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解语一口答应,果然做了几样安瓒爱吃的小菜出来,张雱快马去了一趟大理寺,回来后满面笑容,“伯父只尝了一口便知道‘这是解语做的’,全吃完了!大夫说,伯父身子已是好转了,无甚大碍。”前阵子安瓒进食很少,这些时日总算慢慢恢复了。一个人只要胃口好能吃饭,大抵上是没事的。
大胡子的笑容,让人心中暖暖的,解语微笑“如此甚好。”和诏狱的惨酷相比,大理寺监狱还不算太黑暗,张雱又不惜重金四处打点过,安瓒暂时是安全的。
事实并非如此。张雱离开大理寺监狱后,傅深来了。他怒视着安瓒,恨不得将他一寸寸撕碎。
第14章
解语本是自己的女儿,却被眼前这文绉绉的阴险男人夺走;这么多年骨肉分离暂且不说,解语这孩子,如今竟学会劫持亲爹!都是被眼前这男人给教坏的!傅深猛然抓住安瓒的衣领,抓得安瓒喘不过气来,怒声问道“我女儿在哪儿?”
傅深如今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他那敬爱的亲娘,自谭瑛搬到别院后对他一直不理不睬,傅深陪尽小心,也是无用;他心心念念要接回解语,结果被解语劫持,救走了小人质安汝绍;谭瑛倒是留下了,却冷冰冰把他关在门外,任凭傅深发脾气也好,低声下气哀求也好,只是不理他。
傅深派出不少人手,死活也查探不出解语藏身何处,本来这些已经让他烦不胜烦了,回到侯府,鲁夫人甫一见面便笑容可掬说道“解语那孩子,不拘哪个姨娘名下,认回来吧。”傅深才要瞪眼睛,鲁夫人已不无快意的笑吟吟接了一句,“是娘吩咐的!”傅深听到这话,本来整个人气鼓鼓的,马上瘪了下去。一口气憋在心里,要发也发不出来。
忤逆亲娘,他不敢;委屈解语,他舍不得,更何况可他也知道解语心高气傲,如何肯做为庶女认回来?一边是亲娘,一边是女儿,傅深楞了半天神,也不去见太夫人请安问好,转身出门奔诏狱寻安瓒算账,都怪安瓒抢走他女儿!
鲁夫人见他一言不发转身就走,倒吃了一惊,忙追了几步,“侯爷!侯爷!”傅深哪里肯理会她,跟没听见一样径自走了。憋着气一骑快马到了诏狱,却得知安瓒已移交大理寺,傅深连连冷笑:身在诏狱,老子动不得你,到了大理寺么,哼,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待到了大理寺监狱,看到清爽干净的牢房中,安瓒神色宁静的拿着书卷观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厮夺□女,罪大恶极,此刻他倒是清闲!忍不住心头邪火上来,抓住安瓒逼问解语的下落。
看守牢房的两个禁子,都是有眼色的,看见傅深怒气冲冲的进来,已是互相脸对脸看看,互相点了点头,一个禁子悄悄溜了出去,飞奔去当阳道报信。他们受了张雱重金贿赂,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眼见得有人上门生事,少不得要去知会一声。
傅深心中恨极了安瓒,下手自然极狠,安瓒被他抓得几乎窒息,断断续续说道“我,跟…解语…说过,她,她…不愿,不愿…认你…”傅深更是怒不可遏,吼道“都怪你,教坏我女儿!”女儿怎么可能不认亲爹呢,定是被别有用心之人挑唆的。
想到不能如愿认回女儿,想到谭瑛心系此人,对自己冷酷无情,傅深手下更加用力,安瓒脸色发青。禁子本是守在门外的,听得屋中声音不对,想了又想,壮着胆子还是进来了。傅侯爷再怎么来头大,也不能任由他在大理寺监狱行凶,犯人还是朝廷命官,真在狱中有个什么事,谁来担这干系?
