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良生:“留在学校还有些事,等忙完了就回家过年。”
“早点回去吧,别让纪妈妈担心了。”
纪良生对她的关心语气不怎么适应,笑了下,问她:“一个人出来么?”
慕筱白看了眼乔兆森那方向,面带笑容:“我和沐沐他们过来看电影。”
纪良生微微点头,低头幅度很小,像是三月的桃花瓣飘落在水面引起的细微涟漪,瞬间就湮没在湖面波光里。
“原来你们认识啊。”女学生笑脸的笑容更浓了,笑着去拉纪良生的手,“怎么没有听你提起过她。”纪良生移了移身子,对女学生说:“快点帮他们照相吧,也好早点干完活,早点回学校。”女学生悻悻地收了收笑容。
慕筱白来到乔兆森的边上,正在犹豫在如此尴尬的情形下需不需要摆弄个手势的时候,乔兆森伸出一只手将她圈进了怀里。
温厚的怀抱给她带了些暖意,慕筱白抬眸对乔兆森微微一笑的时候,女大学生洪亮的嗓音传入耳中:“拍好了,真漂亮,第一次看见那么登对的一家人。”
乔兆森嘴角一直挂着愉悦的笑容,对站在不远处的纪良生微微点了下头。慕筱白从女大学生手里拿回手机,又道了声谢谢。
“真的不用谢,纪良生的朋友就是我孟可的朋友。”
慕筱白笑笑。
慕筱白从乔兆森手里接过女儿,然后让他去买电影票。
乔兆森嘱咐了几句后,向售票处走去。慕筱白抬头看了眼站在人群里排队的乔兆森,突然觉得自己纠结了那么久,曲曲折折,也不过于岁月静好,在杂乱的人群中,定眼望去,能一眼看到自己所爱的人,也是一件美事。
乔兆森回来,手里拿着两张电影票。慕筱白瞅了一眼,问他:“怎么少买了一张,乔兆森,你是把我漏下了,还是你家闺女啊。”
乔兆森好脾气地笑了下:“走吧,是优惠票,两个大人的票可以再抵一张儿童票。”
慕筱白笑道:“什么时候学会那么市侩了?”
乔兆森揉了下她的头发,吐出一句话:“存钱养家而已。”
慕筱白对乔兆森突然的亲昵动作还有点排斥,微微有些闪躲,脸上挂着的笑容也是僵僵的,然后她看到乔兆森同样停在空中的手。
慕筱白在心里想,其实还是需要时间的。
乔兆森买的电影票是经典的迪斯尼动画片,所以当慕筱白在这部电影看到三观不正的内容时,犹豫要不要正看得井井有味的女儿眼睛蒙上。
“爸爸,他们在干嘛?”乔夕沐突然开口问道。慕筱白同时转头看向乔兆森。
乔兆森语气清淡:“他们在做爸妈才能做的事情。”
乔夕沐:“那是什么事情?”
乔兆森看了眼慕筱白,笑着说:“问你妈妈。”
乔夕沐看向她,慕筱白摸摸女儿的脑袋,语重心长道:“在影院这种公共场所要安静,知道吗?”
电影结束已经是九点半,小孩子易睡,乔夕沐在电影还没有结束的时候已经在乔兆森怀里睡去,因为这部影片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有趣,慕筱白也是打起精神在看。
可能昨晚脑里想了太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她也在没看到末尾的时候闭上眼睛,原本只打算假寐一会,但是在影院散场,她迷迷糊糊被乔兆森叫醒,才发现自己是真的睡着了。
“结束了么?”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瓮声瓮气,睁开眼睛,瞬间被影院的灯光微微刺到眼睛,她的眼睛向来敏感,这样一刺激,眼泪便留了下来。
乔兆森突然伸手覆上她的眼睛,慕筱白惊讶,然后乔兆森好听的声音传入她耳际:“慢慢睁开眼睛便好。”慕筱白按照乔兆森说得那样,缓缓睁开眼睛,果然,随着乔兆森的手掌慢慢远离她的视线,她很快便适应了影院的光线。
走出彩虹影院,广场的人已经少了好多,震耳欲聋的流行歌曲还不停歇地从隔壁家的影像店传出来。
乔兆森把外套解下来给女儿套上,然后一手抱着女儿,一手牵过她。
虽然气温低,但是头顶还是挂着一轮弯月,隔着厚重的乌云,月亮散发的清辉被掩盖住,所以整个苍穹看起来格外黑沉寂寥。
“过年后,我想去一趟幸福街。”慕筱白开口说,虽然是商量的口音,但是语气却格外笃定。
“好,我陪你去。”乔兆森无意间捏了下她的手。
慕筱白低笑下,突然抬头笑望着乔兆森:“你是不是吃味了?”
