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秀语是一个茶楼,除了喝茶之外也可以欣赏字画、吟诗作赋, 还可以包了雅间,让乐师来演奏乐曲。
张劼心烦意乱, 不愿回家, 常伦殷勤相邀, 他也就答应了。
崔青云跳起来,“我正闲着呢,一起, 一起!”
三人各带仆从,去了江南秀语。
一路之上崔青云不停的提起张勆,“张世子,你弟弟一脚一个踹过去能让那些奴才们列好队形规规矩矩躺着, 他练的是啥功夫啊?他师父是谁?他师父还收徒弟不收,我这样的肯收不?”
张劼本来就烦恼阴郁,被崔青云这么一唠叨, 更是愁上加愁,烦上加烦。偏偏崔青云身份特殊,他憋着一肚子气还不敢发作,脸都成青的了。
崔青云追问了许久, 忽然很有自知之明的叹气,“算了,就算有明师教我,我吃不了苦受不了累,练不成上乘功夫。我呀,也就当个纨绔子弟混混日子罢了。”
张劼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明明知道自己不行,你小子还这么啰嗦!
常伦一直很会凑趣的陪着崔青云说说笑笑。
崔青云不想着跟张勆的师傅学功父了,惦记起别的事,“那天张大将军从我手里救走个小兄弟,那小兄弟长的可俊了,不似凡人,像仙人下凡…”正说着话,崔青云眼睛亮了,“小兄弟!”
常伦、张劼不由自主随着他的眼光看过去。
崔青云眼光跟贼似的盯着位身穿淡青锦袍的少年,那少年十四五岁年纪,肤如凝脂,眸若寒星,俊秀清逸,如神仙中人。
“小兄弟?”张劼吃了一惊。
这不正是当日遇到的那位逃难的小兄弟么?
常伦悄悄拉了拉张劼的衣襟,冲他使了个眼色。
张劼知道常伦的意思,暂时忍下一口气,装作不认识唐梦芙的样子,转身去看店铺里的小东小西。
唐梦芙正从一家琴行出来,就被崔青云一脸殷勤的拦住了,“小兄弟,多日不见,这可想死我了。那句诗是怎么背的?让我想想,一日不见,如…如…”
唐梦芙嗤之以鼻,“三句小孩子都会背的诗,你居然背不上来。崔青云你赶紧补课去吧,学不好就别出门丢人了。”
“福儿,这是谁?”一个中年男人一脸警觉的过来了,不快的瞪了崔青云两眼。
唐梦芙随口道:“二舅舅不用理他。就是一纨绔子弟。”
“我可不是普通的纨绔,我是崔太后唯一的娘家侄孙,天下第一纨绔!”崔青云叫道。
那中年男人就是黄氏的二哥黄钧了。黄钧平时在西山大营,休沐时才能回京和家人团聚。他和黄氏多年不见面,一见面自然是亲热的,也很喜欢唐梦龙、唐梦芙这外甥外甥女。唐梦龙现在发愤读书,唐梦芙却很爱玩儿,黄钧便陪着她出门闲逛来了。
黄钧见不得有人敢打他外甥女的主意,冷笑道:“让我来见识见识所谓的天下第一纨绔!”大踏步上前,便要和崔青云动手。
崔青云的豪奴围上来,嗷嗷乱叫。
“没吃饭么?叫的大声一点!”崔青云训斥。
豪奴们吼的更凶,还有的人卖力气的上蹿下跳,跟猴子似的。
唐梦芙伸手拉住黄钧,嫣然一笑,“崔青云你是怎么被放出来的?你擅闯专道,这个罪名不轻,崔家为了把你捞出来没少费事吧?你这才出来便又要闹事,保不齐还得再进去一回,你烦不烦呀?”
崔青云呆了呆,“我不能犯事。皇帝表哥说了,太后一个月只能求一次情,我这一个月都不能再犯事…”
“那你还呆着干什么?还不快滚!”唐梦芙一声娇喝。
崔青云挠挠头,“我滚的不好。再说这大街上人来人往的,滚起来不方便…”
唐梦芙笑弯了腰。
黄钧本来以为崔青云是个讨打的,现在看来却又不像,满腹狐疑,“福儿,这人是谁?”
