑娘生得可爱,和气的询问。
小女孩儿低头绞衣带不说话,小肚子却咕咕的叫了两声。
“这孩子是饿了。”唐梦芙明白了,忙吩咐含笑,“看看还有没有吃的。”
含笑飞快的从怀里取出块炊饼,“我本来留着晚上偷偷吃的,给她吧。”
唐梦芙未免纳闷,“含笑,难得你也有不护食的时候。”
含笑因为小时候过了一段苦日子,又吃得比平常人多,所以特别护食,但凡她藏起来要偷吃的东西,那是轻易不肯拿出来和别人分享的。
“姑娘,这小女孩儿多可爱呀。”含笑喜滋滋的道。
唐梦芙仔细瞅瞅这小女孩儿,雪白的小脸蛋,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挺翘的小鼻子,樱花般的小嘴唇,真的很漂亮,很可爱。
“原来小孩子生的好,咱们含笑就肯给人家东西吃。”唐梦芙随手摸摸含笑圆圆的脑袋。
“姑娘,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含笑鼓着脸颊,憨呼呼的样子。
唐梦芙笑,撕下一小块炊饼递到小女孩儿嘴边,“我喂你吃,好不好?你会不会自己吃东西呀?”
“会。”小女孩儿终于说话了。
“这小奶音儿。”含笑乐。
小女孩儿说话奶声奶气的,大人一听就酥了。
黄氏、单氏和谈音铭也过来了,“这谁家的孩子?长的真好,招人喜欢。”黄氏和单氏已经多年没有养过小孩子,谈音铭是家里最小的,下面没有弟弟妹妹,见了这小女孩儿都稀罕的很。
唐梦芙喂小女孩儿吃炊饼,谈音铭喂小女孩儿喝水,小女孩儿一开始害羞的低着头,后来就不怎么害怕了,时不时冲众人露出可爱的笑脸。
“圆圆,圆圆。”有年轻女子的声音在焦急呼唤。
“这里,这里。”小女孩儿挥舞着小胳膊。
唐梦芙知道是小女孩儿的家人在找孩子,命含笑过去接人。含笑飞一般跑过去,没过多大会儿,便带着位约二十岁左右的少妇过来了。那少妇一见小女孩儿便紧紧抱住亲吻,“圆圆,你吓死娘了。”黄氏、单氏也是做母亲的人,知道母亲丢了孩子的烦恼,温言安慰那少妇几句。
小女孩只吃了小半个炊饼,把剩下的往母亲嘴里塞,“娘,吃。”
那少妇身材修长,斯文白净,脸涨得通红,“小孩子不懂事,让诸位见笑了。”
黄氏、单氏都道:“出门在外,又兵荒马乱的,谁没个难处?见面即是有缘,快别客气了。”
那少妇叹气,“我孤身一人带着个孩子,仆妇又老弱,还真的是很难。不瞒诸位说,路上有钱也买不到吃食,我也饿了大半天了。”不再推让,接过炊饼慢慢吃了。
“饱了,嘻嘻。”圆圆开心的拍着她的小肚子。
少妇吃着饼,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黄氏、单氏和少妇互通了姓氏,这才知道她娘家姓田,丈夫桂向荣在金陵任职。她本是带孩子回娘家省亲的,娘家兄弟要送她回金陵,不幸中途失散了。
韩大先生谈兴甚好,一直在高谈阔论,把邻近的人也吸引过来不少。
“张勆必须救舒州!”韩大先生不知被谁激怒,声音骤然提高,连这边都听得清清楚楚的。
那田氏少妇听到这话,不禁冷笑了一声。
有一中年男子笑道:“在下一向行商,或有见识不足之处,还请先生教导。在下听说这定国公府 的事怪着呢,张勆张将军的母亲宋夫人是定国公之嫡妻,定国公世子张劼之母杨夫人也是定国公之嫡妻,而且杨夫人现在还在世,而且世子张劼比张勆张将军年纪大…”
“那又如何?”韩大先生怒气冲冲的声音。