乔兆森微微愣了下,她话里指说,他很明白。
“是,很吃味。”
慕筱白:“别小心眼,纪良生都有女朋友了。”
乔兆森抿唇笑笑,漫不经心道:“筱白,你有没有觉得刚刚的女学生像一个人。”
慕筱白:“谁?”
乔兆森身后是世纪大厦,漂亮的投灯、射灯、景映灯交织勾勒出华丽闪烁的光圈。话音刚落的时候,她突然有些明白过来,所以两人都沉默的伫立着,五光十色的灯光照进乔兆森的眼睛,他的黑瞳仿佛黑宝石一样,熠熠生辉。
然后,她听到乔兆森用极轻极轻的声音说道:“也只有身形和笑容相似而已…”
慕筱白瞧了乔兆森好几眼,奚落道:“敢情你之前就盯着那姑娘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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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天气不好,天空暗沉沉的,像是望不到边际的灰色雾气弥漫在上空。慕筱白打开窗帘的时候寻思着可能今天会下雨,果然过不了多久,外头果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像幕布一样的大雨倾盆而下,伴随着哗啦啦的响声,这场雨下得像是停歇不了。她站在落地窗户看向远处,只觉得整个Z市都弥漫在浩大的雨雾中。
突然,一辆黑色的轿车从远处缓缓驶来,她伫立在窗前没有动,直到看见轿车前面的挡风玻璃上的滑扇雨刮器不停的来回摇摆,将大片大片的雨水滑落下来,雨水从车前落下,飞溅在积水的路面上。
慕筱白从抽屉里拿出一把雨伞,匆匆下了楼。
“白白,去哪里啊?”吴美玲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织毛衣,笑着问道。今天她穿上了件黄褐色的貂皮大衣,头顶也梳了一个正式的发髻。
而坐在她旁边的慕高达,还是平常的随意穿着,看见她从楼上下来,不悦地皱了皱眉头:“人还没有来,心急什么?”
慕筱白转过身来,笑笑:“沐沐也跟着过来了,我怕乔兆森忘记带伞,所以给他送一把去。”
吴美玲摆摆手:“去吧去吧。”
慕筱白打开大门,迎面扑来一阵刺骨的寒气,撑着伞走下台阶,正巧看见司机撑着一把伞从车里走下来,绕过车前,然后替乔兆森打开了车门。
她走下白色的阶梯,遥遥看着乔兆森抱着女儿走下车,他抬眼看见她立在这里,不由微皱了下眉头,雨下得很大,即使司机撑着黑色的大伞,雨水还是湿了他的裤脚。为了不让女儿淋湿,他将沐沐抱在了胸前。
乔兆森还没有走到大门,乔夕沐便从他怀里滑下来,兴奋地跑去看外公外婆了。
“怎么立在外面,不怕感冒吗?”乔兆森走到她跟前,忍不住轻柔地责备道。
慕筱白笑了下:“我是特别过来看看你的诚意,如果这次见面礼带的少,不打算让你进门了。”
乔兆森的黑色大衣染了些雨水,亮晶晶地落在上等的绒毛上,而他一双好看的眼眸也像是染上了雨雾,说不出的黑亮动情。
他伸手拉住她:“筱白,谢谢你。”
慕筱白低头笑起来,然后正色说:“谢我干什么,你千万别以为谢了我,聘礼什么的就可以打折啊,我妈说了,虽然我们是二婚,但是该少的也不能少。”
乔兆森歪了下嘴,笑得极好看:“不会少,怎么会少。”
乔兆森跟她父母会谈的时候,慕筱白陪女儿在小客厅做手工玩,因为她把硬纸的边缘剪得坑坑洼洼,女儿圆滚滚的眼里露出了一丝嫌弃,她心里有点受伤,拿起硬纸再修一遍。结果是因为手生疏了还是心猿意马的关系,剪刀不小心在她的食指划了一道小口。很小的一道小口,微微冒出深红色的血丝。
