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儿,你怎么会被人捉住这样的把柄?”谭阁老的继室夫人苏氏恨铁不成钢的指着独生子谭端,“这可是能要人命的!你,你怎地这般不争气?”丈夫是人中龙凤,儿子却是平庸无能。收受贿赂,哪名官员没做过,可被人捉住把柄却不一样了。太祖皇帝留下的律例,是要杀头的!
谭端羞愧低下头。心中却在怒骂:不是因为你当年做的缺德事,我能被人盯住了?这事谁没做过,哪个当官的没做过?偏偏我被捉住了!杜家、安家,两家人联手要我的命,还不是因为你!
六安侯府太夫人这些时日并不出门,却对外边发生的事异常关心,尤其是有关杜家、安家、谭家的,一举一动她真都小心在意。“谭家老家的族长被请到京城了?”太夫人听到这样的回报,咬紧了牙关,“还有谭阁老继室夫人苏氏的亲哥哥?”
杜知安,你好!你是要仿效当年事,也把夫家、娘家亲长请到一处,置人于死地?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如愿!太夫人眼神中一片清明。

第99章

过了不到十天,苏氏病逝。杜知安,算你狠!太夫人心寒之余,尚自庆幸:和谭家、苏家这没名没姓的人家不一样,六安侯府、晋国公府都是赫赫扬扬的公侯府弟,要收拾苏氏容易,要对付自己,哼,那可就难了!
其实太夫人想错了,苏氏,真的是病逝。杜知安手中有谭端受贿二百两白银的证据,根本就是胜券在握:太祖皇帝定下的铁律,受贿超过一百两白银者,死!开国之初杀掉的文官多了,大都是因为贪污受贿。后来虽然朝廷对贪污受贿不怎么看重了,可律例没改,只要这证据摊了开来,谭端便是死路一条。
苏氏怎么可能看着自己独生子送命?当着谭氏族长和自己亲哥哥的面儿,什么都承认了,“是,我贪图阿瑛的妆奁,我嫉恨阿瑛!所以明知六安侯府太夫人是污陷,我不曾为阿瑛做主,反倒随着太夫人一起指责她伤风败俗。”
白发苍苍的老族长气得差点背过去,这是谭家的媳妇么?这是谭家的仇人!外姓旁人往谭家女儿头上泼脏水,她不光不制止,还助纣为虐!“谭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老族长颤抖的指着苏氏,骂道。
苏氏的亲哥哥苏庆羞愧难当,“小妹你疯了?怎做出这样的事?”继女再怎么不亲近,你也不能跟着外人一起指责她不守妇道,这伤的是自家脸面!
苏氏冷冷看着苏庆,“我疯了?你们疯了才对!我好好的闺阁女儿,嫁给谁不好,你们偏把我给了谭家做填房!”他前面的夫人是首辅之女,又文雅又尊贵,自己这填房,再怎么贤惠也越不过她去。
谭大伯中年丧妻丧子,到晚年孤身一人;谭阁老原配遗下一女,苏氏进门后生下谭端。她以为谭端才是谭家最宝贵的一个,独生子,兼祧两房,这不是应该跟眼珠子一般爱护么?可是谭阁老看重的是长女,亲自悉心教导,对独生子并没有过分宠爱。于是,苏氏不满了。
一直到谭瑛渐渐长大,开始说亲,苏氏奉谭阁老之命开始打点谭瑛的嫁妆,才蓦然发现:谭家并不富有。定府大街的铺子,京郊的上好良田,无数的金银首饰,全是原配杜夫人的陪嫁,全都要让谭瑛带走。“端儿难道不是姐姐的儿子?”苏氏心有不甘,跟谭阁老磨缠,“姐姐的嫁妆,也不能全给了闺女,半分不留给儿子!”
谭阁老不理会她,“杜氏的嫁妆,原本早跟杜家说定的,全给阿瑛。”说定的事哪能再改。再说了,端儿是儿子,该自己挣家业。阿瑛是姑娘家,又不能出仕又不能抛头露面的,没脚蟹一般,才该多带嫁妆傍身。
苏氏愤怒了。眼睁睁看着丈夫亲笔写下谭瑛的嫁妆单子,谭阁老每写一笔,她的心就跟着跳一跳。那是我的!那是我儿子的!杜氏既嫁进谭家,就说不得嫁妆是她一个人的,那该是谭家的!我儿子是谭家唯一的男丁,难道要不得她的嫁妆?