“傅侯爷,您消消气,消消气。”禁子进来后吓了一跳,也不敢用强,也不敢撒手不管,只敢在旁满脸陪笑的劝解。
傅深爆怒之下,禁子的话他置之不理,继续行凶。禁子眼见安瓒的脸色越来越不对,急了,掰住傅深的手,叫道“傅侯爷!这是大理寺!”就算你再怎么有权势,也不能当着禁子的面要杀犯人吧。
傅深单身一挥,把禁子甩飞出牢房。禁子大恼,扯开嗓子叫道“杀人了!杀人了!”不叫不行,要是真出了人命,恐怕这禁子饭碗要丢。
靖宁侯府。太夫人居住的春晖堂中,欢声笑语不断,“母亲明日寿辰,大吉大利的日子,这可不是喜事一起来了?霆哥儿为给您祝寿,提前从西京出发,说是今日便能赶到京城呢。”靖宁侯岳培的妻子顾夫人,看着婆婆太夫人的脸色,陪笑说道。老人家总是喜欢热闹,喜欢人多,生辰之前心爱的孙子能赶回来,想必是高兴的。
太夫人已是六十多岁了,深紫色宫花缎亮纹对襟褙子,玄色马面裙,头上的圆髻溜光水滑,插一支水头极好的莹润玉簪,皮肤依旧白皙细腻,眉目依旧娟秀斯文,细看看,跟岳培真是母子,生得有几分相像。太夫人微笑道“霆哥儿有心了,是个孝顺孩子。”
一旁还侍立着岳霁的妻子齐氏,这时笑着凑趣儿,“祖母怕是被他骗了!他呀,是听说母亲正给他相看媳妇,这才急着往回赶呢。这哪是孝顺,分明是春心萌动,想媳妇了!”她话音东落,太夫人已是大乐,其余人也跟着笑起来。
太夫人娘家跟靖宁侯府门当户对,是同为开国元勋的江夏侯齐家,岳培的原配妻子,岳霁的妻子,都出自江夏侯齐家,血缘至亲,太夫人待齐氏自是较别人不同,齐氏又是个爱说笑的,常在太夫人面前承欢。
岳培的两个庶出女儿,十四岁的三姑娘岳雪,十岁的五姑娘岳雯,本是坐在太夫人罗汉榻边的椅子上,陪笑旁听,齐氏开口说“相看媳妇” 的话后,二人悄悄起身,避了出去。
“三姐姐,咱们去花园散散罢?”岳雯到底年龄小,还是一心挂住玩耍,拉着岳雪央求道。岳雪抿嘴儿笑笑,“还要打络子呢。”推辞不肯去。岳雯一脸失望,“姐姐不去啊?那我一个人去了。”姐妹二人道别,一个去了花园,一个回房打络子。
岳雪走到前廊,迎面走过来一群穿红着绿的人:数名美姬,数名侍女,拥着一位中年贵妇,那贵妇高挽着飞仙髻,上身穿缕金百蝶穿花大红褙子,下身是翡翠撒花蜀锦长裙,姿容艳丽,神采飞扬。
岳雪忙上前恭敬行礼,口称“四婶婶安好。”中年贵妇笑道“起来吧,自己娘们,倒闹这些虚礼。”岳雪含笑谢过,仪态大方优美,中年贵妇未免多看了她几眼,“到底是大嫂会调教人,雪姐儿如今出落得越发好了。”
这中年贵妇,是太夫人次子岳坦之妻,李氏。太夫人亲生子只有两位,排行老大的岳培,和排行老四的岳坦。岳坦和岳培相貌极像,性子一点不像,岳培是循规蹈矩、上进顾家的男人,岳坦却是逍遥自在不愿受拘束,只在鹰扬卫挂个闲职,整日游游逛逛,不务正业,又嫌自己娘亲和大哥管太严,不愿在侯府受拘束,一意搬了出来,在西城棉花胡同别院另居,只每五日来侯府请安一次,故此李氏和岳雪并不常见面。
岳雪少不了谦虚几句,李氏夸得狠了,她便垂首做害羞状;李氏笑笑,放她走了,自带了一众姬妾侍女去到春晖堂,李氏一到,春晖堂更热闹了,一个齐氏,一个李氏,都是巧言善辩,能说会道的,把太夫人哄得十分开心。
“依我说,”李氏端坐着,一本正经,“霁哥儿媳妇说的有道理!霆哥儿哪是孝顺您呢,他是听说大嫂给他相看的全是才貌双全的大美人,心系佳人,这才快马加鞭往回赶!”
太夫人乐呵呵,“好!好!这孩子都二十三了,可是该娶媳妇了!”顾夫人抿嘴笑道“看把母亲急的。”李氏依旧一本正经,“母亲是恨不得明日便能喝上孙媳妇茶,后日便能抱上重孙子。”太夫人笑倒在罗汉床上,指着李氏,“快,快撕她的嘴!让她再胡说!”明日娶孙媳妇,后日抱重孙子,也真亏她想得出来!