唐梦芙便把崔青云在大军进城那天做的事略说了说,黄钧也是好笑。
唐梦芙这一笑如芙蓉朝露,韶光难画,崔青云看得心里直庠庠,“哎,小兄弟,我皇帝表哥和张大将军出城打猎去了,要不然咱们也去吧?他们才走,咱们要是骑快马,没准儿还能追上他们呢。我有猎鹰,有猎狗,可听话啦,包管你能猎到小兔子小狐狸什么的,一定不会空手回来。”
“小兔子小狐狸。”黄钧捧腹大笑。
出城打猎,小兔子小狐狸,哈哈哈,笑死人了。
唐梦芙心中一动,道:“原来张大将军陪皇帝陛下出城打猎了。他昨天下午就被陛下召进宫了,也不知在宫里有什么紧急军务。”
昨天唐梦芙在定国公府施展盖世才华鉴定假画的时候,张勆被皇帝差内侍叫到宫里去了。内侍说了,让张勆多带件御寒之衣,可能晚上就不出宫了。
崔青云精神一振,觉得自己终于有可以在唐梦芙面前炫耀的东西了,“这个我知道!小兄弟,我皇帝表哥喜欢猛兽,他召张大将军进宫,肯定是在豹房陪他驯豹子的!”
唐梦芙秀眉微蹙。
豹房是贵族豢养虎豹等猛兽以供玩乐的地方,崔青云所说的豹房乃西苑豹房,当今皇帝在豹房之中养有八只豹子,他把张勆召至豹房,不会真的是要张勆以人力替他驯服豹子吧?
崔青云殷勤凑过来,唐梦芙没好气的喝道:“滚!”
崔青云吓得往后蹦,“小兄弟你好凶!”
唐梦芙纤纤玉手指着他,步步紧逼,“你给我滚远一点儿,别再让我看见你,不然我就再把张大将军找过来,让他把你从这里踹到南城墙!”
崔青云一开始很兴奋,“我喜欢让张大将军踹我!”后来就哭丧起脸,“不行,从这儿踹到南城墙那太疼了,我害怕,我不敢。”
唐梦芙哼了一声,招手叫上黄钧,大摇大摆的走了。
崔青云颠儿颠儿的追上去,“小兄弟你是哪家的孩子,我上哪儿找你?”
唐梦芙蓦然回头,脸凝寒霜,“不许跟着我!听见没有?”
“听见了,听见了。”崔青云满腔失望,停下了脚步。
唐梦芙和黄钧走远了。
“爷,真的不追了?”豪奴小心翼翼的瞧着崔青云的脸色。
崔青云吹胡子瞪眼睛,“追什么追?小兄弟都说了不许跟着他,那还追什么追?这么好看的小兄弟发了话,不听他的,气着他了算谁的?算谁的?”
豪奴们一个一个被骂得像斗败了的公鸡似的,垂头丧气,无精打采。
常伦可算是开了眼,“原来青云这么好说话,他这个样子算什么天下第一纨绔,简直比我还讲道理!”
张劼一直注意着唐梦芙这边的状况,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这位小兄弟在逃难时候便和阿勆一个鼻孔出气了,现在又大咧咧的说出让阿勆来踹崔青云的话,他和阿勆到底是什么关系?
张劼有意往唐梦芙面前凑了凑,可唐梦芙从头到尾都没有看他一眼。
唐梦芙和黄钧在街市上逛了一圈儿,买了许多好玩的东西,中午时分高高兴兴回了成贤街。
诚勇伯和诚勇伯夫人也来了。
见了唐梦芙,诚勇伯夫人把她抱在怀里亲热了一会儿,关切的问道:“福儿啊,外祖母听说你昨天在芙蓉宴上出风头了,赢棋了?福儿乖,那定国公府是高门大户,咱们不惹他。”
唐梦芙笑,“我知道外祖母是为了我好,为了我家好,不过外祖母,张大将军救过我,救过我们全家。要是不帮着张大将军出口气,我怪过意不去的。”把一家人逃难途中被张勆所救的事说了,又把张勆被张劼夺去世子之位的事说了。
诚勇伯夫人立即改了口,“这个得帮。福儿,人家救了咱,咱就得知恩报恩,做人不能没良心。”
“对,做人不能没良心。”唐梦芙俏皮的冲诚勇伯眨眼睛。
诚勇伯红了老脸,又有些生气,又很不好意思。
唉,前些年做差了事情,老了老了,被小外孙女奚落笑话…
这幸亏是嫡亲外孙女,丢人丢在自家,也还罢了。
“福儿,把你在齐国公府的事跟外祖父好好说说。”诚勇伯笑道。
黄氏命人摆上干果、茶水,“爹,您和福儿先说会儿话,马上就开饭了。”
唐梦芙抿了口茶水,得意洋洋的把诚勇伯、诚勇伯夫人、黄钧都叫过来了,“外祖父外祖母二舅舅都一起听听,也省得我再讲一遍了。唉,昨天回来之后我就跟我爹爹哥哥讲了,可惜你们不在呀。”
“得意的事情,多讲一遍也没事的。”诚勇伯道。
唐梦芙嘻嘻笑,“对对对,外祖父说的有道理,得意的事情多讲一遍也无妨。”绘声绘色把她昨天的壮举从头到尾讲了讲,讲到最后,拿出别院地契和十万两银子的银票,“外祖父,外祖母,二舅舅,我把这些都还给张大将军,虽然报答不了他的救命之恩,也差不太多了吧?”