可苏氏拿谭阁老一点法子也没有,只好望洋兴叹。谭阁老挑来拣去为谭瑛说人家,堪堪说定了六安侯府世子,还没来得及下定,谭阁老急病去世。
苏氏一头是伤心,一头又有些庆幸。伤心是的没了丈夫,没了替自己遮风挡雨的人;庆幸的是从此没人管着自己,谭家的家业全归了自己!当然了,谭家的家业,也包括杜夫人的嫁妆。
苏氏抱着一堆金银财宝乐呵了没几天,杜如山便上门了。“劳烦夫人。”杜如山客客气气拿出谭阁老的遗书,遗书上写得明明白白:杜氏嫁妆交由杜如山保管,待谭瑛出阁之日,全数做陪嫁。
财宝得而复失,苏氏快疯了。等到谭瑛出阁之时,看到一抬又一抬裹着大红绫纱的嫁妆抬出谭家,苏氏心疼得眼泪流了满脸。
“也不知姐姐在傅家如何了。”谭端偶尔念及谭瑛,苏氏便愤愤道“你姐姐狼心狗肺!把谭家的财物全部卷走了,半分不给你这亲弟弟留!”
谭端楞了楞,“父亲遗书上吩咐过的,舅舅给我看过遗书…”他说的舅舅,是杜如山。
苏氏呸了一声,“你父亲偏心!”只顾着原配留下的女儿,怎不想想谭端这独苗苗?
久而久之,谭端也认定了:父亲偏心姐姐,把家里的财物全让姐姐带走了,自己母子二人便要过穷日子。姐姐没有姐弟情份,不顾自己这亲弟弟,真把谭家财物带走大半。父亲偏心,姐姐贪心。
所以,当苏氏和谭端母子二人被六安侯府请去,眼前是被污陷的谭瑛,和一脸得意笑容的六安侯府太夫人。太夫人笑道“莫为了谭氏这失节之妇,坏了我两家的情份!今日事毕,她的妆奁悉数还与贵府,任由夫人处置。”
不只苏氏动了心,谭端也动了心。母子二人耳语片刻,各自点头。苏氏是夙愿得偿,满心欢喜;谭端是想着“反正姐姐贪心不管我,那我也不管她。”
其实母子二人都够狠的,可是事过境迁,谭端只管埋怨苏氏:都怪你!我们本是好好的姐弟,如果不是你尽日挑唆,怎能如此?如果你当初告诉我姐姐带走的是人家亲娘的陪嫁,我还有什么好不服气的?你偏偏口口声声说姐姐卷走了谭家的财物!
儿子怨母亲,妹妹怨哥哥,谭家厅堂中乱成一团。苏庆长叹一声,站起身来,“苏家出了这样女儿,家门不幸,家门不幸!我也无颜说什么,任由谭家处置罢。”妹妹年纪大了,又生有儿子,谭家无论如何要不了她的命。
苏氏红了眼,“你这忘恩负义的!”自己嫁到谭家后谭阁老仕途顺利,那些年帮了苏家多少?侄子要考科举,弟弟要选官,哪件事自己没有尽心尽力?这会子倒好,娘家人推得干干净净的,把亲妹子抛下不管!
苏庆连连叹息,也不敢看苏氏,飞快逃了。苏氏更是生气,这一气非同小可,竟昏了过去。
杜知安微微一笑,命人“请大夫进来。”他来,是带着大夫一起来的。谭端偷偷看了他一眼,见他神情淡然,心里越发没底。苏氏也算他的长辈,他会不会网开一面?