“妈妈,疼不疼?”乔夕沐拿起她的手指,俯下脑袋帮她吹吹气,“沐沐帮妈妈吹起,这样就不疼了。”
慕筱白伸出另一只手摸摸女儿的脸蛋:“沐沐乖。”
乔夕沐咬咬唇:“是沐沐不乖,让妈妈剪纸,没想到妈妈…”
慕筱白摇摇头:“妈妈没事呢。”
乔夕沐无奈地叹了口气,把话说完:“没想到妈妈那么笨…”
慕筱白:“…”被女儿嫌弃的感觉真不好。
乔兆森和她父母在书房里谈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还没有出来,这时间已经远远高于乔兆森第一次来慕家跟慕高达的会谈,那时慕高达认定他是千载难逢的好女婿,恨不得她立马嫁入乔家,免得对方后悔,望洋长叹娶了慕家的女儿。现在第二次,慕高达对乔家死心的时候,她又要死活嫁给乔兆森,搞得全世界就剩下乔兆森一个男人似的。所以慕筱白想,其实慕高达这个岳父,当得也有些悲摧。
因为时间久了,慕筱白把沐沐交给慕家一位钟点工,拿着一盘糕点进去了。
书房的门是微合着,她推门进去,书房是一片沉默,吴美玲见她进来,稍微有点明白她的来意,笑道:“筱白你过来的正好,爸妈有几句话交待给你们两个。”
慕筱白把糕点放在中间,然后在乔兆森的旁边坐了下来。
吴美玲作势叹叹气:“既然你们决定重新在一起,我们反对也没有意思,刚刚兆森也我们俩表明了心态,既然没有到覆水难收的地步,为了孩子在一起也是好的。”
慕筱白低下头。
吴美玲继续说:“夫妻两个过日子,不管有钱还是没钱,其实道理都一样,多宽容多理解也多沟通,好好扶持。有句老话是这么说来着,夫妻是需要风云同舟的。”说到着,她看向慕筱白,“关于这一点,我刚刚已经跟兆森说了,以后做什么决定,都需要和你这个做妻子的商量,妻子不是外人,是这辈子患难与共的伴侣。”
慕筱白深有感触地点点头:“关于这一点,他确实需要好好学习。”
吴美玲无奈瞪了她一眼:“你也一样,万事好商量,有什么事情别老是搁在自己心里,总以为自己能解决,但是你的解决办法呢。”
慕筱白惭愧得低下头。
吴美玲当家女人的范儿十足,训完话后,语气稍微放柔:“复婚的日子定了没?”
慕筱白看向乔兆森:“问你话呢。”
乔兆森笑:“看岳母岳父的意思就好。”
“依我看…”坐在一旁的慕高达插话说。
“还有点,以后什么事情别太听你爸爸的话。”吴美玲打断了慕高达的话。
慕筱白笑得灿烂,点点头。
因为年前没什么好日子,吴美玲请人算了下日子,明年的正月二十是难得的适合婚嫁好日子。慕筱白把这事跟乔兆森说了下:“你觉得呢,我明年过门怎么样?”
乔兆森抱着她放在自己腿上:“好事多磨,等等也是好。”
“瞧你这委屈的样子。”慕筱白瞥了眼他,笑嘻嘻道,“上次的婚礼太礼节了,这次我想要个西式的简单婚礼。”
乔兆森点点头:“你喜欢就好。”
慕筱白凑上脸,漂亮的眼睛像黑珍珠一样夺目,而声音像丝绸似的,又软又滑:“再次大招旗鼓地娶我一次,乔总不觉得丢人么?”
乔兆森楼上她的腰身:“你开心就好。”
慕筱白不满地盯着乔兆森看:“怎么跟打太极似的啊,妈跟你说的话忘记了么,要坦诚啊,说说你内心真实的想法吧。”
乔兆森将她圈进怀里:“如果你不提这事,我也想大招旗鼓地再次娶你进门。”
“为什么。”慕筱白笑望着他。
乔兆森:“因为想让大家都明白,你再次属于我。”
————
“一直想知道,为什么选择给我机会。”
“破罐子破摔,将就呗。”
“呵呵…”
“怎么,不满意这答案了吗?”
“为了你,将就所以事物,包括刚刚的答案。”
“乔兆森。”
“嗯?”