“差不太多。”黄钧要过地契和银票瞅了瞅,“福儿,这些对于张大将军来说或许并不算什么,可这是你从定国公府赢回来的,解气呀,张大将军一准儿喜欢。”
黄氏指挥着侍女准备好了午饭,来请父母兄长到客厅用膳,听到唐梦芙喜滋滋的和外祖父外祖母说着报答救命之恩的话,黄氏不由的咧嘴乐了乐。
福儿,张勆他才不要这些呢,他要的是…哎,过些日子你就知道了,你这傻孩子。
黄氏越想越乐呵。
两道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黄氏脸上。
黄氏愣了愣,见诚勇伯面色沉吟的看着她,忙笑道:“爹,吃饭了。女儿准备的全是家乡菜,您来尝尝合不合胃口。”
唐梦芙还在把玩着手里的东西,“差不多了吧?”诚勇伯微笑,“报答救命之恩不一定要用这些,也许他稀罕别的呢?”
黄氏一个激灵,瞪大了眼睛。
诚勇伯微微笑了笑,却不往下说了。
黄氏准备的全是家乡风味,诚勇伯、诚勇伯夫人、黄钧吃的很开心,“还是家乡菜好吃。”
午饭过后诚勇伯也不急着走,和唐梦芙到书房下棋去了。黄氏陪着诚勇伯夫人说话。没说两句,黄氏忽然想起一件事,追出门去,“福儿,你陪外祖父下棋可要好好下啊,一定要好好下啊。”说到“好好”两个字,有意加重了语气。
“放心吧,你爹就算输了,也输得起。”诚勇伯头也没回。
黄氏呵呵笑,“爹,我不是这个意思,真不是这个意思…”
黄钧乐,“妹妹,你这时候就别再说话了,你越说越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唐梦芙调皮的回头,“娘,您说您最怀念小时候外祖父给您做过的小木刀对不对?那我连吃奶的力气也使将出来,努力赢了外祖父,让他再给您刻个小木刀好不好?”
“好,好,好。”黄氏一迭声的道。
唐梦芙和外祖父、二舅舅下棋去了。
书房里头,诚勇伯抹抹额头的汗水,“算了,不就是刻个小木刀么?多大点儿事。不下了,外祖父给你娘亲刻木刀去。”
“好呀。”唐梦芙欢呼。
诚勇伯这是认输了。
诚勇伯找了刀、木头来刻刀,黄钧给他帮忙,黄氏感动的蹲在身边,“爹,小时候您几年才回家一回,就给我刻过一回小木刀。没想到我都几十岁的人,今天又能有一回…”
“外祖父,您给我娘做了一回小玩具,她记了一辈子啊。”唐梦芙很煽情的说道。
诚勇伯眼睛里有了水意。
“大丫儿,爹给你刀柄上刻上花纹。”诚勇伯许诺。
“好啊好啊。”黄氏喜得脸颊放光。
等到唐四爷和唐梦龙下学回家,黄氏便拿着诚勇伯新给她刻的木刀炫耀起来了。唐梦龙见母亲喜欢,当然是满口夸奖,直说外祖父这木刀做的实在是好。唐四爷却负手站着,一脸怅然,“我和娘子头回见面之时有误会,她提刀砍我,原来那木刀是岳父给的啊。”众人一起笑喷。
“有客人来了!张大将军来了!”含笑一脸激动的跑进来。
“快请。”唐四爷吩咐。
黄钧也很激动,“爹,娘,妹妹,张大将军的威名我早就听说了,西山大营那边提到他那是人人敬仰啊,没想到在妹妹家里能看到真人!”