大夫进来搭了搭脉,“无事,气急攻心。”拿出银针来扎了几针,苏氏悠悠醒转。“我后悔,我真后悔。”苏氏掉下眼泪,“我肠子都快悔青了。”
白绫已缠上谭瑛的脖子,就快大功告成之时,谭大伯跌跌撞撞跑来了。“大伯,我的嫁妆单子您那儿有一份,若我死了,请大伯把嫁妆收回,全部捐给谭家族学。”谭瑛这话一出口,事情完全不同了。自家母子不敢再附合傅家太夫人,眼睁睁看着谭瑛随着谭大伯逃离六安侯府。
之后,虽然伙同傅家太夫人报了谭瑛“病亡”,还做为娘家认可了傅深“冲喜”娶亲,可还是没有得谭瑛的全部嫁妆。定府大街的铺子,谭瑛的金玉珠宝,傅家太夫人没给。
“这数千亩良田,足够夫人母子二人过活了。”太夫人微笑说道“犬子青年丧妻,这些铺子和珠宝,便留给他做个念想。”
出卖了谭瑛,又没有拿到全部嫁妆,真是不值。苏氏恨恨想道“为什么当年没有快刀斩乱麻,早早把谭瑛结果掉?如果她早早的死了,谭大伯来了也没用!”后悔,真后悔,为什么没有早早下手?苏氏喃喃自语着,没过几天,药石无灵,去了。
杜知安含笑把受贿证据递给谭端,“节哀顺变。”面前这人再怎么可恶,是阿瑛同父异母的弟弟,血缘至亲,要不了他的命。姑丈只有他一个儿子,留着罢。
谭端急忙把证据拿在手中,细细看了看,然后投到火中烧毁了。“大表哥,家母是病故的,病故的。”谭端点头哈腰对杜知安说道。
姑丈怎会有这样的儿子,阿瑛怎会有这样的弟弟?杜知安摇了摇头,飘然离去。
晋国公府家大业大,人口众多,自然免不了会有几个纨绔子弟。这个月,巧了,晋国公府连着有七八名子弟被御史弹劾,“强占民田”、“强抢民女”、“纵情声色”、“留连青楼”、“目无法纪”,都不是什么大事,可是一个接着一个的,不消停。
晋国公蓝忠这日被召进宫去,皇帝亲自训了话,“卿须约束子侄,不可胡作非为。”我这做皇帝的人还谨谨慎慎的,你这国公府舒服啊,子侄闲着没事做强抢民女,强占民田?“若有再犯,定严惩不贷!”
蓝忠汗流夹背的从勤政殿退出来,冷风一吹,不由得打了个寒噤。这是谁要跟晋国公府过不去?晋国公府得罪谁了?
六安侯府。太夫人冷冷一笑,弹劾晋国公府有什么用,难道我会怕这个?晋国公府根深叶茂,是你弹劾几回能奈何的?“这个杜知安,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太夫人轻蔑说道。
傅深面有愧色,“母亲,本来便是咱们做错了。大表哥为人很公正,不如咱们跟他认错赔罪…”
“住口!”太夫人大怒,认错赔罪?你不如杀了我!“快快滚走,离了我的眼!”
傅深听话的滚了,当晚没回六安侯府。第二天,傅深奉命到西山大营练兵,连着几天没回城。太夫人逮不着傅深,便拿身边的人出气,侍女们都摒住呼息,大气不敢出,小心翼翼服侍。
太夫人一等再等,也没有等到傅深回来。她等到的,是族长的邀请。


第100章

太夫人凝神思量片刻,带着侍女仆从镇静自若的出了门。怕什么,陈年往事,说来有何意趣。六安侯府和晋国公府这样的公侯府弟,开国功臣,可用不到惧怕杜家。再说了,傅家族长是老侯爷的堂弟,见了自己还要恭恭敬敬叫声“嫂嫂”。
族长和族长夫人都是一团和气,迎出屋门亲热恭敬的寒暄,“嫂嫂精神越发好了。”太夫人六十多岁的人了,步履稳健,脸色红润,看上去精神十足。太夫人乐呵呵说道“哪里哪里,和九婶婶比起来,还差得远。”九婶婶是族长的母亲,年近八十,耳不聋眼不花,走路不用人扶。
客客气气到了正屋,给太夫人引见了一位客人,“王先生”。王先生是位六十出头的男子,相貌清癯,儒雅温文,一身青色衣袍,很有些仙风道骨。王先生长揖到底,“太夫人安好。多年未见,太夫人风采如昔。”礼数很周到。
太夫人心中暗暗吃惊,是他?他什么时候回的京城,自己竟从未听说!太夫人按下心中疑虑,含笑问侯“多年不见,王先生一切都好?”也很客气。
族长夫人奇道“嫂嫂和王先生认得?”族长温和解释,“当年兄长摔了一跤,半身麻木,全靠王先生圣手回春。那时王先生一天要往六安侯府跑上三四趟,切上三四回脉。”也难怪她不知道,她是填房,那时还没嫁到傅家。
族长夫人满脸钦佩,“王先生真是医者仁心。”真是好大夫。族长拈着花白胡须笑道“说来也是母亲有福气,前日她老人家头疼旧疾又犯了,竟正赶上王先生到了京城!王先生真是国医圣手,一两贴药下去,母亲已是身子大好。”少不了对王先生好生感谢一番。
“都是老人家福泽深厚,在下不过略尽绵薄之力。”王先生很是谦虚。族长表示不同意,“家母这旧疾每回发作苦不堪言,幸亏有先生,这回家母不曾受罪!”宾主客气过一番之后,王先生问了一句令太夫人流汗的话,“令兄傅侯爷可好?傅侯爷习武之人,身子康健,想必风采更胜当年。”
族长夫人疑惑看看屋中众人,王先生他不知道…?老侯爷已去世多年了啊。太夫人面沉似水,族长一声叹息“我那兄长,已是去世多年了。”
王先生大为惊奇,“当真?”仿佛这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族长念及亡兄,神情凄然,“已去世十八年了。王先生,便是您医治好亡兄的那年秋天,他…他突发心疾,去了。”
王先生失声叫道“怎会?怎会?令兄傅侯爷身子分明好得很,照他的身子骨,至少能再活三十年…”族长和族长夫人都是十分震惊,至少能再活三十年?可他十八年前已去世了!