“你口是心非的样子真丑。”
“…”
纪良生番外 ...
孟可第一次看见他,是在盛夏的Z大校门口,简单的白色短袖让她微微晃了下眼,下意识觉得这个男的长得真好看。
第二次看见他是在可以容下数千人的大礼堂,开学典礼上,作为全系最高分入学的他站在高高的领奖台上,简单长裤加白衬衫,有种阳春白雪的感觉。一双长腿站在领奖台上沉着发言,像极了某画笔走出来的俊秀男子,带着让人心驰神往的神秘感。
那时孟可就想:努力点,或许这个男人就会是她的了。
她和他同系同班,她为这点雀跃不已。近水楼台先得月,这话应该存在几分道理,至少她可以找各种理由接近他。比如讨论医学报告,比如请教实验问题,比如作为回报请他吃饭。
不过有点让她郁闷,虽然他外表并不清冷,但是却在平时的相处中,会特意与她保持一点的距离,不管她多少次想拉他出去吃饭,都被他用各种理由拒绝。
这多少让她有点受伤,不过越难追到手的,越是激发了她的浓厚兴趣。
所以她透过各种途径去了解他,一点点挖掘跟他相关的信息。比如一些最基本的方面,他的身世,他的家住地址,他的血型爱好。
因为倒追他的信念强烈,她还特意拟定了一章计划表——“九九八十一倒追规划表”。
拟好表格的那晚,她躺在床头这样想道,唐僧是经过九九八十一难修成正果,她孟可是不是经历过跋山越岭后就可以扳倒纪良生呢?
付出总有回报的,她一直坚信着一点。
感觉来的时候常常是迅速而莫名的。有次她的室友问她,如此一头脑热地追他,是不是爱上他了。孟可也不清楚她是否像室友说的那样爱上了纪良生,她知道自己对纪良生存在感觉和情愫的,但是却分辨不了这种感觉是不是爱。
不过如果真的是爱,那就爱吧,那么优秀的一个男生,她爱得值得。
孟可从小就是个优秀的女孩,良好的家世,让人羡慕的学习成绩,容易相处的性格,加上一张讨喜的脸蛋,从小到大,几乎没有人不喜欢她孟可,这里面就包括一群追求过她的异性朋友。
但是从来没有一个异性,让她有着如此执着的念头关于他,在意他,思念他。
暗恋是件辛苦活,她孟可也不屑于暗恋这种伎俩。喜欢他便告诉他,不然怎么会让对方明白自己如此稀罕他,如果不明白,她的所有努力不就白费了呢?
她是在一节体育课上想他表明自己心心迹的,在体育馆的篮球架下,她走过去,站在了他的旁边。
他没有发现她站在身边,因为他在打电话。
记忆中,她从来没有听到过纪良生如此温柔地在讲这话,絮絮叨叨,唠叨得像她家里的老妈。
“怎么又感冒了…”
“即使天气热也要盖毯子睡觉,知道了没。”
“不了,我先不跟她说话了,下个星期我要回来一趟…没什么事,只是取几本书而已…”
他挂断电话,她笑着问他:“给谁打电话呢?”
他看了她一眼:“家里而已。”
她脸上的笑容放大:“家里啊,没想到你对家人那么体贴…刚刚是和你妈妈打电话吧?”
他扯了下嘴角,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
她以为他是默认,心里乐开了花,心里对他的好感又加深了几分。在她懂事起,她孟可给自己的择偶标准里面有一条,就是孝顺。
他要走开的时候,她差点忘记自己还有重要的事情没有告诉他,所以心急之下,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角。他眉头不由皱了下:“孟可,你这是?”