李氏等陪着太夫人玩笑一回,看太夫人似有倦色,忙殷勤问道“娘歇息会子罢?”太夫人含笑道“你们乐你们的,我歪一会儿。”众人服侍着太夫人躺下,齐氏在旁守着,顾夫人和李氏妯娌两个退了出来。
“大嫂可忙累坏了吧?”出了春晖堂,李氏亲亲热热拉着顾夫人,体贴的问道。顾夫人笑笑,“都是有老例的,家里世仆老人也多,倒不费事。”李氏笑咪咪,“平日我太闲散,偏劳大嫂了。我这心里,怪过意不去的,这两日我便勤快些,大嫂有什么活计,尽管吩咐我。”顾夫人笑道“那我便不客气了,明日弟妹帮着我招呼来客吧,还要几件事,也要劳动弟妹。”李氏自然一口答应,二人边走边说,奔顾夫人所住的正房而来。
二人处理了一些家务事,方闲下来饮茶谈天。“这么说,六安侯府的大小姐样样出色,是个尖儿?”李氏关切问道。岳霆的亲事,岳家人人关心,就连岳坦这不管事的叔叔也是问起过多次。
顾夫人叹道“咱们家的事,弟妹还不知道么?这傅小姐再好,也要霆哥儿点头才成。唉,也不知这回,霆哥儿能不能看得上。”遇上岳培这么惯孩子的,岳霆这么挑剔的,顾夫人很犯愁。后妈难当呀。
李氏微微皱眉,六安侯府傅家,侯夫人是位继室,继室所出的女儿?再看看吧,也不一定要是傅家。当下只点头附合着顾夫人,却不深谈,转而说起闲话,“霆哥儿这孩子,该到了吧?”顾夫人也同意,“是啊,该到了。说是今儿能到京城。”
京城定府大街,一骑快马驰过,行人纷纷躲闪,很多人口中抱怨,“闹市跑马,是何道理!”更有眼尖的人看到马背上是一男一女两人,两人皆衣饰鲜明,容貌光丽,“怕是哪个豪门的少爷小姐,惹不起躲得起,唉,躲躲吧。”
马上男子大叫“对不住!请让让!”好像真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路人虽然不满,也只能无奈的让开。好在男子马术极佳,倒没有撞到行人,一路畅通无阻,直奔大理寺。
路上和一匹黑马擦肩而过。黑马上一名着飞豹武官官服的青年男子,伸手拽缰绳勒住马头,回过身来,默默望着马背上一男一女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无忌,无忌!你又在胡闹什么?
青年男子沉默片刻,催动马匹,朝着一男一女的方向追了过去。
第15章
张雱和解语急驰至大理寺监狱,已有一名禁子倚门翘首,等候多时,看见张雱跟看见亲人似的,“您可来了!快进去吧,狱官正在劝傅侯爷呢,也不知劝得劝得住。”一路唠唠叼叼的,带着二人快步向牢房而来。
牢房内,狱官紧皱眉头,强忍心头怒火,好言好语劝告傅深,“有什么,您只看在我面子上,且放他一放。”监狱中人犯突然死亡的不是没有,通常报个“病亡”上去便罢了,也不算什么大事。可是这位安大人日日有人探望,狱官、狱卒哪个没收过好处?既然有人这般费心下力气打点,显是外边还是有家眷亲人眼巴巴看着呢,这时候哪敢真出事,真出事了谁兜得住?
傅深冷冷看了狱官一眼,看你面子?一个小小狱官,你有什么面子?回头对着安瓒暴吼一声,“快说!我女儿在哪儿?”手下到底是放松了,他还想要从安瓒口中得到解语下落,也不能真让安瓒死了。
狱官慑于傅深的威势,只敢说些软和话开解;又见傅深松了手,安瓒没有生命危险,便也不深管。张雱和解语匆匆进入牢房时,见到的这样一幅情景:傅深抓着安瓒逼问,安瓒呼吸不畅,满脸痛苦;狱官在旁干看着。
“住手!”解语大喝一声,跑过去抓起傅深的手狠狠咬了一口,傅深吃痛,举起被咬出血的手指着解语,“你这丫头,恁地不懂事!”父女二人头回见面是劫持亲爹,第二回见面是抓着亲爹的手便咬,这是女儿还是仇人?