唐梦芙耳根发热,悄悄躲到了父母兄长身后。
诚勇伯用耐人寻味的目光瞧了她好几眼。
唐梦芙冲外祖父吐吐舌头,满满的小女儿之态。
诚勇伯不由的笑了。
张勆一身银色戎装自外进来,面目俊美,风度翩翩。
黄钧咋舌,“原以为张大将军定是雄壮魁梧威风凛凛的人物,没想到他长的这么俊,简直是书里的白袍小将啊。”
张勆向唐四爷、黄氏行礼,又拜见了诚勇伯、诚勇伯夫人,“张勆见过老伯爷,老夫人。”对黄钧也非常客气,以晚辈之礼拜见。
“这哪里当得起?”黄钧有点晕。
张勆是柱国大将军,从一品官员,比他级别高太多了。
“当得起。”黄氏拽了她二哥一把。
黄钧挠挠头,不再说话了,眼神却依旧迷惘。
诚勇伯夫人是老实人,不知道怎么感激张勆好了,“你救了我女儿女婿一家,我就是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你的恩情。”
诚勇伯目光敏锐带笑,来回打量张勆,“福儿赢了些东西回来,方才还在说要送给你。”
日暮时分,晚霞如火,张勆那白皙如玉的面庞也被晚霞映得红了。
诚勇伯方才还只是怀疑,这时已差不多可以确定了。
“张大将军,幸会幸会,你来我妹妹家里是…”黄钧兴奋得说都不太会说了。
“今日出城射猎,得了些猎物,送来给伯父伯母尝鲜。”张勆客气的说明来意。
黄钧呵呵笑了笑,“尝鲜好,尝鲜好。”
他这会儿实在是摸不着头脑了。张大将军送猎物给妹妹、妹夫尝鲜,原来张大将军这般平易近人?
诚勇伯威严的看了黄钧一眼。黄钧低下头,不敢再说话了。
“福儿,你不是有东西要送给阿勆么?”黄氏招手叫过唐梦芙。
唐梦芙脸色粉艳水润,“是啊。”
她和张勆一样,脸色很好看,很不自然。
唐四爷和黄氏让着张勆进屋,张勆答应着,放慢了脚步,和唐梦芙一起落在最后头。
诚勇伯小声问黄氏,“大丫儿,两个孩子又没名份,这样是不是不大好?张勆家里那些事为父听说过,我可不相信定国公和杨氏能由着张勆的心意娶妻。”
黄氏乐,“福儿是我的亲闺女,我还能想不到这个么?爹,老定国公给张勆留下一份空白的婚书,所以张勆的婚事是可以自己做主的啊。”
“原来如此。”诚勇伯放心了。
唐梦芙把地契和银票都取出来,一脸得色,“哎,你听五姑母和九姑母说了吧?我替你赢回来一个别院,还有十万两银子。你说老实话,知道这些东西是从定国公府拿过来的,是不是特别开心?”
“开心。”张勆柔声道。
唐梦芙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张勆却不接,“芙妹妹,这些是你赢的,归你了。你爱怎么花便怎么花。”
唐梦芙撅起小嘴,“特地赢回来要送给你的,你不要呀?”
她嘴唇是粉色的,水水润润,娇嫩欲滴,这时微微嘟起,仿佛枝头的粉色樱花,让人想采撷,想亲吻…
张勆心神荡漾,低声命令道:“芙妹妹,不许撅嘴。”
“啊?”唐梦芙张大了嘴巴。
什么意思啊,张勆这是什么语气,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她不许撅嘴?
她眼神像小鹿一样单纯无辜。
张勆心软了,“芙妹妹,你不许撅嘴,你一撅嘴,我,我…”欲言又止,眼神暧昧。


第32章
“你怎么呀?”唐梦芙一脸懵懂。
“我就想…”张勆亮如星辰的双眸情不自禁在唐梦芙唇畔流连。
唐梦芙仿佛明白了他的意思, 小脸蛋登时灿若朝霞,嗔道:“我不理你啦。”扭身便走。
她心慌意乱之下走岔了路,没跟着唐四爷等人回客厅, 反倒走小路到了旁边的院子里。
院中假山流水, 山崖下橙色的忽地笑开得正好,一朵一朵如少女美好的笑颜。
“我不理你, 我就不理你。”唐梦芙冲着忽地笑赌气。
她才不管张勆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反正这人就是个坏蛋, 不理他。
一道颀长的人影自身后移过来, 将她整个人笼罩住了。
“我不跟你说话。”唐梦芙蹲下身子, 从地上捡了粒石子往假山下的溪水中投,“你坏,我不跟你说话。”
“那我跟你说话好了。”张勆耍起无赖。
唐梦芙:……
那还不是一样要说话?