光听这声音,就能想像到韩大先生现在有多生气了。
那中年男子陪笑,“在下见识浅薄,若说错了话,先生别见怪。在下只是不懂,宋夫人是嫡妻,杨夫人亦是嫡妻,宋夫人已去世了,杨夫人还在世,杨夫人的儿子张劼又比张勆张将军年纪大,这种情况,在下真是闻所未闻。”
“是啊,闻所未闻。”有人附和。
这种情况真的是太奇怪了。
定国公如果是先娶杨夫人,再续娶宋夫人,那又为何宋夫人已经不在了,杨夫人却还在世?定国公如果是先娶宋夫人,宋夫人去世之后再续娶杨夫人,那么杨夫人的儿子张劼无论如何不可能比宋夫人的儿子张勆年龄更大…
韩大先生声音更高了,好像跟人吵架似的,“这个么,诸位便不知内情了。定国公是先迎娶的杨夫人为妻,后来和杨夫人失散,以为杨夫人已经不在人世,才又迎娶的宋夫人。宋夫人亡故之后,定国公和杨夫人重逢,自然是一家人团聚,皆大欢喜…”
“皆大欢喜么?”田氏再也忍耐不住,一声冷笑,“张勆七岁离家,到现在已经十三年了,从来没有回过定国公府,这是谁的皆大欢喜?”
田氏看着斯斯文文的,这话却说得十分尖锐。
韩大先生面红耳赤,“你是何人?为何在此胡言乱语?”
田氏语气冷淡,“宋夫人过世之后,宋家和定国公府已经再不往来,阿勆离开定国公府十几年再不回去,这就是你所谓的皆大欢喜。你们定国公府的人,说话都不会摸摸良心么?”
“哪里来的无知妇人!”韩大先生被田氏无情质问,不由的大为着恼。
“好教你得知,我是宋夫人的亲戚。”田氏凉凉的道。
韩大先生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便有好事之人殷勤问着田氏,“这位太太,敢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田氏慢条斯理,“这件事我从头到尾都是知道的,今日便给诸位讲讲…”
韩大先生骤然发怒,抬脚将一盏灯笼踹到地上,“你休要妖言惑众,败坏我定国公府的名声!”
“定国公府还有名声?”田氏讥讽。
那盏被踹倒的灯笼翻下小坡,到了一丛干草之上,烧了起来。
“起火了!”不知谁叫了一声。
众人忙向那火光看过去,这一看,人人魂飞魄散。
火光之中,上百名彪形大汉向这里逼近,分明是劫道的强人!
不知是谁“嗷”的一声,撒腿便跑,登时大家都乱跑起来,“逃啊,快逃啊。”
含笑不由分说抱起黄氏,“四爷,少爷,姑娘,含黛姐姐,快上车!”兔子一般蹿了出去。
唐梦芙推推唐四爷,“爹,快上车。”唐四爷伸手拉她,“芙儿,你先上车,爹和你哥哥是男人不要紧…”圆圆吓得哇哇哭,唐梦芙不及细想,催促田氏道:“来不及了,你先上我家的车!快!”
火光之中,一名异常健壮高大的男人满脸狞笑,“都不许跑!乖乖的留在原地!听话的爷爷留条性命,若不听话要逃,嘿嘿…”笑声磔磔,一刀劈向个年轻男子,却没有劈死,那年轻男子惨叫不绝。
还真的有人被威胁吓住了,呆呆的站在原地。谈音铭吓得啰啰嗦嗦,“要不,要不咱们也…”唐梦芙厉声喝道:“快逃!留下才是死路一条!”谈音铭一激灵,“逃,逃!”平时娇娇柔柔的小姐这时也麻利起来了,拼命往马车前跑。
强人已经围过来了,焦黑子暴起踹翻两个,含笑抢了把刀又砍伤两个,唐梦芙等人连同田氏一起上了车。谈家仆人中也有会功夫的,护着单氏、谈敬铭等人上了车,两家的马车一起疾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