张雱塞了个锭金子到狱官手中,“劳烦,叫个大夫,要快!”狱官摸摸手中沉甸甸的金子,点头哈腰道“成!成!”急急奔出去叫大夫了。
牢房内,解语把安瓒平放在地上,替他顺着气,眼泪流了满脸,“爹爹您怎么了,您别吓我。”看安瓒脸色、嘴唇发青发紫,心中恐惧: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傅深脾气一向暴燥,抬起手要打解语,手挥到半空中又停住了,解语小孩子家懂什么,都是被安瓒这厮教坏的。要算账跟安瓒算,老子不能打自己闺女!张雱在旁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唯恐他对解语不利。见他脸色变来变去,手终于放下了,张雱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禁子带着狱医走了进来。狱医是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不慌不忙的诊过了脉,施了针,“莫哭了,他死不了。”老者看着泪流满面的解语,慢吞吞说道,“好好养着罢,他这身子骨,还能活个二三十年。”收拾好药箱,施施然走了。解语和张雱深深施礼道谢,他连头也没回。
狱医回到自己官署,闭目养神,静静想着:这安瓒听说是因得罪杨首辅而入狱,如今六安侯、靖宁侯府的人都招来了,背后究竟有何隐情?此人,能不能为我所用?
外面有脚步声传来,狱医警觉的睁开眼睛,听得来人笑道“胡大夫在么?于大人有请。”一边说着话,一边掀开门帘走了进来,狱医胡大夫见来人是大理寺卿于靖的贴身小厮来安,微笑道“正要拜望于大人。”跟着来安去了大理寺正堂。
于靖向有“于青天”之称,他一则是于刑名之事极有天份,破获不少大案要案奇案;一则是为人耿直刚正不阿,在清流士林中很有威望,虽然杨首辅权倾天下,对于靖这样不攀附不同流合污的人颇为不满,无奈连深宫的皇帝也知道大名鼎鼎的于靖于青天,杨首辅倒也不敢轻举妄动。
胡大夫进了正堂,见过礼,于靖待他极是客气,温言询问了狱中犯人“可有病、伤?可有受过虐待?”胡大夫一一据实答了,“有无依无靠没有家眷照顾的,狱卒未免有些苛待,却也不曾太过;有贿赂过重金的,便将养的极好。狱中无甚重病、重伤、受虐之犯人。”
于靖微笑问道“如此,哪位是贿赂过重金,将养的极好?”听说是御史安瓒,于靖沉吟片刻,没有再问什么,客客气气命人送了胡大夫出去。
看来,狱中倒还清明。于靖伸手拿过案头的卷宗,一宗宗翻看,翻到安瓒时,停顿许久。以莫须有的罪名把人下到诏狱,是当今权阉之徒常做的事,以莫须有的罪名把人下到大理寺,可就少见了。这安瓒,卷宗上只写着“触动圣怒”,这让人如何审理、定罪?于靖长叹一声,将卷宗放起,独自在室中踱起步来。
如今朝中形势,越来越不堪。圣上贪恋长生不老之术,镇日集结一帮江湖术士练丹药,已有十几年不上早朝,自己这正三品的大理寺卿,一年里头能见着圣上两三回面便算不错了,一年到头见不着圣上一面的朝臣,大有人在!
这些都还不算,还有更要命的事情:圣上年近五旬,只有两子,鲁王居长,为宫女所出;晋王居次,为刘贵妃所出。二王既全不是皇后嫡出,自然该立长,偏偏圣上宠爱刘贵妃,意欲立幼子。事涉立储大事,满朝文武皆上书“不可废长立幼”,圣上虽面上依了群臣,却拖着不立储,鲁王地位尴尬,群臣惶惶。
陕西、浙江、山东、宁夏、福建,匪患迭起,近几个月来攻掠州府,朝廷派出能片惯战之将帅征讨,竟全部兵败于盗匪!这其中,有什么蹊跷?不说外省,近日来连京城也是治安越来越差,离奇案件一件接着一件:北城兵马司指挥高德,酒后溺毙荷花池中;府军前卫指挥使杜离,深夜死在名妓赛貂婵床上;五军都督府中军参军卢知味,在自家宅院前被一流浪汉棒杀,流浪汉早已不知所踪。
于靖思及近来京城中几件连环案,越想越觉心惊:圣上只顾在宫中修练长生不老,可知藩王中有多少人已是蠢蠢欲动?这几起案件明打明是直接对着执掌兵权之人下手!可叹宫中竟似毫无察觉一般。
这几起案件,如今都着落在大理寺。自己破案不难,难的是破案之后,若发现背后是皇族中人做祟,又该如何收场?证据稍有不足,便会被冠上“离间皇室骨肉”之罪名,万劫不复。于靖想至此,又是一声长叹。
说来是清名满天下,只是,清官,哪是好当的。
胡大夫回到自己官署,看了会儿医书,写下一个药方交给小童儿,“送去给东城兵马司的金家,跟金家说,这方子对症,能治他家老太太的顽疾。”小童儿清脆利落的答应了,小心收好药方,去了兵马司胡同。
于靖此人,一定能为我所用!胡大夫笃定想道,还有安瓒,两榜进士,素有清名的御史,也是可用的,他又与当今这些权阉有仇隙,很是可以拉拢拉拢。只是不知,他和六安侯究竟有何冤仇?六安侯可是王爷要笼络的要人,念及此,胡大夫略略皱眉,这可有些难办了。
牢房中。
“你亲老子好好的,哭什么哭!”傅深见解语流着眼泪在安瓒身旁精心照顾,对自己却是看都不看一眼,心头怒火噌噌噌往上窜,“亲爹你不管,为个不相干的人掉眼泪,你这不孝的丫头!”