她红着脸,然后鼓起勇气,把告白的话说了出口:“纪良生,我喜欢你,如果不介意,我们交往吧。”
她的声音很轻,像蚊子发出的支支吾吾响声一样,明明是天生的大嗓子,此时此刻,她的喉咙像是着了火,只能发出细微的声音。
不过很好,他还是听明白了她刚才的话。
“对不起,我介意。”
他拒绝了她,没有任何修饰词,没有任何婉转用词,他简单明白地拒绝了她。
他介意和她交往。
她想问为什么,但是又觉得太傻,悻悻地放开他的手:“这样啊,没关系,我继续努力就好。”
他还是皱眉,没有说什么话,转身离开。
告白失败后,不知道她是否多心,纪良生有意无意地和她保持距离。
她想仰天长叹,学着咆哮哥大喊一句:“纪良生,你为什么对我如此绝情。”
纪良生,不带这样的,怎么就真的连一点希望不给呢。
她孟可不仅战斗力十足,恢复力也是强大的,尽管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她还是继续进行的倒追。
而这种没有收获的日子一直度过一个学期。
学期结束,教授组织几个得意门生留校实验,其中,包括她和纪良生。这是学习的好机会,尤其是对于他们这个专业。
但是有天她整理名单的时候,发现纪良生并不在里面。
她问教授怎么没有纪良生。
教授的语气颇为可惜:“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说是要早点回家。”
寒假,因为单相思,她过得并不愉快,她父母以为她学业重,为了给她放松心情,计划了周全的家庭旅游。
但是以前可以让她兴奋的事情,她怎么也提不起兴趣。
爱情真他妈什么玩意儿,有它这么害人的么?
时间也是个恼人的玩意,她越是希望白驹过隙,它越是度日如年,明明只是寒假的时间,孟可只觉得等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她很想去找纪良生,但是怎么也觉得唐突,她想去看看他的生活环境,想看看他的亲人,想知道是什么样的亲人,可以让她用如此温柔至极的语气对着手机讲话。
寒假过去,开学报到的是一个大晴天,连着之后的好几天,都是好天气,这感觉就像她看见纪良生的心情一样,纯净得想瓦蓝天空的白云朵儿。
相反,在学校的日子过得很快,暑假快到的时候,她居然在一家女鞋店看见过来买鞋的纪良生。
她坐在沙发上试穿新鞋,定眼就看中了纪良生拿着的那双鞋。她走过去,看了眼鞋子的样式,笑道:“很漂亮的鞋子,送给人么?”
纪良生对她扯了下嘴角,算是笑了。
“女朋友?”
他眉目柔和。
她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不过脸上还是带着笑容:“还是不要送鞋的好,寓意不好。”
他淡笑:“她不计较这些,因为脚漂亮,所以喜欢穿凉鞋。”
暑假,她过得很不快乐。
暑假回来,她看到了纪良生的努力。不是课业上,而是想尽办法赚钱,做家教,买股票,写策划书…她想问他,如果他真缺钱,她可以借给他。
时间过得很快,当她觉得纪良生变得越来越陌生的时候,意外听到这样一个传闻。
纪良生在校外租房子跟一个女孩同居了。
她孟可不想放弃,但是现在她已经没有坚持的必要了。
直到有天,她看见坐在篮球架下纪良生,那时晚自习回来的一个夜晚,她从实验室回来,正巧看见灌丛林里的篮球架下,坐在地上的纪良生和他身边放着的几罐啤酒。
“怎么喝酒了?”她也坐了下来,低声问道。
纪良生抬眸看了她一眼:“是你啊。”
她:“是我啊。”
惨白的月光下是纪良生惨白的脸。
“孟可。”
“我在。”
“你喜欢我?”
“你有女朋友了吧,问我这个干什么?”
“没了,什么都没了。”他低笑起来。
“你想开点…”
“你做我女朋友吧。”
“纪良生…”
“算了,我开玩笑的。”
“既然话都说出口了,就没有收回的道理。”她顿了下,说,“纪良生,是你自己说的,现在我就是你女朋友了。”
老师布置下来一个课题研究,她的母亲是第一医院的脑科主任,所以她找资料做研究很方便,可能出于私心,教授把纪良生跟她安排了一组。作为教授的得意门生,教授对纪良生一直很照顾。
得知这个消息,孟可开心坏了,她把这个消息告诉纪良生的时候,他只是淡笑,说了句:“那样挺好的。”
孟可一直认为她变成纪良生的女朋友,是因为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关系,不过后来才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近水楼台先得月,那个女人,怎么就那么幸运了。
因为被分配到一组,她就有机会常常和他呆在一起,跟她同一组的同学也知道了她和纪良生的关系,时常开他们的玩笑。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研究结束。意料之中,他们这组取得了最好的成绩,校方还拨下款来,说是补偿给他们的研究经费。
所以那晚,他们那组在一位东北男生的建议下,在KTV包了个包厢。
因为都是同系的学生,大家彼此都是认识,而且经过一个多月的相处,感情也加深了,所以今晚的聚会,大家都玩得特别疯。
“小可,这次我们组夺冠,还真要谢谢你,没有你妈妈提够的资料,我们也没有那么顺利。”班长拿起一杯酒,“我在这里敬了,你女孩儿,喝不喝就随意啊。”
“哪有不喝的道理。”她也拿着一杯酒一饮而尽。随后,她敬了纪良生一杯球,她的酒量不是很好,刚刚一杯酒的后劲上来,她脑袋像是轰炸开来。
“纪良生,我敬你。”
纪良生也不推辞:“这酒我喝了,你就别喝了。”
她笑了起来:“好,那我就不喝了,心意到就好。”
这次,一个男生起哄:“行啊,在这里那么一群人中间,小可就听我们良生的话啊。”
她笑:“怎么了,有意见啊。”
“哪敢啊。”
大家哄堂大笑。
随后,大家开始相互灌酒,纪良生也喝了不少,一双黑眸像似染上了一层水润清辉,同样却黑得灼灼其华。可以灼伤了她的眼。
“光喝酒多没有意思。”班长笑着说道,“要不,我出个主意,大家觉得这样玩成不?”