族长忽然觉着不对。兄长那年去得很急,从发病到咽气,不足一日功夫。这中间…族长再看端坐的太夫人,眼神中有了几分审慎。兄长和嫂嫂面和心不和,同床异梦,族中诸人都是知道的,嫂嫂她…
太夫人此刻真是怒火中烧。她一直以为杜知安会像对付苏氏一样对付自己,在夫家、娘家亲长面前摊开当年事,为谭瑛讨回公道。那么,他定会细查当年谭瑛的事。自己早料到他这一手,已把当年经手之人清理了个干干净净。其实也不用怎么下狠手,傅深已把明面儿上的人全发落了,只需把隐藏在暗处的人一并除去便可。反正不过是些世仆,世代受晋国公府、六安侯府的恩典,为主子捐了躯,也是应该的。
可万万没料到,杜知安根本提都不提谭瑛的事,却是从老侯爷的去世入手!这王先生是当世名医,极难请的,已十几年足迹不到京城。他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京城,九婶婶头疼病一犯他就赶过来,分明不是巧合!杜知安,原来你弹劾晋国公府,纯粹是迷惑我的!原来你在这里等着我!太夫人气得头昏。
太夫人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族长家中出来的。“至少能再活三十年” “至少能再活三十年”,王先生,你这句话是能要人命的!
送走太夫人,族长将王先生请在书房,密密问了当年医治老侯爷的事。王先生沉吟道“老侯爷当时半身麻木,口眼有些歪斜。在下用药以顺气怯痰为主,使其肾气常和,虚火不致妄动,病也就退了。在下离京时,老侯爷已是一切如常。可惜,可惜…”自己离京时他已是身子康复,竟于当年英年早逝,真是蹊跷。
族长起了疑心。王先生的医术,有目共睹,他既说老侯爷身子完全康复了,至少能再活三十年,那为何没过几个月老侯爷便猝然去世?这当中可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处?
太夫人还没清醒过来,族长已经动手了。他从六安侯府内书房调走了老侯爷去世那一年所有的病案,理由很正当,“亲戚中有人患了此症,借鉴借鉴。”
太夫人闻讯直挺挺倒在罗汉蹋上。大姨娘流着眼泪请大夫、煎汤药,颤颤巍巍喂太夫人喝了下去。太夫人醒来后,两眼失神,“丽儿,姑母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做。你信不信姑母?”大姨娘连连点头,“信,我信!”
“可他们不会信的。”太夫人神色疲惫,喃喃自语,“他们一定不会信的。”本来自家夫妻二人多少年来便貌合神离,诸人皆知;老侯爷那年突然中风,族中已有风言风语,“侯爷正值壮年,怎会如此?莫不是有人故意气他?”
那正是谭瑛“病逝”,续娶鲁氏之后。族中不少人都知道,续娶鲁氏这不合礼仪之事是为自己“冲喜”,在外征战的老侯爷根本不知道。不少人私下里议论,说老侯爷是被自己气的。自己听到耳中,只付之一笑。我儿媳妇都已娶进门了,你们再说些什么,有用么。
王先生国医圣手,顺顺当当医治好了老侯爷。老侯爷病好后对自己更加不理不睬,冷若冰霜。自己气极了,打杀他一名心爱的美妾。老侯爷大怒,自己也针锋相对,不过是夫妻吵架,他竟然…这回是没救了,只不到一天功夫,便咽了气。
王先生离京回乡之时交待过的,“不可着他生气”“若生了气再复发,便难治了。”本以为是医者惯用之语,没怎么理会。原来竟是真的,原来竟是真的。
可是,如今在族人眼中,真相会是什么呢?太夫想都不敢想。有王先生那句“至少能再活三十年”,族人岂能没有疑心。
杜知安,你狠。太夫人倦倦躺了下去,“若深儿回府,着他速来见我。”没事,自己有儿子呢,有惟命是从的儿子。只要有儿子在,自己在傅家便是铁打的江山,谁也不敢小觑。
流言不知是从哪里起来的。不过几天功夫,六安侯府从各院的主子到奴仆,尽都听说了“老侯爷死得蹊跷”“族长大人在查当年病案”“太夫人因此病倒了”,虽不曾说到明面上来,私底下尽人皆知。
流言越传越猛烈。“侯爷这些天没回府了。”“你懂什么,侯爷练兵呢,等侯爷一回来,太夫人便威风了。侯爷可是大孝子!”“侯爷只孝顺娘,不孝顺爹啊?亲爹被人害了他不管啊?”私底下,仆役们说什么的都有。
傅深终于回了京城。不过他先去的当阳道,解语已是第九个月,随时可能生,“乖女儿,这会儿全听你娘的,切莫自作主张。”唯恐解语主意大,不听谭瑛的话。
解语笑咪咪说道,“您放心罢。”没生过孩子的人,还是听命于生过孩子的人好,人家有经验啊。
傅深欣慰点头,叹道“爹就盼着你平平安安生下小外孙,女儿,若你祖母将来见了孩子,不知会多高兴。”
解语沉下脸。谁要那个太夫人见孩子?哪敢让她见孩子?张雱拉着傅深,“我送您出去。”净瞎捣乱,没见解语脸色变了?