解语擦干眼泪,冷笑道“把养育我十六年的父亲视作‘不相干的人’,也只有傅侯爷这样自私自利的人,才能说出这样冷酷冷漠的话!”安瓒精神略好一点,少气无力说道“不可如此,解语,他是你生父。”忤逆亲爹,那怎么成。
解语低低应道“是,父亲。”傅深在旁暴跳如雷,“老子不领你的情!”一头抢走我闺女,一头还说这太平话来气人!狂怒之下,又抓住安瓒要行凶。
解语清清冷冷说道“打晕他!”张雱早就等着了,顺手拿起一方砚台砸在傅深后脑勺上,傅深盛怒之下哪有防备,竟被他得手,砸晕了。
“放心,我有准头儿的,他没什么事。”张雱见解语低头察看傅深的伤势,以为她还是担心生父,忙忙的解释。解语似笑非笑抬起头,“大胡子,你武功虽然不太好,做这些事倒是很在行。”张雱俊脸微红,含糊说道“我武功也还过得去了,不算太差,不算太差。”
岳霆穿着飞豹武官服饰,狱官、狱卒都有眼色,知道这是三品、四品武官才能穿的,又见岳霆气宇轩昂,打赏丰厚,殷勤陪着走了进来,任凭岳霆寻找“舍弟”。
此时岳霆站在牢房门口,心头微晒:他自然在行,八岁的时候他就干过这些事。
安瓒哑着嗓子叫“解语!”解语笑咪咪凑了上去,“爹爹您放心罢,他什么事也没有!真的没有!”见安瓒还要开口说话,忙拦住他,“我都知道了,都知道!您还不知道我么?最孝顺最听话了!您安安心心歇息,我有分寸。”一边甜言蜜语,一边拿过安神汤,哄着安瓒喝下,看他睡着了,解语才转过头,不怀好意的看着傅深。
“要不,咱们把他绑起来,逼他放出伯母?”张雱和解语一起蹲下来看着傅深,在旁出主意。解语笑吟吟道“我看行!把他绑起来,押到六安侯府,看傅家放不放人!”不管三七二十一了,先把谭瑛救出来再说。安汝绍白天跟几个小孩疯玩,倒是开开心心的,晚上常吵着要娘,解语被他吵得头疼。
六安侯府?傅家?岳霆皱眉,无忌怎么惹上傅家了?见张雱真的探手入怀要取绳索,叹了口气,“无忌,这是大理寺监狱,你莫在此胡闹,快跟哥哥走。”
第16章
“不成!”傅深这时已悠悠醒转,怒吼道“这臭小子走不了了!”从背后偷袭老子,打晕老子,还想安安生生走了?想得美。
傅深一跃而起。张雱忙拉了解语退开,解语低声问“大胡子,你打不打得过他?”张雱也不知道解语问的是哪个“他”,老老实实回答“估计打不过,哪个也打不过。”解语轻笑一声,“那咱们便不打。”
傅深此时才发现张雱即是当初劫持自己之人,他伸手指着张雱,怒道“上回老子一时大意,上了你的当;这回又吃了一次亏!臭小子,过来领死罢。”
傅深腰刀出鞘,“解语你让开!”挥刀向张雱急砍,解语拉拉张雱的手,“不用挡!”张雱果然动也不动,只见岳霆也是腰刀出鞘,稳稳架住傅深的刀,温文说道“傅侯爷,舍弟无状,我代他致歉。请侯爷念他年幼,宽恕则个。”
傅深纵横沙场二十余年,也算得上是一名常胜将军,近日来是连连受挫,耐心已经用尽,也不跟岳霆废话,恶狠狠挥刀便砍,岳霆见他刀法老辣,也不敢掉以轻心,只好凝神对付。
清冷的少女声音响起,“二位请出去打罢,莫吵到家父歇息。”岳霆百忙中扫了解语一眼,只见她在张雱身边俏生生立着,二人神情很是亲密,岳霆心头一阵迷惘,纵身跳至院中,“傅侯爷,屋中施展不开!”果然傅深也跟着跃了出来,一句话不说,闷头再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