“你说。”
班长的主意刚说完,就被大伙鄙视了。不过窥探别人秘密,不管男女老少,都是潜意识里存在的恶趣向。
所以游戏恶俗无聊,但是大多数人通过,大家还是玩起了拼酒的游戏,谁输了,谁就说一个自己的秘密。当然,如果秘密质量不过关,就要自罚喝一杯。
一个输的人是出主意的班长。
他拿着酒瓶沉默了很久,然后爆出一句:“今天大家说的话,可就那么这群人知道啊,谁都不能外传。”
大家摆摆手,证明说都不会说出去。
“那我说了啊。”班长支支吾吾了半天,然后凑过脑袋,低声说道:“我的第一次是16岁那年…”
班长说完,大家都嘘唏起来,然后一个男生挂在班长身上,笑道:“班长,你来炫耀的吧。”
班长乐呵呵,什么话也没有。
因为她是这里的唯一女生,而且酒量不行,所以大伙都同意她退出游戏,而她就坐在纪良生的身边,一边笑,一边听着这些所谓的秘密。
第二轮,小志输了,他是一位长相清秀的小男生,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两个锃亮的小尖牙。
“既然班长刚刚说了一个带颜色的秘密,我说一个这样子的事情。”
小志话音刚落,班长勾勾他的肩膀:“小志,有你的啊。”说完,还加了句,“别顾着小可在,大家就含蓄啊,这小妮子其实也是个奔放的主,大家别忌讳她啊。”
她用力拍了下班长的脑袋:“有你这样挤兑人的吗?”
大伙又笑,然后开始第三轮的游戏。
第三轮,输的是纪良生。
她看向他,纪良生脸上的醉意颇重,眼皮就快瞌上去了,长腿长手地挂在沙发上。
坐在他旁边的一个男生推了推纪良生:“良生儿,别装睡啊,轮到你就装睡,你咋那么厚道呢。”说完,一把扯起纪良生,笑嘻嘻问他,“今天就跟哥们说说你的秘密啊,大家同学那么久,就你把自己整成了神秘人似的。”
纪良生脸颊两处有着不自然的绯红,昏暗的光线下,他的五官被藏在了暗处显得不分明。
然后他紧闭的双唇终于吐出了这样一句话:“我爱上了一个女人…”
大家哄堂大笑,纷纷说纪良生是不厚道。
“这是什么秘密啊。”
“大伙都是成年人,良生儿,你怎么那么玩人啊。”
“…”
“她是有夫之妇…”
“啊?”班长耳朵有点背,“良生说什么?”
小志耳朵灵活,将纪良生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他说他爱上了一个女人,是有夫之妇。”
话音,包厢安静了几分。
然后班长猛地拍了纪良生的脑瓜子:“你丫说什么的,喝醉了吧。”
孟可只觉得自己手脚发冷,然后用微微颤抖的手打来一罐啤酒,喝了一口后,突然笑着开始圆场。
“纪良生醉了呢,不当真啊,不当真。”
大乔番外(一) ...