傅深不由自主被张雱拉了出去,“臭小子,用这么大力气做什么?”仗着年轻有把蛮力,不把长辈放在眼里!
“您往后甭来了。”张雱抱怨道“您每回来都提太夫人,解语不高兴,宝宝也不高兴!”
“胡扯什么?”傅深啼笑皆非,“你怎么知道宝宝不高兴?”神了你,还在娘胎里的孩子,你知道他高兴不高兴。
“我当然知道!”张雱白了傅深一眼,“宝宝平日里都跟我玩的,您来过之后,他便不跟我玩了!”宝宝不高兴了呗。
“跟…跟你玩?”傅深脑子转不过来,敢情这女婿不止有点傻,还有点疯?宝宝怎么跟他玩?
“是啊,”张雱自然而然说道“他时常踢人的,可有劲儿了。我每天晚上跟宝宝玩一会儿。”
张雱疑惑看看傅深,“您有那么多孩子呢,不知道这个?”不知道胎动?没跟还在娘胎中的孩儿玩耍过?


第101章

傅深狼狈的摇摇头,“从不知道。”不只不知道这个,连孩子们幼时的模样也极少见。孩子生出来后便抱回侯府抚养,几年才见上一面。
他是怎么当爹的?张雱气闷之极,幸亏解语没有跟着他长大。要不,解语小时候一定是很可怜,没人疼没人爱的,还要被那个老太婆挑剔。
送走傅深,张雱贴在解语肚子上跟宝宝说了半晌甜言蜜语,“宝宝,爹爹疼你。”解语本是笑吟吟看着的,突然脸色变了,“无忌,我肚子疼!”疼得不对劲啊,难不成是要生了?
张雱脸白了,“肚子疼?”肚子里有宝宝呢,肚子疼?宝宝不舒服了?“乖,不闹。”张雱抚摸着肚皮,柔声说道。
“他不是闹,”解语忍着疼痛,笑道“他怕是想要出来了。无忌,去叫产婆。”才刚怀上孩子不久,沈迈便出处寻产婆,早早的备下两个住在家中,随时待命。
这时是戌时初刻。张家灯火通明,产婆成了最高领导,“快,抬少奶奶进产房去。”正屋是不能生孩子的,要到侧间早已准备好的产房去。
这边忙活着,两边的邻居都闻声跑来了。谭瑛自然是跟着进了产房,在解语身边寸步不离。安瓒看着一脸不安的沈迈,微笑说道“亲家先回去歇着罢,还早。”这是头胎,刚刚发动,便是等上一天一夜也不算长。
沈迈大摇其头,“我不走,我陪着阿雱。”阿雱在外头围着产房乱转呢,走什么走。
安瓒笑笑,回家去看了看,把安汝绍哄睡了。看幼子睡熟了,给他掖好被子,安瓒回到张家,和沈迈对坐喝茶。
采绿是早已被吩咐过的,见这边发动了,急忙命人送信去靖宁侯府。人定不到,顾夫人、李氏、齐氏一齐到了,后面还跟着岳培。
顾夫人心中颇有些埋怨。一个外室子,有产婆有丫头们服侍着便好了,大半夜的兴师动众,很好么?李氏和她不一样,兴兴头头吩咐着丫头们,“多烧热水!”“拿参片来让少奶奶含着!”齐氏则是进了产房,宽慰解语,“弟妹莫怕,嫂子是生过玉姐儿的,生孩子没什么,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