“我跟你好好说话。”张勆保证。
虽然张勆很有些无赖, 但他不再盯着唐梦芙看,也不说那些高深莫测让唐梦芙脸红心跳的话。唐梦芙想了想,毕竟他是救命恩人嘛,真不理他也怪没良心的, 既然好好说话,那就说说吧。放着客人不理,不是待客之道呀。
“昨天你被皇帝陛下召进宫, 不会到豹房帮他驯豹子去了吧?”唐梦芙问。
她还挺关心这个的。毕竟皇帝陛下以尚武好战闻名,贵为天子,却曾亲自率军抵御北胡,期间和普通士兵同吃同住, 手刃强敌,丝毫没有皇帝架子。又喜好玩乐,荒淫无耻,在豹房驯养猛兽,那可是真豹子,会吃人的。
“不是驯豹子。陛下想要再次率兵出关迎敌,我劝了他许久。”张勆道。
“他也太爱带兵打仗了。”唐梦芙诧异。
“昨晚我都困得想睡着了,他还不停的说如何如何羡慕我。”张勆语气不同寻常,也不知是委屈,还是撒娇。
唐梦芙把方才恼他的心思早不知抛到哪里去了,万分同情,“该睡觉的时候得睡觉啊。困死了不让人睡觉,谁撑得住?”
张勆道:“这倒没什么。军情紧急的时候,连着好几天不睡觉也是常事。”
“这么苦。”唐梦芙更同情了。
连着几天几夜不睡觉,还要和敌人打仗,多辛苦啊。
唐梦芙同情张勆,眼神就温柔了,黑亮瞳眸映着水光花色,熠熠生辉。
张勆微笑,“以后就好了。府邸整修好了之后,娶妻成亲,我便有家了。有家室的人不孤单,有人嘘寒问暖关心体贴,苦就变成甜了。”
唐梦芙跳起来掩面羞走。
没办法和这个人好好说话了。这个坏蛋,就不能同情他,给他点儿颜色就想开染坊啦。
“芙妹妹。”张勆身长腿长,三步两步便追上了她。
唐梦芙把手里的地契银票一股脑塞到他手里,“这本来就应该是你的,完璧归赵。”
张勆塞回到她手里,“你拿着随意花用。”
唐梦芙摇头,“我是穷人家的孩子,没见过这么多的钱,我花不了呀。”
“那办嫁妆吧。”张勆轻描淡写的道。
“什,什么…”唐梦芙那么聪明机灵的人,到了这会儿也是结结巴巴的。
张勆笑了笑,迈开长腿,飘然而去。
“你给我回来。”唐梦芙低头瞧瞧手里的东西,“你给我回来说清楚了…”
她头晕晕的。
啥意思?办嫁妆…谁要办嫁妆了,谁要办嫁妆了?
张勆回到客厅,和唐四爷、诚勇伯等人叙了会儿话,就告辞回去了。
诚勇伯把唐四爷、黄氏叫到一边仔仔细细的问了半天话。
诚勇伯笑咪咪的,显然唐四爷、黄氏的话让他很满意。
“福儿呢?”黄钧东张西望 ,“怎么一直没见着福儿?”
诚勇伯:“福儿不大舒服。”带着诚勇伯夫人和黄钧走了。
黄钧心里纳闷,您又没见着福儿,又没听丫头禀报,怎么就知道福儿不大舒服?但诚勇伯在儿子们面前一向威严,黄钧很怕他,虽然满心疑惑,却没敢多问。
定国公府里,这回太夫人狠下了心,真的罚足了三天三夜没心软。定国公和杨氏受完罚从祠堂出来的时候,两人都走不成路了,是被抬着回去的。
太夫人亲自去看了定国公,“克儿,你以后可长点儿心吧。”
定国公在枕上点头,少气无力的答应,“是,母亲。”头一歪,就睡了过去。
太夫人流下心疼的泪水。
杨氏那边更惨,她是连晚上也不许睡觉歇息的,只有吃饭的时候能偷偷懒。这三天三夜下来之后她的一双腿简直废了,不得不请了女医按摩治疗。
张劼和张洢守在杨氏身边,痛哭失声。
“娘,我一定为您报仇。”张洢抹着眼泪。
张劼喝道:“事情全是你惹出来的,你还想做什么?”
张洢呜呜哭,“我是被唐梦芙害得这样的。我要报复她,我要整治得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就是一个外地来的乡下小丫头,我要收拾她还不是易如反掌…”
张劼烦恼的拧起眉头。
“劼儿,阿洢。”床上的杨氏虚弱举起手臂。
“娘。”张劼和张洢一起扑到床榻边。
“替,替娘报仇…”杨氏眼巴巴的看着张劼。
杨氏不甘心。她做了十几年国公夫人,尊荣之极,怎么能被一个外地来的小丫头给算计了呢?不行,必须报了这个仇,必须折磨死那个小丫头,要不然她连觉都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