他从来想过自己会如此爱一个人,就像他预料不到自己会犯下如此荒唐的错误。但是他想,如果对象不是她,他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反思。
其实之前他一直认为自己是对的吧,她只是他的妻子而已,他会给予她最好的物质和丈夫应尽的责任。但是有些事情很出乎意料,比如他会爱上她,比如她也会离开他。
第一次见到她,她应该还是一个大学生,不过那时她对他还没有印象。人群中,她一身干净清爽的牛仔裙还算惹人眼。
因为她和他的侄子乔子冠的恋情被乔云清知道,所以让他去处理,他本就没兴趣当这破坏人,何况他有这感觉,这女孩并不好惹。
后来乔子冠过来找他,笑着向他保证:“小叔叔,你就放心吧,顺便带话回去让老爷子也放心,那女孩,我只是玩玩而已。”
“你心里有数就好,别玩过火。”
乔子冠坐在他的办公桌上:“小叔叔呢,身边怎么就没有一个女伴,别总是摆着脸工作啊,太正经的男人女人不会爱的。”
他笑了下,没说什么。
再后来,他有点喟叹姻缘这东西还真让人有点感慨。
天边的那块地是北外滩开放必不可少的,乔云清对那里的投资算是这辈子他下的最大赌注,所以对于那块地,他有着势在必得的念头。
后来乔云清和慕高达商量联姻了,联姻对象不是乔子冠,而是他。他想了下,如果子冠真的要从他手里拿走锦宸,确实需要一个后台僵硬的岳父,而不是慕高达。
答应联姻对他并没有坏处,不仅可以帮他掩人耳目,而且他真的需要一个妻子了。那天随意一瞥,他并没有记得她的长相,但是却记住了她的笑容,清清浅浅的,让人很舒服。
再后来,既然他接受了联姻,他觉得应该有见面的必要。那时他还把婚姻当做工作,他习惯当规划者,习惯由他逐步的安排下,有进程地进展着。
他约了她见面,穿了一件绿色的连衣裙,因为肤色白,他觉得她挺衬绿色的,后来结婚后,他给她买过类似的裙子,只是觉得那天她穿这条绿裙子实在是养眼。
在餐桌上,她用各种暗示希望他能结束这联姻。表面上她把自己处于被动位置,但是却在这场联姻中掌握了主动权。
所以正真接触到她,她给他的第一感觉是,这是一个会计较的女孩,心思也分明着。关于这点,他很满意,有点小聪明的女孩会有种锦上添花的感觉,只要不是自作聪明便好。
慕家应该是不同意解除婚约了,所以她试图让乔家主动解除联姻,并且为了这点,参加了ZZC旗下影片的试镜,所以她给他的第二感觉是,这是一个会折腾的女孩。
但是只要不折腾出他的掌心,他可以给她足够的空间让她闹腾。
总而言之,她给他的初步印象只让他觉得这女孩还算个生趣的人。而那时他突然有点担心她会不会受的了和他结婚后的沉闷生活。
之后在梧桐镇的进一步接触,随着他对她的逐步了解,他感到自己是庆幸的,也清楚明白地知道和她结婚,比跟其他女子踏入婚姻让他来得更欢喜些。
她在梧桐镇拍戏那段时间,他承认她给他留下了一个很好的印象,所以他答应了陪她去拍那些无聊的结婚照,即使那段时间他忙得要命。
梧桐镇上,她的欢乐,那么明显,她的低落,虽然经过了掩饰,但是他想说,她的演技还需要有待提高。也许正是这样一个喜欢掩盖自己悲伤的女孩,让他心生疼惜之情。
去法国的那几天,她跟他的关系近了一层,同样她应该也安心地接受了这段婚姻,跟他一样。当他意识到这点,心里有点喜悦,而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意她的感受,自己并不是那么清楚。
但是在意就在意吧,他是要成为她丈夫的人,在意是一种最基本的情绪。
在意不代表在乎,更不代表爱。
而爱,这是一种他很抵触的情感,他对它陌生得像是从来没有见过和感受过一样。所以结婚后有天,因为某个契机,他明白自己爱上自己的妻子时,他是惊慌失措的,为了掩盖他的不正常,他那次没有抽出时间陪她去外婆的乡下度那所谓的蜜月。
在法国那几天,她很开心,同样他也感受到自己身心从来没有这样愉悦过,而他愉悦只是因为她发自内心的那种惬意的笑容。
比如她送给他那枚刻着“ZS”的胸章时,脸上流露出的真挚神采会让他心头一暖,虽然这“ZS”的胸章,粱奕洲曾经送给过他一个一摸一样的。而对于两个一摸一样的胸章,给他的感觉也是不同的,前面一枚只是一件普通的礼物,而她送给他的这枚,或许他有了这份收藏它的心思。
“逃逸都市,享受慵懒,在普罗旺斯做个时间的盗贼。” 这句话是她在波城古堡拍婚纱照时念给他听的,字正腔圆的读音像是洒落在这田园里的碎金子阳光,他那时感到了动容。
他不清楚动容跟动心的距离还有多远,但是他还是能意识到,如果他接二连三的“动容”下去,他就要动心了。
其实有些事情,他也弄不清楚到底是为什么,他一向喜欢求解,万事都想弄个明白,比如为什么那么多女孩,他偏偏对她如此中意,比如她的一些小性子他会觉得可爱,比如她会让他觉得安心和舒服。
这感觉像是一轮投照在他心间的弯月,没有明亮光线,但是就是因为这些光不够明亮,他才没有抵触,反而渐渐接受了,慢慢适应了。
所以那段时间,他有点相信命理这东西,因为他也希望她就是冥冥之中注定会出现在他的生命力,同样,那时他开始侥幸了,如果她是老天爷给他冥冥之中注定好的,那就跑不掉了。
跑不掉好啊,他怎么舍得她跑去他的世界。
也许他心中存有那么一份侥幸,或许是出于自信的心理,为了完成报复乔云清的夙愿,他选择了用她掩人耳目。
他开始设计她,和粱奕洲一起设计她。
现在他想,如果记忆可以选择性遗忘,他真希望自己能忘记这一段,每当他记起这段,只要一想到她所有的惶恐不安都是睡在她身边的枕边人安排,悔恨的情绪就像涌向他的汹涌潮水,这些带着咸味的潮水,就想要把他整个灵魂浸泡,然后他感受到负重在他灵魂里的盐水,刺激他连喘气都困难。
所以那段时间,他每走一步都感受到了步步维艰,谎言已经开始了,他乔兆森亲自导演的戏剧已经开演了,他却没有了喊停的权利。
所以,他本以为自己可以两全其美的办法,倒变成了桎梏住他的枷锁。
第一次,他感受到了骑虎难下的惊慌和无奈。
但是既然谎言开始了,为了不让谎言戳破,为了让她永远也不知道这其实是他导演的戏码,他开始用一个个新的谎言去圆那个谎言。
这种情况有点像用一张张的纸去包住一团火,不过可笑的是,这火是他点的,而用纸包火的可怜行为也由他完成。
如此担心受怕,如此荒谬可笑,如此悔不当初。
所以那时他想要一个孩子,一个可以最后绑住她留在自己身边的孩子,这同样也是一种侥幸心理。在商场上他永远会给自己留有退路,但是在这场感情婚姻里,他发现忘记给自己善后了,在游戏开始的时候他自信能掌握好这场局面,但是在游戏还没有结束的时候,他已经可悲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力不从心。
所以要一个孩子吧,而且他喜欢是一个女孩,跟她一样漂亮的女孩,跟她有一双明亮眼睛的女孩。
商场上父子为敌的场面他见多了,也感同身受了。
所以如果可以,他喜欢的是女儿,他希望的也是女儿。
后来,她真的怀孕了,再后来,她给他生下一名女儿。她生产那天,他将车停在医院楼下,突然没有上去看她的勇气。孩子,他和她共同的孩子,他的最初目的只是为了绊住她,绑住她…他自责地失去了颜面。
乔云清给他女儿取名夕沐,唯有对这名字,他没有异议。
夕沐,惜慕,他也希望快点尘埃落定,然后惜慕。所以老天保佑,别让她知道一切。
就想能赐予他孩子,赐予他想要的女孩,也帮他最后一回,别让她知道。
他就像做错事的小孩,担心受怕地度日如年,每晚从睡梦中惊醒的第一件事是看她是否还睡在自己身边。
但是有些事,就像佛学里说道的因果报应,即使他已经悔不当初,她最终还是知道了事情真相,即使她知道的事实只是她自己串联起来的一个故事,它片面,它不完整,它也否定了他对她的全部感情。
但是唯有一个不争的事实,不管他如何强词夺理,为自己辩解,所有的局都是他安排的,他骗她是真;
但是,他爱她,也是真的。